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不幸言中
“我不管,反正被你看光了,你赔!”女人不讲理起来,就一个词,叫不可理喻。见说不过明溯了,刘莹索性耍起了泼。“怎么赔啊?”明溯嘴角一咧,单手扯去身上长袍,露出里面短打衬衣:“要不,我也脱光了给你看回去?”
“才不要呢。”很显然,这种赔偿法子最终还是自己吃亏嘛。刘莹也不傻,见明溯戏谑地笑着,便知道他明显不安好心,便恨恨地言道:“你先走远点……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如何赔偿。”
“那好吧。”明溯微微一笑,将腰带束了回去,一撩袍襟,转身便欲下去,却是突然想到个事情:“对了,方才那甚么鬼在哪里撒?”
闻言,刘莹顿时觉得水中凉飕飕的,似乎正有甚么东西在轻轻地触摸自己一番,顿时连汗毛都竖了起来,紧忙毛骨悚然地往浅水区行了几步,却是不小心又将身体暴露在了明溯的面前。
“你瞧瞧,这次又是你自己送上来的吧。”明溯咂巴咂巴嘴,索性直接回身越过山丘往下走了过去。
“你别走,等等我们。”见明溯突然从面前消失了,二女顿时觉得那水中到处都有东西在动,顿时惶急地叫了起来。
“可是,我不想看啊。”明溯的声音遥遥地从山丘对面传了过来。
“你可以背过身子……对,背过身子等我们穿好衣物。”刘莹急中生智,想出了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法子。
“好吧。”明溯长长地叹了口气,脚步连连后退,就那么背对着二女一路行了过来。
“行行行,你就站在那边不要动。”见明溯再退都快要到溪流边上,刘莹紧忙喝止了他。
闻言,明溯却是促狭地言道:“若是再有鬼的话,喊我一声就行了。”
此言一出,顿时又引得背后二女一阵大呼小叫。
良久,明溯头也不回,却是突然叹了口气,喃喃地言道:“那个家伙说得不错,一个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阴是白白浪费了的。”
“怎么浪费了的。”刘莹正在不停地抖动着自己那件绞得半干的流仙裙,闻言,便忍不住心中好奇问道。
“这十年中,起码有五年是在等女子穿衣物。”
“可是,不是只有五年吗,怎么说是十年呢?”
“哎……你一定要听?”
“是你说不出来了吧。”刘莹洋洋得意地言道。总算抓到明溯一个语病了,不由得她不开心。
“如果你非要听的话,那我就说了……”明溯继续叹了口气道:“还有五年是在等女子脱衣物。”
顿时刘莹的脸气的绯红,恨恨地言道:“你就不能少色点?”
“我会告诉你我其实是个很纯情的男子么?”明溯淡淡地一笑道。
“反正我是从没就没感觉到过。”刘莹冷冷地言道:“想必你那些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吧。身为主公,为了自己偷窥,竟然寻了个那么蹩脚的由头将他们全支了出去。”
“其实我那是为他们好,”明溯掩饰地一笑,解释道:“其实,这个世界到处都有可能出现敌人,可能是胡人,也可能是猛兽,甚至是天灾……只有狠狠地去操练他们,才能应对一些突发的危险。”
“可是你也没有必要让他们一直提着兵器,还背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裹吧。”刘莹犹自为那些可怜的士卒愤愤不平。
“加入现在那个山坡上正隐藏着一股强人,”明溯笑了笑,继续言道:“强人会给他们回来取兵器时间么?答应是肯定的,当然不会。所以,为了活命,他们就必须时时刻刻抱紧了自己的武器。”
“那也没必要带那么大的包裹撒。”
“知道那包裹里装的甚么?”
“好像是睡觉的东西……”
“其实,那些东西除了睡觉,还能临时作为盾牌抵御突然飞出的箭矢。”
“那位甚么有马不骑,要操练走路呢?”
“我总不能期盼甚么时候都会有战马备在旁边吧。”明溯摇了摇头道:“其实,战争的凶险你根本不了解,若不是逃跑,那么用大脚丫走路,绝对比骑马要安全得多。”
“为甚么?”
“坐得高,容易成为敌人的靶子,还容易暴露目标……理由太多了,反正除了赶路,其他任何时候伏在地上绝对要比马背上安全。”说到这里,明溯突然想起落凤坡的故事,心想那小庞统日后肯定是要来帮自己的,到时候自己可得将他保护好了,白马肯定不能骑,最后是打造个“防箭车”,以后专门装备谋臣文士,避免遭到这种误杀。
“那现在又没有敌人,你怎么还不放过他们呢。”明溯说得都似乎很有道理,刘莹一时之间也找不出甚么话来反驳他,只得弱弱地抗议道。
“敌人是无处不在的……”明溯觉得这话很白痴,就像那后世文明社会一般,就算是行走的钢筋混凝土之间,都有可能头顶上掉下来一只花盆,更倒霉的是好好的走在路上,突然上面跳下来一个寻死的,结果不相干的被砸死了,想死却仅仅之受了点轻伤。
正当明溯准备给刘莹普及一番安全意识教育时,突然头顶一片惊鸟扑扇着翅膀飞了过去,紧接着,一连声的震天喧闹从那远远的山坡处传了过来。
发生甚么事情了?明溯心中纳闷,便紧忙奔上那小山丘,伸长了脖子往前看去。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百余步之外便无法视物,明溯侧首听了一会,突然狠狠地咒骂了一声,便急促地吩咐那刘莹二人隐身在这里,自己则是奔向自己骑乘出来的一匹枣红马,疯狂地驰骋而去。
此时,那山坡之下,杀声四起,箭矢乱飞,不时还有几块石头从坡上滚落了下来,明溯赶到的时候,黄忠正领着士卒猫着身子退了下来,唯一还坚持断后的则是那没能及时卸下包裹的尤胜。
之前尤胜因为等待二女,结果耽搁了时间,没空洗澡,结果包裹还在身上,此时反而成了最大的依仗。飞箭不时地泻了下来,尤胜却是躬着身子,灵活地在山坡下面蹿来蹿去,不住地将那些零散的敢于冲杀下来的敌人刺在枪下。
“甚么情况?”一见黄忠,明溯便焦急地问道。
“属下也不清楚,”黄忠郁闷地言道:“方才我们赶到这里,正准备返回,结果看到尤营长还在半路,便准备到那山坡高处纳纳凉,不想才爬了一半,便发现漫山遍野竟然全是贼人。仓促之下,有几名弟兄受了伤,不过没有人死亡。”
“分出百人回去取马,你带着其余人从旁边绕过去。”明溯想了想,还是叫住了黄忠:“如果贼人势大,则先退了回来,另做打算。”
“喏。”黄忠领命飞快地消失在黑幕之中,明溯则是长刀一展,迅猛地扑向了尤胜的方向。
此时头顶上纷飞的箭矢稀稀朗朗,然后冲下来的贼人却是越来越多,眼看尤胜已经被围在了中间,左支右撑,再也突不出来,明溯也无暇顾忌那些箭矢,大喝一声,左臂便兜住了一个贼人,长刀却是疾如闪电,径直穿过对面的贼人咽喉,方才回手一刀割下了这个正不住挣扎的贼人的首级。
“尤胜先退!”打开一个豁口之后,明溯闷喝一声,便再也不管那尤胜的反应,从他侧面冲了出去,借着枪花的掩护,直接扑入了那山上下来的贼人,俯身便是一记横扫,顿时五六个贼人哀嚎着倒在地上,翻腾不休。
虽然明溯表现得极其悍勇,可这些贼人却也是毫不怕死,血肉四溅之间,又有数十人猛然端着兵器从山坡上冲了下来。不对劲,这些都是制式的长戟,为甚么贼人能够配备,回身一刀削掉背后偷袭的贼人半边脑袋之后,明溯眼睛的余光扫过那山上下来的贼人,心中不由地暗自一惊。
尤胜此时已经远远地退了开来,见明溯还在原地,便将长枪一横,正待再冲上来,明溯却是高声喝道:“回去带二女先走,我不碍事的。”
说话间,那些长戟兵已经奋勇地冲到面前,顿时一排排戟尖整齐地攒刺了过来。虽然前面只有明溯一个对手,那些贼人却依然保持着前刺、上挑、格挡三个动作,不停地前行、重复。此时,明溯已经完全意识到这些贼人的来历不简单,虎吼一声,削去面前十余支戟尖,却是趁势后退一步,大声地喊道:“仁义侯在此,对面来的又是何方兵马?”
那些贼人听了明溯自报家门,却是毫不应声,只是闷头攻了上来。
看来不仅仅是误会这么简单了。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性子,既然你们不肯罢手,那就别怪我了。先前不小心在那段部吃了大亏,直直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明溯也是闷得嘴里都淡出鸟来了,此时见这些明显是官兵冒充的贼人装聋作哑,心头顿时无名火起。当下,明溯劈手便抢过一柄长戟,往后抽了出去,自己则是人随刀走,直接撞入了那些贼人之间。
第347章 黑暗杀戮
片刻之后,场中血肉横飞,面前冲下来的贼人却是越来越多。这些贼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除非断了手脚,一时半会死不了才会躺在地上嚎叫,不然的话,就算是明溯将他们祖宗八代都咒骂遍了,就是没人会回上一句话。
我勒了个去,就算是想要老子的命,也要让老子做个明白鬼撒。明溯心中清楚,姑且不谈自己得罪的人多了,单就是连续圈了几块地方,就足以让很多人不爽了。
可是,这些人不说话,他总不能从哭嚎声中去分辨出这些人的来历吧。这场仗打得绝对憋屈,除了那次在段部之中,明溯才发现有这么多不怕死的勇士,可是,不管是身形长相,还是衣着打扮,这些人都与胡人相去甚远。
而且,如果是胡人的话,那肯定会以弓箭压制为主,绝对不可能像这样平端着长戟傻傻地往自己面前冲了过来。这是官兵,而且是某一支强横势力豢养的死士一类的士卒,此时,明溯已经杀得手都软了,地上亦是躺下了足足百余个贼人,可那山坡之上似乎是有着数不尽的贼人,正源源不断地冲了下来。
这些贼人进退之间颇有章法,虽然知道一时半会拿不下自己,可却是采取了一种极其高明的添油战术,不断地将士卒派了下来,消耗自己的体能。
上面肯定有一个智谋型将领正在指挥!其实,若是贼人一次性冲下来千八百人,明溯心中也是毫不畏惧,自己就一个人,对方人再多也施展不开手脚,实在打不过的话,大不了一走了之便是,可每次都是数十人过来,自己总觉得能够杀完了再走,不知不觉,体力下降得已经岌岌可危了。
与中原正规士卒对阵,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这些士卒平素都操练了军阵配合,不像那胡人,冲锋起来乱哄哄的一气,退的时候也是乱哄哄的。数十支长戟排队刺来,自己便是想偷空,也总的先击退一部分,才能顺势斩倒几人。
明溯心中暗暗叫苦,姑且不谈自己也就是气力大些,跟在黄忠后面学了几手刀法,就算是一对一拼斗,自己的兵器也总是比对方要短上几分,无形之中便吃了大亏。想到这里,明溯眼前突然一亮,自己又不是只会刀法,于是也不再傻乎乎地去近身与地方拼斗,而是将长刀还回鞘中,双手抡起一柄长戟,那熟练过千万回的烧火棍法便使了出来。
当初研究这烧火棍法时,因为对手都是完全没有定势的火焰,所以明溯用的力气极为甚微,却主要放在了借力打力的技巧之上。
显然,那些贼人袭击之前早就研究过了明溯习惯性的打法。此时,明溯突然一改常态,不再以杀敌为主要目的,而是挥舞起长戟,一味地游斗了起来,那些人顿时都怔了怔,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上前围住逼迫明溯拼命,还是继续采取消耗体力的办法。
这烧火棍法看似破绽十足,其实却都是游走于对手的招式之间,连续几个格挡挑拨之后,明溯已经退到了外围,当下也不再纠缠,几个闪身便飞快地避入了黑暗之中。
战线拉长的优越性,对于寻常的士卒可能微不足道,可对于明溯这样的高手却是留足了发挥的余地。两个贼人手持长戟正匆匆地往前搜索中,突然一人感觉脚下一拌,不由自主地便趴了下去,另一名贼人惊慌失措时,一抹刀光已是迅捷地从他脖颈之间穿过,顺势又狠狠地钉在地上那人肩背之上。
杀完二人之后,明溯迅速地换了个方向。一个贼人可能是听到方才的声音,紧张地转身冲了过去,正好经过明溯的面前,明溯都没怎么动作,那贼人已经自己冲上了支撑在地上的长戟,串在原地哀嚎不已。
顺手夺过此人手中的长戟,明溯俯身又闪到了一旁,却是不再退却,而是往着山坡的方向摸了过去。这边正有三个贼人背对背地站在原地,警惕地四下打量着动静。
想了想,明溯便转移到一个合适的角度,随手就将手中长戟投掷而出,顿时两个贼人胸背相连,被钉在了原地,旁边一个贼人正待转身,明溯却是一个碎步前冲,长刀当头劈下,连人带戟一起劈成了两半。
黑暗之中,哀嚎声四处响起,有一个贼人显然已经意识到了不对,便匆忙地往后退了过去,却不小心踢着了一具“尸体”。因为先前被明溯杀的同侪太多了,那贼人便没有在意,随意地拿脚拨了几下,见毫无反应,便转身欲走,那“尸体”却是突然坐起,手中长刀斜着从下面撩了上去,顿时将这贼人胯间斩得个稀巴烂。
一时之间,山下战场之上似乎有无数的幽灵,正在四处收割着那些贼人的性命。山上的将领应该是已经感觉到了不好,陡然之间,几声金锣响起,却是只有三五个贼人能够丝毫无损,仓皇地往上面退了过去。
不过这话却是言之过早,明溯显然并不想放过这些贼人。就在微弱的星光,一支支的长戟从黑暗之中飞了出来,最后一个幸存的贼人刚退到了山腰,便为这伙人的命运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明溯微微地喘了口大气,便坐在黑暗之中,静静地观察着山上的动静。
这次带出来的人虽然少了些,可都是青龙战队的精锐。这些人的本事明溯没有亲手验证,可青龙战队却是特种作战的山地曲扩编而来的队伍,中间招收的多是游侠悍勇之辈。若是排列军阵,恐怕只要千余兵马便能将这二百人轻而易举地拿了下来,现在却是夜间作战,虽然明溯不清楚黄忠已经摸到了哪里,可不管怎么样,没有动静就说明他们还没有放弃。
明溯想了想,便从脖子下面摸出一支竹哨出来,转眼之间,连续三声急促的夜鸠声便在空中响起。在不同的情况之下,哨声有不同的涵义,此时三声急促的哨声则是代表着明溯这边已经安全了,若是那些士卒实在寻不到空子,此时也应该回应一声悠长的哨声,说明自己准备后撤了。
哨声响完,明溯侧耳静静地等待着讯号。不一会儿,后方来的地方传来三长两短连续五声哨声,至于那山坡的侧面,却是一直没有动静。
三长两短,就是如若事不可为,则赶紧撤退,说白了,就是那传统的风紧,扯呼。从哨声的来源方向可以判断出,尤胜已经安排好了退路,此时只要自己与黄忠等人安全退了回去,便能迅速地上马离开此地。明溯倒是想走,可是黄忠那百人却是毫无音讯,忐忑之中,明溯只得一边抓紧时间歇息,恢复着精神,一边则是心急如焚地等待着。
青龙战队此次随行的大多都是西山的老兵,这些人的素质明溯十分清楚。记得当初曹洪领着他们从后山攀岩突袭贼人老巢时,所有士卒皆是口咬树棍,即便是那不慎跌落悬崖的,至死都没有发出一丁点呼声,想到那些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明溯的眼中便不由地一阵湿气笼罩了上来。
山上的贼人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不足,过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再派人下来,双方就这么隔着一片夜幕默默地对峙着。
对于那山坡上的情况,明溯也没有亲眼见到,所以也不敢轻易地召唤后面待命的百人纵马冲锋。像这种夜战,除非对敌人的阵地十分熟悉,不然的话,还是乖乖地等待天明为好。对方既然知道自己都是骑兵,那么肯定早就预备了拒马、陷坑之类的东西,其实,即便是没有这些东西,万一那山坡后面就是一面悬崖,自己贸然冲了上去,急切之间勒不住马身,最后也只会落到了投崖自尽的悲惨下场。
明溯不是不敢赌,而是不想赌。自己已经不是那个一穷二白的乡村傻小子了,只要弄清楚了对手是谁,日后有的是办法去报仇雪恨,但是现在,势不如人,只好先忍下了。
明溯在黑暗之中焦急地等待着,其实有一个人比他更着急。此时,已经悄悄地潜入到了贼人营地旁边的黄忠是心急如焚,主公的讯息他早已听到了,可是那些贼人的巡哨每次都几乎是蹭着他的鼻尖转过去的,此时,若是轻易地发出一丝声音,那么不用说突袭,就是自己这些人是否能够全身而退,也是个未知数。
所以,黄忠只得耐住性子,也不去管那明溯还在对面等待着自己发回讯号。
这一伙贼人足足三四千人,这是黄忠从他们的军令声中判断出来的。现在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这些贼人的口音尽管十分杂乱,其中却是以青徐一片为主。桃花岛上的北海移民最多,所以对于这种口音,黄忠并不陌生。然而,这些士卒的口音虽然依稀可辨,却是与北海的方言有着微微的区别。
任何一种口音都是有着地域性的,既然与北海国属于同一个语系,那么距离就不会太远,所以黄忠暂且将嫌疑范围定为了青徐两州。
若是能抓一个舌头就好了。望着面前整整齐齐梭巡而过的贼人,黄忠心中暗暗思忖道。可是,这个想法此时却是不大合适,尽管贼人没有燃起火把,但是想要在不惊动一队人的情况,从里面揪回来一个,这中间的难度简直胜过了登天。
第348章 迷雾笼罩
青龙战队是一支准特种作战部队,虽然说明溯从来没有给他们灌输甚么特种作战的理念,可是在选拔士卒时却是注重了相关的素质考验。如果有机会,明溯一定会与这些成天对着山丘河流发泄的士卒好生地探讨一番各种情况下该如何作战,甚至,琢磨出了一个特种作战操典出来也未尝不可。
然而,明溯却不熟悉现在特种作战的规则,所以,他只能想当然地按照全才队伍的要求去狠狠地操练他们。不管最终能否对得起青龙战队这样一个称号,至少操练时多流一滴汗,遇到敌人时就会少流一滴血。
