第331章 严刑拷打
闻言,那人不禁怔了一下。土拔鼠是甚么涵义,他十分清楚,可他心中却是实在无法想通明溯在这样一个处境之下,竟然还敢出言讥讽。难道他不知道这样激怒对方的下场,还是,他只是一心求死?那人心中无法确认,却是阴森森地言了一句:“希望你的身体能够像这伶牙俐齿一般坚强。”终于想用刑了!尽管无聊的时候,明溯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在各种刑具下面的反应,可毕竟是自己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但愿不是自己脑中装着的那些惨绝人伦的刑罚,明溯暗暗地祈祷了一声。
古代的刑罚有多么变态,不用去想,只要去问问那不寒而栗之下选择向自己屈服的黄忠,就知道真实感受了。当然了,明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去询问黄忠当初落到自己手中是甚么感觉,因为那沾了凉水的皮鞭已经劈头劈脑抽了下来。皮鞭一沾水便变得极其毛糙,一接触到伤口便会带起一阵剧烈的疼痛。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明溯额间滑了下来,转瞬,又是一颗……良久,二人脚下皆是**的一片。
“现在可以谈谈了吧?”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微微平息了一下自己的气息,顺带用衣袖抹去了满头的汗水。
“不要说老子没给你机会,”明溯喘了口粗气,断断续续地言道:“只要……让老子出去,你……一定会死!”
“还敢嘴硬!”那人挥手又是一顿皮鞭抽了下来。
不知怎么的,那皮鞭抽在背上,不断流逝的气息却是一缕缕被逼了回去,艰难而又顽强地往丹田之中渗了过去。腹中一暖,明溯顿时喜出望外,当下也不管不顾,就那么大声地笑了起来。
见明溯放声大笑,那人顿时恼了,将皮鞭往地上狠狠地一砸,指挥后面的守卫道:“你们来打,我歇息会。”
“你怕了!”惨叫声中,明溯愈加癫狂地大笑了起来。有句话怎么说的?敌人越是表现残暴,就越是色厉内茬。
“你怕了……怕了……了……”明溯的笑声不停地在那那人耳边回旋。
连续三夜三天,醒了又昏迷过来,昏迷过去继续被凉水泼醒,迎接自己的又是一阵毒打。明溯已经不知道那些胡人换了几批人了,不过能够确认的是,捱了这么多皮鞭也不是完全没有成效的,至少那丹田之中的小鼎已经开始绽放出一丝微薄的亮光。
只要有希望,即便是再捱上十天十夜,也是值得的。明溯口中不断地咒骂着那些胡人,心中却是一片狂喜。
“大人,这少年如此顽强,为甚么不直接处死他算了。”帐篷外面,一名守卫不解地问道。
“笨蛋,你可知道死在营地那名族人是做甚么的?”那鼹鼠一般的中年人手中把玩着一柄长刀,如果明溯能够出来,一定可以认出这就是他那把随身的屠龙宝刀:“大萨满的护卫死在我们营地,若是不能迅速查出真相,那么我们段部就准备面临整个草原上族人的怒火吧……这小子究竟是谁呢?大萨满此时又身在何处?”
“可是……”那守卫犹豫了一下:“再这么打下去,会不会将人打死,那么我们就得不了内情了。”想到里面那少年的癫狂,这守卫也不禁有些口干舌燥。
“就是死了也要将他的嘴撬开!”那人恨恨地咒骂了一句,纳闷地问道:“除了这把长刀,他身上可有其他能够证明身份的物什?”
“还有一柄精铁短刀,”那守卫本来还想贪墨下来的,此时见部落大人如此关注一个小小的少年,只得无奈地交了出来:“上面刻了个汉字,不过我不认识。”
“这是邰。”那人,也就是段部大人仔细地辨认了一番,心中疑惑更甚:“屠龙……邰,这是甚么意思呢?”
“会不会里面那小子就叫邰屠龙?”这守卫却是十分机灵,稍一联想便将二者结合在了一起。
然而,他这番聪明却是立即就被否决了。段部大人摇了摇头,郁闷地言道:“我已经使人去探访过了,边塞从来就没有一个叫屠龙的少年,甚至连这个号都没有,更是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用这个名号。”说完,这段部大人也不小气,随手又将那短刃赐予了守卫,至于自己,有了这柄削铁如泥的长刀,还要其他多余的兵器做甚呢。
这段部大人的努力注定无效,龙在古代是一种神圣的动物,皇帝都是自认为真龙天子,若是谁敢公开打出屠龙的名号,估摸着等待他的便是无边无际的朝廷清剿大军了。有关这个讲究,早就有探子回来禀报过了,所以,段部大人一直认为,里面这个似乎总也打不死的少年肯定与反皇势力有关。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既然这少年选择了与中原皇帝为敌,可为甚么又会杀了大萨满身边的护卫呢?胡人的衣着打扮很有讲究,为了辟邪,那些萨满教中的护卫身上根据地位都挂满了布带、铜镜,所以那晚段部大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部落遭到无妄之灾了。
萨满作为神使,平素最为护短,若是大萨满知道自己的护卫就死在了段部,而且还死得不明不白,那么……想到那么极端的后果,段部大人顿时不寒而栗。当然,他并不清楚,其实此时他最畏惧的大萨满,已经被谨慎的商璩给埋进了沙丘之中,至于那些奇形怪状的衣物,能烧的早就烧成了一团灰,不能烧的亦是被砸得个面目全非,扔进了深谷之中。
装作若无其事地回去探亲访友了一番之后,三日之后,商璩战战兢兢地告别了驻扎在原地的庞德等人,领着几名护卫,匆匆忙忙地赶回了汶县去了。
这些人实在太能惹事了,过个山谷,竟然都能将乌恒部落的首领给宰了,好不容易跑出来了,结果又将鲜卑的大萨满送去见他们的真神了。虽然不清楚为甚么这些人一个个若无其事的样子,可自己毕竟是个外人,只要事情不再牵扯到自己身上,那……还是赶紧闪人吧。
这种心惊肉跳的日子再过下去,估摸着商璩自己都要发疯了。除了明溯的手下,其他人皆不清楚自己参与了这次无意之中针对萨满教的“大行动”,虽然这几个护卫追随自己也有些年头了,可人心隔肚皮,回去就赶紧找个由头全部砍了吧,要不然,万一哪个出去随便嚼一下舌根,汶县可就真的是要被连根拔起了。
当然了,若是有那个实力,商璩也不介意将庞德等人都给灭了口,然而,看看自己影单形孤的几个人,再看看那些眉飞色舞,似乎他们主公已经领人打进了大鲜卑山的庞德等人,商璩心中就是一阵痛苦的呻吟。为今之计,还是赶紧闪人,尽快地告别这帮惹事鬼。
庞德却不知道明溯此时正在遭受着这辈子最大的罪,在那些军侯的眼中,明溯似乎是无所不能的神,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不管别人多着急,最终总能看到他满面春风地从一个旮旯角落里钻了出去。而且,虽然经受过这么多次冲突,自家主公竟然全身都白皙如玉,连个疤痕都没留下来过。
跟着这样的福将主公,还有甚么好担忧的呢。听了属下的描述之后,庞德毅然决定,就在那徐无山外驻扎了下来,趁主公不在的这段日子,好好地与山中的田畴配合一番,吃下几个胡人部落来,也让主公了解一下自己这个师弟除了一身武艺,其实还是有点头脑的。
这已经是明溯被擒拿下来的第四个夜晚,空气到处弥漫着血腥的味道。或许是真的打累了,又或许是怕打死了就问不出甚么东西了,那些守卫留下八人看管,其余人皆散了回去歇息。
受虐绝对是会上瘾的。自从那晚被擒拿了下来之后,一直被打了三夜三天,突然停了下来,明溯心中不由地感觉到一丝失望,口中便开始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按照以往的习惯,明溯骂的声音越大,这些人打的就越是起劲。可今晚不知道怎么的,那些守卫只是无奈地望了他一眼,便全部转到外面聊天去了。这是第一次看护松懈下来,虽然说明溯心中迫切地希望那些人再来虐他千百回,可难得出现的逃命机会,自己还是万万不能放过的。
老天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能好好把握,将来必遭天谴!明溯郁闷地安慰了自己一下,一边不停地鼓噪着,一边慢慢地强撑着自己爬了起来,慢慢将那紧紧被皮索束缚住的手腕凑近了中间的火把。
这几天,明溯是受够了这皮索,本来以为麻绳捆绑已经是极品了,不想这皮索更是极品中的极品,只要一蘸上水,皮索便会越收越紧,不管你如何挣扎,它总能最贴体地紧紧粘在手腕上面,让你动弹不得。
第332章 插翅难飞
吃烧烤总是很爽,每次看了那些半生不熟的食物,总是不停地翻腾着多烤一会,恨不能火头直接卷进血淋淋的肉中。可将自己的血肉放在火上烧烤的时候却是十分的难捱,就在明溯咒骂的声音都开始变形的时候,那皮索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嘎嘣声,随即明溯将解放出来的双手赶紧收到了前面,跳着脚,不停地连吹了几口。许是感觉到了帐篷中咒骂的声音突然停歇了,那些守卫顿时觉得不大正常,忽视了一眼之后,两个靠近帐门的守卫回身一掀皮门,便钻了进去。
帐篷中此时却已不复先前的亮堂,在白茫茫的烟气之中,一股极其刺鼻的烧肉味道特别的让人感觉腻味。那两个守卫用手捂住口鼻,仔细地往深处望了过去,不想,此时一个重物带着风声狠狠地击打下来,正中一名守卫的头顶。那守卫受此重击,顿时脑浆四溅,轰然倒在了地上,眼见就不再动弹了,旁边那守卫骤然受惊之下,拔脚便欲往外跑去,后面却是伸出一条胳膊,轻轻地往回一收,顿时将其喉咙勒住。
里面弄出这么大的声响,外面的六人也不是傻瓜,便一个个火急火燎地拔出弯刀冲了进来。见那些人冲了进来,明溯却是毫不在意,随手将夹着的那个守卫往前一推,空出的另外一手却是抽出其腰间弯刀,回手一勾,顿时一颗满面郁闷的脑袋便滴溜溜地掉在了地上。
连续被这帮胡人折腾了三夜三天,明溯心中充满了无限的怨恨,此时,见那六人暴喝着冲了过来,便推着那具无头的尸身径直对着前面冲了过去,鲜血迸溅之间,明溯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突然从那正面承受了六把弯刀攻击的尸身后面滑了出来,倒握弯刀,迅捷地围绕着惊愕的几人一转一旋,顿时六颗人头冲天而起。
解决完这些守卫之后,明溯再不耽搁,猫身便冲出了帐篷,蹑手蹑脚往那灯火最为稀疏的地方冲了过去。
不得不说,如果是在中原,明溯这个选择完全是正确的,可在胡人营地,往往等级分明,灯火辉煌的地方往往都是边缘底层牧民居住的地方,至于那灯火稀疏的地方,往往都是整个营地的中央,部落大人的住所。
段部大人此时却不在自己的金帐之中。方才他正想歇息之时,突然想到那把缴获的短刃赐予一个寻常守卫不大妥当,便匆忙起身出去寻找那守卫。
胡人士卒皆是战时为兵,闲时为民。平素,部落之中都是按照家庭为单位分别居住的,那守卫家的帐篷就在营地入口的地方。段部大人才走了一半,突然听到那关押俘虏的地方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响声,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便紧忙转向往那边奔了过去。
见自己八名手下尽皆横尸当场,最完整的一个也是脑浆迸裂,那段部大人顿时眼中火焰暴涨,怒声喝令道:“搜!他身上都是伤,定然逃不远的。”对于胡人而言,在夜间火把与弯刀就是他们的两大利器。听了部落大人的命令,顿时整个营地全都发动了起来,人声鼎沸,火把乱舞,就是那拴马的石槽下面都被翻了开来尽皆检查了一番。
就在胡人怒不可解地到处搜索之时,明溯却是绕过了门口肃立的守卫,用那弯刀悄悄地将那中间装饰得极为华丽的大帐割开了一道小口子,轻轻地钻了进去。有时候,人的运气就是这样,明明有些事情选择错误了,却还能将错就错,整出了一番因缘巧合出来。
灯火最为稀疏的地方正是段部大人的金帐,明溯恰好就摸到了这里。一进这顶帐篷,明溯顿时眼前一亮,那中间立柱上斜插的火把熊熊照耀下面,一柄长刀正熠熠生辉,流光溢影地摆着案板上面。原来那段部大人走得仓促,一时忘了将案上的长刀带走,不想却是便宜了明溯。
屠龙宝刀失而复得,明溯心中顿时信心为之一涨。该自己的总归还是自己的,宝刀回来了,老子倒要看看有多少胡人够自己杀的。虽然全身的气力不足平素的小半,明溯却是壮志豪情,回身就从那割开的口子中又钻了出去。
搜遍了整个营地都没有发现明溯的影子,段部大人更是怒不可解,一连将自己手下的精兵派出去了十余队方才罢休。战马一匹没丢,就靠两条腿,想要逃出这片荒芜的草原,还要看自己手中的弯刀同意不同意。
恨恨地想到这里,段部大人突然想起,自己的那把战利品还在金帐之中,便快步往回行了过去。
“大人,要不要我们一起出去追捕?”那尽职的守卫见自家大人回来了,便好心地问了一声,不料,才将皮门掀开一半的段部大人却是面色骤变,回手就是一巴掌抽了过去。
“方才有谁来过了?”段部大人已经发现案板上面的长刀早已不翼而飞。
“没有啊。”那几名守卫愕然互相对视了几眼。自己等人一直守在这里,不消说是人,就是只老鼠经过,也该被发现了。
“赶紧散开,将金帐围起来。”段部大人突然想起汉人一句名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便一把抽出了那守卫腰间的弯刀,急切地吼道。
就在段部大人准备瓮中捉鳖之时,明溯早就借着帐篷的掩护,一路躲避过搜捕的人群,翻出了营地。
观音第十四签是个中签,前世有一次在五台山游玩,明溯无意中听那解签说得煞有其事,心中顿时大骂了一番那抽签人傻十三,脱得樊笼,从此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这简直就是上上之签嘛。此时明溯心中无意中跳过了那一段签言:卯宫:【子牙弃官】(太覆卦)宛如仙鹤出樊笼,脱得樊笼路路通;南北东西无阻隔,任君直上九霄宫。中签!
难怪那解签人会说这是个中签,四处皆是奔驰的马蹄声,四散的胡人马队不停地兜着圈子搜索着自己,这分明是才脱樊笼,又入狼穴嘛。
明溯有些想哭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营地,还是放弃回去偷马的念头。不管怎么说,都已经出来了,若是再上赶着回去,不是典型的自投罗网么。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点一点地往营地周边收缩着,方圆十里之内已经被密密地梳理过一遍,所以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俘虏还在营地周围,甚至就藏在营地中的哪一个隐蔽之处。胡人都是草原上最好的猎手,这么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想得出来。
眼看火把越来越近,逐渐连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缓缓地往中间逼了过来,明溯不禁眉头紧锁,飞快地在心中盘算着对策。此时,退回营地已经不大可能,从那里二次鼎沸起来的人声中,不难猜测出,现在敌人不仅是发现自己逃了,而且还知道了自己原先就藏在了最大的那顶帐篷之中。
悄悄地隐在黑暗之中,明溯嘴角不由地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然而,此时,营地中正在四处发飙的段部大人却丝毫都笑不出来。就在自己的底盘上,竟然让一个遍体鳞伤的俘虏给逃跑了,而且,不仅如此,那俘虏竟然还悄悄地摸进了自己的金帐,偷走了长刀。
只在金帐中搜了眨眼工夫,段部大人便突然醒悟出来,俘虏肯定已经跑了,而且,可能就是在自己进来之前一小会儿。段部大人震怒地望着帐篷后面那正不断的随着夜风扇动的豁口,面色青一块白一块的。
不抓回俘虏,自己的颜面定然会大大的受损。这倒是件小事,毕竟不管怎么说,按照部落中的等级,即便自己颜面扫地,也是没哪个手下敢出来闹事的。然而,大萨满的护卫死在自己营地的事情,却是许多人都看见了。若是不能迅速地将凶手给重新抓回来,那么只要此事告到伟大的轲比能大人那边,自己这个部落恐怕很快便要被人兼并了。
一想到那英勇善战,又残忍无比的轲比能,段部大人顿时浑身飒飒发抖。正在此时,一名守卫却是匆匆赶了过来,禀报道:“大人,西南角的鹿角似乎有被人搬动的痕迹。”鹿角其实并不是鹿的角,而是游牧民族的营地周围按照鹿角的模样截下的树干树枝做的障碍物,这种障碍物围成的护栏可以有效地防止野生动物的侵袭。
听到这个消息,段部大人顿时松了一口气,恶狠狠地言道:“营中战士全部出动,往西南方向包抄!”顿时,营地中间火把蔓延成一道巨大的火龙,迅速往西南方向扑了过去。
先前,明溯逃跑的正是这个方向,本来以为还能苟延残喘一会儿,哪怕是多回复一丝气力也好,不料,那营地中间没乱多久,竟然就发现了自己逃脱的方向。见那火龙越来越近,明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歇息,便紧忙一瘸一拐地继续往前逃了过去。
第333章 慌不择路
侧面是兜转回来的马队,后面是目标明确的追兵,也由不得明溯去选择逃跑的方向。一路像发了疯似的,被越来越近的追兵往前赶着,明溯心中不由得一阵拔凉。
不管是在陈留外面遇到黄忠,还是在北海国遇到狼群,自己总是有点依仗。就像那白狼王虎视眈眈之时,其实旁边就有一棵巨大的树木可以暂避一时。
然而,此时,除了脚下这个咯得自己跌跌撞撞的卵石之外,便是无尽的夜空。若是胡人只有十余人,明溯有足够的信心去与对方斡旋,可现在,整个部落数千人撒开了天罗地网出来搜捕自己,除了自己真长了翅膀,才能从包围圈中飞了出去。
不能从天上飞过去,那难道从地底下钻过去,才想到这里,明溯突然眼前一亮,转身望了另一个方向一眼,就在自己左侧一些的方向,奔腾的河水不断地发出轰然的声响,这定然是一条宽广的河流。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明溯狂喜之下,便再也顾不得保护那条伤腿,咬紧了牙关,闷头往前奔了过去。
“大人,这便有一滩血迹。”一名不断梭巡的守卫突然高声喊了起来,他所处的位置正是明溯先前伏倒休息的地方。
闻言,段部大人紧忙赶了过去,之间一条时断时续的血线一路向前面延伸了过去,便将手中火把往前一指,厉声喝道:“那汉人就在前面不远,追!”
