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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医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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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519章 那颜千户

    戚继米一语道破了关节,帐中的气氛一下子娈得紧张起来难道这几具尸首,真的是鞋子的yòu敌之计?

    梅相闹了个没趣,瞧着刘三刀低声冷笑,跺跺脚:“终日打雁,反叫雁儿啄了眼,刘爷您今个儿可真是走了华容道。”

    刘三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十分不好意思,虽然梅相不是东厂系统的上司,但他是宫里出来的大太监,就连掌刑千户徐爵、理刑千户陈应凤都要卖他几分薄面呢,何况他这个寅科管事?

    不料秦林忽然问道:,“军情紧急,既然已经发现了疑点,事不宜迟,咱们必须尽快解开谜团,不知刘老爷子能不能细细剖尸检验老黄,我这陆兄弟来检验大李,好腾出时间来,让下官查验这méng古千户的尸身?”

    啊?刘三刀吃了一惊,实没想到秦林不仅没有落井下石,反而还要借重他来查验尸体,老脸一红,极不好意思的道:,“小的愿意效劳,只是小的才疏学浅,怕是不入秦长官法眼。”

    “并不是这样”秦林笑着摆摆手:,“我责老刘你的本事很不错,刚才没能查出疑点,怕是因为戚帅麾下这些将官不许你剪开衣服,有衣物碍事,才让你看走眼的吧!”

    “秦长官、秦长官真是神机妙算!”刘三刀越发佩服,觉得秦林简直就像亲眼目睹似的,确实是将官们不许他随便剪开尸身所穿棉衣,不许他放手施展,才在第二具尸首的肩膀刀伤上走了眼。

    秦林嘿嘿干笑,心说将官们极重同袍情谊,你又是监军太监梅相请来的人,和他们尿不到一壶里去,他们能容许你对英烈的尸首不敬,放手检查?要不刚才我干嘛望空祝祷,说要替老黄、大李报仇雪恨呢?

    厂卫之中,高手辈出,刘三刀绝对是个本领高强的干才,所以秦林干脆放手让他检查,再加上陆远志,三个人检查三具尸身,尽快得出结论,助戚继光判断军情嘛。

    说干就干”刘三刀打起精神,吩咐带来的两名东厂番子:,“快把浓醋拿出来熏蒸尸首,若有隐伤,立刻便能显出!”

    说罢,他看了看陆远志。

    陆远志则按照秦林所授,先拿出锋利的剃刀,刷刷几下将另一具尸首的头发通通剃光,仔细观察。

    ,“咦,这样的话头上有什么细小隐伤,就不被头发遮挡,可以一览无余了”刘三刀想着觉得很有道理,就悄悄拿起剃刀,也把自己负责这具尸首的头发到掉。

    正忙活着,肩膀上被人拍了拍,回过头就看见陆远志那张圆圆的胖脸。

    怔了怔,刘三刀干笑起来:“你、你们的办法不错啊”所以、所以我也把尸首的头发剃光……”……”

    这一把年纪了,还偷师学艺,说起来真有些不好意思。

    却见陆远志也怔了怔,继而跟着干笑:,“原来老爷子是说这个”

    嘿嘿,其实我是想问问”你那浓醋还有多的吗?”

    呵,原来也是个偷师的!

    ,“多得很呢!”刘三刀立刻取出一瓶浓醋,递给陆胖子。

    这两位忙着合作交流,那边秦林就盯上最后一具尸身,méng古贵族那颜千户。

    同样被河水泡得有些发白、手脚皮肤起皱,不同的是这具尸首穿着méng古贵族的质别服,生得一张脸乌漆抹黑,仔细闻闻除了尸臭之外,浑身还带着牛羊的腥膻味儿,头发编成小辫子拖在脑后,耳朵上还带着只金环,腰间佩着千户平金牌。

    老黄、大李确定是蓟镇边军夜不收,而这个méng古人就得首先确认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那颜千户。

    此人生着张宽脸,面部轮廓粗糙,高颧骨、细眼睛、宽而短的额头,一哥短粗身材,穿着打扮也很像méng古人,不过méng古人和汉人的区别并不大,不能单凭这些就断定下来。

    人种学是专门科学,秦林也只是稍有涉猎,但用在此处也差不多了。

    他稍稍想了想,就扳开了死者的嘴巴,只见两颗门牙格外粗大有力,犬齿也格外茁壮,很符合草原民族以肉食为主的饮食结构。

    不过,这还不算确证,还得看看更有力的证据。

    秦林把蜡烛举起来,让光线往死尸的嘴里照,看清他生着四颗整齐对应的智齿,这才完全确认了此人的民族身份。

    智齿,学名第三大臼齿,俗称尽头牙,是人口腔最深处的牙齿,一般在成年之后才会长出来,长牙的过程会很疼。

    人类在几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身上有着不少器官因为没用而退化了,比如盲肠(阑尾)。智齿是帮助磨碎粗糙坚便食物的,现代人因为食物精细,智齿外于半退化状态,有的人会长出来,有的人终身不长,有的只长一颗,有的四颗长齐,有的位置正、能上下咬合,有的长歪了、不能上下咬合。

    中原农耕民族因为食物相对稳定、精细,智齿用处很少,大部分人要么不会四颗全部萌出,要么虽然长出来却不整齐、不能完全对应咬合:草原游牧民族则食物来源稳定、饮食粗糙,需要智齿来磨碎粗糙食物,则大部分会长出整齐的智齿,并且能很好的对应咬合。

    秦林检查的这具尸体,就是四颗智齿非常整齐、位置高度对应,连咬合面前完全wěn合,像这么溧亮的智齿,在中原农耕民族怕是一百个人里面前找不出一个!

    于是,确定了此人的民族身份,认定他不是鞋虏杀死汉人农奴或者俘虏改扮成的。

    méng古那颜千户,已确认了草原族裔,能不能断定那颜贵族身份呢?

    刚才秦林检委口腔,就发现此人牙齿的磨损程度并不严重。

    于是秦林便问戚继光:“现在鞋子贵人和一般牧民,吃的有什么区别?”

    戚帅非常熟悉边情,娓娓道来:“贵人吃得好,有肉、奶和汉地交易的精面,普通牧民吃得差,肉和奶都少,他们虽然有种麦子的,但磨坊修得不好,面粉很粗劣,烤的饼子又干又硬……”

    “那么看来此人méng古贵族的身份没有错”秦林指着牙齿:“以他四十来岁的年纪,牙齿磨损并不严重,说明惯常吃的精面,如果是普通牧民,吃那种带着糠皮的粗面硬饼子,牙齿早就磨坏了。”

    戚继光一边看一边继续说:“对了,méng古人还很喜欢喝茶,但茶马互市,中原的粗茶运到边塞也不便宜,只有贵族才能经常喝,普通牧民则偶尔喝喝。”

    “那就更确定了”秦林指了指死尸的牙缝,缝隙里面生着很多乌黑的茶垢,绝不是偶尔喝茶能留下的。

    将官们听得秦林和自家主帅的对答,全都傻了眼,万万没想到仅从牙齿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似乎与兵法韬略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突然哇的一声,梅相捂着嘴巴跑了出去。

    原来陆远志和刘三刀都拿着刀,开始解剖尸体了,武将们尸山血海杀出来的,最多看着有点儿恶心,梅相哪里受得了?只觉心口烦恶,喉咙眼儿直冒酸水,赶紧跑出去透透气。

    帐中武官们哈哈大笑起来。

    戚继光倒是不慌不忙,饶有兴致的问秦林:“méng古那颜千户,méng古和那颜贵族都确定了,千户身份呢,秦老弟可有办法?”