所以,这是一帮强悍的士卒,若是单兵作战,即便是与百人将对阵,他们也毫无畏惧,甚至有可能会利用周边的环境,比如说水流、藤萝、沙堆等等,制造一些简单的障碍陷阱,去帮助自己以最小的气力拿下对手。
可是,现在却是大兵团作战,区区百余人若是盲目冲了进去,就算是以命换命,黄忠也不会天真地认为后面这帮从曹洪手下调来的士卒能够拼光面前这三四千似乎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贼人”。
当然了,就算他想冲上去,此时也不可能百人齐动,原因很简单,先前明溯随意地指派了黄忠过去带队,竟然忘却了一点,这黄忠压根就不知道曹洪所创造出来的那些手势、讯号。
所以,方才明溯急促地吹出三声夜鹫声之后,黄忠只是想当然地按照正规部队的暗桩讯号编排规则,理解成了敌人有三千人。正因为觉得自家主公虽然数字少了一些,却也差距不大,所以黄忠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就没有刻意地去纠正主公的判断。
毕竟三千人与四千人差距也不是很大,对于自己而言,其实都是一个结果:反正都打不过,还去较量那多出的几百人做甚么。就在黄忠一门心思地想要抓个舌头回去时,后面却是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
西山的军规就是服从,无条件的服从上级将领的指挥。这是明溯定的第一条军规,他想打造的是一支纪律严明,作风硬朗的队伍,而不是那些农民军之类的乱哄哄堆积在一起的各式人等。所以,尽管这些士卒对于明溯没有安排老统领尤胜率领他们进袭,却是丝毫没有表示出不满。
黄忠虽然加入西山的时候很晚,甚至于比他们这百人之中任何一个人都晚,可是能够连续追杀主公十余回,一再突破主公与无名的联手对抗,最终还是在计策之下给拿了下来,对于他的武勇,这些士卒毫无疑虑。
只不过,青龙战队的作战风格与其他队伍都不相同。从当初一个曲成立开始,明溯给他们的任务就是以最小的损失达到最大的战斗效果。这些士卒心中都十分自负,尽管没有执行过几次任务,可是,即便是那些神出鬼没的暗军士卒遇到了他们,最终也只能含恨而归。
这是一帮骄兵悍将,从千余米的高度摔下去时,一路被嶙峋的山石撞得体无完肤时没有一名士卒会叫唤了出来;寒冬腊月地踏入冰凉的河水时,没有一名士卒会面露怯色;炎炎夏日时,不停地跨过一堆堆火焰,汗水瞬间被烤成了白烟时,他们亦是没有退缩;即便是在那陈留城中,救了卫兹却遭到大军围困时,他们还是没有退缩。
那是因为所做的事情值得他们去拼命,可是现在,面对三千余个贼人,倒不是他们不愿去拼命,可拼到最后又能有甚么结果呢。主公身边只有区区两百人保护,若是自己都拼光了,那么最终成了孤家寡人的主公定然也难以逃脱贼人的围困。
牺牲并不是不可以,而是要看,究竟值不值得。这是明溯教给他们的第二条军规。
此时感觉到前面伏在地上的黄忠呼吸渐渐地粗重了起来,那后面紧随的一名军侯不由担忧地往外面悄悄打了个手势。对于暗无天日的夜晚,如何无声地传递讯号,青龙战队自然有其独特的一套发明创造。手势按在后面一人手上,然后,沿着人群,一个接一个地传递了下去,最终,再汇聚到最前面的手势便成了一个交叉的姿势。
这是事不可为的意思。换句话讲,绝大多数士卒都同意了这条意见之后,那么接下来的行动便会被终止,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到安全的距离之外,重新商议作战的方案。
黄忠不知道这些士卒想表明甚么,可是现在确实距离贼人太近了,甚至于一些轻微的咳嗽声传到耳中,基本上就如同雷鸣一般了,所以黄忠只能无奈地随着那些士卒往后撤了下去。
三百丈之外,众人重新拢在了一起。此地与那山坡之间距离了一道高耸的巨石,倒也不担心会被贼人发现。
“为甚么要求撤了下来?”黄忠压低了声音,恼怒地喝道。
“将军,属下有些想法,要和你商议一番。”尽管不是很满意黄忠的指挥方式,但是那名最先打出讯号的军侯还是很恭谨地言道。
“主公正在山前,现在贼人势大,作为下属怎么能随意地放弃争斗?”黄忠忿忿地言了一声,再也不肯多说一句。
说实在的,对于青龙战队,黄忠也是印象极为不佳,这些士卒平素里不务正业,不是没事干就去玩几天失踪,就是在操练场上围住一堆堆火焰玩着跳大神的游戏,若是跳几回大神就能将贼人吓走,那他黄忠也宁愿跟在后面去跳了。
可是,事实上现在贼人都在旁边的山坡之上,而自己等人却是在这纠缠着什么想法。士卒能够有甚么想法?战场之上,士卒就应该服从命令听指挥,若是自己手下那支骑兵营也像这些士卒一般没大没小,那自己就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黄忠心中虽然恼火,可这些士卒却是属于西山八营的人手,按照明溯的分工,尽管黄忠的职位很高,可是却无权去处罚任何一个老八营的人,哪怕是一个新兵,甚至是无恶不赦,最终作出裁定的仍应是此时还在西山蹲守着的徐庶。
“主公已经安全,尤营长也安排好了退路,”那军侯见黄忠语气不善,但是却没法争辩,只得苦笑一声,禀报道:“若是将军命令攻山,属下等人定然不会皱眉,为了主公虽死无憾。可若是将军只是想袭扰贼人,制造一番混乱,或者是歼灭一部分贼人,那么只要放手叫给属下去做便是了。”
黄忠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那些话,只是诧异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主公已经安全,退路也安排好了?”
“属下自有传讯的法子。”这些事情解释起来太复杂,这军侯一时之间也无法说明,只得恳切地问道:“请将军定下行动策略,属下也好向主公回禀。”
“好吧。”既然这军侯都说得很明确了,黄忠也没必要过分纠缠这等小事,便轻轻地言道:“我观贼人军势齐整,号令严明,其中蹊跷之处甚多,所以想不动声色地先抓几个俘虏回来问清楚情况再做决定,只是没有稳妥的法子。”
闻言,那军侯顿时得意地笑了。抓舌头这种事情有甚么好纠结的,不就是要玩得神不知鬼不觉么,小菜一碟。当下,十几名军侯凑了过来,嘀嘀咕咕商议了一番之后,便定下了决议,黄忠暂且留在原地,先前那名发讯号的军侯带一什人上去,见机行事,绑几个贼人下来。
焦急地等待之后,那军侯领人抬了三个昏迷不醒的贼人摸了回来。
“这么简单?”黄忠郁闷地回头望了一眼风平浪静的山坡,暗地嘀咕了一声。
“现在怎么办?”那军侯抓了舌头回来,却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依然十分恭谨地请示着黄忠。
“贼人势大,一时之间也难有可趁之机。”黄忠微微思忖一番后,无奈地言道:“在这里审问容易被贼人察觉,不若我们先退了下去,报主公决议。”
见黄忠已经作了决定,那军侯也不犹豫,直接从脖子下面掏出一只竹哨出来,悠悠地吹了几声之后,再侧耳听了一下,方才言道:“主公让大家先回去……这样吧,你们先下山,这边我再制造点混乱。”说完,便领着原先那一什士卒全部换上手弩,蹑手蹑脚又摸了回去。
半个时辰之后,早已将马蹄都包上厚布的尤胜终于焦急地等来明溯、黄忠等人。
回身望了一眼呼声四起、躁动异常的山坡,明溯恨恨地吩咐了一声:“尤胜,你留十二匹马在此地接应那些弟兄,其余人跟我走。”
本来以为带了二百青龙战队士卒,足以横行无忌的明溯此时心中也是莫名的恼怒,自己这次出来公然打出了仁义侯的旗号,大张旗鼓地行军,若是有哪帮贼人不长眼,敢来公然劫掠朝廷大员,这是决计不可能的。虽然此时大汉根基岌岌可危,风雨飘零,可毕竟还是朝廷大一统的天下。
所以,这三四千悍不畏死的贼人的来历就值得寻味了。虽然心中疑虑重重,可毕竟身处险地,明溯也顾不着当场审问,便喝令将那三名贼人绑在马背上,缓缓地往前行了十数里,方才打马奔驰而去。
第349章 阴魂不散
三日之后,明溯一马当先,领着手下士卒将贼人军阵凿穿了过去之后,回头一看,顿时心中一阵绞痛。这一轮冲杀,又有三名弟兄陷入了贼人重重包围之中,明溯正待领人杀回去,一条胳膊绑在肋下的尤胜紧忙驱马上前,苦苦哀求道:“弟兄们拼死搏杀,就是为主公求得一条生路,若是主公再蹈险地,他们岂不是白死了。”
“可是……”明溯虎目含泪,眼角豆大的泪珠和着血水一颗颗地落了下来。
自从那天傍晚遭遇之后,这伙贼人就如同幽灵一般,不管明溯逃得多快多远,很快又被他们追了上来。
已经记不清厮杀了多少回合了,但是,明溯心中清楚地记得,连同后面已经快要被贼人潮水一般淹没的三名忠心的属下在内,已经足足四十六名士卒倒在了那些贼人刀下。
更令人激愤的是,那些贼人竟然将死去的士卒首级割了下来,每次冲锋之前就高高地悬挂在阵前长戟上面,引得自己欲罢不能。
然而,连续多次冲杀之后,除了枉死的士卒越来越多之外,自己竟然连一具首级都没能抢得回来。
虽然与那些倒在自己刀下的贼人数量想比,这四十六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可明溯心中就是不甘心。
连续三天的厮杀,那些贼人的数量已经降到了当初的三四成,四十六个弟兄的性命换回了将近三千的贼人伤亡,这也算得上一个显赫的战绩了,可明溯就是兴奋不起来。
青龙战队的士卒都是从全军挑选出来的,此次精挑细选出来的二百人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任何一人的死亡都让明溯心中不由的感觉一阵刺痛。
若不是进入了青龙战队,若不是挑了出来护卫自己,这些死去的士卒任何一个派了出去,都足以担任一部军司马。这一点,明溯毫不怀疑自己属下的能力。
其实,在漫长的历史时期,很多才华横溢的将领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些都是家乡的子弟兵,当年都是跟随典韦、王重后面呼啸乡里,驰骋山野的轻侠之辈。其实,就是那现在正主持西山事务的徐庶,当年也不过是个轻侠而已。只要培养得当,这些都是明溯日后崛起的种子。
除了自己的属下越来越少,明溯的不甘心其实还有另外一个说不出口的原因。不知道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这些阴魂不散追赶着自己的贼人竟然一个个都将生死置于了度外。
就是那晚抓回来的三个舌头,竟然还没等明溯发问,就一个个抢着咬舌自尽了。只要给明溯一个时间差,凭着脑中那些折腾人的办法,明溯绝计能够硬生生地撬开他们的嘴巴,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可是,最终那些嘴巴都没等他去撬,就一个个自己张开了——当齐崭崭的三截断舌和着满口的黑血落到地上的时候,明溯心中顿时哇凉哇凉的。
有句俗话说得好,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面对这些无视生死的贼人,尽管明溯心中是莫名的悲呛,可却还是无可奈何。就像那忿怒的野狼遇上了一只刺猬,任是恨不能当场将对方给生嚼活咽了,可就是无从下口。
“主公,快走吧!”见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明溯却还在不断的犹豫之中,尤胜满面焦急地又劝了一句。
“主公!”后面一百五十六人,连同黄忠在内,齐刷刷地大喊了一声。
黄忠这段时日过得甚为憋屈,自从那晚之后,明溯给他的命令就是保护二女。倒不是明溯怜香惜玉,而是身后这些贼人来历实在蹊跷得很。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一定是朝野哪一方官方势力,甚至是几股官方势力勾结起来,想要将自己灭杀在这渤海之滨。
这个时候,能够有一个有力的证人,就显得意义非凡了。作为宫中出来的女子,刘莹与阿英二人无疑是最好的人证选择。即便是在准备审问那先前的三个舌头的时候,明溯亦是让手下士卒将二女带了过来,他要当着这两名重要证人的面,揭露出这些贼人的阴谋出来。
然后,现实一次又一次地让他失望了。明溯忿怒地拍了一下马背,奋力往前驰骋了过去。
黄忠与那晚扰袭贼人的军侯带了一什的士卒全力保护着此时正被牢牢地绑在马背上,堵着檀口,只露出惊恐双眼的二女。这些日子都被密密保护在马队的中间,对于自恃武勇的黄忠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眼见着那些本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士卒一个个地落马,尤其是昨日晌午之后,那被斩断了胳膊的士卒竟然一声暴喝,从马背上生生地跃了起来,一口咬住了追兵的喉咙,最终毫无声息地倒在了乱戟刺扎之下,黄忠的眼睛就不由地胀得血红。
论武艺的话,这些士卒就算上来两什,黄忠也有信心将其全部斩落马下。其实,就算在地方上,这些轻侠出身的士卒也不过就是仗着有几分力气而已,充其量只能算得上半桶水的功夫。
可就是这些半桶水的士卒,面对数十倍与己的贼人时,却是从未有一个面露畏惧之色。想到这里,黄忠就不禁地为自己那晚的心思感到羞愧。
这是一群值得尊敬的伙伴。与实力无关,他们一往无前的信念,他们略带狡黠的搏命方式,他们惨烈的死状……所有的这一切,都让黄忠由衷地感到一丝愧疚。
毫无疑问,在这群人中间,除了自家主公,武艺最高的就是自己,然而,现在自己却是无奈地被圈在了两名女子身边。黄忠很清楚明溯想要做甚么,事实上,被追杀了这么久,脑中再是糊涂,黄忠也已经能够确认:后面那一个个呐喊着冲了上来的,哪里还是贼人,这分明就是精锐的官兵。
也不知道官兵怎么会表现出如此艰韧的战斗力,这一点黄忠想不通,可那些追兵章法严明的进攻方式,却是将自己的身份暴露无遗。
一定要揭穿他们的真正面目!黄忠心中犹如滴血一般呻吟了一声,便绝然喝令追随自己的那一什士卒裹着二女迅速地往远方退出。
其实,刘莹现在已经过了最惊恐的那一幕。本来以为随同明溯出行,一定是件很浪漫的事情。无限的草原风光,苍茫的大漠风情,略带腥味的海风扬起鬓角的碎发,这一切,只要想起来,就让刘莹心中充满了一种野性的渴望。
然而,现实总是很残酷的。仅仅兴奋了不到一日之后,刘莹便面临了生命中最严酷的考验。有那么一瞬间,刘莹险些以为明溯会舍下她们两个累赘。在桃花岛中,好奇的刘莹已经注意到了黄忠这个老头的地位,按理来说,能够跻身青壮之中,获得这样的地位,其一身武艺肯定出类拔萃。
现在是明溯最危急的时候,任何一丝生力军都有可能让他少上一份危险。尽管如此,明溯却还是将黄忠给派到了自己身边。脑子单纯的阿英可能会以为这是一种男子对女子的责任,可是刘莹却不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其实,早在先祖刘邦与霸王项羽争斗的时候,为了减轻车辆的重量,多上一份活命的希望,先祖就曾经将自己的妻儿,甚至是老父亲都推落了车下。
战争总是很残酷的,弱肉强食、优胜劣汰的法则在这里得到最大的体现。刘莹不会认为明溯在生死关头,还会对刘宏赐下的两名宫女护佑有加。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自己还有利用的价值。
自己有甚么地方值得明溯重视呢?刘莹微微咬了一下口中脏兮兮的粗布,拼命地将那丝旖旎的想法从脑海中挤了出去。若是现在还去想明溯会因为贪恋自己的身体,舍不得放弃,那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这是一个极为多情的男子,同样,这也是一个极为无情的男子。从明溯近乎于疯狂的杀戮之中,刘莹自认为自己还是没有看错人的。若是自己是那蔡琰、胡敏,甚至是无名等人,可能明溯还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来保护自己,可直到现在,这个男人除了摸了一下自己下颌,抱了自己一段路程之外,其余二人基本上没有甚么机会接触。
而且,从明溯偶尔之间回望的冷酷眼神之中,刘莹也是有足够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过是一件可以利用的物什而已。
究竟自己身上有甚么地方值得这个男子去利用呢?刘莹困惑地回想着。长公主的身份并未泄露,宫女的公开身份又太寻常,那么,原因肯定不是在自己身上。努力地从马背上抬起头来,刘莹望了一眼那些奋力追逐的贼人,脑中似乎抓住了甚么东西,可却还是一无所得。
连续奔驰了数十里之后,明溯便颓然勒住马身,号令诸人立即休整用饭。这些贼人极为奇怪,虽然说他们大多都是步卒,可却总是能够迅速地追上自己,而且,看上去丝毫没有长途跋涉的疲倦,似乎一个个刚睡醒了过来,谨慎抖擞得很。
看来,背后还另外有人暗暗支持,甚至一支强大的运输队伍就停在不远之处,明溯皱眉望了一眼来时得方向,心中暗暗地下了决计。
第350章 树敌太多
那伙乔装的贼人可以在途中休息,然后突然从另外一个方向冒出来,明溯却不能,因为他必须不停地往前奔跑,中间还得腾出空来解决吃喝拉撒睡的重要问题。犹如拉练一般,这绝对是一个最好的减肥办法。
为了激励属下士卒的斗志,明溯甚至都把那场旷古空前,震惊中外的运动作战都作为范例搬了出来。
“主公,可是……怎么会,”尤胜单手扯住缰绳,随着战马奔驰,气喘吁吁地问道:“怎么会有那么一支队伍辗转反侧二万五千里,没有补给,没有援兵,而且还要不停地面对数十倍的敌人前堵后追,竟然还没有崩溃的?”