不爱惜身体最大的害处便是全身伤口一起迸裂了开来,奔跑之间,失力的小腿突然拌上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块,明溯顿时如同饿狗扑食一般,猛然往前摔了出去,一时头昏目眩,挣扎了几下,却是再也爬不起来了。
恨恨地拍了一下地面,明溯绝望地望了一下背后越来越近的追兵。从地面的潮湿程度已经那流水的轰鸣声可以感受到,自己此时距离那河岸也不过就是一丁点的距离,可就是这平时几个跃身便能过去的距离,现在却变成那么的遥远。
虽然说那大河未必就能拯救自己,让自己逃出生天,可毕竟是一份希望,而且,还是目前唯一的一份希望。如果祈祷有用的话,明溯一定会虔诚地向老天祷告,希望能够突然冒出一支路过的奇兵出来,顺道解了自己的围,或者下点雨淋灭那些火把也好。可惜的是,现在老天似乎已经睡着了,对于明溯的祷告,它只能压在信箱里,留待改日上班的时候再去处理。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只能靠自己了!顾不得去看那些胡人已经追到了哪里,明溯挣扎着往前爬了过去。
先前那发现血迹的守卫追在最前面,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到河岸了,这时候他突然发现血迹没有断,可面前却是空荡荡的一片,顿时心中觉得奇怪,便将火把在面前来回挥动了几下,往那地上看了过去。
这一看,他顿时就怔住了。就在那坑坑洼洼的河滩上,夜色笼罩之间,一具血肉模糊的身影正在地上艰难地往前蠕动着,一点一点的接近那河岸。
“大人,找到他了!”尽管心中十分钦佩这个汉人弱小的身躯里所蕴藏着的强大的求生意志,那守卫还是没有忘却自己的立场,高声呼唤了一声,便拔出弯刀疾步冲了上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守卫冲到明溯身旁的时候,明溯却是突然将那先前缴获自守卫的弯刀从腰间拔了出来,狠命地往外抡了过去,身体却是顺势往前一滚,随着“扑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明溯便滑入了那冰凉的河水之中。
段部大人赶到河岸边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己的手下双手紧紧地捂住腹部,无力地倒在了地上,前面河水奔腾,却是再也找不到那汉人少年的身影,便蹙眉盯着水面,沿着水流方向,耐心寻找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这才郁闷地放弃了继续搜寻的想法。
三日前的第一次碰撞,再加上今夜死去的七名守卫,整个段部足足失去了四十六个勇敢的战士。望着自家大人恼羞成怒的模样,整个部落噤若寒蝉,只有那腹部中刀,快要断气的守卫时不时地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胡人都是天生的战士,前面那一次以众凌寡的战斗都落在了众人眼中。当晚,若不是那汉人少年拼死也要杀死那名大萨满的护卫,恐怕最终即便是能将其拿了下来,部落之中至少也要再多填补上百名勇士无辜的性命。
若是汉人都这么有血性,那我们继续劫掠下去,总有一天会激怒这些平素温文尔雅的汉人。如果汉人真正地发作起来,那么,对于鲜卑山的子孙而言,那将是一场极其残酷的灭顶之灾。不善于言语表达的胡人终于学会了反思。可惜,这反思来的太晚了一些,从代郡、上谷,到右北平、辽西,到处都布满了胡人的痕迹。燕赵时就开始修建的长城并未能够阻止住胡人追求幸福生活的脚步,随着边塞守将的一再退让,胡人各个部落迎来了飞速发展的春天。
不管前路是凶是吉,还是等先看到明天的太阳再说。一想到这个大自然赐给自己族人温暖的吉祥物,段部大人心中顿时舒了口气。该来的总归还是会来的,该我们部落拥有的谁都抢不走,大不了继续往辽西、辽东苦寒之地继续迁徙吧。
整个段部沉浸在莫名的伤感之中,明溯却是毫不知晓,此时的昏迷不醒的他早已顺着水流,一路磕磕撞撞地被冲到了数十里外的河床浅滩上。
夜风将血腥与火光带到了草原的每一个角落,右北平自然也不能幸免。
就在明溯挣扎着逃了出去的时候,一支足足三千余人的胡人队伍悄悄地摸进了徐无山洼的马场。
幸好庞德最终听了田畴的劝告,入夜之前将营地搬入了徐无山中。此时,驻扎在马场的便是庞德那支人马。
经过前面乌延这个卖家子平郭县城外一战,徐无山的乌恒部落控弦之士足足降了三成,暂时已经无法从山寨之中分出人手去保护下面的马地。
按理说,不应该有其他部落的人会知道那山洼中马场所在,可是,今晚却是一个特例。当庞德望着熊熊的火把照耀之中,那张十分熟悉的面孔之时,顿时心中便想通了一切。
乌麻终于没能顺利将那几个联合起来的部落精锐带入马场之中。明溯手下的士卒最大的特征就是喜欢去劫别人的营,长在河边走的那些军侯自然明白半夜炸营的危害,所以,尽管乌里行一再强调,这山洼马场之中绝对隐蔽安全,适合休养生息,可那些出身西山的军侯却是自觉地分成了数队,轮流值守着上下半夜。
山高林密的一个害处就是数千人悄然摸了进来时,从远处丝毫无法发现一丝端倪,可除了梭巡的士卒之外,还有十名士卒零零散散分散在四周的高树上面,这是明溯的发明。对付夜袭最好的办法不是加强驻扎营地的巡守,而是,将警戒圈一直放到外围。
明暗结合一直就是西山巡夜的固定模式,当那些野鸟纷纷被惊飞了起来的时候,一连串夜鹫的尖锐鸣声就像接力赛一般,一路传递到了巡守队伍耳中。
虽然那乌麻久居山中,可是对这种夜鸟的叫声却是从来没有甚么研究。这种叫声无限接近于那夜空的王者——夜鹫,可就是声音更加的尖锐,在寂静之中穿透力更加的强大。若不是这种声音特别容易传远,明溯当初也不会费尽心思去打造这么多的竹哨。
若是有那后世的球迷穿越过来,一定能够分辨得出来哨声与夜鹫鸣叫的区别,可这些长期在草原上驰骋的胡人,若是让他们去分辨马蹄声代表的人数,一定会比球迷擅长。所以,乌麻领着这些人尚未到达马场那个狭小的出口通道时,突然前面铺天盖地的一片箭雨便撒了过来。
三声哨声代表人数不详,可连续三次断续的哨声之后,又是三声正常的哨声,那便是代表来袭的敌人足足三四千人了。
庞德再是没有统帅作战的经验,也不会傻不拉几的将自己手下六七百人拉出去与五倍于己的敌人硬拼,何况军中二三十名当年从青龙山上杀进去的军侯。对于战场的利用,这些老兵无一不是精到了极点。
就在一片寂静之中,营地中间区区三四百胡人守卫便被悄悄喊了起来,各持兵器守住了入口,至于那些庞德的属下,则是顺着敌人来袭的方向,一路摸了出去。
有了那些“空军”暗桩的指引,乌麻等人的行踪便全部暴露在了庞德的眼皮子底下,第一波迎接这些不速之客的,便是连续二十轮三段齐射,这也是明溯发明的战术。
将近三千支强劲的铁箭射了出去,那些心中本还在窃窃偷笑的胡人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生的极为凶神恶煞,腰间围着一块野猪皮的胡人首领一把将乌麻拽到了自己藏身的树后,恶狠狠地问道:“你不是说徐无山中连续折兵损将,守卫精锐不足二千么?”
第334章 半夜激战
“小人也不知道,”乌麻此时亦是吓得面无人色,见那首领发问,便强自抑制住心中的恐惧,苦笑着言道:“至少在小人逃离之时,山上就是这般景象。”回头望见自己手下已是稀稀疏疏的了,估摸三个部落临时凑出来的精锐已经剩下了不足四五成,那胡人首领心头顿时火起,将手中弯刀一拍乌麻颈部,暴喝道:“你带人先冲进去!”
乌麻方才想抗议一下,不想旁边一名早就憋屈得不行的胡人首领突然哇哇乱叫着领人往前冲去,只得紧忙跟随了上去。
刚才那个呵斥乌麻的胡人首领是这三个部落推选出来的总领队,此人一向性如烈火,乌麻可不想还没见到自己的家眷,就被他当头来上一刀。
强弩这个东西虽然杀伤力很强,可是对于箭枝的要求也极为严苛,此行,虽然足足携带了一百五十具强弩,可是每具弩也只配了二十支铁箭,每次用完都得紧忙派人收了回来。若是再多上一倍的铁箭,庞德绝对有信心在那些胡人冲上来之前,先解决掉他们至少九成的力量。
见胡人打了火把,呐喊着冲了上来,庞德心中暗自叹息了一声,便命令那负责放箭的百余名士卒紧忙退回马场入口,与那些胡人守卫一同组织起防线,自己则是率着余下五百名左右士卒毫不畏惧地迎了上去。
这个时代,汉胡交战,往往士卒的比例都保持在五比一,方才能够确保胜算,然而西山出来的这帮军侯却是对胡人毫不畏惧,一边往前冲锋,嘴中还有空暇急促地夸着那平郭县城外自家主公一人单挑八百敌骑的故事。
毫无疑问,在这种英雄事迹的感染之下,即便是那些从桃花岛流民之中才征兆入伍不足三月的新兵蛋子,亦是爆发出了无限的自信心。其实,也难怪他们有足有的自信,就在三天之前,在那徐无山外,人数远远超过自己的一队胡人,最终还不是被杀得落花流水,狼奔兔脱。
而且,事后打扫战场时,庞德统领还说了那是胡人大萨满的护卫队。萨满是甚么人,这些新兵没兴趣去关注,可是大家伙都是在中原长大的,谁不知道级别越高的官儿,那手下的护卫就越厉害。那个被庞德一刀劈死的大萨满比胡人的部落大人都大,他的手下又岂能弱到哪里去。
就是这样一支胡人中间数一数二的队伍,最终都拿了下来,何况是这些穷得掉渣的土包子。这些新兵压根就不知道,那些萨满的护卫因为地位尊崇,到哪里都是被当成个宝贝一般,哪里有机会经常去与敌人厮杀,所以才被他们捡了个便宜。倒是面前这些胡人精锐,因为长期与猛兽、自然作着斗争,又要时常和相邻的部落争地盘,所以悍勇程度是那些老爷护卫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当然了,此时,一边是情绪高涨,求战的意志强烈,一边却是偷袭不成反被对方压着屠杀了一轮,士气对比之下,一时之间,倒也奇迹般地战成了个平手。
自从上次被明溯狠狠地教训了一句之后,庞德便虚心吸取了教训,不再只顾着自己拼杀。随手将面前的敌人一刀劈成了两半之后,庞德发现自家的士卒虽然在各级军侯的指挥之下,结成了三角形军阵,却还是难以抵抗那些缓过神来的胡人,就这么短短的一个对撞,竟然已经有将近百人生生地倒在了胡人的刀下,心中便着急了起来。
“退回去,守住入口!”庞德一边高声喊道,一边将刀舞成了一片雪花,笼罩住附近几名追击的胡人。
激情消退之后,随着身边的同侪不断地倒了下去,这些奋勇杀敌的新兵悲哀地发现,自己的体力与面前的敌人想比,差距实在有些悬殊。正在此时,庞德断然下了撤退的命令,那些军侯便紧忙转成了菱形军阵,一队队甩开敌人的追击,迅速退往了马场方向。
见属下大多安全的回去了,庞德再也没有甚么顾忌,便将大刀一展,飞快地直奔那畏畏缩缩正躲在人群之中的乌麻脖颈而去。
先前那名忍不住先冲出去的胡人首领早已盯上了庞德,见其竟然没有随大队人马一起退了回去,便从侧面冲了上来,手中一根似棍非棍,似锤非锤,却钉满了钉子的家伙便当头砸了下来。
这个兵器是胡人学得中原的狼牙棒,不过因为铁器不足,便在一大团木头上面装上了钉子,虽然有些怪模怪样,却是实用得很。
“杀!”见那狰狞的兵器砸了下来,庞德却是不闪不避,口中突然大喝一声,一招追星望月便直接硬碰硬地迎了上去。场中众人只听到一声巨响,那根狰狞的兵器便只剩下了一根半短的棍子还握在那胡人首领手中。
庞德一招奏功,也不将大刀收回,就那么顺势往下一扫,回手又是一撩,顿时那胡人首领连同旁边上来帮忙的三四个精锐便被硬生生地腰斩在当场。
这胡人首领虽然不是此时夜袭的大统领,可平素在部落之中也是以勇悍出名,不想一招之下,竟然就被对手给杀了,顿时其一起过来的部落中人皆是面露惧色,忙不迭地往后退了下去。
庞德却是没空管那些已经被杀破胆的胡人,长刀纷飞之间,仍然直奔那狼狈不堪的乌麻而去。
先前,一见到乌麻,庞德顿时心中就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了内鬼,要不然自己在这马场之中逍遥自在,哪里还会遭遇到如此多的胡人袭击。仅仅六七百名属下,一个照面便丢了百余人的性命,庞德心中已是激忿异常。
本来,他还想在明溯回来之前好好地表现一番,不曾想,今晚出了这个变故,也不知道那山上的田畴有没发现异常,若是将属下这些士卒的性命尽数丢在这山洼之中,恐怕不等明溯责怪,庞德也再也无脸去见他了。
所以,这个乌麻,今日无论如何,他是不能放过的!
见乌麻没几个回合,手中兵器便被砸飞了出去,先前那藏身树后的胡人首领心中郁闷,便将手一挥,亲自带了十余名手下上来围攻庞德。
见状,庞德猛然长啸一声,一刀前翻,人随刀走,竟然就这么对穿了过去。见庞德如此勇猛,那胡人首领不由地倒吸了口气,自己手下这些精锐的本事他心中十分清楚,平素就是与其他部落争斗时,自己这些手下随便出去几个,便能挡住对方两倍的人手,不想,到了庞德面前,却似乎纸糊的一般,刀光所过之处,无不是人仰血溅,哀嚎一片。
十余人不行,那就百余人,实在不行,我全部人马压上来,还不信就拿不下你一个人。那胡人首领心中暗自发狠,便欲以众凌寡,靠人数来拿下庞德。
庞德此时已是双眼血红一片,眼见那乌麻已经快要逃到人群之中,庞德陡然一声大吼,双脚在地上一蹬,竟然如同飞燕穿林一般直扑了过去。
那些胡人刚接了首领命令,还没能组织起来,这边庞德突然发力,就已经取了乌麻的首级,单手持刀,转身又杀了回去。
虽然有心将这些胡人全部留了下来,可是庞德心中亦是明白,自己已经连续拼杀了小半个时辰,若是再不走的话,恐怕就要被围上了。
周边纷纷赶来的胡人只见到庞德刀如闪电,每一次击出必然会取走一个对手的性命,所过之处,无不望风披靡,那些胡人惊竦之下,便互相推推搡搡,竟然无人敢追近三步以内,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庞德提着首级,哈哈大笑着奔回了马场之中。
那马场虽然地处平洼,可入口处却远远高于外面七八丈,庞德退回的时候,里面那些守卫的士卒早已指挥着乌恒部落的胡人将大小各式石块搬了上来。千余胡人乱哄哄地簇拥而上的时候,刚进入自家防线的庞德便大声喝了一声:“砸!”