    “虽然不能确定是不是千户,但高级武士身份是没有问题的”秦林把尸首的手拿起来,“戚老哥请看,这手掌上厚厚的茧巴,看位置绝不会是握锄头或者拿笔杆子磨出来的吧!如果握弯刀就会在掌心留下这样的茧子,而手指关节上的茧子,很容易在拉弓时形成。

    还有他的罗圈tuǐ,也是常年骑马的体征,如果没猜错,他大tuǐ内侧位置还有……被马鞍磨出的粗糙厚皮。”

    绝了!秦林说到哪里,手上就指到哪里,剪开死尸的kù子,正好大tuǐ上被马鞍磨的位置,有着粗糙的厚皮,无不被他一一说中。

    此人身份完全符合,货真价实的méng古华颜千户!

    戚继光浓眉微皱:“真是méng古那颜千户?董狐狸、图门汗下的本钱,也太厚了吧!秦老弟,你快看看他是不是死于刀伤?”

    méng古那颜千户是统领千户牧民的头目,往往自己就是某个小部族的首领,图门汗和董狐狸为了欺骗戚继光,而杀死一位部族首领来充作yòu饵,这种事不能说完全不可能,但他们méng受的损失也太大了吧,甚至会引起草原部族的内讧。

    冒着内讧的风险,还策马南侵?董狐狸该改名字叫董野猪,图门汗则改叫突猛汉。

    千户的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咽喉处的窟窿。

    秦林检查之后发现,这处确实是生前伤,有皮肉翻卷、1卜血管收缩等生活反应,确实是活着被捅的,伤口的形状则是锐器贯通伤,由形态可见致伤锐器一边有刃,一边较厚,明军常用的马刀就与伤处相当wěn合。

    “奇怪,他们真的宰了一个那颜千户?”戚继光神情有些困huò,不知道口中的他们,究竟是指这群斥候夜不收,还是指图门汗和董狐狸。@。

荆湖卷 520章 汉奸和主人

    宰是宰了,但或许还另有隐情!”秦林故弄玄虚的笑了笑……,因为我刚才扳开死者的嘴巴,发现咽喉等处水肿发泡,痰液带着血丝!”

    戚继光的眼睛睁得老大,神情不无惊喜:,“秦老弟的意思是?”

    所有的将官也凑了过来,一个个盯着秦林,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朵huā儿来。

    “请戚老哥戴上口罩,待小弟替你解开谜底”秦林卖了个关子,又做了个罗圈揖:,“诸位将军,请站远点,虽然小弟尽量小心,这人也许有肺病,说不定会传染的。”

    肺病?将军们呼啦啦退后了好几步,谁都不怕死,但也没有人愿意白白死在疫病上头嘛。

    秦林笑笑,肺安嘛,只要不是**型的那种,小心点也没大碍的。

    戚继光和秦林都戴上了。罩,这时候秦林不由分说,抄起解剖刀刷刷刷几下,就把尸首xiōng口的皮肤和肌肉割开,被水泡得苍白的皮肤,淡黄sè的脂肪层,粉红的肌肉,全都像书页一样朝两边翻开,整整齐齐,就算生肉铺里老师傅杀猪,也没他这般利落。

    嘶nn将军们倒抽一口冷气,秦长官这手刀法,真不知剖了多少死人活人,北镇抚司出来的都是些双手沾满血腥之辈,别看人家斯斯文文,说不定他断送的人命,比咱们这些沙场征战的还多呢!

    玩刀只是小意思,咱们秦长官还要玩大的呢!众目睽睽之下,他从生牛皮包里取出一柄钢椐。

    我靠,敢情他还要动椐子?将官们面面相觑。

    那可不,只见秦长官端了个小板凳坐在尸体旁边,一tuǐ曲、一tuǐ蹬,左手扶着尸首的xiōng骨,右手就拿着钢椐,往那肋骨上比了比就开始下椐子。

    呼啊、呼啊秦林卖力的拉着椐子,活像个替人打家具的木匠,只不过木匠椐的桌子tuǐ儿,他椐的人骨头。

    锯子拉得碎肉、碎骨头碴儿直飞,那吱吱嘎嘎的声音碜得人直起鸡皮疙瘩,一股夜风卷起大帐的毡帘帐中诸位顿觉遍体责寒。

    偏偏这时候梅相鼓足了勇气重新走回来一不论怎么说,这位监军太监还tǐng执着的正好从门口往里头一看。

    只见烛光摇曳,照在秦林脸上,本来淡定从容的微笑,刹时间变得格外狰狞可怕一只手按着尸首,一只手起劲儿的拉着钢倨把死人肋骨椐得吱嘎吱嘎的响……

    梅相只觉得头皮发炸,脑门儿犯沉,整个人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恰恰秦林专会弄鬼,在帐里看到梅太监,就yīn恻恻的朝着他直笑:,“梅公公,要不要过来看看?我一个人锯肋骨有点不顺手,你过来搭把手?”

    我的妈呀!梅相只觉得kù裆里一热,尿了,回过神就连滚带爬的朝反方向跑,心说我还给你搭手呢光看看都快吓死了!将来将来可万万惹不得这秦长官,他果然是个妖魔。

    戚继光瞧着秦林整治梅相,不禁莞尔一笑,暗道这位秦老弟做到三品大员还是这么促狭,老爱捉弄人。

    这时候秦林已将尸首肋骨锯断了好几根肺脏就完完整整的暴lù出来。

    “咦,这肺有问题!”戚继光不懂什么医学,但他也觉着这肺红肿发胀,里头鼓鼓囊囊的,并不是河里灌进去的积水,而是积着粘稠的脓液。

    秦林一锤定音:,“对,这位méng古那颜千户感染了严重的肺炎,在草原上是不治之症,就算没有喉咙上那一刀,他也活不了几天!”

    草原上缺医少药,冬季又特别严寒,即使méng古贵族也没办法和老天爷争,该死就得死。

    戚继光、戚金和众位将官立刻察觉不对,这位méng古那颜千户既然身患严重肺炎,早就躺在毡房里面奄奄一息了吧,怎么会领兵出来,和蓟镇派到关外的夜不收小队打了仗,还掉到了河里面?

    ,“哼哼,本帅本说图门汗和董狐狸的本钱下得太重了点”戚继光略一沉吟,便自言自语起来”“原来还是无本生意,弄了个本来就快死的痨病鬼……”

    就在同一时间,陆远志和刘三刀也分别完成了详细的剖尸检验工作。

    ,“不出秦长官所料,果然有蹊跷”刘三刀朝秦林鞠躬为礼,然后指着他负责的尸首道:,“请看,老黄的头顶上有个肿包,是小的学了陆老弟办法,剃光尸首头发之后很快发现的,看形状大约是刀柄砸的,一刀下去就晕倒了,有部分愈合的征兆,看样子是先被敲晕了,伤处有所愈合,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被一箭穿心射死的。”

    陆远志跟着禀报:,“秦哥,我负责的大李,别的倒也罢了,用刘爷的浓醋熏蒸,在手腕上蒸出一圈的淤痕,明明就是生前被捆绑过!”