“这就是信念的力量。”明溯抬头怅惘地望着快要阴沉下来的天色,肯定地言道:“只要我们坚信必胜,那么就算再多上几千敌人,最终还是能够胜利。”
“可是……”尤胜也不是个雏儿了,长期在那西山之中,听徐庶等人轮流讲战斗的战例,早就耳濡目染得熏成了一个军史通了:“学院中怎么从来没有这个战例?”
“那是因为……”明溯本想说那是热兵器的年代,一个连只要拼命,选的阵地奇险,就能堵住足足几个师的进攻,可是现在自己早已不在那个时代,仅仅凭借体力做支撑,想要创造出这样一个奇迹,想想当年太平天国的李秀成就知道了该是如何的下场。一想到后世,明溯的神情顿时就恍惚了起来。
或许自己确实算是一个另类,本来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时代。老天你要选人过来,干嘛选我这个文弱书生撒,哪怕是到军营之中随便逮个管军械的,连同满仓库的弹药一起穿了过来也好啊。若是给自己一挺机关枪,就算是再来一倍的贼人又能奈自己如何?
看来是要研究点火器了,哪怕是整出几个大炮仗出来也是好的。明溯心中十分清楚,就凭这个时代的冶炼水准,恐怕能够打造出来,而且不炸膛的枪支,那个厚度,那个分量,估摸着也就跟后世的远程大炮差不多了。
不是火药难搞,自己修炼的那些厕所里随便刮点硝下来,再找点硫磺,草木灰,就能粗粗做了起来,可是……归根到底,火器的出现还是有着其必然规律的,想要在这个时代折腾出来枪支,那得先研究出高炉炼钢、车床钻孔的技术出来。如果有可能,就是那蒸汽机明溯都想整上一台,可是也只能想想而已,文科出身的他也就是大略知道些这些事物的原理,真正要琢磨出结构出来,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尤胜却不知道明溯早已想得这么遥远了,见其不再说话,便自以为是地安慰道:“没有这个战例不打紧,今后我们一定会创造出比它还要鼓舞人心的战例出来的!”
明溯回头会意地一笑,便大声地吆喝道:“快下雨了,就地驻扎,随时准备战斗。”
此时,随着几声惊雷,乌云已经逐渐压了下来。按照明溯的盘算,如果那些贼人是换马追逐的,那么定然不会如此轻松。每次追了上来,精神都那么好,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大量的马车在后面做着后勤。
马车能够遮风避雨不错,可是在这土壤松软的海滨,本身马车行驶时车轮就很容易陷入土中,若再加上一场暴雨,那么可以肯定的是,一时半会,那些贼人也只能暂时呆在原地,无奈等待雨过天晴了。
下雨对明溯而言是一个逃之夭夭的绝佳机会。若不是昨日里那一场突然袭来的暴雨,估摸着明溯等人早已疲惫不堪地瘫在原地等着贼人来杀了。
然而,此时明溯却是不想再跑了。就算是自己想跑,又能跑上多远呢,那些好整以暇的贼人只须顺着马蹄痕迹,一路追寻了过来,最终双方便又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斗。
连续逃了三天,明溯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自己此时正在右北平至辽西一片的海滨,本来自己还想转向往北,径自奔往右北平的位置。只要能够达到徐无山附近,以田畴、庞德此时在那边的实力,足以将身后的这帮贼人给打得哭爹喊娘。
可是,似乎这些贼人十分清楚自己的目的,或者不想让自己穿插到胡人部落的势力之中,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吧,于是,每当自己想要转向时,之多一两个时辰,那些贼人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左侧。没办法,只得一次又一次地被赶往了海滩。这简直是生生地要将自己赶入大海,最好自己忍受不住,自己投海自尽算了。
这一片区域,明溯已经走过一次了,所以,对于海滨的情况他心中十分清楚。所有的县城都缩在内陆,只要自己不能离开海滨,那么就永远进不了城池,当然,也只能一路被追击下去了。
本来明溯还合计着,实在不行的话,索性就沿着海滨一路狂奔到汶县一片,至少那边还有孟建驻扎了下来,可是从右北平到辽东,足足数百里的路程,就这样一直消耗下去,就算每次只付出三个人的代价,最后还是难以逃脱贼人的围堵。
当然了,贼人可能也已经盘算到了这一点,越是靠近辽西,这贼人每日里出现的频率就越来越多。看这样子,这次不把自己给逼上绝路,是不肯罢休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明溯恼怒地在原地走来走去,心中就是咯得慌。
到底年轻,精力充沛,刚一停了下来,尤胜就大声地吆喝属下安下营开始做饭,然后,又连声吩咐几名看上去精神稍微好点的士卒打马往前侦察一番地形。
“主公,要不然我们继续前行吸引注意力,你领着几人悄悄向北去寻找县城落脚?”安排好事情转回来的尤胜见明溯满面的苦恼,便小心翼翼地提出了心中的想法。
“贼人不止一批。”明溯却是没有回答他的话,突兀地说了一句。
“不可能!”闻言,尤胜顿时惊悚地跳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状。
也难怪他不相信,从这几天的战斗情况来看,这些贼人确实是消灭一批就会少上一批,至少第一次遭遇时,对方足足三四千人马,到先方才一战,粗粗估摸一下,大约也就千五六百人。
若果真像明溯所说的那样,贼人还有潜伏的人手,早就该趁着自己疲倦,一拥而上了。哪里还会让自己这行人如此苦苦地挣扎到现在。
“我一直在寻思一个道理,”明溯纳闷地言道:“你说这几天我们也累得够呛吧?”
“对啊,成天跟只兔子一般被人碾开碾去,不累才怪。”尤胜深有同感地连连点头。
“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些贼人不累啊。”明溯提醒了一句。
“还别说,这帮孙子一个个精神好得很,就像他们坐的是车,我们天天在马上颠一般。”提到这个,尤胜就十分生气,明明对方都是步卒,结果他们这帮骑马的快要累垮了,可那些贼人却一个个精神十足。
见尤胜到现在还没回过味来,旁边实在听不下去的黄忠抬手就敲了他一下:“甚么就像……本来就是!”这赏毛栗子的做法还是明溯发明出来的,没想到现在大家都会用了,这下下面的士卒可就遭殃了,往往那些军侯训斥手下时,话还没说几句,手指倒是连续弹了数十下。
“那拉车的马就不累?”尤胜回身指着那些同样瘦了一圈的战马,郁闷地言道:“总不可能都是战马在拉车吧。”
“战马拉车倒也未必。不过,可能对方的马车实在太多了,可以轮换着往前追。”
“不对劲啊。”尤胜歪着脑袋想了想,提了个疑点出来:“若是有那么多的人,一个个排队上来让我们杀,也该耗死我们了。”
这确实是个很现实的问题,不过经过几天的琢磨,明溯已经慢慢地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应该不是一批人,追击我们的是一批,也有可能是几批,但是负责运输的却是另外一批。那些运输的可能只是过来帮忙的,暂时还不想与我们正面对上。”
旁边黄忠连连点头,姜还是老的辣,这道理他早就想明白了。
听清楚原来现在是这样一个状况之后,尤胜顿时跳了起来:“主公,你说你该得罪了多少人撒!竟然有这么多人不死不休地追杀我们……而且,还有人跟后面帮忙。”
这个事情明溯也郁闷,事实上,就连那北海国他都列入了嫌疑对象,可却是一直没有确定方向,公孙度的嫌疑最大,张邈也有可能,甚至于那远在洛阳的曹操、袁绍都不能排除,除此之外,周边的势力或许都掺杂进来了,反正现在突然冒出了一个新生势力,触犯了许多利益方,不爽的人肯定很多,猜想没能证实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慢慢地耗光。”明溯回头望望那些神情萎靡的属下,暗暗地叹了口气,半日之前,自己还有一百五十六名属下,赶到这里,又有二十三人永远地倒了下去。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人的战斗力越来越低,伤亡率也就突然高了起来。
明溯仰首望了望天色,确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断然喝道:“传令下去,抓紧时间吃完饭,我们要拼命了!”
第351章 反向突围
上次走了一趟,这一片地形明溯也算是有所了解。就在晌午时分,诸人奔过了一条浅浅的河流。这是三天以来奔过的第四条河流,而且前面三条都集中在一起,惟有这一条,却是孤零零地似乎独自横亘在荒漠之间。
这条河流,明溯曾经三次接触过,而且就在这条河边,自己遭遇了段部的阻击,险些就丧命在那并不湍急的水流之中。
记得当初甄逸陪同自己返回的时候,曾经细细地介绍过这条双方偶遇的河流。
按照官设直道的走向,一般的商旅都是在渔阳界内会与这条河流不期而遇,然而直接折向东方,越过漫长的草原,穿过徐无山脉,直接到达辽西、辽东。
甄逸为了突出自己当时的危急程度,便告诉了明溯,其实除了直道之外,海滨还有一条传统的商道,弯弯曲曲地沿着海岸一路到达最顶头的汶县。
这就不得不提到这条宽大的河流了。如果在渔阳遇到这条河流,那么说明前面就是右北平的界内,但是,如果在海滨遇到这条河流,那就说明已经进入了辽西的界内。因为此时这条河流已经横穿过了右北平,直抵辽西入海口了。
根据甄逸的说法,辽西在右北平的南部占据了很大的一幅海滨地域,这部分地域十分狭小,所以,有些县城便直接修筑在了离海岸不远的地方,比如说那文成、徒河两县。文成是一个小县城,过了这条河流大致再往前五六十里,折向向北,便是文成县。
至于那徒河,毗邻文成,只是路程要稍许遥远一些。说起这个徒河,其实并没有大的河流经过境内,相传虞舜时即有此城,名为屠何,是一支夷人族居之地。春秋时期,屠何人领土广大、经济发达,军事强悍,并且曾经联合了东胡、山戎等诸多部落对燕国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险些就取而代之,后来被齐恒公率领了齐燕联军击败之后,城破失地,方才溃入塞外,并入东胡。
连续奔跑了将近两个时辰,不用多想,此时众人正在那文成平行的位置。若是说那些贼人沿途没有打点好各县,明溯是绝对的不信,不管哪一支队伍出征,后勤是必备的要素。
毫无疑问,现在贼人应该已经同向转移到了文成县的方向,甚至于已经进了城,正在里面遮风避雨,热汤热菜尽情享用。如果明溯按照正常思维,此时,他应该连夜冒雨急行军,抢在贼人的前面,直扑徒河而去。
可是,贼人既然经过周密的策划,步步紧逼,将自己牢牢锁在海岸沿线,那么自然会防备明溯进入徒河。
其实,刚才明溯有一个担忧没有说出来。既然贼人如此不依不饶地纠缠着自己,那么他们早就该明白,要想将自己这百余人全部留了下来,仅仅靠那剩下的千余人往里填,是永远都填不完的。
目前的伤亡比例大致保持在三十比一,也就是贼人死去三十人,往往才能换上明溯这边失去一人。就算是明溯等人疲惫不堪,这个比例再缩小一倍,那么明溯也足以凭借仅余的百余人去拼光对方的千五六百人马。
这个账谁都会算,明溯能琢磨出来结果,那一路算计着自己的统兵大将绝对不可能想不到。既然如此,他们为甚么还要继续将自己往徒河方向逼进呢?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明溯风卷残云地将面前的夹生饭给吞咽了下去,喃喃自语地言道:“元芳,你怎么看……大人,此中必有蹊跷!”
黄忠毕竟年岁大了,不可能像明溯这般随意糊弄自己的肚皮,此时正端着个瓦罐蹲在一旁,见明溯发问,便纳闷地言道:“主公,元芳又是谁?”
“元芳……”听黄忠发问,明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不是那破案入神的狄仁杰,而且,自己也没那个忠心耿耿的听众,便尴尬地一笑,解释道:“这是我家乡觉得事情蹊跷时的一种习惯性的语言,没甚么具体涵义的。”
“何事蹊跷?”黄忠还是没听明白。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见属下如此热心,明溯也不再独自研究,便将诸人全部召了过来,里三圈外三圈地围在了一起,方才在地上画了个弯弯扭扭的地图,在上面随手标注了三点,言道:“这是文成县城,现在我们就在它的南边,按照前面的惯例,此时贼人应该就在文成方向。从此地出发,径直往前四五十里,便是徒河,那是一座滨海的城池……”
“主公,方才你让我们拼命,是不是准备去抢那徒河县城?”尤胜似乎是明白了,一边咀嚼着嘴中的米粒,一边含糊不清地问道。
明溯抬头望了他一眼,低头想了一会,方才言道:“目前,我们有三个选择:一是直接往后退,不过这样一来,我们又得回复被追击的状况,至少三天才有可能赶回桃花岛,当然,这是建立在贼人没有后手的前提之上;二是直接转向向北,趁夜攻击文成;三是连夜赶路,直奔徒河,到了那里,我们就可以占据城池,固守待援了。”
“主公,你说怎么打我们就怎么走。”旁边一名军侯急切地喊道。
“往后退还得被追击,我觉得应该去占了徒河,毕竟贼人不可能长期围城。”
“打文成不妥当,贼人目前还有千余人,万一与城中官兵勾结起来,我们到时候就没得选择了。”
“不对,我们现在去打文成,他们肯定想不到,或许能收到奇兵之效。”
“去徒河!”
“打文成!”
……
本来大家都以为被逼了绝路,不想前面竟然有一座城池等着自己去抢占,顿时一个个都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
明溯没好气地摇了摇头,却是将希冀的眼神投向了黄忠。
黄忠若有所思地将头低了下来,半响都没发表一丝意见,口中却是不停地鼓动咀嚼着米粒。
明溯也不着急,就那么定定地望着黄忠。毕竟已经到了生死关头,此时任何一步走错,可能就是满盘皆输的结局。
好一阵子之后,黄忠才愤愤不平地将瓦罐放了下来,摇头言道:“主公心中早已有所猜测,还要为难属下这个老头子做甚么。”
“可是,我没有破解的办法。”明溯继续定定地望着黄忠:“此时我们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可笑之前我竟然还以为走活了这步棋。”
见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着哑谜,旁边尤胜顿时着急了:“要打就打,不打就歇息……主公,你能不能说清楚一些,怎么我甚么都听不懂撒!”