这一声刚落,数百块石头犹如万马奔腾,气势浩大地相互碰撞着滚了下去,顿时冲在前排的胡人纷纷哀嚎着被撞飞了出去,那些后面的胡人眼中顿时露出一丝惊惧,本能地想往后逃去,奈何此时冲锋之势已经形成,纵使前面的人想回头,可后面那些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的胡人却收不住脚步。片刻之后,等那些石块或缓缓地压过血肉模糊的尸身停了下来,或一路横冲直撞跳跃进了山林之中时,已经有二三百人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当场。
这种被碾为肉泥的死法极为惨烈,余下的胡人终于意识到了发生了甚么事情,心惊胆战之下一个个手脚发抖,丝毫抑制不住心中的畏惧,纷纷又退了下去。
自迁入右北平以来,那胡人首领又何尝遇到过如此连番的挫折,一时之间,只觉得目呲欲裂,心中一团憋屈实在无法抒发,只能痛楚地化作一声狼嚎似的长啸,久久回旋在密林深处。
第335章 两面夹击
这是田畴立足徐无山的第一战。那些附近胡人部落既然有胆子过来捡便宜,那就得有将性命全部留了下来的觉悟!就在双方僵持在马场内外之时,那旁边主峰道中,却是急促地摸下了一支足足千五六百人的队伍。
“你们的妻儿老少都在里面,杀过去!”一堵上进入山洼的山口,随着鸣镐声响,田畴便不再掩饰自己等人的行踪,扬刀厉喝一声,转瞬,这些心急如焚的乌恒勇士便扑了进去。
鸣镐是一种射出时能发出声的响箭,这是西汉时期漠北冒顿单于的发明,在残酷的教育下,胡人养成了一种传统,鸣镐射甚么,其余士卒就必须射甚么,不射的处死。
当初,冒顿正是利用士卒对于鸣镐的盲目服从,将父亲头曼射死在乱箭之下,又把他的继母与弟弟同时杀掉,最终当上了“单于”,也就是匈奴语中的元首,建立匈奴汗国。
一听到鸣镐声响,里面的胡人首领顿时就怔住了。很显然,外面杀进来的也是自己的族人,若是对付里面抵御的汉人,这首领丝毫不会犹豫,可现在来的却是自己的同族。究竟是自己部落的援兵呢,还是主峰上面乌恒部落的守卫?胡人首领心中稍许迟疑了一下。
正是这个迟疑,将他送进了万劫不复的境地。与中原军队作战不同,胡人讲究的是气势。整整千余名乌恒部落的守卫拉长队伍分成了三个横排,一波一波地反复冲向对手的场面异常震撼,甚至是林中那些入侵的胡人还没搞清楚发生了甚么状况,自己的阵型就全部被后面上来的人直接打击崩溃了。
鲜血再一次染红了整片林地,空气中充满了血腥和痛苦的哀嚎。终于反应过来的胡人首领一脚将面前的士卒蹬倒了下去,回手又是一刀劈在了围攻过来的敌人肩上,正在此时,一枝羽箭突然从侧面飞了过来,深深地扎在他的右肩上面。
这胡人首领也甚是勇悍,见右手已经使不上劲,便扭身一转,左手一把抢过那死去的士卒手中的弯刀,笨拙地割向了旁边正悄悄放着暗箭的田畴。
“白痴!”田畴嘴边轻轻地吐出了两个字,脚下却是迅捷地往后一退,手中弓箭却是又射了出来。
不待这胡人首领左手弯刀掉落,旁边早有数十名杀红了眼的守卫冲了上前,狂吼之间,各种兵器交叉落了下来,不一会儿,一滩人字形的血泥留在了当场。
对于这些乌恒部落的勇士来说,林中的胡人再也不是他们的族人,敢于侵犯自己的领地的,那就是敌人。对于敌人,任何的手段都不能用残忍来形容,若不是情况危急,他们一定会选择将这个附近部落的首领生擒活捉下来,然后当众五马分尸,只有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才能彻底的发泄出他们内心的愤慨。
似乎是具有魔力一般,素来胆怯怕死的乌里行竟然奋力挥舞着手中的长戟,加入了搏斗的行列。内斗时,乌里行懦弱的被乌延踏在了脚下,可这并不能代表他就没有勇力。对付这些入侵的部落,为了维护自己自己作为一大部落之主的荣耀,乌里行浑身浴血,似乎一面旗帜般领着手下的勇士冲了上去。
田畴随手用衣袖抹了抹额间的汗水,抬头望着了一眼那生猛杀敌的乌里行,稍许皱了皱眉头,片刻,便又舒展了开来。乌里行的心思他很清楚,虽然说现在背后增加了一股势力,然而,这徐无山毕竟还是他们乌恒部落的地盘,对于外敌,胡人一向是表现得十分团结,这是千百年来草原各个民族与大自然作斗争培养出来的精气神儿。
田畴并不担心乌里行会超出他的掌控,在他的计划之中,右北平的田家子弟除了迁徙到桃花岛的那一部分之外,很多青壮将会快速地补充进来。有了这些长期生活在一郡之地的地头蛇的领导,就算乌里行心中有所想法,也只能永远埋在最深处了。
何况,部落的融合必然是伴随着无数的血腥,一场场消耗下来,这些徐无山中的勇士最终还能剩下几个,谁都说不清楚,各个部落混杂在一起,到那个时候,乌里行就真的成了胡人名义上的领袖,至于真正的话语权,当然牢牢掌握在食物链的顶端。
田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去脱离主公,自成一派。明溯的恐怖他是非常清楚的,这个少年若是真想除掉某个人,那是手段百出,不惜一切代价。田畴要的就是这样强势的主公,若不是汉人孱弱,自己的家乡又何尝会沦落到如今这副凄凉的景象。
一想到明溯,田畴全身便充满了力道,回身对着旁边护卫的士卒吩咐道:“传令下去,一个不留……天明之际,立即赶往这些部落的营地,我要让所有附近的部落都在屠刀之下飒飒发抖!”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面敌人已经陷入了一片慌乱之中,不甘寂寞的庞德将手一挥,领着守卫的士卒倾巢出动,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冲杀了出来。顿时,场中如同鬼哭狼嚎一般,转瞬便被两股洪流对冲成了修罗之地。
就在田畴雄心壮志地想要大干一场之时,明溯却是无神地凝望着天空。箭声蹄震,火光人声都已经远离而去,现在耳边不断盘旋的是流水冲刷河床的轰然声响,除了这个,便是面前那块巨大的卵石上面不断地分泻过来的激流。
被卵石顶住的水势到了明溯身边,如同那母亲温柔的手指,轻轻地在自己身上抚摸。可是,传入明溯的大脑,却是一阵阵如遭雷殛,犹同刀剜剑戳一般的痛楚。
伤势还是没有恢复多少。明溯无力地吐出一口淤血,心中默然喟叹了一声。
粗粗估计一下,这条无名的河流足足有七八丈宽,河水流到这里,已经缓和了许多,浅浅的河滩上面,大大小小的卵石堆得七零八落,将水流分成了数十缕,络绎穿流而过。若是在平时途经此地,明溯一定会留了下来,好生地放松心情,欣赏一下大自然的美景。
可是现在……明溯随手紧紧地拽住一块巴掌大的卵石,感受了一下自己所剩无力的体力,心中一片颓然。自己已经被水流带出多远,明溯并不清楚,虽然说草原上的民族都不熟识水性,可若是到了天明,即便是那甚么矮胖子已经失望,恐怕都还会派出精骑沿河搜索一番。
这不奇怪,换了自己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虽然说已经预见了敌人的动作,可是心中却无可奈何。
最安全的方式当然是趁此地平坦,先渡过河去,寻找一片可以藏身的地方,暂且隐匿下来,待身体恢复之后再作打算,可是……明溯面色黯然地泡在水中,静静地望着天空,等待那决定命运的曙光来临。
光和六年,初夏的一天夜晚,天气咋暖还寒,明溯躺在冰凉的河水中痛苦地等待着命运的裁决,他的属下和女人却是一个个混得风生水起,惬意非常。
徐无山中,若不是田畴阻拦,恐怕杀性上来的庞德连夜就要赶了出山,去寻一回那些胆敢前来撸胡须的部落晦气。当然了,既然那些部落主动上门了,其下场是指日可待的,只不过田畴创业伊始,一切都以保存实力为主,还不想过早地与那些胡人拼个死去活来。
汶县城外,西北方向的海滩方向,悄悄从赤山潜回来的曹仁悄悄地与孟建约定了一番联络的讯号,便匆匆忙忙带着两部新兵消失在了黑幕之中。
桃花岛上,石韬随手合上新入库的粮食账册,疲倦地打了个哈欠,便满意地上床睡了过去。
此时益州尚未迁治成都,就在雒县之中,高朋满座的许靖得意地撸了一把胡须,堂下皆是通宵排队过来请他点评的士子。不消多说,在黄灿灿的金子与巧舌如簧的双重打击之下,这些士子中间,最终必将会有不少埋没的人才投靠过来,然后由曹纯暗中安排送往漯水入海口的桃花岛。就在几天前,一队暗军士卒已经扮作商队,悄悄潜入了益州,将明溯扩大辽东战略的意图送了过来。突然治下多了数十万百姓,现在最缺的便是治政人才。
至于陈留郡,邑西后山山谷之中,小妇人丽儿正溺爱地抚着渐渐隆起的肚子,轻轻地呼着痛。先前那小家伙终于学会了折腾,或许是父子(女)同心吧,此时那婴儿一双小脚正在其中不安分地蹬来蹬去。旁边,被惊醒了起来的大妇人萍儿紧张地望着自家姨妹,两个毫无经验的女子手足无措地陪着那肚皮上不断凸显的模糊小脚印艰难地捱着时辰。
越过潺潺流过木屋的溪水,对面一座工坊之中,满面黯黑的邰大叔正满意地将一柄狭长的斩马刀从热气腾腾的水缸中夹了出来。这是采取明溯的建议之后,使用土炉炼出来的铁块,再经过百锻打造,形成的锋利兵器。虽然此时明溯并不在跟前,但是邰大叔心中却是清楚的知道,若是先前随手打造的那柄断刃送了回去,一遇上这斩马刀,定然是迎刃而断。
第336章 商铃叮当
就算是王重,此时亦是在暗军士卒的暗中支持之下,将第一家烧烤开到了只会乱煮一气的丹阳郡,如今郡治宛陵之中最大的一座酒肆的掌柜的就是王重。这是一个富有造反精神的地区。前朝历史上,项羽封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不到三年,英布便投降了刘邦,改封了淮南王。英布反汉之后,刘邦又将这块地方改封给了荆王刘贾,刘贾可谓是刘邦最倒霉的堂兄,没有之一,掌控荆国不到五年,刘贾便被英布攻了进来,最终死在了出身宛陵的士卒刀下。次年平息英布之乱后,刘邦便将此地封给了吴王刘濞。
刘濞是刘邦的侄儿,这个人除了性情极为彪悍勇猛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其野心丝毫不逊色于刘邦这个长辈。一到任上,刘濞便在封国内大量铸钱、煮盐,并招纳工商和“任侠奸人”,以扩张割据势力,图谋篡夺帝位,最终,终于在御史大夫削夺王国封底的建议之下,被逼得联合楚赵等七国公开叛乱,最终倒在了治军严谨的周亚夫下,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七国之乱。
也不知道是凑巧,还是王重看中了此地民风的桀骜不训,当初明溯给了他四个州的选择余地,他却是情有独钟地将总店开在了这里。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溯这种将属下放风筝一般放出去自由发展的思路,直接导致了自身势力的急剧膨胀。
就在一片欢歌笑语之中,或许此时唯一能够充分体谅到自家主公心中苍凉的,便只有远在凉州的乐进、夏侯渊、陈业几人了。
雍州地区自西周到西晋始终是京畿或附近。汉武帝设十三州刺史部时,该地区以西属凉州,东归司隶校尉,不独立设州。临行之前,乐进曾经私下里不解地问过明溯,那雍州光武帝定都洛阳后,便取消了雍州,为甚么六兄却将之提到了一个重要的位置。
明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告诉他董卓会火烧洛阳,逼迫迁都的节目预告,只是郑重地一再吩咐道:“凉州其余地区可以暂且不去理会,然而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西海诸郡一定要重点发展,尤其是那姑臧、故都长安两地,必须要保证各有三千以上的精兵潜伏。”
尽管不清楚明溯究竟是打的甚么主意,不过一贯的忠诚度和服从性却让乐进不折不扣地接受了明溯的安排。
或许将乐进与夏侯渊、陈业两个粗汉一起派到凉州是明溯最大的疏忽,等到了凉州之后,乐进很悲催地发现,原来凉州并未仅仅是凄凉可以形容,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十分重要。此时的凉州幅员广袤,山脉前隔,沙漠后绕,东边经过大漠直插关中,西边越过祁连山脉通西域,中间便是西域商人时常经过的一条道路。
扼住了凉州,就等于扼住了丝绸之路的咽喉。因为地理位置的重要,凉州便成为丝路和经济交流的必经之地,同时也决定了其深厚的文化积淀。凉州自古多安定。古谣云:“秦川中,血没腕,唯有凉州倚柱观。”凉州百姓爱好和平,从不排外,能忍辱负重,讲究“吃亏是福”,商贾往来,从不欺凌。
乐进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此行或明或暗一共带了足足千余名士卒,沿途大郡高城,只要位置重要的,便顺手买下一两座物产,安插个数十名眼线进去。人再多,也经不住这么折腾,等到了武威的时候,乐进手下除了陈业便只剩下了不足百名士卒。那夏侯渊更惨,因为隐藏于暗处随行,必须要低调,所以身边的护卫士卒更是一直保持在个位数。
进了武威,乐进便选择了一个大宅院安置了下来,然后便开始根据主公细细吩咐的安排行事。这不来不知道,一来吓一跳,先前明溯很明确地告诉他这边民风彪悍,马匪流行,可一路上,除了三两个实在不张眼的蟊贼之外,乐进便再也没能遇到甚么够分量的流寇贼人。
望着那些谦谦有礼的原住民,乐进顿时欲哭无泪。就是这些似乎生活在桃花源中,相对富足与舒适,不欲与外人争斗的汉子,或者请他们过来协助做做生意,跑跑运输还可以,但是,若想要组织一批人马,不消说姑臧、长安两地各安插三千精兵,就是三百也是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了兵源的乐进无奈之下,便将视线转移到了边塞之外。凉州多羌人,这些羌人一个个身材矮小,虽然战斗力不怎么样,却是奸诈无比。本来乐进还想重金结交几个部落的首领,变相地弄点雇佣军出来的,不曾想,这些首领看见黄澄澄的金子时,一个个双眼直冒火星,可一谈到借人,立马就软塌塌的似乎毛虫一般,任乐进将嘴唇讲得开裂,只是一味地在那边摇头。
三五次碰壁之后,性情火爆的夏侯渊就急了。这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会稀罕了不成。夏侯渊与陈业一合计,二人便半夜悄悄地带人去劫了一个部落,足足抓回来百余人,本来以为利刃加身,这些汉子定然会奋起力争,可押到了半路,夏侯渊情急之下,便是一顿鞭子乱飞,将这些俘虏都放走了。
更有甚者,面对自己这帮才杀了人家全家老少的贼人,这些俘虏竟然一个个面露惧色,就像那绵羊遇到了狼群一般,最后被放走的时候竟然还齐身行了一礼,感谢自己不杀之恩。脑筋大条点的夏侯渊还稍许好点,那陈业自从这次回来,索性就气得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将近旬月才勉强能下地行走。
凉州这一支人手安排之中最大的问题就是,明溯当初或许是过多地考虑了日后历史的发展,所以派了过去的全是武将,若是那兼任三零三营副营长的石韬能跟了过去,说不准还想突发奇想,另辟一条僻径出来,也总比现在乐进、夏侯渊、陈业三人成日里大眼瞪小眼来得要好。
遇到了这些面条一般性格的人,纵是乐进再心焦自己的任务毫无进展,也实在是束手无策,徒叹奈何,只得整日里游走于繁华的市集之间,正事一样没做成,却是不小心赚了几笔不菲的佣金。
冉冉升起的朝阳将光芒撒在河床中央,为欢快飞溅的水珠儿镀上了一圈梦幻般的色彩,三四丈外的草原上面,充满希望深绿中间硬生生地镶嵌进去成千上万灰暗色的卵石。远处是一望无际的荒漠,缺少了水分滋润的地块,犹如那土黄色的色斑,牢不可摧地将阳光的一片美意拒绝在外。
天际,最后一颗星星依然苍白无力地悬挂在视线之中,孤零零的,似乎被夜幕抛弃了一般,抑或是黑夜对于正在顽强地侵袭进来的光明一丝无力的抵抗。很快,太阳便挣脱了最后一丝黑暗力量的束缚,跳跃到了半空之中,将脚下的片片白云染成了火红、金黄……五彩斑斓。
正当明溯短暂地忘却了自己的处境,沉浸在这大自然的宏伟奇观之中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穿过无数车辙纷乱交错成的土路,缓缓而又坚决地靠近了过来。
明溯诧异地望着另一侧的河岸,几只顺着水流欢快地追逐着的浅褐色鸟儿下面,铃铛声正从那边飘了过来,似乎十分遥远,又似乎转眼便要行到面前。伴随着那棵仿佛亘古时期就存在于河岸边上儿臂粗细的杨树,一行满载着货物的车辆缓缓地走进了明溯的视线,缓缓地将那浅可涉足的河道遮掩在车厢的下面。
这是一支纯粹的商队,最前面那驾车上高高悬起的三角旗幡上面,一个篆体古朴的“甄”字正不停地随着风儿招展。
车辙一直延伸到明溯面庞的时候,车辕上那个满面沧桑的赶马人才终于注意到,晃荡的脚下这个暗红色的物什并不是一块水中的顽石,而是……据那个赶马人多少年之后的形容,当时,他看到的明溯只是一块烂肉,若不是身上还有着一些依稀可辨的灰白色布条,恐怕这赶马人便会认为这是一坨争斗时被同伴撕烂的破碎动物尸体。
水流再一次拯救了明溯,川流不息的河水冲走了那些布条上面早已凝结成痂的血痕,露出了一些灰白色颜色,这才被商队赶马人无意之中发现到了。
若是这个头车上面的赶马人没有注意到明溯,那么最终等待明溯的命运,可能便是一坨烂肉,然后慢慢地腐化成一堆白骨。因为,在大漠和草原交织的地区行路,这些商队除了第一驾车上留了个辨认方向的赶马人外,其余车辆皆是凭借着一条长长的绳索,一驾接一驾地牵在了一起,就这么排成一列,慢慢地穿过旷野,经过广袤的无人区,最终达到有人烟的城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跋涉在这些孤寂的草原大漠之中,也只有偶尔飞溅而起的水花能让这些生命早已干枯的赶马人眼前突然一亮,微微睁开浑浊的眼睛四下里打量一番,毕竟长期喝着那种灌木腐烂的根系泡出来的黄水的感觉实在令人作呕。
第337章 挖坑专家
这个老人头戴着与这个季节不符的反皮大帽,眼神比明溯还要空洞,稍显瘦弱干瘪。明溯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水中,望着那老人费力地将他已经泡得肿白的胳膊扯了起来,搭在自己肩上,缓慢地搬了起来,就像一个年老力衰的搬运工正在屠宰场搬起一片猪肉一般,挪到了车辕上面。
终于脱离烂肉的结局了,明溯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表示点甚么,却发现自己早已肿胀的咽喉里甚么声音都发不出来,那赶马的老人显然是会错了意,便从车辕另外一边取下盛水的皮囊,凑近明溯的嘴唇,缓缓地倒了下去。一股又苦又涩的味道顺着咽喉慢慢地传到了腹部,再经过神经回馈到了大脑之中,明溯无神地望着天空,晴朗的天空映衬之下,几只凶猛的鸟儿展开了巨大的双翼,盘旋俯冲到一半,见那后面的车中陆陆续续钻出了几名手持兵器的汉子,方才怏怏地放弃了扑下来争斗这一块美食的念头。
那些下来察看的汉子衣着却不像那赶马的老人一般邋邋遢遢,其中一人走了上前,粗鲁地扳过明溯还算能够辨认的头颅,略略探了一下口鼻,不耐烦地言道:“老孙头,这人已经快死了,我们没必要找麻烦。”
“护卫大人,这是个汉人。”那被称作为老孙头的赶马老人期期艾艾地言道。
“汉人怎么样,胡人又怎么样?我们行商运的是货物,不能因为一个死人延误了交货时间。”那护卫不屑地说了一句,正待转身回自己乘坐的车厢去,眼睛的余光却是不经意间扫过了明溯身下压住的那柄长刀,便好奇地伸手过去,欲要抽出来一看。
正在此时,后面却是传来了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老孙,前面发生甚么事情了?”