    怎么、怎么会这样!那负责夜不收哨探的提调官,神情一下子就变得哀伤起来,别的将官也面lù愤慨之sè。

    这样的情况,已经约略能重现当日发生的事情了。

    夜不收小队由于某种原因全军覆没,老黄和大李一个被敲晕,一个被绑了起来,敌人为了达成欺骗目的,将他们两个放开,老黄刚刚醒转,就被利箭射入心口杀死,大李的捆绑被解开,赤手空拳站在地上,敌人却骑着战马冲来,有人从正面砍伤了他的肩膀,有人则从后面射出了羽箭。

    于是,两名俘虏被伪造出了jī战中遇害的假象,再加上一个本来就只剩下几天命的那颜千户,图门汗和董狐狸的战略欺骗就完成了全部准备。

    好牟声东击西之计!

    戚继光突然仰天大笑,虎目中厉芒一闪,忽然问道:,“秦老弟,这样看来鞋虏的目标就并非桃林口了,你觉得?”

    秦林也笑起来:“据我说知,蓟州知州王象乾征粮比以前的历任知州都加倍卖力,征集的粮食银钱都解往了与桃林口相反的方向”

    戚继光从军事角度,秦林从刑侦角度,得出的结论如出一辙,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地图上相同的地点。

    戚大帅突然一振衣甲,大步流星的走到帐外,拔出腰间佩剑望空一指,厉声道:,“鞋虏杀我斥候弟兄,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各位儿郎听着,明晨兵发桃林口,必斩图门汗、董狐狸首级!”

    哈喇河套以西的草原上,一支庞大的军队正在朝着太阳落山的方向疾驰,只见身材粗短的méng古武士穿着生牛皮甲,一个个神sè狰狞可怕,无数的苏鲁定战旗迎着晚风飞舞,代表着一个个的千人队、万人队。

    军队从地平线上涌来,一眼看不到头,宛如无边无际的黑sè潮水,似乎能淹没一切抵抗,粉碎任何敌人……

    这是纵横塞上的土蛮部图门汗和朵颜部董狐狸的联军,两家号称控弦之士十余万,这支没有十万也有八万,当真威风凛凛、势不可挡!

    行军队列中最高最大的羊毛大纛之下,一位身穿金甲的méng古贵族骑在高头大马背上,生得五短身材,却是横向发展,一脸横肉配着琵须,头发编成七八条小辫子垂在脑后,耳朵带着粗大的金环,怎么看都不像良善之辈。

    他就是这片草原的主人,土蛮部图门汗,号称méng古帝国的继承人,中原百姓则称他小王子,历年来率兵在长城沿线劫掠,时不时重兵南下叩关,实为大明朝的心腹之患。

    图门汗左边一人,脸长得跟毛驴似的,嘴角总挂着jiān诈狡猾的笑容,眼睛里时不时闪过一丝凶光,就是狡诈如狐的朵颜部董狐狸,与图门汗狼狈为jiān的家伙。

    现在除了两位méng古贵族之外,还有一位戴着斗笠的年轻人,虽然也穿着méng古袍子,但总觉着不伦不类,怎么看都不正常。

    是的,因为他并不是经常穿这种异族的衣服,不过为了大业,偶尔穿一穿似乎也没什么大碍。

    “我到底该叫你石少教主呢,还是王公子?”董狐狸的话里不无揶揄,斜着眼睛看那年轻人:,“你们汉人的弯弯绕,叫我们草原人很有些不明白啊!”

    不明白,当然不明白,帮着异族来打同族,这不是汉jiān吗,这和秦桧有什么区别?

    就连草原上锋主子,也对这些汉jiān没有任何好威的。

    如果秦林在这里,就能认出石少教主是那天解救幼童时见过的家伙,此时他虽然改变了打扮,那张小白脸却不会变。

    “董大帅开玩笑了”石中天讪笑着拱拱手:“咱们白莲北宗和草原上的各位英雄,一向交情很好的,朝廷既对咱们白莲北宗不仁,就莫怪咱们不义,和两位大王联合打进关内,也算报了当年的一箭之仇嘛。”

    ,“哈哈,怪不得你姓石”董狐狸仰天大笑,继而盯着石中天的眼睛:“我听说你们汉人有个儿皇帝石敬瑭,你和你爹别是他的后人吧?”

    石中天虽然生气,却仍旧笑嘻嘻的:,“若图门大汗坐了天下,石家愿为南朝儿皇帝。”

    图门汗终于开口了,瓮声瓮气的道:,“那可好,就是这次,也多亏你献计,调开了戚老虎。”@。

荆湖卷 521章 肥羊待宰

    提到戚继米,董狐狸的脸sè就立马拉下来了,他纵横塞上二十年,是成名已久的草原英雄,麾下数万控弦之士,哪怕明朝的长城防线再坚固,他也自诩满口钢牙,定能把长城啃出个缺口。

    哪晓得自打遇到了戚老虎,董狐狸不但没能咬下块肉,反而几次三番的崩落了牙,损兵折将、威信扫地,完全被戚继光揍得没了脾气,这么些年啊他就没打过一次胜仗。

    图门汗自己也很闹心,提到“戚老虎”三个字,他生满横肉的腮巴子就直抽抽,脑袋上汗水流出来,闷得毡帽里面湿漉漉的,极不舒服。

    想嘉靖年间直到隆庆初,长城防线就像纸扎泥巴糊的,méng古铁骑南下打个草谷、劫点东西就跟玩似的,今天去蓟州看看风景,明天到密云溜达两圈,多轻松?南朝皇帝接连斩了两任蓟辽总督,换了十任边关大将,没用!

    哪知道自从来了个戚老虎,世道就变了,纸扎泥塑的长城防线变成了钢浇铁铸,蓟镇那群吊儿郎当的边军,也一个个操练起来了,一个把总领着几百千把个兵,就敢和méng古万人队硬顶没过几年,当初见了虏骑就撤丫子开溜的边军,就追着méng古铁骑屁股后头撵,揍得草原英雄们满地找牙。

    更过分的是,戚继光那不要命的老小子,竟敢带着兵跑到塞外来找碴,居然和méng古铁骑玩野战,居然他还每次都打赢了!

    从燕王扫北那阵到现在有一百多年了,百年间只有虏骑叩关,几曾见汉军出塞?

    虽然戚继光新军还没练成,只能依托长城防线,偶尔出来溜个弯儿,但也叫图门汗心里极不是滋味儿,照这么下去”迟早会被他打到草原腹地,端了老窝呀!