黄忠没好气地抬手又敲了他一记毛栗子,骂了一声:“毛猴子就知道打打杀杀,不知道用些脑子。你看看……此时我们已经八面楚歌,陷入包围圈了。”说完,手指沿着来时的方向,折向文成,一路圈到徒河,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半圆,与海滨正好形成一道完整的包围圈。
尤胜怔了半响,方才反应过来,呐呐地言道:“你是说,那徒河之中已经作好了布置,只等我们一头撞进去?”
“如果那贼人是由你指挥,你会放过徒河这么一个明显的破绽么?”
“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贼人没你愚蠢,所以,只要我们想一路往前,直奔徒河,结果就是一个死字。”黄忠幽幽地下了结论:“难道我们还能凭借这些战马去撞开城门?”
“往后退呢?”先前赞成退回桃花岛的士卒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以为后面还有退路么?”黄忠回头望了一眼沉寂的夜幕,断然言道:“从一开始的背后追击,到后来的侧面袭击,再到现在的听之任之,这些情况都说明对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那么说,我们现在除了战死,其他甚么也不能做了?”尤胜恼怒地将长枪深深地插入了砂石之中。
黄忠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观念抛了出来:“继续向前,而且要大张旗鼓地去打徒河,动静越大越好……”
先前不是已经判断了徒河有了准备么?闻言,大家皆是惊愕地望着黄忠,明溯是却是一拍大腿,兴奋地言道:“就这么干!”
后世有那么一支装备简陋的军队处于数十万敌军围追堵截的艰险条件下,采取了高度机动的作战方针,纵横驰骋于川黔滇边境广大地区,六次穿越三条河流,转战三省,巧妙地穿插于重兵围剿之间,牢牢地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最终彻底跳出了包围圈。这就是著名的战役实例:四渡赤水。
毫无疑问,虽然说黄忠不知道这个战例,可他提出来的想法却是与某个伟人完全不谋而合。当然了,在数十年之后,也有个卓越的指挥家创造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型战例,不过那时候却是单纯的国与国之间的攻防,远远比不上此时的处境凶险。
既然定下来方案,明溯便召过黄忠,悄声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即领着百人,裹着二女趁夜悄悄地往文城方向步行摸了出去。
静静地在黑幕之中休整了半个时辰之后,明溯骤然站了起来,慷慨激昂地喝道:“今晚,我们不一定都能活下来,可是,至少这一战,我们会让后人永远的记住。点起火把,方向徒河……杀!”
第352章 声东击西
所有空着的战马上面都绑上了火把,连同明溯在内,三十四个人,一百三十六匹战马,一路呼啸着往前奔了过去。所有的人都异常兴奋,这一路浴血奋战,无论是贼人的污血还是自己同侪的热血,现在还留在衣甲上面。鲜血可以夺去生命,同样也可以激发斗志,自从青龙山一战之后,除了转出西山之前,在陈留城大闹过一回之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酣畅淋漓的气氛了。
这一路上,被贼人死死地压得抬不起头来,整整三天四夜,除了压抑,还是压抑。所有人都希望在死之前能够痛痛快快地大杀一场,可是,迎接他们的,除了窝囊地被乱戟捅死之外,其他就没有了任何的选择。
这些都是一诺可以将生死置之度外的轻侠,现在的他们,心中唯求一死。
相比较属下那些将领之外,明溯曾经也是一个热血青年,所以,他并不喜欢带兵作战,尽管为了生存所迫,不得不逐步汇聚了这么多士卒。
这个时候,同样心潮澎湃的明溯突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一言可以决定万人生死的主公了。我就是一名轻侠,为了一解心中的激愤,可以血溅五步,可以抛头颅、洒热血。
与兄弟一起并肩作战的快感让明溯的身心不由地升腾了起来,尤其是现在,远远隔着七八里远,一条巨大的火龙突然从黑暗之中蹿了出来,迅速地沿着自己的方向奔了过来。紧接着,一条更大的火龙从身后迂回包抄了过来。
终于忍耐不住要合围了么?明溯心中惬意地呐喊了一声,随手在马臀上鞭打了一记,甩了一个极为陡急的大弧线兜到了马群的左边,那边本来是尤胜护佑的位置。
“小子,你那手还撑得住么?”早已是生死兄弟了,明溯也不再生分地去称呼尤胜的名字了。
“主公,属下还能再杀三百回合!”尤胜却是壮志满怀。
“此战若能活了下来,老子收你做老十三。”明溯豪爽地大笑一声,赶马继续往前冲了出去。
先前众人已经排行到了十一,也就那原先已吾县卒中出走的杜永,后来王重来投,却是因为时间顺序,直接定为了老十二,现在若是再加入尤胜,却是货真价实的十三了。
闻言,尤胜顿时大喜过望,追在后面高声喊道:“主公此言当真?”
“废话,老子从来就是一个唾沫一个钉……老十三,给老子可劲儿地杀吧!”明溯的声音遥遥地飘了过来。
“吆喝……”听了自家主公与统领的对话,顿时幸存的士卒尽皆欢呼雀跃了起来。若是自己的统领成为主公最亲近的人之一,那么自己这帮人从此自然就在军中高人一等了。当然,此时没有一个人会去想自己还能不能活了下来,因为这事,得看周边的敌人的意思,他们自己说了不算。
三四十里的路程说长也不长,就在诸人呼啸声中,夹砂红土夯成的徒河城墙上面,一个个箭垛后面火把正在熊熊燃烧。
我勒了个去,果然不出老子所料!明溯心中咒骂了一声,隔了两三里路,便勒住座下的灰马调转过来。之前那匹骑出来的枣红马早已倒下了贼人的长戟之下,自己这匹灰马还是一个士卒舍弃了性命,在贼人的围困之中让给自己的。
在中国的古代,江河成为皆有专指。只要提到江,世人都知道是指扬子江,也就是长江,说到河则是大河,也就是黄河,至于其他水系只能称之为水,比如说桃花岛所在漯水,绕洛阳而过的洛水。因而,徒河这个名称只能是屠何人的一个变迁谐音,仅仅是一个县名而已。
不过,从今晚开始,徒河就将真正地成为一条河了——血河!明溯要用贼人的血为黄忠铺出一条暗袭的通道,一条鲜血流淌而成的真正的河流。
见明溯停了下来,尤胜紧忙大声指挥着手下士卒将那些空着的战马兜转了回来,形成一团庞大的火焰,远远地与那人影憧憧的城池互相对峙了起来。
“主公……六兄,杀吧?”安排好了战马之后,尤胜得意地转了过来,似乎是生怕手下听不到一般,卖弄地大喊道。
明溯好笑地回头望了他一眼,仰首望着那城墙之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喊杀。”
“啊?”尤胜一时没弄懂明溯的意思,纳闷地立在原地,浑然不知道自己该干甚么。
“我让你们拼命地喊杀,”明溯伸手指了指那距离此地还有十余里的两条火龙:“你们大家一起喊,声音越高越好。”
“喏。”尤胜开心地应了一声,稍许酝酿了一下情绪,随即,长枪高举,一声凌厉的喊声震彻了整个夜空:“杀……”
见自家统领带了头,顿时大家都兴奋了起来,随着这一连串斗志昂扬的呼声,城墙之上锣声四起,人影都纷乱了起来。
此时,火龙已经渐渐地汇聚到了一起,见这边声浪喧天,顿时速度尽皆加快了几分。
“马背上的火把都拔了下来,”见追兵已经逼近到了两三里之内,明溯大声地吩咐了一声:“一会儿我往上攻,你领着弟兄们往回杀,黄忠此时应该已经开始攻城了。”
“这不行!”尤胜愕然回头望着明溯,呐呐地抗议道。
“他们要的是我,只要我没走,贼人就不会去追击你们的。”明溯却是不容置疑地言道。
“可是……”
“不会有事的!”明溯斩钉截铁地言道:“将那些拔去火把的马都赶散了开来,越远越好,老子可不想再像上次一样,最终想逃都找不到一匹马。”
“主公!”这时候,那些士卒已经明白了明溯想一个人留了下来,吸引贼人的注意力,好掩护他们杀出去,便一个个冲了过来,苦苦地哀求道。
“放心吧,老子还没活腻呢。”明溯咧开嘴巴,望着天空狰狞地一笑道:“老子命硬,哪个想吃便要做好崩断牙的准备……这是军令!”话一说完,便随手在马臀上劈了一刀,那战马吃疼之下,顿时蹿了起来,死命地往着城墙撞了过去。
“熄了火把,准备回冲!”尤胜犹豫了一下,最终理智还是战胜了冲动。事实上,他也知道,就算是添加了自己这些人的性命上去,仍是无济于事,弄不好最后一个都跑不掉,还不如趁敌人没有反应过来,先突围出去,等在半路中再接应明溯。
“杀!”三十三人齐齐将长刀举起,呐喊了一声,便往回冲了过去。
就在背后轰隆一片马蹄声中,明溯已随着那高速奔驰的战马已经冲到了城墙下面。眼看前面突然出现了一片水面,那马哀鸣一声,便突然马失前蹄,一头栽进了护城河,明溯却陡然拔身而起,借着冲劲,跃上了城墙。
“仁义侯在此,哪个贼人敢来交战?”明溯手持长刀,回身一下子砍断了旗杆,傲然喝道。
“我来战你……”一个军侯模样的人持着直剑冲了上来,距离明溯还有两步之时,却是突然哀嚎了一声。其余诸人只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席卷而上,锋利的刀刃开瓜一般,一路从小腹勾到了那军侯的下颌,鲜血顿时炸迸了一地。
“还有谁来?”明溯却是牢牢地战在原地不动,只是将那长刀微微下垂,血珠一颗一颗地滴了下去。
“休要猖狂!”正在那些守卒畏畏缩缩之时,突然又是一个黑甲人从城楼之中扑了出来,手中长戟挑动,直奔明溯胸部而去。
明溯嘴角轻蔑地一笑,伸手一推面前那还未倒地军侯,脚下却是突然一点,顿时,那人手中的直剑便飞了出去,
见情况危急,旁边守卒纷纷尖叫了起来,明溯却是突然跃了起来,长刀挥舞之间,四五个抢上前的守卒只觉得头顶一凉,转瞬,如同一碗豆花从上面泼了下来,白色的糊状物沿着眼耳口鼻,趟进了衣袍之内。
明溯轻轻地掸去月白色长袍上面沾染的一团糊汁,随手又将那手指送进了口中,咂巴了几下,放声大笑几下,方才意犹未尽地赞叹道:“世人皆言猴脑好吃,岂不知这人脑更是大补!”
“魔鬼,魔鬼……”望着凶神恶煞般地站在一堆死人之中的明溯,那些守卒一个个惊慌失措,脚下不断地往后退缩了下去。
正在此时,远处一连串的怒吼声响起:“杀!”
作为与明溯打了十数场交道的老对手,那贼人的首领第一时间便发现这股倒卷回来的士卒中间并无明溯的身影,正在诧异只见,突然发现那城墙之上,一道身影正在大杀四方,顿时心中大怒,喝令手下舍弃了这些虾兵蟹将,全速往徒河方向冲了过来。
不得不说,这贼人的首领在追击明溯之前,也算是下了一番苦功去了解他了。杀入自己阵营的只有区区的三十余人,按照先前的计算,明溯手下应该还有百人,空余的战马还在城外四下走散,自己过来的路上并没有发现有人隐藏,那这突然消失的百人究竟去了哪里呢?
想到明溯属下士卒惊人的战斗力,这贼人首领顿时面色一片煞白,恨不能立即飞入城中,抢在这些人控制住县城之前先将他们一个个地揪了出来。
第353章 寻求庇护
区区三十余人,就敢对着自己数千兵马发动进攻,一时之间,那贼人首领心中顿时产生了一股强烈的羞辱感。更有甚者的是,就是这三十余人,虽然每个人面对的都只是寥寥无几的十数个对手,可自己手下那些暂时找不到事情做的士卒,竟然就这么傻呼呼地围在四周,互相推搡着,不停地呐喊着。
就是头猪,也知道应该分出精力来看看对手剩余的人去干甚么了。望着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耀武扬威的明溯,贼人首领心中十分愤慨,随手便是一剑重重地将旁边奔走的一名手下劈翻在地,嘶哑着嗓子狂吼道:“不要管他们,赶紧进城!”
若是被明溯控制住了这座城池,那么自己先前二千多手下可真算是白白地奉献出性命了。只要能够顶到白天,凭借明溯圣上御封的侯爷身份,就足以得到满城百姓的拥护。
不管那城中的官吏曾经暗中得到了甚么吩咐,一旦大家旗帜鲜明地坐到了一起,便无人再敢明着去杀害一个朝廷要员,除非他准备立即拉起旗帜造反。
至于自己,虽然还有数千兵马,可是,在不敢亮明身份的前提下,难道还能与一座城池作对不成?只要自己所率领的“贼人”胆敢攻城,明溯就能将那些守卒逼了上墙与自己争斗。
一个人为了活命,甚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尽管不清楚明溯是否有这个决断力,但是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已经被自己压着杀了三天的明溯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复仇的机会,而且,这座城池刚刚还帮助过他的对手。
其实,明溯也不一定非要据城而战,只要掌握了这座城池,凭他的手段,想要从那帮猪一样的官吏口中逼出真相,简直是易如反掌,到那时候,被动的就是自己这一方了。
除非将城中万余百姓全部屠戮一空,否则的话,自己袭杀仁义侯的消息立马就会传了出去。
其实,就算是将这些百姓都杀了,也无济于事,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只要自己在徒河大开杀戒,那么先前曾经暗中帮助过自己的人立马都会将自己孤立起来,到时候,可能不等朝廷大军来剿,单就这些沿途的城池,可能都能将自己留了下来。
反正他们从来没有明着与明溯对过阵,最终天下一怒,伏尸百里的都是自己这一方九族之人。
想到这里,那贼人首领心中便不寒而栗,再也顾不得去围歼尤胜等人,匆匆忙忙地往前冲了过去。
“营长,我们还往回杀么?”突然压力一轻,那些冲了出来的士卒都纷纷觉得不可思议,紧忙围拢到尤胜旁边急切地问道。
尤胜不甘心地往后望了一眼,断然喝道:“我们先走,到半路上再停下来等待主公。”
就在明溯站在城墙之上,搜肠刮肚地寻找着诗句,来表达自己独孤求败的寂寞之时,突然数不尽的箭矢从城墙下面飞了上来,顿时将他吓了一跳,一个纵身便跃下了城楼,潜入了民宅的阴影之中。
那些守卒就没有这么好的身手了,随着几轮抛射,一片片的人群成堆地倒了下来,余下的守卒没头苍蝇一般,惊惶地到处寻找着能够躲避的地方。
一个戏剧性的场面出现了——之前明溯一人跃上城墙的时候,那些守卒尽皆奔了过来,里三层外三层地将这段城墙密密地围了起来,后来明溯杀人立威,虽然没能将这些守卒当场吓跑,却是让他们都退到了一起。
箭雨纷飞,嗖嗖地穿过那些布袍蔽体的身躯。现在可是最为炎热的夏天,除了一些统兵的将领,比如说方才那枉死在飞起的直剑下面的黑甲都尉之外,其余人皆是袒胸露肩,只是粗粗地披了一件衣袍。
下面的贼人首领却不知道明溯早已不见了踪影,只是喝令着手下一波一波地将箭矢抛了出去,密集地将那城墙上面洗涮了个遍。回身望了一眼正在被“自己人”无情绞杀的守卒,明溯不屑地笑了一声,纵身便穿过街道,径自往对面奔了过去。
场面彻底失控了,与“贼人”勾搭的都尉第二个就战死了,知情的县令却是畏畏缩缩地躲在县衙之中不敢出去。幸运地活了下来的士卒早就各自寻得了掩体,被城下的贼人杀了这么同侪,自然没人会再相信那些人的喊话,于是,本来早就勾结在一起的两帮人竟然就这么诡异地隔着护城河对峙了起来。
这是一座小城,尽管明溯刻意地避开了繁华的地段,却是无可避免地撞上了县衙门前守卫的一堆士卒。见一人匆匆忙忙奔了过来,那些士卒齐声发了一下呐喊,便平端着长戟迎了上来。
是杀过去还是怎么办?明溯脑中念头一转,便迅速地将长刀掩入了身后,脚下速度不改,口中却是惶急地喊道:“城破了,贼人攻进来了,好多血啊……”
底层的士卒哪里知道上面那些肮脏的勾当,这些士卒也只知道今日有贼人犯境,所以一直在加强戒备,此时突然听到贼人破城的消息,顿时一个个面面相觑,等到想要问个究竟之时,明溯却是脚步如飞,一路高喊着“贼人攻进来了”,直接转过了街尾。
这场对峙一直持续到了天明。好不容易才壮起胆子爬上城墙的县令望着那死状惨烈的一段城墙,以及眼神怨毒的守卒、民壮,顿时一个头两个大,恨不能直接将那暗中传书的人的祖宗八代女性都绑了过来,全城男子发动起来,挨个儿排队运动过去。
不得不说,这县令的涵养还是十分好的,尽管心中将对方骂得狗血喷头,可是一看到那城下打了起来的黑色旗帜之后,脑中一转,便遥遥地对着城下喊道:“大人,反贼已经穿城而过,还请撤兵吧。”
“还请让我等入城搜上一搜。”那贼人首领不得入城之后,再已派兵将四门团团围住,此时那县令让他无功而返,自然是不情不愿。
“大人见谅,小城昨晚遭了贼害,需要安抚的地方甚多,无暇招待大军。”县令也不敢开门啊,作为合作方,都被对方杀伤了这么多,此时县尉又无辜枉死,自己若是放了这些人进来,万一他们当场翻脸,直接杀人灭口怎么办?