听了主子发话了,那老孙头恭谨地往后行了一礼,回道:“大公子,河中发现一具奄奄一息的尸体。”
“尸体还有奄奄一息的?”闻言,那问话的少年顿时兴奋了起来,便跳下车,匆匆忙忙地赶了上前,想要看看一个死人怎么会还有气息。
见自家小主子过来,那护卫顾不着去拿长刀,紧忙回身阻拦道:“大公子,野外多风邪之物,不可能轻易撞上……”
那少年却是身形极为灵活,说话间,便突然将头往下一埋,竟然生生地从那护卫双胯之下钻了过去,直奔头车,想要看个究竟。
“不可……”众人紧忙出言阻止,却已是晚了。
那少年见到一具血淋淋的尸体就这么“摊”在车辕上,顿时觉得十分无趣,便嫌恶地言道:“这尸体怎么如此恶心,还有那眼珠子竟然还在转动。”口中虽然这么说,却是少年好奇心性,却也没有转身离去。
见这些人三言两句之间,竟然就判决了自己的命运,明溯实在有些不甘心,却是浑身无力,实在无法动弹,口中又说不出话来,正在徒自心焦之时,那少年却也发现屠龙宝刀,便将手一指那老孙头,吩咐道:“你去将那刀取出来我瞧瞧。”
“喏。”自家小主子既然已经发话了,那老孙头也不犹豫,轻轻地搬开明溯的身体,露出那把寒光凛冽的长刀,却是怎么都无法扳开明溯的手指。
见一个快死的人竟然还死死地拽住刀柄,那先前说话的护卫便不开心了,口中呵斥了一声,手中兵器已经直接望明溯手腕上敲击了下去。
这一下风声甚为剧烈,不出意外,只要捱实,自己这只手可真的算是废了。明溯心中喟叹一下,猛然一个发狠,艰难地将那手腕一翻,长刀陡然立了起来,正好撞在了来势汹汹的护卫胸口,顿时直透胸背,从后面穿了出去,眼看着就口吐血沫,带着那把长刀颓然翻倒在水中,染红了附近一大片河水。
这一下变故太快,那少年见一具尸体竟然也能杀人,便惶然大叫了一声,回身往后奔了出去,旁边几名护卫则是忐忑地将手中兵器举起,遥遥地将那头车围住,却是不敢再往前去。
“豫儿,何事如此仓皇?”显然,这支商队真正的主事人还坐在车中,此时见自己儿子面露惊恐之色奔了回来,便淡淡地问道。
“那尸体……尸体,尸体会杀人!”那少年踏起一路水花,径直奔到父亲所坐的马车,一头撞了进去,便再也不肯露面了。
片刻,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乌黑的发丝中掺杂着几缕斑白,疑惑不解地掀开车帘,钻了出来。
“你这人也真不知好歹……”行至头车附近,那中年人皱眉望了一眼水中死去的护卫,不悦地喝斥道:“我甄家下人好心救你,为何又下此辣手。”
此时明溯手中长刀已经随着那死去的护卫落入了河水中,见那中年人发问,便微微翕动了一下嘴唇,依然甚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们去将他拿下!”那中年人见明溯无话可说,便也懒得理会,直接吩咐了一声,便欲回身,不料此时,却是发现明溯那空出来的手指微微地挪动了几下,似乎是写了个字,便好奇地定神看了几眼。
这一看,那中年人顿时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连声追问道:“你与我甄家甚么关系,你……你是怎么知道……宓儿的?”
原来明溯见今日无法幸免,便索性死马当活马医,缓缓地在那车厢板上写了个“宓”字出来。早在西山的时候,那八弟秦寿就与自己介绍过了,天下有名的商贾,除了京城的桑家、冶炼的孔家这两家具有官方背景的世家之外,民间便只剩下了河北甄家、徐州糜家、荆州马家、江东鲁家,以及他们益州秦家五个老牌的世家了。现在这支商队前面挂的便是一个甄字,先前自己在汶县之中也曾经听人向胡来禀报过那甄家亦是亡了五人,想必这支商队便是后世赫赫有名的洛阳宓妃的娘家了,于是便缓缓地画了个宓字出来。
其实,明溯并不清楚,此时甄宓方才出生数月,若不是他恰好遇上了这中年人,也就是甄宓的父亲甄逸,恐怕就是再画上千百个宓字出来,也没人会搭理他。
此时,甄逸的心中一片震惊,自己最小的女儿宓儿方才出生,怎么就有这么一个奇怪的外人知晓了她的名字。甄逸的夫人常山张氏臀部丰腴,颇能生养,先后为其生下了七个子女,唯独这一次怀上宓儿的时候时常会梦见有一仙人,手执玉如意,立于其侧,到了临产之时,更是望见仙人入房,玉衣盖体,紧接着便生了一个粉嘟嘟的女娃儿出来。
为女儿选名字的时候,甄逸伤透了脑筋,最终还是取了仙人隐于旁,玉衣覆于体的形体涵义,选了宓这个字,引申为隐蔽自身。这些故事也就是自家夫妇之间说说的闲话,至今都没有对外言道,至于大族女子的名字,在成年之前,更是个**,就是不知道怎么一个外人也知道了。
见明溯只是转动眼珠子,却不言语,甄逸也顾不着危险,猛然扑了上去,双手按住明溯的肩头,急促地追问道:“你倒是说说话撒,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明溯本就是遍体凌伤,被甄逸这么猛一按,顿时额间冷汗颗颗迸了出来,眼中无尽的痛苦之色。那甄逸显然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便掩饰地一笑,站了起来,歉然言道:“我忘了你受伤颇重……这样吧,我问你答,可好?”
“那宓是一个男子还是女子的名字,如果是男子,眼珠子转三下,女子转五下。”为了谨慎起见,甄逸玩了一个小聪明,面前这人显然伤得不轻,若是自己让他只转一二下,估摸着最后得出的结果也不会太准确,便定下了这个对于明溯而言比较高的要求。
一下,二下……虽然眼眶上面都开始渗了汗来,明溯还是坚定地将眼珠子转了五下。
甄逸不由地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个叫宓的女子生的是男是女,如果是男子,眼珠子转三下,女子转五下。”
明溯心中不由地鄙视了一下面前这中年人,地球人都知道曹操的两个争风吃醋的儿子此时尚未成年呢,说不准,还没出生,哪里会和那甄宓去造人。于是,便定定地将眼神往上望去,微微地泛了半片白出来。
见明溯竟然跟自己翻白眼,甄逸心中也是有些愧疚,自己那女儿一周岁都没满,哪里知道会生儿生女,自己商人本性作祟,挖了个坑出来,不想这人明显知道内情,方才是在鄙视自己呢。
不过,事关女儿,不由得甄逸不细细地盘问一番,连续七八个坑挖了出去之后,甄逸还是不肯死心,便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我知道你的手指能动。你如果能写出我们商队此行目的地,我便让下人带你上路。”
此时,明溯心中早已将这甄逸家中的女人全部都问候了一个遍了,就是那尚在襁褓之中的甄宓,亦是在意念中被按在了身下,狠狠地蹂躏了百数回了。不就是救个人么,犯得着如此盘问,若是老子还能说话,估摸户口都要被你查个遍了。
不过这腻歪的中年人已经说了,只有回答出这道问题,他才肯救自己。当下,为了活命,明溯焦急地盘算着这甄家商队的去向,却是因为这问题实在太过空乏,一时之间,心中却是渺茫无果。
第338章 命悬一线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拼了!心中不由地浮现出当初赌神高进翻牌时的那个潇洒动作,明溯手指却是无力地画出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汶”字。
不管这支甄家的商队此行目的地是不是那边塞第一互市汶县,至少,汶县之中就有甄家驻守的人手。明溯是在赌,他在赌面前这个明显是商队的主事人见了汶这个字,一定会认为自己与甄家有关系。只有这样,自己才能搭上商队,快速地逃离这片险地。
望着天上那已经有些刺目的阳光,明溯微微地眯起眼睛,想了想,又艰难地画了两个字出来:胡来。
其实,若是还有气力,明溯宁愿画个黎枞生出来,毕竟是互市的市令,等闲商队只要去过那里,估摸便能迅速地认了出来。可这黎大市令的名字笔画实在太多,水中泡了半夜,又被风吹日晒个把时辰,明溯在那连续三夜三日的鞭挞之下,好不容易才凝聚起来的气力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此时虽然有心写上一段话来,却实在是动不了了。
显然,明溯是多虑了,先前见了那个汶字,甄逸虽然面色微微变了一变,却还是迟迟未作决议,待明溯突然福至心灵地又画了胡来两个字之后,他却是面色连连变化,最终无奈地望了一眼水中躺着的护卫,长叹了一声言道:“将这具尸体就地埋了吧,老孙头回去从账上支十金送给其家眷。你们带上这个少年,还有……他的兵器。”
明溯心中彻底松了口气,舒展着身子,就这么任由那些愤愤不平的护卫将其搬到了后面一个闲置的车厢之中。这车厢中间除了几卷书籍之外,便只剩下了些许儿童的玩物,估摸正是先前那少年的车厢,只是自己突然杀了人,将他吓得够呛,这才逃入了父亲的车厢寻求庇护。
“父亲大人,那汶县是边塞第一互市,往来商队十有**都会去那里,常人一猜便知,为何父亲就信了他呢?”那叫甄豫少年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过程,一路上犹自有些不甘心地问道。
甄逸闭着眼睛,一边想着心思,一边叹道:“他知道你妹妹的名字。”
“可是,家中知道小妹名字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总有几个吧?”甄豫心想,即便是下人不清楚,可自己家中人丁兴旺,保不准就是哪个人无意中说了出去,最终被下人嚼舌卖了呢。
“他还认识胡来。”甄逸微微皱了皱眉。其实儿子心中的想法他自己先前也都想过一遍,所以当明溯写出那个汶字出来的时候,他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还是因为家中护卫的意外死亡有些耿耿于怀。反正究竟要去哪里,只要自己矢口否认,那少年也无可奈何。不过,后面明溯又写出了胡来的名字,却是让他大为震惊。
这个时代可不比后世,寻常人之间都是讳称。那胡来是外来户,从异地调来之后甚少拉帮结派,所以知晓他名字的本地人十分稀少,就是甄逸自己,还是从州中交好的官吏那边知道胡来的名字的。
这个受伤的少年随随便便就写出了胡来的名字,联系到先前的一些问答,甄逸心中清楚,即便是他与自己甄家毫无干系,至少也有着一定深厚的背景,不然不会在消息如此闭塞的时代知晓这么多的**之事。
不简单,这少年绝对不简单。商人的直觉告诉甄逸,救下这个少年肯定会对自己甄家有着莫大的好处,虽然不知道这个好处究竟是在汶县之中,还是在其他方面,至少能够交好一个拥有强大的情报来源的势力,对于自己一个商贾世家,潜在的价值十分重大。
既然决定了救人,那索性就送佛送到西天。在甄逸的安排之下,两名精善医疗的下人被派到了那车厢之中,好生地为明溯医治、包扎了一番。
“家主,那少年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一名下人捧着一盆血迹斑斑箭枝断头,心惊肉跳地进来禀报道。
倒不是他大惊小怪,而是这少年受的伤甚为严重,也不知他为甚么能活到现在,若是寻常人,恐怕此时早已疼得死去活来,甚至早已赶往阎罗王那边报到了。先前,甄逸已经吩咐了让他们小心医治,一定要救了这少年,两名下人商量了一番,还是决定将问题的严重性如实禀报给甄逸,免得最后出了甚么意外被责罚。
甄逸刚刚从年迈的老父亲手中接过家主的位置,这也是他当了家主之后,第一次押运货物去汶县。世家的主事人更迭,往往出现得最多的便是立威,这两名下人是甄逸父亲的亲信,他们也怕万一出了甚么纰漏,最终自己受到无妄之灾。
甄逸默默地望着那长长短短足足二十余支箭头,心中思绪万千,先前在那头车旁边,这少年身上横七竖八、密密麻麻的鞭痕他看得十分清楚,能够受了这么多的痛楚,还依然存活下来,足以说明这少年心中求生的意志力是如何的强盛。没想到,感慨尚未停歇,现在却又是一个震惊的消息传了过来,原来这少年身上除了鞭伤,还有长长短短十余处刀伤,至于那背部,更是密密地插了二十余支箭断裂在里面,有几支甚至已经插着岬骨,险些就要伤及五脏六肺了。
“全力救治!”甄逸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声音中透着不容置辩的威严:“只要救活了他,我便脱了你们的奴籍。”
闻言,那名下人顿时大喜过望,恨不能立即跪了下来去舔甄逸脚下的靴子,心中却还是有些担忧,便忐忑地言道:“创药已经用了十余罐,恐怕不够下次更换了……”
“让老孙头加紧赶路,从徐无山中穿过,日夜兼程,两日之内务必赶到辽西。”甄逸断然喝道。
“父亲大人,我们本来不是要绕过那徐无山的么?”旁边甄豫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其实,从无极赶到汶县,本来就不需要经过这辽西南部,可前一段日子,那徐无山中突然冒出了一股强势的胡人部落,先前家中已经有两支商队在那边被劫了下来,父亲无奈之下,这才亲自押运货物前往汶县。
“顾不得那么多了!”甄逸担忧地望了望前面,却是丝毫没有改变主意。
不知道为甚么,随着收留那少年的时间慢慢地过去,甄逸心中越是感觉这个少年将来必然对自己作用甚为重大。世上许多事情往往都是在一念之间,希望自己这次直觉不会有错吧。甄逸微微地叹了口气,索性也不再去看那些账册,只是闭目顾自想着心思。
或许是强撑着的那股精气神散了,得到医治之后,明溯反而全身发烫,体温一个劲地往上蹿了过去,一天之夜过去,就在商队快要赶到右北平与辽西交界之处时,明溯的体温已经到了一个极致。望着面前不断说着胡话的少年,那两名本还欣喜自己终于能够脱离奴籍的下人却是满面的焦虑。
刚从凉水之中侵泡过再拧干的面巾,一覆盖上这少年的额头,立马白烟滚滚,转瞬便干干如夜。虽然说自己二人只是对医术一知半解,可这反常的现象却是从来未曾见过。虽然不知道一般的人会烧到甚么程度,可像这种不断地更换湿面巾,却还是浑身透出一股热气,甚至连那包扎的布带下面,伤药似乎也耐不住这种高温,一股浓郁的药香混杂着焦糊的味道不断地散发了出来。
甄逸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躁,过来探望过十数回了。虽然这两名下人不清楚,可常年走南闯北的他却是十分明白,像这样烧过的人,即便是救过来了,最终大多也都会变成了白痴。若是自己费尽辛苦,甚至还冒险从那强人出没的徐无山中穿了过去,最终只救出了一个白痴,恐怕再怎么尽力这少年背后的势力都不会承情的。
这时候,甄逸心中一直是不上不下,若是就这么放弃了救治,悄悄地将这少年扔了下去,除非回去将此行所有的人去杀人灭口了,不然铁定是有祸事上门,可就这么治吧,那温度却死活都不见下来,才过了这么一会儿,车厢之中已是白气滚滚,热浪冲天,就连自己钻进去片刻时间,便也被熏得满头大汗。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将他带了上路,甄逸心中懊悔万分,却只是焦急地催促那两名下人去想办法。
徐庶、庞德等人却不清楚,就在五六个时辰之前,自家主公正神志不清地躺在一驾马车中,随着那过路的商队穿过了徐无山。劫掠过路的商客,那是以前乌延常干的事情,作为准备长久地潜伏在这山中的隐藏势力,田畴自然不可能做出如此招惹众人视线的事情出来。所以,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哀叹运气不好,明溯就这么与手下失之交臂。
其实,以明溯此时的情况,除非张机在旁边,要不然就凭山中那些初入门的医护兵,最终治疗下来恐怕也是死多或少。
那些商队的护卫却不知道自己先前提心吊胆经过的山道正是这少年的地盘。此时,他们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明溯胡言乱语之间说出来的一个词上面。本侯……这是甚么意思?难道此次我们竟然救了一个侯爷不成?