    图门汗想到戚继光就觉着脖子根儿发凉,这次领兵入寇不用面对那位可怕的对手,不禁暗自庆幸真是长生天保估。

    他看了看石中天,又道:,“石少教主的计策很好,本汗的人回报”

    他已经领着三屯营的大军去了桃林口。哈哈,桃林口在三屯营东面一百多里,咱们取的喜峰口则在三屯营西面两百里外,这加起来三百多里路,等消息传过去、戚继光再往这边赶,咱们已经打破喜峰口、取了密云”戚老虎还在半道上呢!”

    石中天谄媚中带上了几分自得:,“戚继光不识时务,咱们只是略施小计”就叫他疲于奔命。那蓟州知州王象乾卖力替伪朝征集粮草,现在已把大批秋粮运到密云,咱们打破密云,这些粮草就全归咱们啦!”

    “不错,不错”图门汗仰天大笑:,“密云那位蓟辽总督耿定力,实是个一文不值的草包,本汗还看不上他那颗驴头,不过密云屯集的粮草,哈哈哈……”

    董狐狸则鼻子里哼了一声:,“拿汉人的话说,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戚老虎在一天,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纳哈知虽然活不了几天,毕竟是为了骗过戚老虎才横刀自尽的,抢到了粮食,他的部族要多分一份。”

    那是、那是,石中天点头答应着”知道董狐狸话里话外的意思,原本答应分给白莲北宗的粮食,恐怕是要打个折扣。

    不过做了汉jiān,将来还仰仗着两位汗王的大军,吃点小亏、受点小

    气又算什么?

    略想一想,石中天又道:“两位汗王所虑,不过戚继光而已。这次他被咱们骗到桃林口,等打破了密云,他措置失机的罪名就逃不掉,然后本教在朝中再使把劲儿,还怕他不问罪下狱?搞不好开刀问斩呢!”

    朝中使把劲儿?听说要陷害戚继光,董狐狸就心头欢喜,又听出味道来了,眉头一挑:“石少教主的意思是?”石中天得意的笑了笑,却不肯再往下说了。

    神气什么,你不就是个汉jiān吗,还敢和我这méng古主子拿腔拿调?

    董狐狸不屑的半了一眼,故意扭过头对图门汗道:“王兄,南朝再多几个戚继光,咱们的事情就糟糕了,幸好还有石少教主这样的“好人,帮忙,我听说古时候除了石敬瑭,还有什么秦桧、张邦昌,都是极肯和冉们草原英雄结交的。”

    石中天心头怒极,却不敢反驳,神sè颇为尴尬。

    看着石中天吃瘪,图门汗也心情愉快起来,笑道:,“贤弟说的是,要不是有什么史天泽、张弘范、贾似道帮忙,薛禅大汗(忽必烈)

    要统一天下怕也不容易呀!石少教主啊,如果扳倒戚继光,你的功劳很大,将来要是本汗入主中原,就叫你石家做南朝的儿皇帝。”

    “多谢大汗栽培!”石中天在马背上行礼,神情又是感jī,又是谄媚。

    万马奔腾,火军向着西南方向急进。

    这时候前锋一名那颜千户打马回来,遥遥看见羊毛大纛就跪下等着。

    图门汗勒马,一众méng古贵族停了下来。

    那颜千户大声报道:,“启禀大汗,前面就是大小十八盘,过了十八盘,就到喜峰。!昨夜派出去的拔都鲁勇士哨探回报,喜峰口并无任何异常,关内关外全然不曾提防!”

    好、好!图门汗喜不自胜,将马鞭往前一指:“传我命令,大军迅速通过十八盘,直取喜峰。!十八盘左右山峰那几个烽火台,各分一个百人队去打下来,大军一刻也不要停!”

    董狐狸补充道:“告诉弟兄们,喜峰口后面的密云,粮食堆积如山,还有许多南朝女子,打下密云之后,允许儿郎们三日不封刀!”

    ,“谢王爷恩典!”那颜千户爬起来,兴高采烈的上马,一溜烟儿去了。

    不一会儿前军就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董狐狸果然狡诈如狐,明知不可能真在密云耽误三天,但先把许诺放出去,这不,麾下士兵们连眼睛都红了,嗷嗷叫着直扑喜峰口。

    就算不能大掠三天,有个一天半天也够乐子啦……

    军队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三分,很快进入了喜峰口外的山区,山势重叠、峰峦回环的大小十八盘。

    只见两边山峰层层叠叠,地形曲折回环,大大小小要转十八个弯才能通过这片山区,所以叫做十八盘,历来为喜峰口外的险地。

    不过,连喜峰口都对即将来临的战事一无所知,这十八盘就更是平静了,只有远处看见méng古铁骑,忙不迭扶老携幼往山上躲的边民,丢下货物不要的商旅。

    两边山头上的烽火台,驻守边军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滚滚铁骑,尽皆张口结舌,等到前锋都跑过去了,才手忙脚乱的去点狼烟,这又惹得méng古勇士们一阵哈哈大笑。

    图门汗遥视南方,扬鞭跃马斜斜指着已能看见轮廓的喜峰口,颇有睥睨之态:,“南朝人愚鲁无知,戚继光浪得虚名,喜峰口竟然毫无防备,哈哈,咱们先取喜峰口、后夺密云城,将来杀到京师,重新入主中原!”

    董狐狸也望着两边山势,哈哈大笑:,“如此险地,只要伏下一支人马,咱们岂不损兵折将?偏偏戚老虎上当去了桃林口,把咱们三个千人队当成主力对峙起来,桃林口距此三百余里,他就算插上翅膀也飞不过来啦!”

    正说着话,忽然董狐狸就笑不出来了。

    派去取左面山峰那座烽火台的百人队,由一名悍勇的百户官率领,下了马沿着山坡冲了过去,勇士们纷纷摘下肩头的大弓,张弓搭箭准备送烽火台上那群瞠目结舌的明军上西天。

    没想到风云突变,山脊背侧突然冲出一大群红袍明军,端着鸟枪朝下乒乒乓乓的放,居高临下,立刻就把méng古兵放翻一小半。

    箭矢往上射力道弱得很,山脊的明军朝下放枪却格外猛烈,那勇悍的百户红了眼睛,挥舞着战刀往上冲:,“勇士们跟我上!长生天保估méng古人!”

    他做梦也没想到,明军居然从山脊上推出了一门虎蹲炮,那炮虽然不算大,黑洞洞的炮口却让méng古兵们亡hún大冒。

    嘭!