这边交涉无果不谈,那边文成却早已上演了一场好戏。
昨晚,黄忠领着百名士卒暗暗地洒了出去,果然摸出了几名远远监视的探子。遇到这些精于夜袭的青龙战队四周,那些探子也只能到阴曹地府去向阎罗哭诉自己的委屈了。
攻城的过程却没有明溯想象的那么艰险。先前出城的时候,那贼人首领太过于匆忙,竟然没有吩咐留守的手下将吊桥升了起来。省了一半步骤的士卒只是寻了没人的地方,攀爬了进去,悄悄将那城门开了一道缝儿,便大功告成了。
没有绞盘的吱咯声响,等待那些守卒的命运自然是在懵懂之间一个接一个地暗中被割开了喉咙。
不得不说,这一次那伙“贼人”是满怀信心地准备将明溯围歼在徒河城下,所以留下来的人就少了点。就在那剩余看管着车辆的百余人惶恐惊讶的目光之中,面色煞白的县令、都尉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
“奉仁义侯命令,所有混进城内的贼人格杀勿论!”县令死命地咽下了那口一直徘徊在口中的浓痰,抖颤着声音喝了一声,顿时旁边数百名守卒抢了出去,刀剑挥舞,长戟乱刺,片刻时间便将那些贼人给消灭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杀完了自己的合作者之后,文成县令畏惧地偷眼望了一下身后的黄忠,悄悄地央求道:“大人,能不能将那刀让开一些,下官腰间咯吱得怪难受的。”
“有老子那些死去的弟兄难受么?”黄忠鼻间哼了一声,刀往前多送了半分,口中却是冷冷地言道。
似乎落入了冰窖之中,那县令顿时浑身打了个寒颤,紧忙陪着笑脸言道:“不碍事,不碍事的,大人尽管放那边,下官克服克服就是了,克服、克服……”话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一丝哭腔。
明溯到的时候,险些以为黄忠等人已经全部挂掉了,因为那城中正喧闹异常,随着一道道的锣声紧促地响起,城中的靑壮大多都被从家中赶了出来,手持各式奇形怪状的武器,如临大敌地分散到了各段城墙之上。
望着城门洞口抖抖簌簌的县令等人,明溯释然一笑,淡淡地吩咐黄忠将长刀撤掉,这才勾着那县令的肩膀一同行了进去。
“听说过本侯的名头么?”
“侯爷大名如日中天,下官对你的景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大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天地可证,日月可见啊!”
“是不是还要加上点甚么千秋万代,一统漠北?”
“对对对!”
“我呸。你以为本侯是胡人撒,还真扯到漠北去了。”
“不不不,侯爷是千秋万代,一统中原……”见明溯眉头倒竖了起来,那县令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了起来。
“嗯?”明溯好笑地抬眼望了那县令一眼,却是回头对那被两柄长刀生生地架住的都尉言道:“这位大人可要为本侯做主了,万一哪天圣上问起来,想要造反的可不是前来寻求庇护的本侯,而是你们县令大人。”
闻言,那县令吓得膝盖一软,差点当场就慵了下去。
第354章 又起疑云
望着手下除了十余人挂彩之外,其余皆无折损的诸人,明溯得意地点了点,暗自赞扬了一番那伟人的招式还真管用,就这么一记声东击西,让自己等人暂且有了个缓息的地方不谈,竟然还误打误撞地引得对手狗咬狗了一场。自己加起来也不过才杀了十人,估摸着那阵箭雨下来,徒河之中损失定然不会小,接下来就看朝廷该如何反应这场“贼乱”了。侧卧在县府大堂之中,明溯惬意地将一条腿伸出去,示意那刘莹上来敲打几番。
见明溯得意似乎连自己祖宗都快忘了,惊吓了一路,此时方才镇定下来的刘莹愤愤地将头扭过去,故意装作没看到,旁边那急切地想要将功赎罪的县令却是殷勤地凑了上来,不轻不重地捶打了起来。
“对了,你对本侯甚为景仰,可是本侯还不知道你到底景仰甚么呢?”明溯突然想起了那城门处的对话。
先前无意中说出大逆不道的言语,县令到现在还是有些惊魂未定,见明溯问起,便强自抑制住心中的畏惧,小心翼翼地言道:“侯爷在帝都之中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天下闻名,下官也甚为景仰得很。”
“千里之外杀人,那有些夸张了,但是百步之内只要想取条性命,还是没甚么难度的。”明溯说到这里,抬手便将那放置在一旁的长刀突然甩了出去,正好击中那鬼鬼祟祟想要溜了出去的都尉背上。
惊恐地望着本县都尉喉咙地咯叭咯叭地响了几声,便口吐血沫趴在了地上,县令微微有些松懈的身体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紧忙伏在地上,眼泪鼻涕一起涌了出来。
“不用怕,你这么听话,本侯定然会保着你的。”明溯叹了口气言道:“总是有些小人期盼着奇迹出现,可是却一个一个在本侯面前死了过去,你说说看,他们可怜不可怜?”其实,明溯并不知道这已经是自己今晚杀的第二个都尉了,若是知道先前那黑甲之人也是一县都尉的话,恐怕此时心中又要洋洋得意地自诩为“都尉专业杀手”了。
“可怜……啊,不!”那县令才说了一半,便惶急地改口道:“是可恨——非常可恨!”
“听说你府上有些书信?”此时,那县令满手都沾满了鼻涕,明溯看着就恶心,也不再折腾他为自己捶腿了。
“有有有!”县令将地磕得震天响,忐忑地言道:“本来,那位大人在信中吩咐下官看完就烧了的,可是因为涉及到侯爷,下官不敢私自做主,便都留了下来等侯爷过来取阅。”
“你早就知道本侯要来?”明溯心中不由地好笑了起来。明明是个胆小怕事的老狐狸,却是将事情推得个一干二净,似乎就差没使人立即送到自己手中一般。
明溯正想着这个,结果那县令竟然就恬不知耻地表功道:“本来下官寻思着这等大事一定要赶紧报与侯爷知晓,可却一直不晓得侯爷身在何处,只得暂存下来……”
“少跟本侯玩这一套,到旁边跪候着。”明溯抬脚将那县令蹬到了一旁,却是淡淡地问那正拿住书信面上青一阵紫一阵的刘莹道:“小丫头,看好了没有?”
“封谞、徐奉确实是宫内的常侍,而且,这书信纸张、用墨也都是宫内的制式。”刘莹微微窘了一下小鼻子,闷闷地言道:“只不过,这二人的钤印、笔迹我都从来都没注意过,不能确认是否真迹。”
“是真的,是真的!”闻言,那县令顿时大急,紧忙解释道:“徐常侍当年曾经奉旨到辽西监修缮高庙,下官那时与之结识后,便每年都供奉两回,自然识得他的笔迹。”
“那封谞呢?”明溯自然不会放过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物,就在那书信之中,正是封谞私令沿途各县听从一支掌黑旗的军队物资调遣,并且将自己形容成了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只差没套上窃国的罪名了。
“下官到帝都叙职之时,曾经通过徐常侍引荐,求得封常侍一书墨宝,上面笔迹、钤印俱全,自然不会认错。”县令紧忙将证据主动提供了出来。
其实也不用他多说,方才明溯心中疑问之时,话才说了半句,便已发现那堂上正中悬挂的一幅字画,竟然钤印与自己先前看到的一模一样。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就算那封谞、徐奉想要抵赖,也是不大可能了。
弄明白了这伙“贼人”背后的指使之后,明溯却是不喜反忧,不为其他,只为这二人自己也只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从未接触过,怎么就莫名其妙开罪了他们,惹来如此杀身大祸呢?
既然涉及到了刘宏身边的人,那就不由得明溯不谨慎对待了。本来明溯还准备让两个宫女为自己做一回证,到刘宏面前好生地去告上一状,现在突然涉及了两个常侍,那就比较为难了。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分量不够啊,若是将二女送到帝都,恐怕还不等见到刘宏的面,就被人暗中给害了。常侍与宫女,这说话的分量孰轻孰重,明溯心中还是清楚的。
这两个死宦官穷凶极恶的手段风格,明溯已经领教过三天四夜了,自己都险恶枉死这海滨,何况是那危机四伏的洛阳呢。想了想,明溯还是放弃了派二女回去的想法,决定等自己事罢,亲自去那洛阳走上一趟。我勒了个去,再大难不成还能大过张让不成?老子可是与张让也曾经接上过头的主儿,大不了狠狠地出上一回血就是了。
那刘莹见明溯眉头时皱时松,面上却是一副惘然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心中突如其来的一软,便呐呐地问道:“要不要我回洛阳一趟,将此事禀明皇……圣上?”
“不用了。”明溯抬头看了刘莹一眼,随口回了一声:“你是甚么身份,又怎么能与那常侍对抗,再说了,圣上肯不肯见你还两说呢。”
“你怎么知道我就见不到圣上?”闻言,刘莹的腮帮顿时就鼓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气呼呼的。
“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就不要搀和了……虽然说那两个狗杂种还算不上男人。”明溯笑着拍了拍大腿,示意刘莹过来:“女人的任务就是生小孩,服侍男人,你可别说在宫中时没人教过你。”
一听生小孩,刘莹的脸顿时涨得绯红一片,口中啐了一下便甩头行了出去。
见明溯落了单,那县令斗起胆子上前进言道:“侯爷不必气馁,下官府中恰好新纳了一门侍妾,生得是花容月貌,丝毫不比方才那位女子逊色……”
这甚么意思撒?难不成跟老子显摆来了?明溯见县令一味地在那自夸,便不悦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又怎么样?”
“如果侯爷需要,下官可以召她来侍候侯爷。”那县令一脸的谄笑。
“你就这么上赶着要一顶绿帽子?”与刘莹那是**,若是真要了这县令的侍妾,那就是狎妓了,两者之间的情调有如天壤之别。
“绿帽子?”县令眨巴眨巴小眼睛,却是没弄明白这是甚么意思。
明溯这才想起绿帽子的由来是那后世的蒙古人挥军南下进入中原之后,实在看不惯号称礼仪之邦的中原人开设的妓院,便规定妓女须着紫衫,在妓院里做工的男人则戴绿头巾,以示与正常人的区别,延续到后来,才诞生了中国男人最怕的这一顶帽子。这个时代的人哪里会提前知道这回事情。
不过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明溯也不介意拿这个帮凶开涮开涮,于是便给他编了个故事:“上古时候,有一对夫妻。妻子生得娇艳可人、风韵犹存,平时在家里做点针线活,因生得貌美,早就已招徕一些狂蜂浪蝶追求;丈夫则是一个生意人,要经常到外地去做生意。两口子的日子过得本也富裕,只不过在丈夫外出的日子里,妻子就不免枕冷襟寒、寂寞难耐。
终于有一天,妻子忍不住跟街市一个卖布的好上了,在丈夫外出做生意的时候,他们就巫山**地在一起厮混。有一次,丈夫回家后三个月都没有外出,直急得那个卖布的天天在他们家附近打转。这一天,丈夫骑着马到城外打猎去了,经过街市,那卖布的见了非常高兴,以为他又要外出做生意,当晚就迫不及待地窜进了妻子的卧室,准备和相好幽会。不料当晚丈夫就赶回来了,几乎将他逮了个正着,妻子也吓了个半死,那卖布的只好哆嗦在人家的床底一整晚。这件事后,妻子就向那卖布的要了一块绿色的布料,做了一顶帽子给丈夫,还和那卖布的约定,当你看见我丈夫戴上绿帽子外出的时候,你就可以来了。
过了几天,丈夫又要外出做生意了,妻子赶紧拿出那顶绿帽子对丈夫说:外面的风沙大,戴上就不会弄脏头发。而且这颜色让你看起来很俊,以后你每次外出我都为你做一顶,就像我跟在你身边一样,你就不用牵挂我了。丈夫听了很开心,以为自己真的很俊,于是高高兴兴戴上那顶绿帽子,骑着马得意洋洋穿过街市,到外地做生意去了。
当晚,他妻子就和那卖布的睡在他的床上。以后,那个卖布的凡是见了那丈夫戴着绿帽子外出时,心里都不禁心花怒放:哈!你的绿帽子是很俊,不过今晚该到我了。”
第355章 战前准备
本来明溯是准备嘲笑一番这个县令,看看他动怒的模样的,不想这县令为了活命,煞是能够忍耐,见明溯讲完故事,便钦佩地躬身一礼,坦然言道:“那《汉书?东方朔传》有云:绿帻,贱人之服也。下官一直未能理解其真正涵义,今天听了侯爷的话,下官顿时如同醍醐灌顶,大彻大悟……侯爷委实博学,下官十分佩服!”绕着圈子骂了半响,最终一拳却打在空气中。望着那满面真诚,如沐春风的县令,明溯心中不由得大为郁闷,便不由得问了一句:“你就这么不介意本侯玩你的侍妾?”
“不介意不介意!”那县令犹如脱光了衣物招摇过市的那个皇帝一般,正气凛然地言道:“贵人降临,以妻待客,这是我们边塞地区的传统美德。侯爷若真能拨冗一赏其色,这是下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又怎么会介意呢。”
明溯这才想起,在这个时代,妻子大多是与牛马一般属于男子的财产之一,不提这边塞的以妻待客,就在那中原礼仪地域,大户人家杀妻待客亦是常见的事情。
望着那县令满面的期盼,一副自己若是不玩玩他的侍妾,就是不给面子的神态,明溯顿时一阵无语。
毕竟不是种马,所以,最终明溯还是让那县令失望了一回。尽管不知道两个死宦官所派遣的人马会不会半路折回文成,不过为了稳妥起见,明溯还是连夜唤过来一什士卒,如此这般地吩咐了一番之后,又在本地找了两名向导,便直接派了出去。
除了被押解在厢房唉声叹气始终不敢入眠的县令、城头来回奔走的守卒,协助守城的民壮之外,城中再无其他动静。这一夜,明溯睡得极其爽快,日上三竿的时候方才幽幽地醒了过来,却发现旁边满眼红丝的二女正坐在床边紧张地望着自己。
“又出甚么事情了?”明溯侧耳听了一下,外面除了偶尔传来的号令声之外,其他更无甚么异响,便纳闷地问道。
“无事。”二女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地摇了摇头。
“既然无事,你二人为何这副模样?”明溯一边说,一边就要掀开被盖爬起来,却突然发现下面凉梭梭的,低头一看,原来自己的裘裤已经被褪了下来,便紧忙一把又盖了回去,郁闷地连声追问道:“你们昨晚做甚么事了?为何脱我裤子?”