第339章 险死还生
强自镇定板着面容进入自己的车厢之后,甄逸顿时犹如刚刚跟在马车后面奔跑了数十里一般,无力地躺在厢板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方才这少年说的胡话,他都听清楚了。我的天哪,他竟然杀了胡人的大萨满,一想到这个,甄逸背心便是冷汗直流。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那车厢之中被明溯身上发出的热量熏得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此时,甄逸背上的汗水如同小溪一般,一道道地渗出衣袍,落在厢板上面,汇聚成一个湿漉漉的、大大的人字。
幸好当时自己一念之差,为了救这个少年的性命,命令车队改变方向,全力赶路。若是不然,恐怕自己此时已经被暴怒的胡人给追了上来。
大萨满对于胡人的意义,长期贩运马匹与粮食在边塞行走的甄逸心中十分清楚。对于胡人,这就是一个神一般的人物,神使中最高的存在。可就是这样一个无限接近于胡人真神的人物,竟然就被这个至今尚昏迷不醒的少年给杀了。
当时,惊吓得四肢发凉的甄逸恨不能立即将这个烫手的山芋给扔下车去,可那少年却是时不时就冒出一个本侯出来。本侯是甚么?那是朝廷任命的侯爷对于自己的称呼。甄逸此时已经猜出了明溯的身份,一定是他,一定是那个传的沸沸扬扬的仁义侯。
虽然是商贾世家,可是甄家却是与朝廷各个方面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圣上御封了个少年做仁义侯,还亲自赐下了宅院,主持了他的婚礼,姑且不谈那新婚的对象是大儒蔡邕的女儿,帝都两大才女之一的蔡琰,单就当今圣上那份溢于言表的喜爱,就足以让甄逸不敢去下这个决定。
当今时代谁最大?随便去找个娃儿问一下,大家都会告诉你,那是正端坐在洛阳城中的圣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己虽然经过几代人的努力,好不容易攒下了一份家产,可只要那当今圣上一个不开心,估摸着顷刻便是鸡飞蛋打,家破人亡。
甄逸心急如焚,恨不能背上长了翅膀,驮了那少年立即飞往辽西治所且虑。且虑是幽州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州治无终。无终就是右北平与渔阳交接的无终县,当时发现这个少年之后,曾有那么一瞬间,甄逸准备转向向北,将这个少年送往无终救治的,现在想想还真是侥幸,若是果真作出那样的选择,说不准此时整个商队已经落入了沿河搜索的胡人手中了。
且虑为辽西十四县之首,虽然不是州治,却是设有高庙。高庙不是庙宇,在这个时代,只有朝廷的宗庙或者驾崩的皇帝的陵园才会被称之为高庙。汉朝的高庙除了长安之中专门供奉高祖灵位的地位,以及供奉高祖衣冠的长陵,便只有辽东的高帝庙了,也就是在现在辽西郡治所且虑的位置。
高祖刘邦驾崩之后,为了预防后人盗墓,便设立了三处真真假假的陵地,惟有且虑这里最引人注目。原因无他,主要还是因为武帝时,这里的高庙曾经失过一次火,引发了当时的大儒董仲舒一番批判,这才天下闻名。
设有高庙的地方,一般都比较繁华,而且,还有当今朝廷驻扎的维护人员。鉴于医治的需求以及安全的考虑,现在甄逸一边不住地往后面探望着,一边不停地估算着自己与且虑的距离。
当然了,若是此时明溯能够醒来,一定会告诉甄逸不必如此赶路,因为徐无山已经被田畴占据了下来,那段部即便是想前来追击他,也得先看田畴乐意不乐意放行。
这事情做得太隐蔽了,所以甄逸压根就不知道明溯无意之间已经帮自己断了一回后,此时,不仅是担忧被胡人追了上来,而且更是为自己星夜兼程,平安地“偷”过那徐无山,暗自感觉到侥幸。
甄家在且虑也有驻守的人员。离城池尚有百余里路时,甄逸便毅然下令随行的几名护卫脱离商队,飞马径往那城中传令,让驻守那边的掌柜的赶紧去延请全城的名医,同时将所有的护卫都派了出来接应。
就这样有惊无险地,高烧不断的明溯随着商队奔逃入了且虑县城。一进城,整个甄家商队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欢迎规格。
辽西与鲜卑人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前一任太守,也就是那呕血而死的鄃侯赵苞,本为大宦官赵忠的从弟,兄弟之间却从不往来。赵苞举孝廉后,从州郡小官一路升任辽西太守,就让人从老家甘陵东武城接了母亲和妻子共赴辽西,不想途经柳城时,却为鲜卑虏了过去,作为人质,架在阵前进攻辽西。当时,赵苞的母亲对着城上喊道:“人各有命,何得相顾?”后来,赵苞击败了鲜卑军,母亲、妻子却被恼羞成怒的鲜卑人给杀害了。忠孝不能两全的赵苞因为愧疚母亲因自己而死,郁郁不乐地吐血身亡。
到了这一任太守侯安,虽然名声仅仅显于本地,却是因为看中了手下素来对待胡人强硬的公孙瓒,便将自家女儿嫁给了他,最终名震天下,被胡人列为了仅次于公孙瓒的必除之敌。此时,公孙瓒虽然被任命了辽东属国的长史,却逗留在辽西郡中,一直与胡人作对。
有了这些地方官吏的主持,辽西饱受胡人毒害的百姓对胡人更是深恶痛绝,此时听说甄家商队竟然冒险救了被胡人追击的当朝仁义侯,星夜奔驰两天两夜,这才逃了过来。虽然不清楚究竟为了甚么缘故,却还是群情激昂,万人空巷,一起迎接了上来。
受宠若惊的甄逸自然明白这些人并不是冲自己来的,可还是感觉与荣俱焉,一路面带笑容地赶回了自家宅院。
五日之后,明溯迷惘地睁开眼睛,望着面前陌生的一堆人。毫无例外的是,这些人皆是满面的喜色,一个个紧张地盯着自己。
见明溯醒来,守在一旁的甄逸顿时欣喜万分,一个箭步冲了上前,紧紧地握住明溯的双手,欣喜地言道:“小兄弟,不……侯爷,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里……你,”明溯抬手想去揉揉眼睛,却发现全身被裹得如同大粽子一般,丝毫动弹不得:“又是谁?”
“这是甄家主。这是小婿伯珪。”旁边一个精神矍铄的老者撸着灰白的山羊胡子微微行了一礼,依次介绍道:“老夫侯安,恭为本郡太守。”
明溯咂巴咂巴眼睛,还是没搞清楚状况:“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到这里的?”
“这是辽西。”侯安微笑着言道:“侯爷被胡人所伤,恰好甄家主路过……不过现在已经安全了。”
“太守大人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的?”明溯纳闷地问道。这个时代可没有身份证一说,就凭自己这张脸,难不成他们就能知道自己的来历?
侯安尴尬地一笑,却是将话题推给了甄逸:“老夫也是听甄家主如此介绍的。”
明溯努力回忆了一下,终于从胀痛的记忆中找出了几个片段,郁郁地问道:“你就是那个让我一直眨眼睛的人?”
见明溯终于想起了往事,甄逸兴奋地连连点头。只要明溯没有变成白痴,那么他这个救命之恩就算是完成了。不管明溯如何想,至少朝廷知道甄家甘冒风险,救了一个侯爷,一个口头褒奖是跑不了的。
“我勒了个去,就是你让我一直眨眼睛的撒!”明溯却是突然愤慨了起来:“一个小女孩,你问她会生男生女,这也就算了。可是,你竟然还敢问人的手指与脚趾加起来有多少……你真当我眨眼不要花气力的?”
当时甄逸为了确认明溯是不是在敷衍,就想出了一个高难度的问题,结果明溯在那边拼命地眨眼睛,险些当场就气昏了过去。这个问题若不是遇到知识超前二千年的明溯,随便去找一个普通的士子,都不定能答出来,除非当场甩开大脚丫子在那边数上一数。没办法,汉朝的文化普及不到位,绝大多数人都是偏科,汉语言文学特好,算数连后世的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
激忿了半响之后,明溯恨恨地给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个中肯的评价:“你就像那甄宓一般,真是个奇葩中的奇葩,极品中的极品。”
“宓儿正是小女。”闻言,甄逸顿时想到了自己一直疑惑不解的那个问题,也不思量明溯是在讽刺他,还是赞扬他,紧忙问道:“不知侯爷为何知道一个刚出生的娃儿的?”
“甄宓刚出生?”明溯惊讶了一下,随即便想起那袁绍、曹操的儿子此时可能都没出生,即便是出生了也不过就是个娃儿,心中顿时释然,便喟叹了一声,胡乱地编了一气:“其实我也不认识甚么甄宓,只不过躺在那水中之时,有个声音一直在我耳边说:一定要坚持住,你媳妇马上来救你。我觉得很奇怪,但是又看不见是谁在和我说话,便问道:我媳妇是谁?然后,那个声音便告诉了我甄宓这两个字。”
第340章 预约子龙
那甄宓出生前,甄逸老婆就时常会梦到仙人,后来有名的相士刘良更是判断此女贵不可言,此时听了明溯的话,甄逸顿时啼笑皆非,暗自心想难不成自家女儿的“贵”竟然会应在面前这个浑身伤疤的仁义侯身上?也难怪甄逸犹豫,甄家虽然是个商贾世家,可祖上却是源于汉太保甄邯,家中世袭二千石俸禄的官职,只待老父亲甄向百年之后,甄逸这个家主便会摇身一变,立马转变身份为二千石的官吏。
虽然此时甄宓年岁尚幼,可那小模样却是生的雪白粉嫩,小巧玲珑,天生一副美人胚子。若是明溯没受伤之前遇到,可能甄逸还会考虑一下,不过此时突然一个全身被砍得体无完肤的少年跑到自己跟前,认真地告诉自己他就是自己未来的女婿,一瞬间,仿佛一个极其脆弱的东西被打碎了,甄逸心中顿时五味杂陈、百感交集。
“甄家主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吧?”反正被包裹成粽子扔在床上,甚么事情也做不了,明溯便索性拿面前这个折腾了许久的中年人开涮了起来。
“嗯,倒不是不相信侯爷的话,只不过此事总归有些让人匪夷所思。”甄逸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明溯是个侯爷,可毕竟年岁大了些,若是明溯方才说那甄宓日后会嫁给他儿子,说不准甄逸还会顺水推舟,就这么定下一段佳话。
“我也觉得十分搞笑。”明溯幽幽地长叹一声:“你说我今年好歹也十六了,若是说一个亭亭玉立的黄花大闺女站在面前,或许还有考虑的余地,可突然听说自己要娶的竟然是个娃儿,这心中……”
那侯安听了半日,终于是搞清楚了,原来是有鬼神推动这段佳话,所以才让甄逸碰巧地救了明溯,便撸须长笑道:“侯爷此言谬矣。年龄差距并不是问题,只要侯爷认同就行。像小婿伯珪,足足大了小女八岁,二人亦是相敬如宾,恩爱异常。”
听侯安的意思,竟然是只要明溯想娶,似乎甄宓便不得不嫁一般。明溯不禁心中一阵狂笑,老子就编编故事而已,你还当了真了。不过此时侯安是为自己帮腔,也没必要恶了此人。明溯想到这里,便认同地言道:“其实年龄倒确实不是问题,问题是:若我将那女娃儿娶了回来,成天抱在手中,就像自家女儿一般,太守大人觉得这是相濡以沫,还是抱女怡情呢?”
说完,也不待那目瞪口呆的甄逸说话,便抢着点评了一番:“其实,再等个十数年亦是可以。只不过女大十八变,万一日后那娃儿生得如同夜叉一般,这又让本侯如何有面目立足于朝堂之上?”
“侯爷仪表不凡,人中龙凤,日后自然会有更合适的女子。”敢情这明溯以为自己非要将女儿塞给他,一百个不情不愿撒?甄逸现在算是听明白了,自己迟疑了半日,竟然都不知道这个口口声声将来是自己女婿的少年打的甚么心思,便也不再犹豫,面带不悦地言道:“甄家的事情也不劳侯爷费心,我家女子皆是生的花容月貌。”
“由不得我不去操这份闲心撒。”明溯好笑地望着那面红耳赤的甄逸,喟叹道:“本来我都跟那个声音推辞了许久,可是,他确实言之凿凿地说,若是甄宓日后不嫁给我,夫家定然会家破人亡,而且还会改嫁他人。”
听到这里,甄逸再也坐不住了,便拂袖而起,怒言道:“侯爷还请慎言!”