    虎蹲炮炸响,山腰的méng古兵倒下一大片,百户刚才所站的位置,一蓬血雨之后只剩下顶千疮百孔苒头盔,咕嘟嘟滚下山坡。

    然后山顶上的明军开始往下压,越来越多的明军越过了山脊,远处的峡谷之中,鼓声大作、吹角连天,隐隐红旗招展。

    这、这是怎么回事?因门汗、董狐狸心头直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另外几座山峰的烽火台,也是同样场景,méng古兵根本攻不上去,反被大批明军居高临下,打得屁滚尿流。

    右边山顶高处,突然乐声大作,jī昂的将军令旋律中,对对日月旗迎风招展,旗牌官、中军官、提调官前呼后拥,三员大将戎装而出。

    中间黑底金漆大书着,“总督蓟辽保定等处军务兼理粮饷耿”耿二先生一哥凛然气sè,xiōng口着护心甲,腰佩宝剑,颇有几分文臣督师的气象。

    左边一丈二尺高红旗,“〖总〗理练兵事务镇守蓟州总兵官戚”正是图门汗和董狐狸最害怕的戚老虎戚继光。

    右边杏黄飞鱼旗,“督北镇抚司办事官校秦”旗下秦林笑容可掬,遥遥看着图门汗和董狐狸,显然把两位汗王当作了待宰的肥羊。@。

荆湖卷 522章 伏兵尽起

    看到山头上的老熟人戚继光,图门汗惊得张口结舌,一双眼睛瞪得几乎要从眼眶子里迸出来,月才还扬鞭跃马誓要打破喜峰口、直取密云城,现在却是hún飞魄散,舌头好像打了卷似的,连句囫囵话都说不出来:“戚、戚、戚、戚继光,戚老虎怎么在这里?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

    董狐狸遍体生寒,饶是他jiān诈狡猾,这时候也进退失据,一叠声的催促:,“糟糕,咱们中了南蛮子的诡计!快退,全军撤退!”

    哪里来得及?这十八盘山势曲折回环,正常行军的速度都会放慢,此时méng古兵见到山顶三面大旗,尽皆亡hún大冒,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互相践踏。

    此时再听得图门汗和董狐狸说中了计、喊叫退兵,连军中那些有拔都鲁、哲别、那颜勇号的悍将都一个个慌得手忙脚乱,勒不住麾下军队。

    méng古兵叫苦连天:“苦也,出门不看路、撞上戚老虎,咱们这次凶多吉少!”

    石中天是江湖中人,没和戚继光交过手,不像méng古人这么怕戚继光,此时反而清醒点,一把拉住图门汗的马头:,“大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和董大王赶紧退回去,将来重振旗鼓,和戚继光再决雌雄!”

    殊不知石中天不跳出来还好,他刚有动作,立刻被一双慧黠灵动的眼睛瞧个正着。

    阿沙带着大黄站在秦林身后,她一眼就看见了石中天,登时怒火中烧:这个背反教义的叛徒、勾结鞋虏的汉jiān,就是他的手下害死了周老憨和狗蛋!哈哈,你也有今天!

    藕荷sè的身影一展,阿沙就想冲过去,抽冷子杀掉石中天。

    不想秦林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脖领子把她提溜起来:,“干什么?”

    眼珠滴溜溜一转,阿沙这才想起自己不能暴lù身负武功,立刻皱巴着小脸儿开始卖萌:,“大叔,不是上次那些坏人抓我们小孩子去灵官庙关着嘛,那个戴斗笠的家伙就是坏人的头领,我、我去抓他!”

    戚继光和耿定力相顾莞尔觉得秦林带的这小丫头很有些意思。

    你去抓他?秦林哈哈一笑”“我也认出来了灵官庙白莲教内讧,别人叫那家伙“石少教主”是北宗的人。不过,现在是打仗呢你以为是小孩子玩官兵捉强盗?”

    唉nn大叔真郁闷,阿沙无奈的嘟着嘴闭上了眼睛。

    这次屁股上并没有秦林的大脚踹来,倒是双脚踏上了实地,阿沙睁开眼睛,心头暗道奇怪:被大叔拎起来,他接下来的动作不是把人家一脚踹飞吗?

    “看我整他”秦林朝阿沙笑笑,走到凸起的一块山石上,对着图门汗、董狐狸和石中天的位置,双手在嘴边卷成喇叭,大声喊道:,“石少教主弃暗投明yòu敌进我埋伏功勋卓著,实在可喜可贺!蓟辽耿总督已保举你四品前程,若斩图门汗、董狐狸人头来归,再加官三级、赏银万两!”

    秦林所站的位置离山脚有约莫五十丈高méng古武士的弓箭射不上来,他居高临下大声喊叫底下的人却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句句传入méng古武士的耳中。

    这些méng古武士正在奇怪怎么戚继光会提前埋伏于此,闻言立刻恍然大悟:好哇,原来是这姓石的狗崽子骗了咱们!

    几名站得近的méng古将军,立刻朝着石中天怒目而视。

    石中天吓得脸sè如土,连连摇手:“诸位,诸位有话好说,这是南蛮子使的离间计,咱们不能上当啊!”

    这些méng古武士早就气急败坏,哪里听得下去?纷纷拔出战刀朝着石中天猛砍。

    几名白莲教北宗的高手也抽出武器,石平天见状连hún灵儿都吓飞了,这数万méng古军中,武功再高又有什么用?连忙大声喝令他们抛下武器、不许动手。

    石中天武功虽然不错,架不住四五名孔武有力的méng古将军乱刀劈下,左右躲闪了几下,终于胳膊上挨了一刀,痛得他冷汗直冒,朝着图门汗、董狐狸大声告饶:,“大汗,董大王,饶命!小的实没有出卖各位英雄,这是南蛮子使的离间计啊!”

    哼,南蛮子?图门汗冷笑一声,难道你不是南蛮子?

    董狐狸自顾着指挥军队撤退,直到看见石中天臂上刀伤深可见骨,他才止住几位将军:,“罢了!石少教主要是和南蛮子勾结,断不会挨了刀伤还只躲闪不反击,这是南蛮子的离间计,咱们不要自相残杀。”

    几位将军这才悻悻住手。

    此时明军已伏兵尽起,山谷之中红旗招展,四面八方鼓号震天,méng古兵却在十八盘上呈行军队形,根本没办法展开,七八万人马排成了长蛇阵,首尾不能相顾,前面有的地方己被明军从山峰冲下来,截成了几段。

    董狐狸看看大势已去,赶紧下令:“囊哈尔台,你带人死守南面大路,蔑儿支,你带左翼五个千人队守住西面峡谷,防备伏兵杀出,阿喇罕,你率领铁骑,保大汗和本王从北面来路冲出去!”

    诸将领命行事,一路人马拼了死命顶住大路上的明军,又有两位将军率领两翼,不要命的往山上猛冲猛打吸引注意力,有着拔都鲁勇名的宿将阿喇罕,则趁机保着两位汗王,顶着枪林弹雨往北面逃窜。

    石中天连伤口都来不及裹,也只好咬着牙率领几名手下,跟在两位汗王的马屁股后面,抱头鼠窜。

    山头上的人们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看到石中天被重重砍了一刀,阿沙高兴得直拍手,可最后仍不免失望:“便宜那家伙了,只挨了一刀,要méng古主子把这汉jiān宰了,才大快人心呢!”