闻言,一缕红云顿时飞上了二女的面颊。好半响,刘莹方才恨恨地一跺脚,站了起来,背对明溯小声地抗议道:“谁脱你裤子了……还不是你睡觉极为不老实,先是八爪鱼一般将整个床都霸占了,后来竟然自己又把衣物都扯光了,害得我们一夜没敢合眼。”
明溯双眼发直,呆呆地望了那低头不语的阿英半响,才突然醒悟过来,便腆然挠了挠发髻言道:“我也是担忧你们的安全,事急从权,才临时决定合床而卧的,却不曾想又多了这么多事端,这倒是我欠考虑了。”一边说,一边飞快地将散落在旁边的衣物给抢进了被窝,窸窸窣窣几把就套了上去。
刘莹却是幽幽地一叹,甚么话也没说,就那么怔怔地望着外面。
其实,昨晚明溯突然安排三人同房,刘莹心中又是羞涩又是莫名的期盼,然而,等到了半夜,突然发现明溯褪去衣物,露出那狰狞的话儿之后,刘莹却只是拼命地咽着口水,甚么动作也不敢做了。
自先秦到两汉,男女之间关系极为自然,就像那每年一度的踏青,若是两人互相看对眼了,说不定就会天做床地作被,好生地嘿咻一回,这些事情诗经里亦是记载颇多。
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天,刘莹潜意识中早就把明溯作为了那个可以依靠的男子了,心中暗生情愫也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可这事怪就怪在明溯头上,随便昨晚他召了哪个女子侍寝,结果都将会是一桩风流韵事,可无巧不巧的是,他当时太疲惫了,心中只顾着安全考虑,也没有多想,便直接武断地命令二女随他回房。
最终的结果就是,心生爱慕的刘莹眼睁睁地望着那话儿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宿,却是顾忌到旁边陪伴的阿英,连个手都没敢伸了出去。至于那阿英心中是如何想的,刘莹也无须多问,毕竟二人身份判若天地之别,总不可能自己这个长公主在旁边眼睁睁地看着顺眼的男子与其他女子交欢吧。
既然二女红着个眼睛,苦苦抵抗着乏意,明溯自然也懂得怜香惜玉,便低声吩咐了一声二女歇息,自己像兔子一般飞快地蹿了出去,反手带上了房门,方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想着自己剥光了在二女面前展览了一夜,明溯心中就是一阵不平,可是不平又能怎么样呢,总不会现在再杀回去,将二女剥光了也看回来吧,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自己去做。
见明溯出来,早已在院中守候的黄忠微微地一笑,露出一副你知我知的暧昧神情,口中却是迅速地将布防的情况介绍了一遍。
原来这文成也是个小县,城中只得不到五千户居民,守卒更是少得可怜,只有区区五百人。其实按照汉制,十户抽一丁,这个比例倒也符合律法规定,可现在却是非常时期,毋庸置疑,那些官兵假扮的贼人一旦发现前方消失了自己的踪迹,定然会往回细细的搜索。即便怀疑不到文成方向,可他们代步的大车也全部都留在文成之中,所以说,无论如何,明溯与他们之间必然会有一次遭遇战,除非自己主动放弃文成这道并不坚固的屏障。
“民壮抽了多少?”明溯一边往外走,一边随口问了一声。
按照昨晚所见,对方两路人马,一明一暗,加了起来足足有四五千人,但就凭借城中这些忠诚度不高的守卒以及自己手下区区百余人,想要护住四面城墙,就是用大脚趾去想,明溯也知道难度太大。
这些都是黄忠亲自部署的,自然是了然指掌。见明溯问起,黄忠便流畅地回道:“城中青壮约莫二千余人,不过并器盔甲却甚为匮乏,除了数百人能够分到一柄兵器之外,其余人都是持着棍棒农具上墙协防,至于弓箭,搜遍全城,也只凑了百余副。”
“周边树木可多?”望着面前只得丈许的城墙,明溯不由地锁紧了眉头。
“城外零散有着数十颗大树,然而,昨晚属下潜伏之地却是有一大片茂盛的树林,距离城东不足三里。”黄忠也是知道明溯在担忧甚么,便将了解的情况禀告了一番:“本来属下准备派人出去将那些树木砍伐一空,可毕竟人力甚少,贼人转瞬便至,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有了树木便能制造攻城工具,这些常识不用明溯提醒,久在军中的黄忠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有的事情,尽管你能看到它的危害,囿于自身实力,却也是无能为力,只得徒叹奈何。
攻城历来是最残酷的。因为昨晚的错误举动,始终没能进入徒河的那支“贼人”队伍无奈地撤回了文成,然而,这里却已不再是他们的温暖的巢穴。
失去了大车这一便捷的运输力量以及沿线的后勤补给,会是甚么样的下场,任何一个“贼人”心中都很清楚。不管心中是如何迫切地期望入城休整,可面前横亘的城墙都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
为了发动全城的百姓协助守城,黄忠指使手下士卒满城散布了贼人已经在徒河进行了残酷的屠城消息,那名早以被明溯整得麻木了的县令更是登上县府前的高台,慷慨激昂地进行了一番战争动员。
其实,也由不得他不去配合,昨晚明溯悄悄派了一什士卒出城的举动并没有刻意地去隐瞒甚么,已经一夜半日过去了,毫无疑问,现在至少有五六座内陆的城池已经收到了贼袭的消息。
被那一什士卒带着的还有封谞、徐奉的亲笔书信,以及那大堂之上悬挂的书轴,用明溯的话讲,现在你只有全力保障本侯的安全,若是本侯有甚么闪失,那么不论其他县府主官会落到甚么下场,至少这文成上下都逃不了一个通贼的罪名。当然了,若是能够抵挡住贼人的进袭,本侯定然亲自向圣上禀明你事先遭到蒙蔽,为你求情赦免。
不管明溯承诺不承诺,都由不得这个县令不去卖力,城中的亲属连同家人全部被绑在了大堂之中,七八个明溯的手下各持兵器,虎视眈眈地守住了入口,这个时候,只要稍微不顺明溯的意思,不消那刘宏发话,便是眼前这个阎罗一般的少年,便足以将自己先抄家灭族。
见识过明溯雷霆一般将那都尉击杀,又顺手做了一回斩草除根的事情之后,县令心中已经不敢再抱甚么侥幸了。足足七百余颗首级,上至白发巍巍的老翁,下至还抱在怀中的婴儿,中间还有那县尉强抢的几名侍妾,就在县府前面的操练场中,随着明溯嘴角的一丝笑容浮起,片刻时间,哭声便全部销声匿迹,剩下惟有一颗颗犹自惊恐的睁大着眼睛的首级,无力地滚落在漫地的血河之中。
第356章 血流成河
“徒河已经成了血河,文成是不是也想效仿一番?”随手提起尿液浸透了下半身的县令,明溯低头阴测测地问了一句。闻言,县令如同兔子一般飞快地从地上蹦了起来,颤抖却又坚定地面对那些围观的百姓喊道:“贼人进袭辽西,本城都尉通贼,已被当场斩杀。圣上怜悯文成百姓,特派了仁义侯前来指挥守城事项,只要捱过了三日,朝廷大军定然来援。”
“很好。”见这县令如此懂得配合,明溯倒也不便于去为难他了,便上前几步,越过县令,将手中长刀举高,声泪俱下地言道:“本侯也不瞒诸位父老,那贼人人多势众,就在几个时辰之后,昨晚已然血洗了临近的徒河县城,现在正向文成杀来……若是还想活命,便随着本侯固守待援,若是想死,晌午之前自己离开县城便是。”
听了这话,便有那些心思活络的开始盘算了起来。既然贼人血洗了徒河,那么必然是从东边而来,只要自己一路往西或者往北逃,必然能够在贼人围攻文成的期间逃至下一座城池。不管怎么样,总比原地待毙的结果要好。
想到这里,便有人高声问道:“侯爷此言当真……我等真的可以自行离去?”
“本侯说出去话便犹如那泼出去的水,不会更改任何一个字眼……时间只有半个时辰,过时则城门直接堵死。”明溯诡异地笑了一笑,便挥手命令开了东门,放那些百姓离去。
半个时辰之后,县令努力移动着早已站立不稳的双腿,一步一步地捱到了东门之内,顿时吓傻了过去。
“本侯说话算数吧?”明溯却是咧开了嘴巴,轻轻地拍了拍那县令的肩膀,淡淡地言道:“想活的留下来守城,想死的自行离开……各遂己愿,现在城中应该都清静了。”
先前明溯说那句话时,许多百姓都以为明溯是指出了城要被贼人追杀,却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个意思。望着瓮城之内摞得足足一人多高的尸体,众人皆是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吐沫,有足足上千个前车之鉴倒在血泊之中,却是没哪个再敢轻易去提出城逃命的事情了。
“没人想走了是吧?”明溯回身高声问了一句,所有的人皆是面露恐怖之色,齐齐地往后退了一步,却是纷纷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
“既然大家都决心守城,那就列好队听从吩咐吧。”明溯漫不经心地从尸体中间走了过去,每一步必然会有一个首级碎在皮靴之下。
听着那嘎嘣嘎嘣的一连串脆响,城中百姓,无论汉胡,皆是不由地暗暗生了一个念头:若是朝廷将领都是如同此人一般,哪里还会有人胆敢鼓起勇气造反。
就在众人胆战心惊之中,铺天盖地的贼人终于从东面扑了过来,激烈的攻城战开始了。
青龙战队的士卒们组成的督战队挥舞着长刀,将一个个民壮连同他们的妇孺家人赶上了城墙,那些手持粗陋武器的汉子们密密麻麻地将这段城墙堆积高了五六尺,簇拥的人群之中,一些身高尚不过车轮的娃儿正抖抖颤颤地牵着大人的衣襟。下面是血肉筑高的人墙,上面是纷飞如雨的箭矢,不管那些贼人如何卖力地将自己手中的羽箭抛洒出去,最终城墙上面早已麻木的人群却是丝毫不见减少。
其实,这时候许多人已经被箭矢射中了要害,只不过因为后面的乡人堵得太过严密,他们早已冰凉的尸体竟然没有倒下的空间。黯黑的污血顺着城墙不断地往下流淌着,积在护城河中,形成了一层厚厚的粘稠般的暗红,至于那夹砂红土夯成的城墙上面,更是浸透了血液,黏糊糊滑腻腻的令人难以攀爬。
弓箭手的胳膊已经累得发抖,可是上面一堆堆人型种植着的密集的麦秆却似乎扎稳了脚跟一般,除了那位于最外面的一些实体,因为前面缺少了支撑,时不时的会轰然落下去一具之外,其余的就像没有遭受过攻击一般,一具具直挺挺地排在城头,迎接着箭雨的洗礼。
尽管一路上已经想象了无数回攻城的情况,那贼人首领却是惊恐地发现,如此排队等着敌人屠杀的结果却是任何一个战例中都没有提到过。
如此的屠戮百姓,并没有让那些官兵假扮的贼人兴奋起来,对面都是近乎于手无寸铁的平民,哪怕他们象征性地举起手中的“武器”,自己也不至于如此的胆怯手软。
士气逐渐地低落了下来,手下厌战的情绪泛滥,甚至是那些强健的弓箭手,更是一个个托言腰肩酥麻,不再愿意频繁地拉动手中的长弓……那贼人首领骑于战马上面,无奈地将面具再往下拉了一些,借以遮掩住其早已呆滞的神情。
其实,就算是手下愿意再将那箭矢抛了出去,亦是对整个战局没有多大的影响了,经过昨晚的挥霍,其实,他们箭壶之中已经所余不多,方才那看似声势极大的齐射,更是将那仅余的一些存活全部耗费殆尽。
“大人,箭已经不多了,命令攻城吧。”似乎是再也不忍面前那些百姓一个个无辜地死去,一个军侯模样的贼人赶马上前,小声地进言道。
一架架云梯抬了过来,贼人们几乎是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就纷纷地冲上了城墙,随着旁边的尸体的倒塌,数百个充当先锋的贼人没费多少工夫,就在城墙前面各自占据了一角安全的区域,后续的士卒争先恐后地顺着横放的树木,冲过护城河,一列列迅速地奔向了云梯所在。
终于要结束了!这句话同时在那贼人首领与明溯心中转过。
“畏缩不前者,杀!”侧耳听了听前面阵阵哀嚎声中偶尔传了过来的厮杀声,明溯突然扬起长刀,和身扑入了一列列排队候在长街尽头的百姓之中。
见自己主公下了命令,那些督阵的士卒纷纷挥舞了长刀从后面兜了过来,前面则是无奈地将兵器往父老乡亲们身上招呼而去的城中守卒。宛若连锁反应一般,这场骚乱从长街尽头迅速地往前蔓延而去,不一会儿,漫无目的逃窜的百姓顺着那唯一的通道,一**直接涌上了城墙。似乎不敢重负一般,城楼发生了一阵刺耳的呻吟,随即便被潮水般涌了上来的百姓给生生地挤塌了,随着一连声剧烈的震天巨响,顿时城墙之下堆积着准备后续攻城的贼人被砸倒了一大片。
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情况,就在硝烟未尽之时那些早已占据了一角之地的贼人便惊恐地发现面前的百姓杀不胜杀地往自己身边涌了过来……贼人的第一波攻击终于停歇了。面如死灰地望着那摔落城下,淹死在护城河中的将近二千个手下,素来镇静的贼人首领此时心中却是一股莫名的震惊以及直欲冲天的愤慨。
此战,双方平分秋色,文成县中,除了一名被鲜血刺激得发狂的守卒之外,其他兵力并无丝毫折损,付出了足足两三千无辜百姓的性命之后,明溯终于奇迹般地被动击退了贼人的第一轮凶猛的攻击,而且还消灭了对方将近两千勇悍的士卒。
能够排在第一轮攻城之中的,无一不是精锐之士,这下,对方的心也该滴血了吧。面色沉重的明溯微微示意了一下,那已经惊骇得全身麻木的县令便僵硬地行了上前,始终保持着一个声调,指挥着那些守卒逐批将幸存的百姓遣散了开来。
望着城内已经垒得接近城墙高矮的尸体,明溯心中暗叹了一声: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是我明溯绝情,而是你们既然已经有过资敌的行为,就应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后果。
人都是爹妈生的,文成县的百姓的性命是性命,难道老子手下这几日枉死的那些精锐士卒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么?其实,早在昨晚进入这文成之时,明溯心中就有一股冲动——一想到那些为了掩护自己突围,至今尚尸骨无存的属下士卒,明溯心中就充满滔天的杀意。
若不是考虑到日后的名声,明溯昨晚早就下令直接屠城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老子要让这一仗闻名天下,让敢于私下里帮助对手的人一提到老子就浑身颤抖。似乎是要将这些天受到的憋屈全部发泄出来一般,明溯狠狠地将脚边一颗睁大着眼睛的脑袋给踢飞了出去,那脑袋飞到半空之中,顿时四下里炸开,雪白的脑浆伴随着点点滴滴桃花一般的污血从半空中飘扬了下来,一股恐怖的气息顿时笼罩住了这一片街区。
这些边民中间虽然有着不少汉人的后裔,可更多的却是杂胡后代,这些狗娘养的,竟然敢帮助老子的对手,老子不发威,还真是病猫了?明溯眼中血红地扫过那些嚎啕大哭的百姓,初一接触到他恶魔一般的目光,那些满面憎恨,眼神直欲噬人的百姓顿时又吓得面色惶然,一个个紧忙又将头埋了下去。
“知道甚么是敢于担当么?”明溯口气冰冷地问了一句,那县令顿时吓得一个踉跄,面色煞白,险些就跪坐于地上。
明溯却是不等他回答,只是低声地吩咐道:“一会儿贼人若是再攻,你就命令这些守卒全部上前搏斗,若是他们死战不退,本侯就放过这全城的百姓。”
第357章 借刀杀人
文成守卒的坚韧让贼人首领心中震惊异常,或许,此时身后堆积如山的尸体之中,便有自己亲人在内,然而这些守卒,为了更多的亲人能够活命下去,却是将所有的仇恨化作了昂扬的斗志,支撑着他们与实力远远超过自身的贼人作着殊死的搏斗。其实,先前短暂的停战过程中,城中已经出现过一波小小的骚乱。
就在那县令面色煞白地将明溯的原话机械地重复传了出去之后,所有守卒都纷纷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神情不善地往明溯等人围了上来。
左右都是一个字,与其去与城外尚是远远超过自己四倍的贼人拼命,还不如将面前这百余个恶魔杀了,换取那些贼人的原谅,保住一城的性命。
然而,明溯却是用实际行动告诉了他们,虽然自己只有百余人,却是远远比那城外的二千余人还要恐怖。
短促的一声令下之后,那些尚还留在原地没有来得及疏散开来的百姓便被屠戮一空,狰狞地将嘴角的一抹血痕擦拭了去,似乎从血河冰窖之中爬了出来的明溯扬起手中的长刀,一步一步地回身逼了过去。
一百只猛虎与二千只恶狼谁更恐怖?仅仅一瞬间,这些刚刚从死神面前转悠过一圈的守卒顿时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区别。
“即便是在最疲倦的时候,本侯属下与城外那些贼人的伤亡比都是一比三十,若是你们认为比他们还要勇悍,那就来吧。”眼见那些守卒已经被逼到了城墙下面,退无可退,明溯轻蔑地环视一周,突然厉喝一声:“你们这些只敢躲在背后暗箭伤人的懦夫……来啊!”