随便哪个做父亲的听到别人咒自家女儿的命运,心里都会十分不爽,若不是眼前这个少年身份尊贵,此时甄逸连拔剑相向的心思都有了。
“甄家主不必动怒,这些不过是鬼神之言,当不得真的。”明溯却是安慰起了甄逸:“其实,我也希望你女儿一辈子安生幸福,毕竟连我的性命都是你救回来的。”
这句话还像个人话,闻言,甄逸面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却是生分地言道:“我与本地主事掌柜的还有些账目交接一下,侯爷就先安歇吧。”
“对了,”甄逸此言顿时让明溯想起了一件事情,便说了出来:“前些日子汶县遭贼,不知甄家主可知?”
“不知。”听了这话,甄逸才抬起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先前连续两批商队被劫,到现在他都不清楚汶县的驻扎人员怎么样了,心中难免好奇。
旁边一个本地服侍的下人却是紧忙上前禀道:“先前家主一直忙碌,未能及时禀告:约莫一个月前,马贼一阵风夜袭汶县,那边的宅子里亡了五人,其他并无大碍。”
在外面经商,死人是正常的,听到只死了五个人,而且没有影响到生意,甄逸心中便松了口气。
那侯安显然是清楚这段故事,加上先前明溯与甄逸相谈不愉,便也有心为二人缓和一下:“这事情老夫也略知一二,当时侯爷恰好在那汶县之中,若不是侯爷奋力抵挡,杀了马贼首领一阵风,汶县大小商家可就要遭殃了……听说,那一战侯爷折损了百余护卫?”
“哎,路见不平自当拔刀相助。”明溯叹了口气道:“能够保住汶县,我那些护卫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甄逸先前一直以明溯的救命恩人自居,心境之中难免有些高人一等的感觉,没想到此时方才得知,明溯竟然早就救了他一个极其重要的分号,便赦然回身认真地行了一礼道:“此时我才知晓,倒是实在感激侯爷相助之恩了!”
“甄家主不必如此多礼,”明溯脸上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道:“你在那儿行礼,我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岂不显得我太失礼了。”
“侯爷说的极是。”甄逸点了一下头,便继续陪在旁边,竟然不再提要走的事情了。
几人聊了一会闲话,明溯方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侯安的女婿便是自己一直牵肚挂肠的公孙瓒,心中更是暗暗心惊。说实在的,虽然以前就听说过公孙瓒生的相貌好,不曾想今天一见,发现那里只是相貌好,就连见多识广的明溯此时心中都不得不暗自叹服一声:真是个英俊美丽的男人,如此美男子,若是不配上一批白马护卫,也真是辜负了老天赐予这张脸了。
既然知道了面前就是公孙瓒,明溯便试探地问道:“我有个来自常山的属下曾经说过,他有个相熟的乡人,姓名唤作赵云,现在长史大人手下做事,不知可有印象?”
公孙瓒皱眉思索了半响,方才不解地回道:“我手下目前都是本地的士卒,从未招收过一个常山人,而且,赵云这个名字听起来甚为陌生。”
看公孙瓒的神态,这话应该没有说谎。哎,一个绝世良将现在还没有出现,子龙啊子龙,你现在在哪里呢?明溯心中喟叹一下,却是认真地言道:“或许此人目前正在来投的路上,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长史大人成全。”
“侯爷请讲。”公孙瓒声音洪亮地回道。
“我那属下忠心耿耿,曾经为了我出生入死多次,前些日子他曾经向我请求,想要招揽一些家乡人,也便于在外有个照应,我也答应他了。”明溯胡乱编了个由头道:“若是日后这常山的赵云到了长史大人手下,还望能够割爱。”
“行!”公孙瓒哪里会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青壮有多大的兴趣,见明溯开口求了,便爽朗地应道:“只要这赵云过来,我便将其派到侯爷手下听用。”
明溯等的就是公孙瓒这话,见目的达到,心中顿时欣喜万分,口中也是好话连篇,连带那侯安都被恭维得眉开目笑。
既然明溯不再作怪了,那话题自然就轻松了起来,四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晚饭时分,侯安、公孙瓒府中还有事情处理,便直接告辞了出去。
甄逸本来准备吩咐下人准备点汤汁送了进来,明溯却是唤住了他,郑重其事地劝道:“我也知道甄家主凡事喜欢亲力亲为,不过时下边塞兵荒马乱,却是不宜多往这边跑,有事只要招呼一声,我的属下定会照应一二。”
这次,无意之中救了明溯,却把自己惊得一身冷汗,现在回想起来,甄逸心中也是暗暗后怕,见明溯关心自己,便感激地言道:“多谢侯爷美意。”
“现在太守大人、长史大人都已不在,我有一句不中听的话,还望甄家主能听我说完。”明溯预先埋了个伏笔,先稳住了甄逸的心神,便娓娓地言道:“那个亲事,甄家主可以不必当真,毕竟关系到一个女娃儿日后的名节,我也是个明白事理的人,不会再提此事……只不过,那道奇怪的声音当时和我说了很多事情,除了甄宓出生前后有仙人护佑之外,还曾经说过她幼时会丧父,而且,似乎那时你还在官职任上……当然了,我也知道此言荒谬,只不过现在确实世道不是太安生,还望甄家主日后能够多多注意身体和安全。”
第341章 痛定思痛
本来,甄逸还以为明溯又想提甚么鬼神为媒的谬言,不曾想说来说去,竟然绕到自己身上来了。不谈明溯言之昭昭的那句“仙人护佑”,单就后面所提的“官职任上”,就不由得甄逸不当心了。
其实,此行也是甄逸任家主之后行商的最后一趟,就在这次出行之前,父亲甄向已经暗中重金贿得宫中常侍,为自己求得了官职,据说方向就在汝南上蔡,文书已经到了路上,只待此行回去就要赶过去赴任。
联想到明溯言中所称“甄宓幼时丧父”,而自己又即将赴任,甄逸心中顿时为之一凛,对明溯所称的鬼神之说,已经暗暗地相信了七八分。
没有哪个人听到自己可能快要死了,心情还会愉快的。当下,甄逸心中思潮滚滚,也不待明溯再说话,只是将手微微一拱,恭谨地请他歇息后,便失魂似的行了出去。
明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将这段历史说出来是何用意。或许是觉得人家救了自己,有心回报一番吧;抑或是心中还是暗暗藏着那个抱得美人归的心思,不想未来的丈人还没帮自己的雄图伟业出力就这么撒手西去了……反正,明溯将这话说出去之后,心中便一片茫然,思绪不由地转到了自己身上。
吃了这么大一次亏之后,明溯明白了一个道理:小觑敌人,放松警惕的结果便是万劫不复!若不是遇到甄逸的商队,自己现在不是沦为野兽猛禽的食物,便是又被那段部给抓了回去了。想想也真是幸运,一支商队在草原大漠上行走,路过一点的概率是多么的渺小,当时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如果来的不是商队,而是一匹觅食的饿狼,或者是一只老鹰,想想这些结果,心中便不寒而栗。
之前考虑徐无山这个地势险要的地方时,明溯压根就没考虑塞外胡人的凶残,事实上,在山寨之中,明溯依然将那乌延玩转于手掌之中。自己是在甚么时候开始轻视这些胡人的呢?明溯仔细地回想了一番,觉得自己能够拿下乌恒部落其实也是一种侥幸,若是那乌延不是突然失神,当时自己已经与部下脱开了一段距离,真被围了起来,恐怕命运也不会比在那段部之中好上多少。
再能打的硬汉,遇上敌人一拥而上,完全没有余地施展手脚时,等待他的惟有一个死字。看来以后一定要注意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被敌人给围了起来,任何时候,即便是顺风顺水的时候都必须为自己留上一条后路,不然,就真的是白来这个时代一遭了。
对于那段部,明溯原先的心情就是只要自己出去了,便立马出兵剿灭了他们,现在仔细想想,田畴的力量目前也只够自保,贸然出兵的结果不仅是将自己的隐藏势力暴露在世人的面前,而且弄不好便又再次阴沟里翻船,被那些急于为大萨满报仇的胡人给联手吃得个精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是让那个土拔鼠再活一段时日吧。
原先觉得徐无山中只要有田畴一个地头蛇就可以了,经过段部一役后,明溯还是觉得田畴一个文士,在后面出出主意倒也完全没有问题,真要让他冲锋陷阵,万一被敌人玩一手突袭斩首,那可真是前功尽弃了。庞德必须留在田畴身边,只有这样,这一支奇兵才能真正地发挥出战斗力。至于自己,或者随商队一起上路,或者是等伤好了之后再赶往辽东,赶紧将自己那大舅子太史慈寻了出去,回去早日成亲了才是正事。
就算是单独行走,至少也应该是在中原。至于这塞外,除非身后有千军万马陪伴,要不然还真不能随意的涉足。被打得死去活来的感觉实在不好玩!其实,就算是中原,身边没个人照应,也是不妥当的。毕竟社会治安不比后世啊,明溯心中喟叹一声,回头望了一眼置于旁边案板之上的屠龙宝刀。
甄逸很细心,眼前的这把宝刀上面已经裹上了一层厚厚的土布,若不是明溯这个主人,寻常人也不会太注意这样一个长长的东西竟然会是一把超长的刀。看来甄逸已经发现了上面铭刻的“屠龙”二字,若非如此,他岂会多此一举,将明溯的随身兵器隐藏得如此之深。也幸好有他这个举动,不然即便是侯安不动,至少那武勇的公孙瓒见猎心喜之下,也定然会拿了过去好生地观赏一番。
虽然说甄逸没有表示甚么,可从他那眼神之中偶尔闪过的惊色之中,明溯不难猜测出,就在自己昏迷不醒的时候,甄逸已经得知了自己许多秘密。到底知道了多少呢?明溯苦苦地思索着。若不是因为想到这一点,他也不会口花花地去讨一个刚出生的女娃儿的便宜,同样,最后也不会冒着甄逸发怒的危险去告诉他会早死。
不管怎么说,这种寄人篱下,任人宰割的感受实在不好受,何况自己一直担心的公孙瓒竟然还在此城之中。明溯想了想,便唤了那侍候一旁的下人过来,细细地询问了一番城中可有新开的酒肆。
虽然很奇怪全身缠满了布带的明溯为甚么突然会关心起酒肆来了,但是那下人还是很恭谨地告诉明溯,这里地处偏僻,除了两家已经有数十年历史的老店之外,其余并无甚么新开的店儿。当然了,这下人还是很好意地告诉明溯,若是想饮酒,可以直接与甄家主说明,因为宅里地窖之中就有很多珍藏起来的美酒。
微微笑了一下,明溯便失望地闭上眼睛。看来自己的势力还没有延伸到这里,也只能暂时依赖甄家一段时日了。其实,明溯不清楚,早在孟建到达的第二日,暗军的探子就已经派到了辽西。
五日之前,甄家商队携重伤昏迷的仁义侯进城之时,那些前来迎接的百姓之中,便隐藏了两名暗军探子。只不过因为初来咋到,根基尚浅,那探子才没有贸然出面,只是焦急地分出一人飞马就消息报回了汶县。
随着明溯到达且虑,主公危急的消息便迅速从辽西传往了辽东,又迅速地送到了桃花岛上。
且虑不过是甄逸经过的一个地方,眼看明溯已经苏醒了过来,甄家商队便也不准备在此地再耽搁下去。
这一日清晨,心思重重的甄逸踏入房中,与明溯细细地商议了一番安排。按照甄逸的意思,明溯现在身体恢复还不是太稳定,最好还是留了下来继续医治,反正自己在这边的宅子中间有足够的人手侍候。
其实,甄逸还有一个顾虑就是,虽然说辽西已经相对安全了一些,可周边还是胡人部落丛立,他不清楚明溯杀了大萨满的消息到底有多少胡人知道,不过,不管怎么样,此时带了明溯上路都是一件极为危险的事情。
作为甄家的主事人,他不会随意地自蹈险地,所以,尽管明溯一再要求一起前往汶县,甄逸却是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寻遍了诸多理由,就是死活不肯答应。
面对固执的甄逸,侧躺在床上的明溯也是无可奈何。就是这样一个身体状况,他就是想横,也实在横不起来,只能在那边软磨硬施地要求赶紧离开且虑。毕竟这里不是自己的地盘,多呆一天明溯都觉得危险更近一分。自己杀了大萨满的消息一旦泄露出去,即便那些胡人不敢明着来找公孙瓒的麻烦,可是派点勇士混了入城,刺杀自己这个不能动弹的废人还是完全没有难度的。
除了这个,明溯更担心的其实是那公孙度。此时公孙度虽然被罢了官职,可他毕竟还有个正在台上的后台——幽州四大郡之一的玄菟太守公孙琙。公孙琙的儿子公孙豹年方十八时就早折了,因为公孙度少时也叫公孙豹,又与公孙琙的儿子年龄相仿,那公孙琙一见到他,就很喜爱他,送他去学习,并为他娶了妻,后来又向别人举荐,让他担任尚书郎,一路升任为冀州刺史。对于公孙度,公孙琙是百般喜爱,有求必应。
先前,明溯在那平郭城外好好地摆了公孙度一刀,若是说公孙度心中完全没有怨恨,明溯万万不敢相信的。此时自己正在且虑养伤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以那公孙度在此地的势力,定然早就收到了情报。别的不谈,只说自己逼着公孙度写下的那张欠条,就足以让他铤而走险,找几个亡命之徒来灭掉自己这个大债主。
看来自己的仇人还是很多的撒!明溯暗暗叹了口气,正待退后一步,请甄逸使人去那汶县传信属下之时,外面却是传来一声通禀:“家主,有仁义侯属下黄忠、夏侯淳等人求见。”
“快快有请!”虽然不清楚明溯的属下为甚么这么快就摸了过来,甄逸心中还是十分愉悦的,毕竟明溯这个烫手的山芋在自己手中,成日里都得小心护卫着,生怕横死在自己宅中,现在他的属下来了,那自然就可以顺当地接手过去了。
明溯却是心中愣了一下,虽然说对于暗军的能力,他早有思想准备,可心中却是想不到先来的却不是最近的孟建、曹仁,而是那远在桃花岛的黄忠等人。
第342章 耀武扬威
其实,这倒是明溯错怪孟建、曹仁二人了。本来一接到消息,曹仁便迫不及待想要领兵前来将明溯接回汶县,孟建却是心思缜密。从消息来看,且虑上下对明溯表示了极大的善意,医治上面更有甄家强大的经济实力作保障,这时候如果贸然将其接回汶县,姑且不谈这个地方是否适合养伤,就是那些半吊子医生,也足以让孟建伤透了脑筋。
所以,孟建便换了个思路,直接飞马传书桃花岛,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石韬,由石韬决定该如何办。从地形来看,且虑位于汶县与桃花岛之间,如果石韬派了医生,那么最好的办法还是将明溯留在原地,这样也近一些。
派出去传信的士卒都是军中的老人,主公有难,自然不敢懈怠。出发时皆是安排了一人五马换乘,等到当晚跑回桃花岛时,竟然都只剩下了座下那一匹了,余下的大多是直接倒毙在道旁,即便有些还剩下一口气的,亦是全部舍弃了不要。
望着那些屁股足足被磨掉了一层皮的士卒,石韬顿时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看完孟建的书信之后,石韬连续下了三条军令:古灵、杜永连夜航行返回西山,调遣青龙战队护送张机来桃花岛;黄旭以及新投降的管亥率领两营新兵冒充流民前往徐无山,配合田畴清剿敢于挑衅西山军威的胡人部落;至于黄忠、夏侯淳、葛建三人则是率领羽林亲卫以及新成立的骑兵营直奔且虑接主公回桃花岛。
一时之间,青、幽两州地方官吏无不暗暗心惊,幽灵一般的数千骑兵突然从自己境内冒了出来,却是毫无动作,风尘仆仆地又奔了出去,沿途各县皆是四门紧闭,严加戒备,最终却发现是虚惊一场。其实,这些人中间,还是公孙瓒最为震惊,原先看到那个面色苍白,躺在床上的仁义侯,心中还在暗笑朝廷怎么会封了这样一个孱弱的少年做侯爷,没想到几天之后,竟然就有一大群骑兵铺天盖地地冲到了辽西境内,直奔且虑而来。
正当公孙瓒心情复杂地欲要提兵征伐一番这些来历不明的侵边军队之前,那伙人竟然齐刷刷地打出了仁义侯的旗号,之后便有了黄忠、夏侯淳二人的拜城。至于葛建,则是留在城外约束就地歇息的兵马。
人家是来接自家主公的,自己总不能不尽人情地拒诸门外,于是,在侯安的示意之下,公孙瓒便领着几名士卒亲自“护送”二人来到了甄宅之中。
一见到明溯,夏侯淳的眼泪便要流下来了。自打加入西山乡勇,随着明溯操练、征讨青龙山,一直到后面扬威陈留,哪里还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时候。若不是出行之前石韬已经细细地吩咐过了,此时夏侯淳恨不能立即出城,杀入草原,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人给屠戮一空。
见惯了世故的黄忠却是十分冷静,此时见那公孙瓒站在门口犹自一副虎视眈眈,如临大敌的模样,便转身过去,歉意地言道:“我等心忧主公安危,行事之间定然有所冒失,还往长史大人见谅。”
“哪里的话,”公孙瓒也是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此时见黄忠主动打招呼,心中便也释然,于是,便爽朗地一笑道:“我与侯爷亦是一见如故,主要也是担心他的安危……既然果真是侯爷的属下,那我就先告退了。”
见公孙瓒领着士卒先出去了,黄忠便转向甄逸,认真地行了一个大礼,言道:“甄家主救治我家主公之恩,我等铭刻在心,来日必将厚报……能否先让我等与主公说几句话儿。”
甄逸却是十分细心,回头望了一眼明溯,见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方才放心地领人出了房,却还是守在院中,不肯离去。也难怪甄逸如此小心,毕竟此时明溯正在他的宅中,若是有个好歹,最终吃哑巴亏的还是甄家。
等闲杂外人都离开了,黄忠这才从怀中将石韬的书信取了出来,展开之后,轻轻地摊在明溯面前。
其实,石韬除了那三条明面上的军令之后,却是提出了两点建议,一是明溯行前临时确定的那徐无山奇兵的战略同样可以明暗结合,明的一支直接以为明溯报仇为名,沿渔阳、上谷、代郡一路扫掠,建立据点,暗的还以田畴为主,主要负责吞并被扫掠过的部落残余;二是夏侯淳直接率一营骑兵前往汶县,继续先前在西山确定下来的乐浪郡、玄菟郡、真番郡及临屯郡的拓荒任务。不过因为不清楚这边的情况,所以石韬没有先作决定,只是将人派了出来,具体还得明溯自己拿主意。
本来以为属下就是来接自己回去的,不想却是延伸出这么多事情出来,明溯细细地问了一遍兵马的调动情况之后,又思忖了片刻,方才谨慎地安排道:“从我这段时间的经历来看,北方四郡情况定然错综复杂,至于徐无山中,有子泰、令明二人为将,再留下千人足矣,孝冲可使人传令黄旭、管亥二人,令其率三千人马继续以流民的形式,匿迹潜往汶县,与孝冲汇合之后一同出征……那个报仇的事情,暂时就不考虑了吧。”
其实,明溯本来还想提一下那慕容姐妹的事情,不过考虑到自己既然已经遇上了段部,那一直与之敌对的慕容部落肯定就在附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将二女接走的念头。就让她们先留在徐无山中吧,说不定田畴还能够利用这番关系做出一番文章,反正等自己伤好之后,还得再出来一趟去寻找太史慈,到时候再接也不迟。
闻言,夏侯淳顿时急了,大声嚷道:“主公这次险些丧命,为何不肯复仇?”