    “一刀宰子多便宜他?”秦林嘿嘿冷笑。

    戚继光早有布置,下令旗牌官把中军令旗磨动,那一丈二尺高的认旗斜斜一指,北面山峰上立刻推出几门虎蹲炮。

    山谷中正狂奔的两位méng古汗王,见状连hún灵儿都吓得从天灵盖飞了出去,赶紧来了个镫里藏身,躲在马肚子旁边。

    méng古武士们不管什么千户、百户、怯薛,通通挤在一起,几声炮响,所击之处血肉横飞,人马呼啦啦倒下一大片。

    可惜千斤以上的大炮没法运上山,明军所用的都是虎蹲炮、1卜佛郎机,威力有限,终究让图门汗和董狐狸逃过一劫。

    不过,突然炸响的连串炮声,进一步加剧了méng古兵的混乱。

    méng古武士们都急着快跑,只恨爹妈没给自己生四条tuǐ,反而在狭窄处拥挤在一起,自相践踏。

    眼看明军已逐渐合围,炮火也追着自己屁股炸,图门汗和董狐狸急得跟什么似的,顾不得许多就下令shì卫武士拿刀开路,将挡路的méng古兵通通葬杀。

    只见拔都鲁阿喇罕钢刀翻飞,中军铁骑铁流滚滚,端的是威风凛凛,只可惜铁蹄下哭爹喊娘的同样是méng古武士,被砍掉脑袋的无头鬼,前一刻还做着打破密云城,大掠三日的美梦呢!

    一名伤兵被阿喇罕开路的铁骑踩断了tuǐ,躺在路边,眼看着图门汗绝尘而去,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哭道:“长生天哪,大汗,大汗不要我们了!”

    羊毛大纛渐渐远去,被明军困在山谷之中的méng古兵尽皆胆落,被抛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就连忠心的将官,心头也多了那么一丝犹豫。

    看看敌人快要溃散,戚继光这才将中军令旗往下一放,顿时四面八方杀声震天,各条峡谷中穿着鸳鸯战袄的明军尽数杀出,山坡上的明军也如自上而下,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敌人。

    戚金一马当先,带着几员游击、把总,率领一支骑兵从斜刺里杀来,那马队凡用掣电枪的,就骑在马背上放枪,撤回来装填子弹,又冲上去射击,回环轰打,揍得méng古兵纷纷落马。

    又有提着三眼镜的骑兵,则点燃药线发射三发子弹之后,提着十几斤重的三眼镜冲上去,抓着锐柄抡着镜身,把它当铁锤用,将méng古兵砸得脑浆迸裂。

    车营从南面大路将战车推了上来,七八部一窝蜂一字排开,同时点燃了药线。

    这一窝蜂是加大了的冲天炮,箭支上绑着火药筒,点燃之后借着火药之力射出去,一部车儿上就装了一百支火药箭,点燃引线便连环射出。

    顿时峡谷中犹如金蛇狂舞,道道箭矢拖着火药燃烧的尾迹朝敌群中飞去,几百枝火箭划1破天际,单看乒势的话,比大炮还要厉害。

    “真是盛大锋焰火表演啊”秦林啧啧赞叹着。

    耿定力心情好极了,陪笑道:“秦长官料敌机先,所以谈笑间虏骑灰飞烟灭,连下官也有幸见此奇观,真正三生有幸咦,这是什么味道?”

    耿定力抽了抽鼻子,作为君子远庖厨的士林清流,他对这种味道并不熟悉。

    “肉烧焦的味道”秦林根本无所谓,饶有兴致的谈论:“耿总督前头一任的杨某人,把他自己钱粮师爷烧死了,那时候还没进火场,我闻到这味儿,就知道那绍兴师爷糟了糕……”

    唔哇,耿定力竭力忍住胃部的不适,总算没当场吐出来。

    不过秦林也没说错,山下的méng古武士一个个焦头烂额,好几处地上的荒草被火箭点燃,尸首烧得吱吱冒烟@。

荆湖卷 523章 大捷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山上山下的明军齐声大喊。

    méng古兵早知戚老虎的赫赫威名,又见两位汗王都已逃逍,正是兵无战心、将无斗志,饶是méng古武士素来悍勇,也开始有人抛下了武器,跪在地上投降。

    投降这种事情,有了第一就有第二第三,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越来越多的méng古兵跪到了地上。

    数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降的降,从头到尾还不到一个时辰,喜峰口外十八盘的战斗,就已经宣告结束。

    ,“大捷,秦长官,这是空前的大捷呀!”耿定力喜不自胜,声音都在打颤了。

    托秦林的福,耿二先生变成了耿总督,以前在都察院吧虽然领袖清流、望重东山,毕竟手头没权、腰包缺钱,哪有现在大权在握、钱粮过手的爽快?就算秦林限制他每年只能捞两万,那也比在都察院时肥多了呀!

    不过蓟辽总督这位置,也不是那么好坐的,二十年前不是相继有两位总督被杀了头?就是罢官免职的也不少啊!

    就算现在有戚继光戚老虎,耿定力也觉得有点不大保险,毕竟他自己是不怎么懂军事的,要走出了纰漏,岂不一世英名付诸流水?

    没想到这刚上任几个月呢,居然就来了次空前的大捷,打死打伤的méng古兵不计其数,纵横塞上的图门汗、董狐狸落荒而逃。

    文臣督师有此功绩,蓟辽总督这把金交椅,耿定力算是坐稳当了,心头欢喜不尽,越看秦林越觉得这恩主拜得值当:别看秦长官年轻,人家本事大,能扳倒一任蓟辽总督,能扶起来一任蓟辽总督,还能立下这等足以彪炳史册的战功,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如果说最开始耿定力是被秦林抓住了小辫子,不得不对他言听计从,心头还无不怨恨,那么现在他是彻底心服口服,甚至庆幸自己能拜到这位年轻的锦衣卫指挥使门下。

    戚继光见耿定力和秦林说话时态度极为谦恭,心头暗自纳罕,耿二先生是成名已久的士林清流”怎么和秦林这新崛起的厂卫大员搞到一块儿?以前耿定力隐约提起,还以为他们俩是从张居正那边扯起的关系,现在看样子,恐怕耿总督对秦林”比对张相爷还要谦恭呢!

    蓟辽总督府的属官们也暗自心惊,自家这任总督是清流名宿”就算在张相爷、冯司礼面前也要端端架子,偏偏见了年纪轻轻的秦长官,连腰杆都弯下去一截,这可真是稀奇了!

    戚继光想了想,毕竟耿定力是他顶头上司,便笑着拱拱手:,“此番大捷,我军以三万新练之王师,力抗靶虏八万能征惯战的铁骑,毙、

    俘敌兵至少三万,大获全胜”此皆是耿都堂措置机宜”所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其次,秦将军慧眼如炬,及早识破鞋虏jiān谋”

    哪晓得耿定力听到把自己排在秦林前头,立马双手乱摇:,“老戚”你这么说就不对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多亏秦将军料敌机先,才有今日之大捷。另外,本都堂还要多谢秦长官救命之恩呢一要是被虏骑打破喜峰口、攻进密云城,老夫还有命在吗?”

    说着耿定力就朝秦林深深一揖到地,谢他救命之恩。

    不论北镇抚司官校还是戚继光麾下武将,全都看得瞠目结舌,蓟辽总督多大官,耿定力多大的名气,他冲着秦林的这番举动,岂止是感jī?简直就是谄媚了。

    秦林哈哈大笑,双手将耿定力扶起来:,“耿总督,就算没有本官,戚帅也不会上当的,当时我仔细观察戚帅,其实他心中已有计较,我通过验尸查明敌人jiān计,最多就是坚定了他的决心,对不对啊戚老哥?”