闻言,那些守卒之中突然响起一声清脆的兵器落地声响,不一会儿,叮当声连成一片,所有的守卒都惊惶地跪倒在地,额头不停地撞击着麻石铺就的地面。
“既然做错了事情,那就要有补偿的觉悟!”明溯冷冷地言了一声,一脚将那县令给踹翻在地,掉头往后行了出去。
“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情啊?”一名军侯膝盖着地,跪行了上前,声泪俱下地问道。这一场守城战,打得莫名其妙,城外的那些贼人昨天才在文成休整,当时还是这个军侯陪着那死去的都尉一路殷勤地迎接了进来的,不想转眼之间,双方就成了生死大敌。
而这一股昨晚突然杀进城来的士卒,却是摇身一变,成了甚么侯爷的属下。尽管这名军侯实在不想多去管那些上层的事情,可现在事关自家生死,就在刚才,那些死去的人中还有他年过半百的老父亲,对门邻居家的二狗子,甚至于二狗子那才过门的新妇人也倒在了乱箭之中。事关一万八千多个父老乡亲的生死,他若是弄不明白,还真是死不瞑目撒。
当然了,现在已经没有一万八千个居民了,经过昨晚到刚才的连续数场杀戮,城中的居民已经剩下了不足一万,若不是明溯苦苦克制住了心头的怒火,恐怕现在这一万人也都成了尸山的一部分了。
“都是老夫作孽啊!”那县令此时也明白纸肯定是包不住火了,便爬了起来,对着那些满面迷惘的守卒连连顿首,颤颤悠悠地将实情说了出来。
好不容易听完了自家县令啰里啰嗦的叙说,那些守卒顿时面若土色,常言所说的哀莫大于心死,也不过就是如此。
“这么说,那少年果然是朝廷的侯爷?”那军侯不甘心地追问道。
“他就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仁义侯,而且,还是大儒蔡邕的女婿,圣上亲自主持婚礼的。”县令后悔地捶打着地面:“都是老夫鬼迷心窍,竟然听信了那宦官的言语,现在城中伤亡这么大,老夫百死难恕其罪啊!”
“外面那些贼人果然是宦官封谞、徐奉派来的士卒假扮的?”
“正是。”
“六千士卒围剿侯爷的二百护卫,结果伤亡了两千余人,侯爷属下还能剩下这么多护卫?”
“昨天他们进城歇息时,老夫听到的情况就是如此。”
那军侯面上神色极快地变幻着,好一阵子之后,似乎是下了决定一般,他猛然立了起来,断然言道:“一边是圣上的奴才,一边是圣上的宠臣,虽然不清楚他们之间发生了甚么,可若是此事传入帝都,圣上定然会偏向侯爷。而且……虽然侯爷身边的护卫甚少,可是他们还有百余人,而城外此时也只剩下了二千余人,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明溯先前所讲的一比三十的伤亡率在自家县令口中得到了证实,这些守卒心中极为震撼,方才那一轮争斗,让他们对于双方把握战机的能力都有了一个粗略的判断。虽然说那些贼人最终还是败退了下去,可从那掠空有声的羽箭重重地插入地面的力道,足以看出外面那些人的实力。若是有的选择,他们绝对不愿去面对那些操练有素的贼人。
可是,现在还有得选么?从那些贼人得遭遇来看,若是自己反过来对付仁义侯,除了白白送掉自己的性命之外,必然还会附带上满城的百姓性命。
若是先前对明溯的无情还心存怨恨的话,此时,他们心中的激愤目标完全转向了城外的贼人。既然不敢打出官兵的旗号,说明就不是正义的一方,自家大人也真是糊涂,怎么就招惹上了这帮杀神。不过,此时也不是后悔的时候,若是不能将那些贼人驱逐走,恐怕从今日往后,文成就是一座沉寂的死城了。
一致对外,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刀口转向明溯等人,自己立马就会背上反贼的恶名,何去何从,这个决断并不难下。恨恨地瞪了一眼面前冷汗淋漓的大人,那名军侯嫌恶地言道:“你去告诉侯爷他们,要我们守城不难,只是他们要保证全城百姓的安危……而且,必须和我们一起上墙守城。”
望着眼前屁滚尿流的县令,明溯心中暗暗地嘲笑了一下。那些忿怒的守卒竟然没有将他当场乱刀砍死,还真是仁慈啊,只是,过了今日,犯了众怒的他还能存活下来,继续稳当地当这个县令么?
姑且不谈自己和刘宏愿不愿意,就算是那些死了亲人的百姓,也绝计不会轻易地饶恕他的。哼,跟老子玩心眼,你还嫩得很呢。
“他们还有的选择么?”明溯微微地将刀鞘在地上磕了一下,淡淡地言了一句,便再也不肯多发一言。
在那军侯的指挥之下,绝望的守卒卖力地将城上所有能搬得起来的东西全部狠狠地砸了下去。战斗打到最激烈的时候,一名守卒狂吼一声,长身飞跃而去,连带手中那爬满了贼人的云梯一起滚落护城河中,然后被上面雨点一般掉了下来的石块砸成了肉糜。
此时,护城河中已经撂满了尸体,河水被阻隔在两旁,一队队贼人就这么踩着软绵绵的尸堆呼啸着冲了上来。那贼人首领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若是城墙上面还是明溯手下的士卒,他心里或许还好受一些,可就是这些土鳖,昨天他还暗暗嘲笑过这些守卒的装备粗陋,没想到今天,就是这些犹如野人一般的守卒,竟然硬生生地拼掉了自己将近八百个忠心的手下。
虽然说攻城的死亡率正常都应该保持在三比一之间,可就是这些看上去孱弱不堪的守卒竟然爆发出来惊人的战斗力,望着城墙上面影影绰绰的守卒,贼人首领心中明白,八百精锐士卒也不过才拼掉了对方一半左右的人手。
八百比二百五,这个结果很让人沮丧。望着前面头顶巨石的袭击,奋勇往上攀爬的手下,贼人心中一阵莫名的苍凉升了起来。那些信念坚定的手下,本来应该是大汉最勇武的战士,可就是为了某些人的一己私念,就这么生生地倒在了自己人的脚下。
前面的贼人掉了下去,后面继续顽强地攻上去,现在就剩下不足十架云梯了,双方就在这仅有的几个口子便展开了残酷的争斗。若是此时还有弓箭压制,恐怕自己的手下已经攻了进去了吧?贼人首领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昨晚赶出去太过于匆忙,自己竟然忘了携带干粮,事实上,按照原先既定的部署,此时自己也不需要干粮,甚至可能已经坐在徒河的大堂之上,酒肉菜肴,风卷残云地大快朵颐。
缺少了空中立体打击的贼人凭借着胸中的一股意志卖力地往上攻着,虽然说天色已近黄昏,可是自己却不能懈怠。如果今晚不能攻入城中,那么饥饿到了极点之后,也只能沦为别人案上的一块肉,想怎么剁就怎么剁了。
城墙上面血肉横飞,突然之间,一支迅猛飞来的长戟直透那挥刀指挥的军侯胸腹。
“侯爷,我们撑不……住了……”那军侯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却是强自扭转过身子,对着城下满面冷漠的明溯虚弱地喊了一声,便颓然倒在了地上,双眼犹自不甘心地圆瞪着,无神地望向灰白色的天空。
第358章 除恶务尽
现在城外的贼人还剩下多少,已经都无足轻重了,因为——决一死战的时刻到了。明溯无奈地望着自己那些披伤挂彩的属下,满面疲态地将手一挥,便率先登上了城墙。
如果可以选择,明溯哪怕是驱赶着全城的百姓去死,也决计不愿意让自己的属下在这个时候上城作战。
那军侯直到死前,都没有能够想明白一件事情,若是明溯这些属下还像以前一般能打,为甚么还要驱逐着他们上去送死?
事实上,经过连日的恶战,现在诸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先前盛气凌人地选择去杀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倒不是明溯想杀人立威,而是他实在不敢去冒激怒这些守卒的风险。
当然,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的百姓不可能从阴间爬了回来向自己的亲人述说这些犹如硬汉一般的魔鬼早已是色厉内茬,若不是仗着后山山谷之中统一打造出来的锋利长刀,方才,可能就是那些百姓脖子上最柔嫩的地方,诸人都得拼尽全身气力才能“割”了下去。
如果可以选择,明溯宁愿将屠刀转向那些神情不善的守卒,毕竟,屠杀他们的亲人,逼迫他们上去拼命,无论从哪个方面去评判,都不是一个上好的策略。
再是悲恸自己属下的枉死,先前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也算是帮他们捞回本了,若是果真做出屠城的事情……其实,方才明溯自己心中都不能确定,如果那些守卒强硬地杀回来逼宫,自己还能不能硬下心肠去下达屠城的命令。当然,那一切都得建立在自己这已经到了极限的百余人能不能顺利地活了下来的前提之下。
那名死去的军侯没有想到一件很关键的事情,看似强大的明溯属下不是能够拼掉对方二千余人么,怎么到了现在,占据了守城优势的情况下还要逼迫他们上去拼命呢?
世上很多人都是笨死的,所以那个军侯现在已经死在了贼人的长戟之下,明溯自认为自己不笨,可是现在却还是无可奈何地被逼着上前拼命。
约莫是已经感受到了主公心中的苍凉,尤胜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摸上了城墙。之前被追击的时候他已经伤了一条胳膊,昨晚在突围的时候又被受伤的战马给甩了出去,硬生生地又压断了一条腿。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返顾地站上了城墙。
“你先下去吧。”望着面前已经所剩无几的守卒,明溯喟然一叹,头也不回地吩咐道:“带着那二女赶紧从西门出城,折向西北百余里便是徐无山脉,里面都是我们的人……若是丽儿生了儿子,你们就护佑他做出一番事业,若是女儿,那就躲到塞外,等过了这几年再回中原吧。”
这话怎么听,怎么像在安排后事。自打跟了明溯以来,尤胜还从来没有见过明溯如此悲观过,当下心中顿时一阵绞痛,噗通一声便跪了下来,单手拄枪,痛哭流涕地喊道:“六兄若是死了,小十三绝不敢偷生苟活!”
“笨蛋,让你活也不肯……”明溯哽咽了骂了一声,却是再也说不出甚么话来了。
迎着苍茫的暮色,明溯搀扶着尤胜,喃喃自语道:“就让我们兄弟一起战死在这文成吧!”
这话才出口,后面一名士卒已是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愤,虎吼一声,猛然跃起,竟然顺着侧面那架云梯,头下脚上地直劈了下去。转瞬之间,一连串的哀嚎伴随着连续不断的轰然落地声响起,片刻,一切归于寂静,那云梯上面却是慢慢地又冒出了一个贼人的脑袋出来,两眼惊惶地张望着,还没等他看清楚上面究竟是甚么状况,又是一名士卒双目赤红地扑了出去……
就在这矮矮的丈高城墙前面,双方都打出了真火。长刀被击落了,就扑上去抱住贼人用牙齿咬,手臂砍断了就和身扑向贼人,与之一起滚落城下……厮杀到了现在,所有的人似乎都忘却了甚么是操典,甚么是战术,甚么是招式,甚么又是形势,剩下的惟有动物一般不计代价的本能,以及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无尽的勇气。
城外,贼人首领的眼神扫过了几处血肉横飞的争斗点位,缓缓地点了点头言道:“他们也差不多耗尽了气力,剩下的人……一起上吧!”
城内,阿英惶急地仅仅扯住刘莹:“公主,你不能上去,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他们不会因为你是公主就罢手的。”
“可是,那个混蛋快要死了啊……你放开我,我还没嫁人,他就敢光着身子躺在我面前,还让不让我有脸嫁人了撒……这个混蛋,就算要死,也应该死在我的手中——我绝对不能让别人伤害他!”刘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任凭阿英死死拽住她的裙角,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往前拖去。
公主?嫁人?光着身子?这段对话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那一直瘫在地上的县令顿时觉得自己的头就像要炸裂开来一般。
“撕拉”一声轻微地裂响惊醒了懵懵懂懂的县令,见那哭得成了泪人儿的女子正不顾一切地往前奔去,县令猛然一阵激灵,也不知道从哪里冲上来的勇气让他立即像只兔子一般蹦了起来,回身对着那些探头探脑的百姓,忙不迭地厉声吼道:“都抄上家伙,快去救公主!”
城墙之上,明溯刚挥手劈飞一个刚爬上来的贼人半边脑袋,旁边早已脱力躺在一旁的尤胜突然惊喜地喊道:“六兄,城内都在喊着救公主呢。”
黄忠随手抹了一把面上的血水,头也不回地言道:“那是在喊主公,你耳花了吧。”说话之间,手中长刀倏然横扫而过,两步开外,一个贼人睁大了惊恐的目光,望着那刀光似乎软弱无力,却是坚决地从自己腰间切了出去。
“我也听到了似乎是在喊公主……”明溯纳闷地回头望了一眼,身边却是突然响起了一阵雷霆般的马蹄声。
城内的喊声,那贼人首领没有听到,可是后面冲天而起的马群驰骋声势却似乎重重的一记锤击,猛然击打在他紧绷的神经之上。自己只率了麾下六千人进入草原,除了自己,似乎也没听说过恩师还调遣了其他甚么力量,那么,这奔驰而来的骑兵究竟是敌是友,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眼看就要攻下文成了,结果却是功亏一篑,那贼人首领顿时面白如纸,在马背上摇晃了几下,突然喷出了一口热血,便栽了下来。
见自家主公倒下马去,旁边护卫的数十个骑卒顿时都慌了神,紧忙扑了下来,将其拥上马背,遥遥地绕城逃向了西南方向。
正打得筋疲力尽之间,突然自家首领跑了,剩下的那些贼人顿时面面相觑,乱得一塌糊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继续进攻,还是赶紧跟在后面逃命。
其实,能够厮杀到现在,他们也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再是铁打的汉子,此时也让饥饿给折磨得失去了气力。先前还能凭借着一股斗志奋勇地冲向城头,可现在首领都跑了,自己再打还有甚么意义么?
大队的骑兵从昏暗的暮色中冲了出来,如同狼群一般,迅速地分成一支支小队,轮番绞杀着那些尚未回过神来的贼人。这是一群胡人,除了各队领队的军侯之外,尽皆是胡人组成的骑兵。
其实,这些胡人的装备并不是十分精良,除了一些竹片制作的长刀之外,剩下的便是黯黑无光的弯刀,这是长期缺铁的草原上最典型的武器。
尽管手中的弯刀远远短于对手的长戟,可是这些胡人却是发挥出了超常的野性和战斗力,随着一阵阵谁也听不懂的怒嚎,那些弯刀带着一溜火花,生猛地沿着戟杆,飞快地切入贼人的胸膛之中。
血浪不断地从战场之中涌现出来,已经醒悟过来的贼人开始背对背组成了军阵,且战且退地组织起了微弱的抵抗。溃败之势已经形成,尽管他们再是操练有素,可还是难以阻止这些胡人疯狂的进攻。
就在战场之中形势陡然翻转之时,庞德却是驱马直奔城下,一路刀光翻腾,带走了十数个还在准备继续攻城的贼人性命。
“主公,师弟救你来啦!”随手将手中赤血刀往前掷出,将那云梯之上一个进退两难的贼人死死地钉在城墙之上,庞德兴奋地喊了起来。声音便消,他已是一个跃身,脚下连续蹬动云梯,顺势拔出自己的大刀,翻身落在了城头。
望着面前威风凛凛的庞德,明溯虚弱地哈哈大笑几声。捱到这个时候,他终于等待到了自己属下的来援,拄刀望着城下一团团小的战圈,明溯心中爽到了极致。
两百对六千,最终还是自己笑到了最后。这么辉煌的战果,为甚么不笑呢?城墙之上残余的士卒欣喜地望着下面铺天盖地的援兵,一个个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庞德从徐无山中带出来的这一支汉胡混杂的骑兵显然战斗力极强,上面诸人还没说上几句话的工夫,那些骑兵已经如同一**浪潮一番,狠狠地扑了上去,将贼人湮灭在潮水的拍打之下。
“咦?”目光疑惑地转过战场,明溯突然大声地咆哮道:“令明,那贼人首领已经逃逸,老子命令你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追上去,将他的首级给老子带回来祭祀死去的弟兄!”
第359章 朝野震惊
虽然说明溯当初吩咐先到最近的且虑报信,然而却是因为心情不同,等那公孙瓒领军过来的时候,文城县外早已尘埃落定。望着那一颗犹自满脸的不可置信惊恐的首级,公孙瓒顿时心中震颤了一番:“此人我曾经在执金吾府上见过,却是不知其姓名。”
“执金吾府上的人?”明溯仔细回忆了一番,却是发现自己虽然在洛阳停留过一段时日,却是并无瓜葛,只得郁闷令那县令寻来画师,留下此人画像,一并送往洛阳追查。
其实,这次明溯遇袭也实在是憋屈,那六千兵马,除了这曾经在执金吾府上出现过的贼人首脑之外,其余皆是莫名其妙被自家军侯从营中私自带了出来,加入这支队伍的。
细细数了一番寥寥无几的几个俘虏,明溯惊愕地发现,此战下来,自己竟然连一个低级军侯,哪怕是伍长级别的人,都没有能够活着弄回来。也就是说,除了大致知道这些士卒是分别从各个地方临时凑起来的,却是不清楚具体的召集人是谁,至于那些统兵的军侯,竟然口中皆是含有毒药,一旦受伤被擒,便立马自尽当场。除此之外,便甚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找不到了。
郁闷之下,明溯只得恼怒地吩咐属下士卒将那些俘虏的口供录了下来,按上手印,便直接推了出去将首级给枭了下来,送过去一并祭祀死难的弟兄。
就在一片沉默之中,明溯却是想起了一事,便召过那县令,询问道:“先前本侯在那城墙上面,杀得头昏目眩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快救公主,这是怎么回事情?”