“边塞胡人势大,我们没必要冲在前面,就先让公孙瓒他们先消耗消耗吧。”明溯轻声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中原即将大乱,还是先抢占几处根基重要。”
见主公都这么决定了,夏侯淳只得愤愤不平地哼唧了几声,便也不再说话了。
明溯却是吩咐黄忠将那甄逸请了进来,言说为报大恩,特地让手下二千人马代为护送其货物去汶县,至于甄逸本人,则是建议与自己一同返回青州,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自行返回无极。甄逸听了,自然十分欣喜,便紧忙出去安排了一番。
这个时候,甄逸已经明白先前确实小觑了明溯的实力,一边交代着账目,一边暗自思忖道:其实,若是真有这么个兵强马壮的女婿,也不失为一个绝佳的选择。只不过自家女儿年岁也委实太**了点,主动开口的话脸上总是有些挂不住。算了,还是路上慢慢地寻找机会,看看能不能故事重提吧。
不论甄逸的想法如何,现在明溯既然有了手下的护佑,自然是一刻也不想停留下去,待甄逸安排好了事情之后,便告辞了侯安、公孙瓒,只留了夏侯淳在城外等候甄家的商队出城,自己则与甄逸坐上了马车,缓缓地绕过右北平,沿着海滨,往那渔阳、山谷最南边的方向一路行去。
这一次,明溯的势力让公孙瓒心中震惊异常。在这边塞之地,公孙瓒也算是颇有些实力了,所以平素见那些胡人部落稍有不敬,便立马带人过去冲杀一番。姑且不论自己手下常备的也只得三千人马,就是比比那些装备,公孙瓒心中亦是自叹不如。
明溯毕竟是比这个时代多了二千年的知识,所以那些骑兵皆是按照统一的标准进行了配置。虽然说这次拉出来的人马太多,还做不到一人双骑,但是每匹马的鞍旁,必然牢牢地捆扎着一只棱角分明的包裹,那里面装了单人帐篷、睡袋以及吃饭的一些家伙。至于所有的士卒身上,虽然说不能每人配备一身盔甲,却也是一副布、皮结合,能够护住要害部位的新式甲衣。至于兵器,除了军侯会有一些特殊的长兵器之外,其余人等皆是清一色的长刀。
想像着数千人齐齐地挥舞着大半人长的刀,奋力冲锋的阵势,公孙瓒心中就是又羡又妒。当然了,若是他知道明溯还藏了两个骑兵利器的话,估摸现在眼睛都要绿了。
其实,现在明溯所有的骑兵皆已配上了双蹬和蹄铁,只不过这些东西暂时还没有发至军中。按照事先与石韬、孟建等人商议的结果,这些打造好的新式玩意已经陆陆续续地通过水路从西山运到了桃花岛,再经由商路发往了汶县,暂时先储存起来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估摸着此时还不明究里的夏侯淳将会是第一支配备新式骑兵装备的队伍统领,所以明溯才足足地配给了他七千人马,毕竟这是一个战争的利器,在自己没有占据足够的地位之前,明溯还不想让它泄露出去,流入中原。
明溯给夏侯淳的命令就是,要么不打,要打的话就必须全歼敌人,若是配备了这两大利器的夏侯淳还不能在北方四郡称王称霸的话,明溯也就该好好考虑一番是不是该换个将领去了。
至于徐无山中的那支人马,因为混杂了大量的胡人,所以明溯心中也只能暗暗地对还处于原始阶段的田畴愧疚一番了。双蹬和马蹄铁传入草原的危害,明溯比谁都清楚,所以尽管对于田畴寄予了极大的期望,明溯却还是只字未提。
第343章 携美同行
对于明溯身上的奇异之处,张机早已见怪不怪了。作为一名医生,而且是当世医术界的泰山北斗,张机很清楚伤疤的形成和难以消除的缘故。虽然不能理解细胞的合成和组织的变化,然而聪颖的张机却是很贴切地将之解释为由于伤口伤害了局部的皮、脉、筋、肉等组织,导致局部气血不平衡,经络阻塞,毒邪瘀阻,方才形成了伤疤痕迹。
为此,张机还专门研究出了一个中医活血的药方,取味甘辛性温的当归,活血通经,结合同样味辛性温的白芷,活血排脓、生肌止痛,最终达到活血通经、软坚散结疤痕的治疗效果。为了消除明溯身上层层垒积的疤痕,张机用当归、白芷煎成汁,在一些陈伤堆积的士卒身上作了试验,最终确认这一方子能够淡化疤痕,却是无法彻底去除。
就在张机废寝忘食地为了主公兼侄儿的容貌恢复作出努力之时,一名打下手的医护兵却是犹如看到鬼一样的捧着一堆破碎的皮屑冲进了药房:“院院院院……院长,主公他……”
“你慢点说,主公到底怎么了?”闻言,张机顿时从榻上跳了起来。这名医护兵是专门负责为明溯用药汁擦拭身子,若是明溯出了甚么事情,主张使用这个方子的张机就真的是其责难咎、百口莫辩了。
“我……”惊魂未定的医护兵稍许喘了几口大气,方才将话说的囫囵了一些:“方才我去为主公换药,却发现他并不在房中,床上只剩下这些……后来在院中望见主公,发现他脸上的伤痕已经不见了。”
那医护兵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能够像蛇一样蜕皮,而且,那院中散步的明溯面白如玉,却哪里还能看出来半点受伤的痕迹。
难不成这种药汁还有奇效不成?张机纳闷地望着案上堆积如山当归、白芷,顿时大喜若狂。对于一个医生,最开心的事情当然莫过于发明了一个新方子,于是,在对明溯进行全面复诊之后,张机雄心勃勃地将这药汁推广了下去,一时之间,整个桃花岛上空笼罩着一股浓郁的甘辛药味。
除了全身上下找不出一处疤痕的明溯之外,就连那明溯未来的丈母娘,太史夫人,张机都没肯放过。整万人做了义务试验品,事情的结果则是不言而喻,一个月后,张机郁闷地望着明溯,左右上下仔细地再检查过一番后,恨恨地扔下一句“妖孽”,便拂袖甩门而去,从此再也不提那药汁效用了。
明溯却是毫不在意张机的反应,一不小心,已经回来养伤将近三个月了,现在已经进入盛夏,若是再耽搁下去,恐怕自己结婚的事情又要受阻了。
“汉叔,你且下去点上二百精兵,随我往辽东走上一趟。”明溯想了想,还是叫住了已经走到门外的黄忠:“亲卫全留岛上保护诸人吧,你去向子廉要人。”子廉就是曹洪,明溯这意思是准备从青龙战队中调遣特战队员了,毕竟无名都是准新娘了,再让她的亲卫营出动,也不大方便。
半个时辰之后,黄忠领着一曲士卒来到院中,明溯挨个看了一遍,心中十分满意黄忠的办事效率。看得出来,这一曲二百名士卒尽是从各部抽调精锐,而且配比均衡,有精于使刀的,有熟悉枪法的,有能够爬树上墙的,有擅长潜水泅渡的,至于这些人的领队,也就是由原来那个壬曲的曲长升任为副营长的尤胜,则是腰间缠着一圈绳索,手持长枪,精神抖擞地站在队伍的最左边。
“都回去准备一下,一人一马,带上标准配置装备……明日清晨用过早饭后出发。”明溯想了想,还是克制住一人双马的冲动,虽然说前期从汶县和徐武山弄回来不少战马,可着实禁不住急剧膨胀的新兵营需求。大部分或抢或赚,整回来的钱银都被挪过去购买粮食了,剩下的战马缺口,只有靠田畴去向那些胡人部落“征收”了。
为了确保操练的质量,新兵营的伙食很好,一干两稀,似乎是亘古不变的标准,至于那些表现出众的曲、部,每隔十天还能混上一顿肉汤喝喝,当然了,这些伙食标准比起羽林亲卫、青龙战队等正规部队还是有很大的差别,毕竟都是跟随明溯从西山出来的老人了,现在的饮食还是维系了原先两干一稀,隔三天添加些肉糜的传统。
原先在西山的时候,操练杀死的菜牛便是众人改善伙食的主要来源,那时候每日里的花费足以让明溯心疼到半夜,可自打到了这桃花岛之后,源源不断的牛羊,尤其是膻味极淡的羔羊,旬月之间便能从徐无山经过渔阳、山谷运过来一回。没办法,长期缺少肉食的士卒都会患上夜盲症,对于夜袭情有独钟的明溯怎么可能容许自己犯下这么低级的错误呢。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让胡人勒紧裤腰带”的运动便以徐无山为中心,逐渐地向周边各郡蔓延了过去。
或许是明溯遇刺的事情刺激了田畴、庞德的神经,这段时日,草原大漠上的各个胡人部落皆是遭了殃,控弦之士少于两千人的部落往往都不敢撸其锋芒,估摸着再这么扫荡下去半年,不等中原乱起,那些胡人部落之间就得为了仅有的一些肉食自个儿先干了起来。
“战马是第一要务,至于牛羊,哪怕是就地宰杀,也坚决不能留给胡人半点!”这是明溯将坚壁清野做到敌人家中去的思路,田畴也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所以,最近公孙瓒特别繁忙,以前都是有胡人造反他才赶过去镇压,现在却是整天为那些胡人部落之间的扯皮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活脱脱一个古代版的调解员。
次日,如同一条褐色的巨龙一般,二百余人蜿蜒曲折地绕过济北、巨鹿的一些重镇县城,继续了明溯第二次的辽东执行。
这一行人中间,除了黄忠、尤胜这两个忠心耿耿的属下,以及从西山就跟了明溯的特战士卒外,还添加了两张新面孔。
用无名赌气的话说,似乎是缺少女子,明溯就不会外出了一样,这次多出来的同样是两名女子。其实,也不是明溯缺了女子就睡不着觉,而且,这两名女子,即便是脱光了扔他床上,估摸着还得考虑再三,斟酌一二。
自从那日在船上挑逗明溯不成,结果反被好生地调戏过一番后,刘莹便安分了许多。然而,这安分也是有时限的,随着在桃花岛的时日越来越长,早就厌倦了这种芦苇野鸟苍茫河水为伴的日子的刘莹,便一心琢磨起了众人的行踪来。
毫无疑问,如果说桃花岛“出差”最多的那个人,自然就是明溯了。所以,自从这次明溯回来养伤,刘莹便好心地将大宫女“阿英”给派了过去。昨日里明溯才吩咐了尤胜回去准备,结果不到盏茶的工夫,刘莹便得到了消息,于是,被死缠乱打了半宿,实在抵挡不住困意的明溯便无奈地应许了刘莹想要跟后面出去“兜兜风”的美好愿望。
不过,明溯却是预先申明了一点,自己此行不是游山玩水,加上山水迢迢,所以马车是肯定不会有的,想要当跟屁虫,那只有与其他士卒享受同等的待遇。
自从被刘宏赐下了两名宫女之后,明溯便一直比较头疼。似乎是从来没有出过宫一般,这两女子,尤其是那小一些的刘莹,就像个好奇宝宝一般,到了哪里都会东张西望,四下探访一番,让明溯总是有一种被监督的感觉。
这肯定是刘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探子,专门负责贴身监督自己这个新任侯爷的一举一动。明溯心中十分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突然冒出来的乡下小子,再是受到圣眷,毕竟还是个外人,所以那刘宏尽管给了自己许多好处,却还是暗中防了一手。这不,当初自己一想回家,刘宏就塞了两宫女过来。只是,这刘莹的档次也太差了点吧,瞧瞧那要大脑没大脑,要胸部没胸部的模样,也不知道当初刘宏怎么就派了这样一个雏儿出来的。
不管刘宏心中究竟是怎么想到,明溯也没办法拒绝。当今圣上赐下的东西,哪怕是个****,你都得欢天喜地地接了下来,还得真情实意地去谢上一回恩。当然了,明溯也不可能去拒绝刘宏,毕竟接受了他的馈赠,则表明自己心中无鬼,反正自己有的是办法去架空两名宫女与军政事务的牵扯,就当供养了两尊菩萨罢了。
混夹在众人中间,刘莹满是憧憬地想着明溯随口吟出的那句诗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该是何等辽阔壮观的一种景象撒,闷在帝都十数年,一直没有机会出去走走,最远才在祭祖时上过北邙山的刘莹对一切都感觉异常新奇。
然而,这种好心情才离开桃花岛半日,就被明溯给破坏得淋漓尽致。
第344章 走路过去
过了济北,就是巨鹿的地盘。其实,这几个郡的划分比较奇怪,可能是为了均衡吧,连续五个郡,都是北宽南窄,团团围住了渤海湾的北部,每个郡都留出了一个狭小的入海口。这些地方都是盐碱地,平素除了一些下网的渔民之外,其余基本看不到住户。
本来,刘莹也期盼能够一路奔驰过去,尽快地赶到那据说清凉无比的辽东,可是,这个夏天似乎比往年还要炎热一些,中午的阳光火辣辣地照在身上,不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汗流浃背。
刘莹无精打采地坐在马上,一个不留神之间,屁股上的嫩肉被咯得一阵生疼,顿时泪花就泛了出来。
明溯却似乎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一般,突然开口言道:“午饭都吃得太饱了,容易犯困……这样吧,大家都下来走走。”
接下来的半天,足足地让刘莹感受到了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件比死还要痛苦的事情,那便是走路。
听了明溯这话,除了一什开路的探骑,其余的士卒尽皆齐刷刷地翻身下马,就连那刘莹,似乎也是觉得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便跟在后面也下了马。
骑了半天的马了,尽管明溯似乎没有赶路的意义,一路上优哉游哉的,可那屁股却不似心情一般愉悦,颠簸了几个时辰之后,一摸上去便觉得辣辣麻麻的。
“背上装备,我带队,尤胜殿后……武装越野,先跑半个时辰。”明溯抬手挡住眼帘往天上望了一望,毫不客气地吩咐道。
武装越野是步兵操典里第一个项目,平素新兵入营每天都必须跑上一圈,所以,明溯一声令下之后,这些司空见惯的士卒便习惯性的迅速将马背上的包裹解了下来,互相帮忙着系在背上,牵上自己的马儿往前奔了过去。
先前听了武装越野这个新词,刘莹顿时又感觉到一阵新奇,便凑了过去学习了一番,等那些士卒将笨重的包裹背了起来的时候,二女顿时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大为震惊。
明溯自己也没有搞特殊,不等尤胜上前帮忙,便迅速地将包裹背了起来,回头却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你们二人就不必负重了。”说完,看也不看刘莹一眼,便迅速冲了出去,跑在了队伍的最前面。
本来大宫女阿英还想劝说刘莹上马,可倔强的刘莹却是将缰绳交到她手中,紧紧握着两只小拳头,咬牙跟了上去。
盏茶的工夫,全身如同刚从水中钻出来的刘莹眼花缭乱之间,一脚踩中了个石块,顿时一个踉跄扑了上前,生生地趴在地上,好半响都爬不起来。尤胜却是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悠悠地言了一句:“操典第一条守则,奔跑之后不得立即歇息,必须继续慢跑千米才能停下。”
“可是,我的脚……都已经坏了。”刘莹昏昏沉沉地坐了起来,捂住软底绣鞋,眼泪止不住地分成两行流了下来。
“可是,敌人不会管你脚坏不怀。”虽然还停留在原地,尤胜却是继续保持着原地踏步的姿势。
“这位小兄弟,我们能不能骑马撒?”阿英气喘吁吁地从后面走了过来,哀声请求道:“实在走不动了……我们在宫中时,一个月也走不上这么多路。”
“行!”尤胜却是极为爽快:“操典第二条守则,若是有人无法行走,则应去掉马鞍,随军前行。”
“去掉马鞍?”刘莹顿时眼睛都瞪大了,疑惑地问道:“这还是人骑的吗?”