    戚继光笑笑,老老实实的道:,“当时老哥我按兵法推断,实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认定鞋唐要取喜峰口,但蓟镇乃京师屏障,用兵须得谨慎,本帅将会以主力死守喜峰口,与敌人打一场消耗战,让他们知难而退:但秦老弟查明尸首的死因,彻底洞查敌人的jiān计,就让我有了九成九的把握,本敢出关设伏,一击奏功。”

    耿定力眼睛一亮,一个劲儿的把功劳往秦林身上推:,“如此说来,击败鞋虏乃戚帅之功,而设伏大胜则归功于秦将军,秦将军实乃首功!”

    秦林笑笑,晓得耿定力的意思,却把头轻轻摇了摇,压低了声音:“两位好意,秦某心领。不过还是算了吧,我在厂卫之中立功就走了,这边镇军功嘛,还是免了罢……”朝廷猜忌!

    耿定力和戚继光都是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人精儿,至此恍然大悟,看秦林又不一样了:少年得志,却又识大势、知进退,怪不得年未弱冠便官居三吕,人家这心机真不是盖的!

    当下三人议定,上报朝廷仍以耿定力居首功,这是通例,文臣督师反要比武将功大,再说耿定力也比戚继光更需要这份功劳,老戚打胜的仗不计其数,老耿这还是大姑娘上轿一头一桩呢。

    其次就是戚继光为首的边军将士,戚继光自己倒不是很在意,这份功劳要封侯还不够,要升官的话,他已经是正一品左都督,升无可升了,他求的只是继续在蓟镇干下去,别惹上朝廷党争,莫名其妙的被赶走。

    当然奏折中也约略提到秦林督率北镇抚司官校查探敌情,但就只是一笔带过,叫别人看起来感觉像个顺水人情。

    等这边安排妥当,戚金也清点战场回来了,一脸的〖兴〗奋:“禀报耿总督、戚帅、秦将军,咱们这次斩首级七千多,俘虏近三万,自己阵亡还不到一千,真是前所未有的大捷!”

    图门汗和董狐狸号称十万控弦之士,实打实的也就八万左右,这里斩、俘就有三万七千,逃走的也有不少人带着伤,可以说两位méng古汗王的兵力丢掉了至少一半!

    更何况与战果相比,明军的损失微乎其微,真正是空前的大捷了。

    这时候可不兴什么优待俘虏,软子入寇烧杀抢掠祸害百姓,明军恨之入骨,纷纷拳打脚踢,抡起枪托砸,揍得这些俘虏直叫唤。

    秦林见状忽然笑起来,对耿定力道:“这些俘虏你们可不要打残疾了,要想升官发财坐稳位置,就得让他们吃饱喝足,尽量养足精神。”

    耿定力和戚继光大眼瞪小眼,不明白秦林的意思。

    “午门献俘”秦林嘿嘿一笑:“你说到时候献上去的,是méng古的骄兵悍将呢,还是一群断手断脚的残废,更能显出二位功勋卓著?”

    着啊!戚继光一拍脑门,赶紧吩咐下去,叫儿郎们出出气就走了,别真把俘虏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众人从山坡上往下走,耿定力拿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皱眉道:“这些鞋虏都不洗澡吗?腥臊之气扑面而来,蓬首垢面,简直有碍观瞻,献俘时也不好看。来人呐,叫这些俘虏自己烧热水,好好洗干净!”

    耶?秦林把手一摆,摇头笑道:“耿总督又迂腐了。”

    耿定力睁着眼睛不明所以,自己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不禁哑然失笑。

    当然是蓬首垢面、浑身腥膻,才显得鞋虏凶残可怖,越发凸显边军将士英勇杀敌,指挥者领导有方嘛。

    嗨,亏自己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和秦长官一比,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啦!

    耿定力真是心服口服。

    明军打扫战场的同时,图门汗和董狐狸率领残兵败将夺路狂奔,一口气跑了三十里,累得人马喘息不住。

    亏得戚继光练成的新军只有三万人马,吃下将近四万敌人已是极限,实在无力分兵来追,这两个méng古汗王才逃得一命。

    看看身后没有追兵,图门汗才停下来歇息,喘了两口气,看看连带路上掉队的、跑散的,身边的人马少了一大半,活着的也是缺胳膊断tuǐ,顿时悲从中来。

    董狐狸一张驴脸被炮火熏得焦黑,头发都被火箭烧掉了小半,看着惶惶然如丧家之犬的麾下将士,驴脸就拉得更长了。

    石中天屁颠屁颠的跑上来,胳膊上的刀口已经绑上了,可还在疼,但他一门心思想要做儿皇帝,也就顾不得许多,凑近了禀道:“两位汗王切勿灰心丧气,这次计策不知被什么人破坏,咱们下次再报仇雪恨!现在南朝主少国疑,张居正专横跋扈,只要他们自己乱起来,两位汗王取南朝江山,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是啊,探囊取物一般!”图门汗嘿嘿笑着,突然反手一巴掌摔在石中天脸上,破口大骂:“放你的屁,爷爷再信你半句话,就不是爹生娘养的!这次爷爷丢了一半人马,害得我无数méng古勇士丧了命,下次是不是要本汗也死掉,你才满意?”

    董狐狸毕竟狡猾一些,听到石中天话里有味儿,想起前次他说从朝里陷害戚继光,便拦住图门汗:“王兄,饶他去吧石少教主,你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如果南朝真的乱起,咱们再出兵助你吧!”

    石中天无计可施,便深深一揖:“不久之后,两位汗王就知道石某并非虚言。”

    说罢,他率着白莲北宗几位高手打马远去,背后的图门汗仍骂不绝

荆湖卷 524章 献俘

    喜峰口大捷的消息传到京师,官员百姓全都欢欣鼓舞,嘉靖年间敕虏还尊几次越过长城防线南侵,京师也颇受惊扰,这次竟能一举歼灭大批敌寇,真是大快人心。

    执掌朝纲的元辅帝师张居正极为满意,因为这次立功的大将,就是他一直以来提拔重用、青眼有加的戚继光,而且蓟辽总督耿定力也是经他推荐才上任的。

    尤其是后者,耿定力素有清望,但似乎并不怎么懂军事,放他去做蓟辽总督,吏部尚书王国光、兵部尚书曾省吾sī下是有不同意见的。

    这次戚继光的奏章上说耿定力,“不但措置机宜,更兼戎装督师亲临战场,是以众将士无不奋勇争先,浴血力战”张居正特意把奏折从内阁拿回家里又看了一遍,心头不无得意。

    看到奏折末尾提到秦林的名字,帝师首辅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真是哪里都有这猴崽子他倒是不居功,知道避嫌。”

    ,“父亲大人,您说哪个猴崽子呢?”张紫萱浅笑盈盈,从外边走进书房。

    见是女儿,张居正严肃的脸上就活泛了许多,招招手:“萱儿过来看看,秦某人在蓟州和王象乾搅合,这又去关外打仗,他是属猴子的,就没一刻安分!”