那县令正欲将实情说了出来,旁边刘莹却是轻轻地一跺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见状,县令心中一颤,慌忙解释道:“侯爷可能是听错了吧,那是下官喊人上去救主公你呢。”
“你喊主公?”明溯好笑地望了望他。
“是啊是啊……当时见侯爷危急,下官昏了头脑,就贸然跟在诸位护卫大人后面喊了一声。”这县令虽然胆怯怕死,脑子却不含糊,知道既然公主不肯表明身份,其中必有蹊跷之处。
这一想,便突然回忆起了那时无意之中听说的甚么脱光了、没嫁人之类的言语,顿时额间冷汗淋漓而下,却是不敢伸手去擦,只是偷眼望着刘莹暗暗地将头点上一点,方才将一颗噗通噗通乱跳得险些蹦出胸膛的心给放了回去。
见这县令一副窝囊的模样,明溯也不再与他计较,只是安慰地言道:“虽然说你先前有资贼的行为,可后来却是幡然醒悟,护佑了本侯安危。本侯倒也不能忘恩负义,你且继续在此地当你的县令吧,圣上那边,自然有本侯去分说一二。”
这个结果,倒委实大出那县令的意料。闻言,那县令便轰然拜倒在地,一连磕了十七八个响头,起来的时候,额间血肉模糊,却还是满面欣喜,显然是诚心到了极致。
本来公孙瓒是准备将这县令就地革职,先拿回了回且虑交给老丈人处置的,此时见明溯这么一说,自己倒也不好发作了,只得冷冷地哼了一声,严厉地呵斥道:“既然侯爷饶恕了你,我也不好多说甚么……不过这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是辽西的官儿,这责罚郡中却是免不了的。你就先假个县令吧,等以后考核合格之后再行考虑恢复的事情。”
假县令就是代理县令,虽然说名声上弱了一些,可这位置却是差了不少,不过此时这县令也不会再计较这个了,听完了公孙瓒的处理意见之后,他便恭恭谨谨地伏在地上,也不顾额上疼痛,“咚咚咚咚”又是四个响头磕了下去。
此战过后,盘点损失之时,明溯悲恸地发现,自己硕果仅存的一百三十三名属下,经过这番城墙上的苦战,最终余下的不过六十八人,其中还有七人因为伤势过重或者断了肢体,日后再也不能伴随明溯左右战斗了。
“男儿当杀人,杀人不留情。千秋不朽业,尽在杀人中。
昔有豪男儿,义气重然诺。睚眦即杀人,身比鸿毛轻。
又有雄与霸,杀人乱如麻,驰骋走天下,只将刀枪夸。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
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千里杀仇人,愿费十周星。专诸田光俦,与结冥冥情。
朝出西门去,暮提人头回。神倦唯思睡,战号蓦然吹。
西门别母去,母悲儿不悲。身许汗青事,男儿长不归。
杀斗天地间,惨烈惊阴庭。三步杀一人,心停手不停。
血流万里浪,尸枕千寻山。壮士征战罢,倦枕敌尸眠。
梦中犹杀人,笑靥映素辉。男儿莫战栗,有歌与君听: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
伴随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的城楼之上,明溯满腹苍凉的长吟,文成之中大多数百姓都不禁潸然泪下。虽然说这个男子已经逼迫得自己的亲人好友上城墙送死,可若不是他,此时文成定然已经被贼人攻了下来。
所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在文成县中若是公然杀了朝廷的侯爷,那么贼人定然不会留下自己这些人证,所以,尽管死伤的百姓、士卒过半,可余下的人却是十分清楚,自己此次也算是捡了条性命回来了。
至于那些幸存下来的守卒,因为律法关于通贼的严苛惩罚,所以也都纷纷三缄其口,无论家人如何发问,都不肯,也不敢将事情泄露半点出来。
就这样,在文县百姓满是敬畏的目光注视之下,明溯勒马与公孙瓒齐头并进,一起往北方行了过去。
“侯爷上次那首《杀人歌》已经是脍炙人口,令我等暗自钦佩不已,这次再出一首《男儿歌》,当可令天下英豪尽皆黯然失色。”沉默地走了一段之后,公孙瓒终于还是没有熬得住这种极其压抑的气氛。
“心中愤慨而已。”明溯抬眼望着白云苍狗,无限寂寥地怅然一叹道:“与那些死去的弟兄想必,些许名声又算得了甚么?”
“侯爷义薄云天,瓒更为钦佩。”公孙瓒呐呐地言了一句,却是再也找不到甚么合适的话题来说。
不管怎么说,那明溯出了事情之后,第一个就想到了自己,而且距离文成最近的也是自己,然而,最终却是因为心中犹豫,没能及时赶了过去。
锦上添花的事情谁都会做,可那雪中送炭的急义行为就难能可贵了。已经错过了与明溯深交的一次机会,若是说公孙瓒心中没有后悔,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就是后悔又能怎么样呢,就看那些随行的胡人对明溯的尊敬模样,就知道这个仁义侯远远不是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虽然没有能够深交此人,可也没有恶了此人,日后还是多加注意吧。公孙瓒心中思潮翻滚,到了嘴边亦是化作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半个月之后,洛阳城中,朝野震惊。那刘宏闻说宫中之人竟然敢勾结掌兵的将校,公然追击仁义侯,当场便龙颜大怒,喝令将那封谞、徐奉二人卸去冠绥,打入大牢,严加审查。
至于那曾经出现在执金吾府上的贼人首领,经过画像对比,已经确认为执金吾胡母班的妻兄,泰山郡人王匡,目前赋闲在帝都待吏部叙用,却不知如何与那封谞、徐奉二人勾搭成奸,闯下如此滔天大祸。
此时,王匡在洛阳之中的家眷早已被胡母班大义灭亲,领了手下徼巡士卒先行擒拿了下来,只等封谞、徐奉二人伏法认罪之后,一并处置。
至于那胡母班,因为自感身为贼人妹婿,便一再向刘宏请求辞去执金吾职位。因为胡母班与此事无甚瓜葛,事先又并不知情,刘宏便呵斥其退了下去,暂居原位,听候处置。
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居心,刘宏宣布了相关意见之后,司徒袁隗却是突然出列,大声地禀报道:“那仁义侯罔顾圣恩,前番在京中肆意杀人,还传出个杀人歌。此次纵横青、幽两州,连续袭扰数个郡县,累得万余百姓无辜丧命,结果仍不思悔改,又整出一首男儿歌。此等大逆不道言语一旦传开,定然会导致天下百姓心寒,朝廷声威孱弱,圣上三思啊。”
袁隗话音未落,那司空袁逢又是趋步出列,泣然禀道:“罔顾圣恩,是为不忠,罔视性命,是为不孝,杀戮无方,是为不仁,纵横呼啸,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岂能当得起仁义侯的封号,还请圣上三思。”
见两位老大人都出列抨击了,那些附庸门下的官吏便一个个纷纷移至中央玉阶下面,齐声喊道:“圣上三思!”
这两个老王八蛋!刘陶心中忿怒,便欲出列说话,前面桥玄却是悄悄地背出一手,微微地摆动了几下,又竖起一根手指虚虚点向上面。
刘陶疑惑地往上一看,却看见那张让正悄悄地塞了一束绢书在龙案之上,刘宏方展开一半,突然面色大震,惊惶地站了起来,却是突然想起还在朝议,便随口吩咐了一句:“众卿家先退下吧。”说完,便匆匆地拐进了内帏之中,余下阶下一众文武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甚么大事,竟然让自家主子都忘了皇家礼仪。
第360章 天威难测
才行了十余步,刘宏便低声喝令那些小黄门都退了下去,方才火急火燎地询问张让道:“阿父,此消息是否属实?”“千真万确!”张让躬身板着一张肥脸应了一声,心中却已是笑开了花儿。
“这么说,长公主已经与那明溯小子住在一起了?”刘宏急切地问道。此事关系到皇家尊严,也不容得他不心急如焚。
“消息只说二人曾经同居一室,至于是否发生其他事情,老奴不知。”张让却是留了个悬念让刘宏自己去判断,毕竟那消息只有寥寥几语,也说明不了甚么。
“此事竟然闹得如此荒唐,却不知最后又该如何下台——还请阿父教导。”刘宏此时已经彻底慌神了。
张让沉吟了一会儿,方才谨慎地言道:“不管此事长公主是如何想法,当务之急还是先将她召了回来……至于那明溯小子,依老奴观察,对圣上还是忠心耿耿,不过就是性子太烈,可以暂且冷落他一段时日。”
开甚么玩笑,姑且不谈那明溯之前在帝都对自己是尊重有加,以及与郭贵的亲密关系,就是单论长公主一事,自己也没必要凭空去得罪了一个极有可能成为驸马爷的人,何况,这个驸马爷可不是普通的驸马,若此事成真,明溯的辈分那可就是与眼前的主子平起平坐的了。说不定,此时长公主的腹中已经暗结珠胎了呢,张让恶恶地想着,面上却是毫无表情,似乎对此事并无主张一般。
“就依阿父所言。”刘宏也顾不得其他,紧忙召过旁边的小黄门吩咐道:“你且去领一队宿卫,即刻出京赶往幽州传旨,见了那仁义侯,就说,就说……”
“就说圣上不满他先前的肆意妄为,所以暂且召回两名宫女,略示薄惩。”张让却是悠悠地接上一句。
“就是这句话——还不快去!”刘宏几乎是吼了出来。
就在刘宏恨不能立即将明溯召回来先打上三百军棍的时候,明溯正在徐无山中与那刘莹调笑:“你若是公主的话,那该多好啊。”
刘莹心中一惊,抬头望了望明溯,见他一副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便嫣然一笑道:“我要是公主,你还不吓得尿裤子了。”
“no……”明溯突然冒了奇怪的字出来,为了配合心情,还特地竖了一根食指来回地晃悠了几下:“你若是公主,我尿的就是不是裤子了。”说完,迅速地换为了中指。
可惜的是,这个时代的人根本就不清楚那些手指代表的涵义,尽管明溯在那边勾动了数十下,刘莹却还是会错了意:“嗤……一嘚瑟,手指抽筋了吧?还不赶紧揉揉。”
过了半响,明溯无限寂寥地一声惨笑:“你说圣上会不会大发雷霆?”
“为甚么呀?”刘莹一副不解的模样。
“因为……”明溯回头指了一下外面来回梭巡的士卒:“做皇帝的总是不喜欢臣子有自己的势力。”
“可是,若是没有这些士卒,你早就死过多少回了。”想到之前明溯遍体凌伤地回到桃花岛,再想到这一路上的追杀,刘莹的心就开始砰砰乱跳。
“他不会考虑这些东西的。”明溯摇了摇头:“在他心中,皇权肯定是最大的,哪怕我们这些臣子都无辜地下了黄泉。”
刘莹低头想了好一阵地,方才鼓起勇气,嘟嘴言道:“你就说是为了保护我啊。”
闻言,明溯不禁哑然失笑,轻轻地点了一下刘莹的额头:“你也就是个宫女而已,在他心中,死了也就死了……哎,你若是个公主该有多好啊!”
“我本来就是公……”刘莹急切地说了半句,见那明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便突然泄去了勇气,呐呐地言道:“宫女。”
当然了,就算刘莹现在说自己是公主,明溯也是绝计不会相信的,因为那刘宏曾经亲自主持过他的婚礼,对于刘宏的年龄大致还是有点数的,即便那刘宏再早熟,现在的娃儿大致也就是**岁而已。
“小宫女还不快来帮侯爷我揉揉肩膀,”明溯萧然一叹,便俯身趴在了榻上,随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这倒不是他拿捏架子,或者是有意戏耍那刘莹,而是在文成城墙之上的那一仗实在太惨烈了,明溯自己也不清楚当时砍杀了多少个贼人,只知道一刀接着一刀地送了出去,或劈或削,反正最后半边身子都全部麻木了。
见明溯单手用力,笨拙地翻转身子的模样,刘莹眼中闪过一丝晶莹,便破天荒地没有斗口,只是上去温柔地捏了起来。
良久,刘莹突然想起一个关键的问题,便轻声地问道:“那时候情况如此危急,你为甚么总是要让手下先护着我?”
这话问出去之后,半响却没有回音,刘莹纳闷地俯身一看,明溯却早已疲惫不堪地去寻找周公解梦去了,口旁榻上,晶莹剔透的哈沫子流了三四寸长。
“哎……”刘莹幽幽地一叹,手指不停,目光却是往上看去,似乎穿过那粗大的原木钉成的屋顶,能够望见辽阔的天空一般。
身下这个男人,她实在有些看不懂,说他心怀大志吧,可绝大多数时间却是有些玩世不恭,惫懒程度都快赶得上洛阳城中那些无赖子的鼻祖了,可若是说他胸无大志,却有豢养了这么多的悍勇士卒。刘莹心中思绪纷飞,矛盾异常。
或许是为了自保吧,毕竟这是一个人吃人的时代,突然从宫中出来,刘莹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想象中的盛世太平完全两样,不是官吏之间你虞我诈,勾心斗角,就是胡汉两族势不两立,血溅当场。想要在这边塞地区行走,没有一定的势力,早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姑且不谈其他人,就是那看似相貌堂堂的公孙瓒,那日与自己等人一同上路时,亦是旁敲侧击,赞赏了许久自己的美貌和来历,看那垂涎三尺的模样,就差没当场向明溯讨要了自己回去做侍妾了。
明溯会不会把自己当做货物一般送出去,刘莹心中没底,可就凭他对属下士卒那番护犊子的狠劲,估摸着哪个敢打他的女人的主意,便会当场翻脸,血溅五步了。可是……自己还不是他的女人呢。
刘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紧忙啐了自己一口,使劲地将这个念头从脑海深处驱逐了出去。然而,想法一旦诞生,便犹如生了根一般,不断地在脑海中蔓延生长,到了最后,刘莹已是十指颤抖,几乎每次一接触到明溯那光滑如玉的肌肤时,全身都会剧烈地战栗一番。
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一件无意中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这个男子每次都整得伤痕累累,可是只要回复一段时间,那些伤痕,甚至是几个月之前深可见口的箭疤,竟然似乎从来存在过一般,转瞬就全部消失无踪。
真是一个神奇的男子!刘莹好奇地抚摸过了明溯袒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面上的绯红越来越深,越来越多,最终一直蔓延到了脖颈、胸部……
幸福的日子总是很短,就在刘莹沉浸在自己的情愫之间时,慕容清却是蹑手蹑脚行了进来,轻轻地言了一句:“统领们都在等他去议事呢。”
“退下!”刘莹还没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低声呵斥了一句。
慕容清郁闷地望着那满面红晕的刘莹,又狐疑地望了睡得正香的明溯,想说点甚么,最终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得怏怏地退了出去。
虽然说与明溯早就有了肌肤之亲,可是毕竟还没有明确身份,已经隔了三个多月了,慕容清不能确认自己的男人与面前这个突显威仪的女子之间有没有发生过甚么。尽管心有不甘,但是长期处于从属地位的她还是选择了暂时退让,不管怎么说,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因为争风吃醋惹得自己的男人不开心。
其实,草原女子胸怀的宽广远远要超过中原女子,长期附庸于男子的她们对于自己的男人是百依百顺,从不忤逆。不管自己的男人拥有多少女子,只要他心中还有自己一个角落的位置,那就足够了。慕容清情绪复杂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地望了一眼那犹如母虎护犊一般紧张的宫装女子,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便迅速地离开了。
此时,远在洛阳的宫中已经彻底闹翻了天,当初参与选择宫女的小黄门皆给找了出来,张让阴测测地抚摸着手中的皮鞭,宛若情人一般温柔地在那些抖抖颤颤的小黄门面前一个个地望了过去,最终话到了嘴边,便只剩下了一个字:“打!”
杀猪一般的哭嚎声笼罩了整个皇宫大内,所有的宦官、宫女皆是全身战栗,自从那个威严的男子,这宫内唯一的诸人黑着一张脸回来之后,宫内便是一片鬼哭狼嚎,到晚饭时分,已经足足十余具尸体遍体鳞伤地被抬去了西门之外。
究竟是出了甚么大事呢?所有的人都忐忑不安地猜测着,可是却不能随意地问出口。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些下人担忧,就是那刘宏最宠爱的一个妃子,仗着自己的身份尊贵,只是轻轻地非议了一声,最终亦是落了个立即打入冷宫的凄惨遭遇。
要变天了!张让狠狠地一鞭抽在那负责记录名册的小黄门身上,心中狠狠地狂吼道:在这宫内,我就是那天,我要让那地在我的脚下匍匐、畏惧、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