“怎么不是?”尤胜反问了一句,熟捻地上前将两匹马的鞍枷卸了下来,帮在自己那匹马背上,自己麻利地翻身上去,双腿紧紧夹住马腹,来回走了几步,然后示意刘莹自己爬上去试试。
也不知道古人没有发明马鞍之前是如何乘骑的,反正刘莹坐了上去时,只觉得重心不稳,似乎下一刻便要摔了下来一般,紧忙将身子俯了下来,伏在那马的前面,牢牢抱住马脖子,这才示意尤胜可以走了。
尤胜虽然是一个少年,却是一个有着两年军龄的老兵了,此时见刘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哪里还不知道她的骑术不精,便也不再为难让她自己策马,而是轻轻地在那马臀上一拍,马儿便的嗒的嗒地小跑步往前行了过去。
日落西山的时候,明溯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姗姗来迟的刘莹三人,一见尤胜那满面的无可奈何的模样,明溯便放弃了呵斥他的想法。没办法,这小子虽然操练手下时贼精贼精的,可却是不懂得变通。
你说这刘莹二人,想跟在大部队后面玩玩票,那是显贵人家出来小姐习性,三分钟热情一下去,立马就吃不消了。何况她们还要高上一层,直接就是从皇宫大内空降下来的,那身子当然更要娇嫩几分。
可是操典背的纯熟的尤胜却是毫不留情,直接将军中责罚偷懒士卒的那一套死板硬套地用在了二女的身上。明溯行了过去,皱鼻围着刘莹转了几圈,口中才嘟哝了一句“甚么气味这么骚”,便立马明白了过来,紧忙借着与老黄忠商议事情,闪到了一旁。
从本质上来说,尤胜毕竟还是个娃儿,见自家主公嫌弃刘莹有味道,便鄙夷地瞪了她一眼,有样学样地仿着明溯皱鼻往旁边走了几步,浑然不顾此时已经涨红了脸,眼中目光直欲择人而噬的刘莹。
其实,这一路上能够捱到这里,刘莹也是够受罪的了。她的身材比阿英矮上一大截,为了能够抱牢马脖子,只得将身子尽量地凑了上前。只要骑过马的人都知道,那马脖与身子连接的地方,有一块高高耸起的脊骨,如同砧子一般微微地突了出来,随着马儿的奔跑会不断地蠕动扭转。无巧不巧,按照刘莹的身高,抱住马脖之后,那块砧子般的脊骨便十分贴切地顶住了关键的位置,而且似乎就是老天为了那个位置特地打造出来的一般,一种充盈的满足感顿时涌上了心头。
刘莹早就感觉到自己坐的位置十分咯人,可是不知道为甚么,随着那个部位的蠕动,她的心思却早已飞出了这个时空,直接回到了五个月前的楼船之上。当时无名一定也是这样的感觉吧,可是,为甚么自己感觉有些生疼,而且,这马的持久力也太强了吧。刘莹脸上娇艳欲滴,本想求了尤胜安上马鞍,可却是舍不得那种突如其来的感受,便强自咬紧了牙关,硬生生地熬了过来,以至于自己胯间一层薄薄的嫩皮被粗糙的马腹磨了过去都没有在意。
明溯方才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了哪里,至于那股刺鼻的味道,可想而知,现在刘莹没有脱水,就已经很不错了。见满面稚嫩的尤胜竟然学着自己的模样,像个大人般地度了开来,明溯心中便是一阵狂笑。
这小子竟然误打误撞,捣鼓出个满清十大酷刑的骑木驴出来,看来日后可以适当地往军法官的位置上去培养了。不过此时却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明溯微微思忖了一下,便唤过两名机灵的士卒,低声吩咐了一声后,那二人便上马扬鞭,一路疾驰而去。
夏日的白天最长,明明太阳已经落山了,可这遍地里却还是亮堂堂的一片,只是空气中不再那么炎热。
等待三人的漫长时候,明溯早就领着属下士卒在那旁边的河流中痛痛快快地洗涮过一回了,反正都是男子,也不用换甚么衣物,就这么晾了个半干,便又穿回了身上。见明溯一副唇红齿白,干干净净的模样,一副小花猫模样的刘莹便翘起了嘴巴,不爽地喊道:“那个明溯,我要洗澡。”
“公……应该称呼侯爷,或者大人。”旁边阿英见刘莹口不择言,便轻声地提醒了一句。
刘莹却是闷哼了一声,不乐地言道:“在本宫面前,哪里还有大人一说。”
“可是……”阿英还想再劝,旁边明溯却是面露古怪地行了过来,没办法,只得先住了口。
明溯低头望了一眼抱脚坐在地上的刘莹,轻轻地撸了一下那马脊,意味深长地言道:“旁边就有个溪流,还有……这匹马也一起牵过去洗一下吧,不然怪腻味的。”
“你……”自从那次在甲板上无意间撞见明溯的好事之后,刘莹心中便将明溯归入了坏人的一类,此时见他神情如此暧昧,哪里不知道自家的小秘密早已经全部被发现了,便涨红了脸小声地言道:“我的脚坏了,你能不能抱我过去?”
“尤胜!”闻言,明溯顿时回身大喊了一声。
“主公有甚么吩咐?”尤胜跑得比兔子还快,一下子就蹿了过来。
“这位小姐姐想要洗澡,你抱她过去吧。”明溯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喏。”尤胜自小就是个孤儿,投到西山之后又一直在军营中长大,哪里知道男女大防的道理,此时见了自家主公吩咐,便毛手毛脚地绕了上前,欲要将刘莹抱了起来。
刘莹随手将尤胜的手打了下去,小鼻子一皱,便快要哭了起来,抽泣地言道:“你,你……欺负人!”
第345章 美女出浴
最终,明溯还是没能抵挡住女子眼泪的攻势,无可奈何地抱着刘莹往那溪流中行了过去,后面阿英则是满面警惕地牵着两匹马儿,一步不落地跟了上去。当然了,尤胜也是浑身黏糊糊的,极为难受,可那阿英却是恶狠狠地回过头来,拿眼睛盯住了他的脚步。望着前面二马三人渐渐地消失在山坡后面,尤胜欲哭无泪地撸着身上已经晒成了盐板的衣甲,愤愤不平地咒骂着主公的偏心。
其实,尤胜却是不清楚,自家主公也没能与两位美女同沐溪流。
“你不要再往前了,”到了溪边,毕竟女子的矜持还是战胜了昏沉的大脑,在阿英不住的眼色示意之下,刘莹终于清醒了过来,低声言道:“放我下来吧。”
“就在这里?”明溯纳闷地望着怀中的刘莹,追问了一句:“你确认?”
“确认确认确认……”这时候,刘莹才发现明溯那双手似是无意地正紧紧地按在自己的巅峰之中,便拼命地扭动着身子,急促地言道:“放手!”
恋恋不舍地再感受了一番手指传了过来柔软触觉,明溯毅然将眼睛一闭,便松开了双手。
“啊……”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被砂石咯得全身疼痛的刘莹双目含泪,似乎离水的鱼儿一般躺在地上蹦来蹦去。
“是你让我放手的。”明溯无辜地摊了一下双手。
“滚……你快滚啊!”随之,便是刘莹一阵竭斯底里的哭嚎声。
见明溯回来,黄忠便暧昧地一笑,轻轻地言道:“主公虽然年轻,可也要注意身体撒。”
“甚么意思?”明溯不解地侧头望了一眼黄忠。
黄忠往明溯下面望了一眼,见确实已经没有帐篷存在了,便认真地劝道:“男子不举不一定是病,主公今日不行,也不必气馁,改日再试就是了。”
“可是我啥也没干,就回来了啊。”明溯顿时觉得十分委屈。自己也就是送了个人过去,怎么会被人误会成了色狼。
“属下也算是过来之人,方才主公一下子就结束了,惹得那宫女不喜,”黄忠安慰地言道:“也可能是跑得太累了,不过……”
“不过你个头!”明溯抬手就在黄忠脸上添了个毛栗子,愤愤地言道:“我是那种人吗?”连一向正经的老黄忠都想歪了,可想而知那些此时一个个面露诡异的士卒们心中是如何想的了。
“是!”除了尤胜,众人皆是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声。
那尤胜到现在也没搞清楚出了甚么状况,见明溯甚为懊恼,便悄悄地上来打了个小报告:“主公,那些士卒方才说你坏话。”
明溯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用想,都能猜出下面会说甚么话,于是,也不听尤胜说话,随手也赏了他一个毛栗子,黑着脸往旁边行了过去。
“他们说主公喜欢双飞……可是,双飞又是甚么意思呢?”尤胜还是依依不饶,紧紧地跟在后面追问道。
“喜欢飞是吧?老子让你们飞起来。”这下,明溯面上终于挂不住了,回过身来,恶狠狠地吼道:“你们都给老子爬起来,目标前方小山坡,全速前进,跑在最后的今晚没饭吃!”
“啊……”尤胜还没反应过来,一帮兔崽子便争前恐后地往那小山坡冲了过去,当然除了兵器其他甚么都没有,至于背上的包裹,早就在先前洗澡时全解了下来。
转眼之间,眼看就是老黄忠都已经冲出去了将近千步,尤胜这下连哭都哭不出来了,随便他如何奋起直追,今天晚饭铁定是没得吃了。想通了这个道理,尤胜便索性也不跑了,权当节省点体力,熬一熬饿吧。
明溯却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见尤胜一副懒洋洋的模样,便回身吼道:“不跑的明天早饭也没得吃!”
这下,尤胜的脸顿时拉得比马面还长。见过狠的主公,可却从来没见过狠到如此地步的主公,早知道就不去告状了,这不,一句好话没听到,首先晚饭就飞了。算了,为了明天的早饭,哪怕是最后一名,也得先跑到那个小山坡再说。
见所有的人都跑了,明溯嘿嘿一笑,转身蹑手蹑脚地往那溪流边摸了过去。
此时,刘莹正泡在溪中,默默地望着那低头啃着青草的马儿脊梁,也不知道在想甚么心思。至于阿英,则是将二人的衣物拿到一旁,捡了块巴掌大的卵石,慢慢地捶打了起来。
“阿英,你说他有马不骑,为甚么要让士卒跑步呢?”刘莹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声。
“侯爷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草原的经历吧。”阿英似乎觉得明溯此举极有深意,可却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公主没听过么,侯爷在草原上死了马儿,最终被胡人围住,险些就死在那里了。”
“可是,他不会抢匹马儿逃出来么?”在刘莹眼中,明溯这个人虽然色了些,可却是无一不精,似乎甚么时候都难不倒他一般。
“那也要看胡人乐意不乐意呢。”阿英手下顿了一顿,眉头紧皱,似乎是被砸中了手,忙不迭地连连甩了几下。
“那就杀得他们愿意!”刘莹恨恨地言了一声:“若是我还在帝都,一定求得皇兄发兵,将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胡人给抄家灭族。”
“主公若是还在帝都,又哪里会知道胡人的残暴不仁。”阿英微微一笑道。
“那倒也是,若是还闷在宫中,哪里能够看得到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而且,也遇不到他……”刘莹已经彻底的走了神,此时在她眼中,那马背上突起的脊骨越来越模糊,似乎和那楼船之上某个不小心光着身子冲出舱门的家伙有些重合了起来:“阿英,那天你也看到了吧?”
阿英却是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问得一怔,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刘莹,纳闷地问道:“哪天啊?”
“就是在楼船之上,风暴来的那天。”刘莹定定望着马儿。
“那天?”阿英定神想了想,却是有些羞涩地言道:“我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当时太惊惶了,甚么都没看清楚。”
“可是,”刘莹幽幽地言道:“我全都看到了。”
这话一听到耳中,阿英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之中。完了,原本长公主央求出来见见世面,没想到被一个男子给亵渎了,这可怎么好?可是,倒似乎不是那男子主动,而是……而是长公主似乎有些思春了。
久在宫中,经常能听到一些闱秘之事,阿英虽然不知道那是甚么滋味,可却也知道寂寞宫女恨的惆怅,此时听了刘莹的话,顿时心叫一声不好。不管怎么样,若是刘莹真和明溯发生了甚么,惹得圣上不开心了,那么最先倒霉的肯定会是自己,毕竟没有自己的掩护,刘莹是无论如何都出不了宫的。
见刘莹此时一副痴痴呆呆的模样,阿英心中一颤,便待耐心劝导一番,不想此时却突然望见那旁边的山丘上面鬼鬼祟祟冒出一个脑袋,朦朦胧胧的也看不出具体模样,顿时惊吓得跳了起来,连声呼道:“有鬼!”
这个时代的人最敬鬼神,此时又是黄昏降临,传言鬼物正是此时开始出来活动。咋一听到有鬼,刘莹却是惊吓紧忙从水中蹿了出来,扑通扑通拍打着水花,往那岸上山丘便冲了进去。
这时候,明溯还真是大饱眼福,先是大宫女阿英跳了起来,说实在的,这宫中的营养也着实不好,你看看这阿英身上,该凸的没凸起来,该凹的又隐在暮色之中,黑乎乎的一片实在难以分辨,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正当明溯心中喟叹之时,突然面前白花花的一片占据了整个视野,尽接着,便是一道湿漉漉、滑不溜秋的身躯扑进了自己怀抱,似乎八爪鱼一般吊在自己身上,口中却是不住惊叫道:“有鬼,有鬼!”
那阿英先前仅仅是喊了一声,没想到刘莹竟然会直接冲着山丘鬼影出现的方向过去了,顿时大惊失色。然而,还没等她出声提醒,那山丘之上却是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用怕,有本侯在这里,百鬼不敢侵身。”
这时候,明溯正狐疑地望着面前这个女子,白皙皙的一片飞机场,而且,还是那修建的标准甚高的机场,虽然双手触及之处,湿润油腻,犹如凝脂一般的顺滑,可却总是让人提不起精神来。
刘莹正惶然埋头缠在明溯胸前,此时见其问起,便空出一手随便往后面一点道:“就在那里。”
“可是,那边只有一个光着身子的阿英撒。”明溯纳闷地言道。自己才摸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结果就冒出个甚么鬼怪出来吓人,这还真是不给自己面子撒。
“光着身子的阿英”——明溯这话顿时提醒了刘莹,自己也光着身子呢,怎么就突然爬到这男子身上去了,当下面上绯红一片,紧忙弯腰低头从明溯身上溜了下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奔了下去,滑入溪水之中,这才恼羞地喊道:“你这个登徒子,竟然偷窥我们洗澡。”
“我没偷看啊,是你自己冲了过来的。”明溯淡淡地言了一句:“我这是光明正大的看的,懂不?”
二女面上一阵发臊,虽然明溯有些强词夺理,可事实却似乎就是那么回事,人家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是自己一个跳了起来,一个扑了过去,最终却全部便宜了这个色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