    张紫萱把奏折看了一遍,想到秦林那贼忒兮兮的家伙,也和蓟辽总督、蓟镇总兵在一处,站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督师,她就抿着嘴儿轻笑。

    张居正看看女儿神sè,心头就是一叹,故意一边在纸上写,一边说:,“耿定力有此大功,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仍担任蓟辽总督:戚继光以功进封左柱国,荫一子:秦林升左都督,授特进荣禄大夫,勋加柱国……”

    ,“父亲大人,万万不可!”张紫萱惊呼起来,伸出纤纤玉手去扯父亲握笔的胳膊,张居正手一歪,写的字就偏到了旁边。

    咦?张居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女儿”神情不无揶揄。

    “爹爹真是的,竟然骗女儿”张紫萱n下子就明白了,嘟着嘴使小xìng子,把父亲的肩膀摇来摇去。

    秦林年纪轻轻就做到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已是极其特殊的情况”如果再给他加官进爵,只怕很快就会功高不赏”让他在羽翼丰满之前,就过早的成为某些人的目标,不是帮他,反而害了他。

    放下笔,张居正心中一声叹息,很快又打起了精神:,“秦林智虑过人,又会审时度势,十年之内,他一定会羽翼丰满,到时候我再封他做一品当朝的左都督,但是女儿你……”

    张居正对自己有着绝对的信心,太后信重他这位张先生、皇帝尊敬这位帝师、内则与司礼监冯保联盟、外则江陵党占据六部之五”东厂、锦衣卫尽在掌握,权倾天下,根本无人可以撼动他的地位,就连皇帝本人,也不能!

    而张居正才年过半百,正是春秋鼎盛的年纪,他自信绝对能再做十年、甚至二十年的帝师首辅。

    但是,青春易逝,年华易老,如huā似玉的女儿今年十九岁了,还要等秦林几年?

    张紫萱听了父亲的话,却没有一丁点的忧愁,她遗传了父亲的能谋善断,是女中诸葛,绝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小女人,而且她从秦林的眼中,也早已看出了他的心意。

    “爹爹啊,你就那么想把女儿嫁出去?”张紫萱推着父亲的肩膀,假装不乐意的撤着jiāo。

    ,“好吧好吧”张居正在朝堂之上所舟无敌,在家中却对唯一的女儿几乎有求必应,笑着拍了拍张紫萱的手,此事就算揭过。

    “秦林啊秦林,要不是萱儿,我真想封你做左都督,看你还赖不赖皮?”张居正想想秦林那无赖惫懒的样子,自己忍不住笑起来。

    帝师首辅的意见,朝廷几乎从来都是照办,很快圣旨下,耿定力督师劳苦功高,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仍担任蓟辽总督:戚继光以功进封左柱国,荫一子:秦林查探军情得力,赏玟银二百两。

    ,“张先生真是的,何以厚此薄彼?”万历帝朱翊钧低着头在养心殿走来走去,司礼监二张陪在他身边,忽然皇帝抬起头来:“两位张伴伴,你们说说,张先生是不是和秦爱卿有仇啊?记得朕最开始听见秦爱卿的名字,是他破获荆王府大案,立了大功,张先生却说少年得志,不宜过于迁就,所以把升赏压了一级。”

    张诚和张鲸互相看看,心头都知道为什么皇帝能记得那么久的事情一他根本不是记得秦林,而是记得那天因为读“sè勃如也”读错了一个字,被张先生狠狠训了一顿,所以才连带着把后面提到的秦林也记住了。

    虽然在这深宫之中,说的话只怕也瞒不过张相爷、冯司礼两位,二张看了看大汉将军和宫女太监都站得比较远,便朝皇帝走近了一点。

    ,“陛下”张鲸添油加醋的道:“秦林和相府很不对付,据说张先生经常训斥他,为的是秦某人存心不良,听说相爷还骂过他不知廉耻。”

    张诚把同伴看了一眼,赶紧替秦林辩护:,“皇爷明鉴,秦林怎么会不知廉耻?恐怕是以讹传讹,皇爷不要相信这种空xué来风的传言。”

    “张先生骂秦爱卿不知廉耻?”朱翊钧听到这话,反而笑起来,若有所思。

    秦林很快就知道了皇字中发生的事情,他回到京师之后,张小阳就来拜访,添油加醋的把张鲸告了一顿。

    秦林却没空理会这些闲事,他的事情多得很呢,除了跟徐辛夷和青黛亲热之外,北镇抚司也有公务,另外,王皇后到底和闻香门有什么联系,也是他派人暗访的重点工作。

    查探得知,王皇后家里并不否认与闻香门门主王森是族亲关系,王皇后娘家甚至还供了弥勒佛,但她介入的深度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这就不得而知了。

    事涉天家隐秘,秦林绝不轻举妄动,暗暗观察,等待时机,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机会……

    三天之后,京师举行了盛大的献俘仪式。

    蓬头垢面的méng古兵被京营士兵押解着,从南面永定门进入京师,沿着正阳大街一路走向午门。

    这些个méng古兵一个个浑身腥膻,模样凶狠可怕,一看就知道是草原上的骄兵悍将。

    老百姓站在街道两边围观,有个母亲抱着的小孩子,见这些méng古兵凶神恶煞的,立马就哭了起来。

    “乖儿不哭,看,他们都被捆着呢,是戚爷爷带兵把这些坏人捉住了!”少fù手往前一指,可不是嘛,戚继光和耿定力并骑而走,许多官兵敲锣打鼓,凯旋而归呢!

    戚继光极为谦让,身为武将、下属,他勒住马,让了耿定力一个马头。

    皇帝的御座设在午门城楼上,朱翊钧端坐其中,瞰视着下面的午门〖广〗场。他的两旁站立着授有爵位的高级将领,比如定国公徐文璧、成国公朱应桢,底下还站着许多大汉将军。

    在〖广〗场上大批官员的注视下,俘虏被牵着进来,手脚戴有镣铐,一块开有圆孔的红布穿过头颅,遮xiōng盖背,被吆喝着正对午门下跪。这时,刑部尚书严清趋步向前,站定,然后大声朗读各个俘虏的滔天大罪,当然只针对那颜千户以上的高级méng古军官,否则这次近三万俘虏,念完名字恐怕就得好几天。

    读毕严清宣布,这些罪人法无可恕,请皇上批准依律押赴市曹斩首示众。

    万历帝朱翊钧此时兴高采烈,年轻的皇帝极其喜欢这种荣耀,他庄重严肃的喝道:,“拿去!”

    天子的金口玉言为近旁的徐文璧和朱应桢两位国公传达下来,接下来是刘守有等都督衔头的武将,二人传四人,而后八人、十六人、

    三十二人相次联声传喝,最后三百二十位大汉将军齐声高喝,“拿去”声震屋瓦,旁观者无不为之动容。

    那些个méng古武士原本无法无天,到这时候也吓得面无人sè,见锦衣卫要拖他们去处死,一个个瘫在地上,全然没有了劫掠边军、铁骑叩关时的悍勇。

    秦林本可以负责指挥杀头的,但他对杀人的兴趣不大,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让给了洪扬善。

    洪指挥这下就威风了,抖起官威,把那些méng古万户、率户通通抓出来,像小鸡崽似的押到刑场去咔嚓一刀。其余的普通méng古兵看了天朝威严,一个个吓得面无人sè,心头等怕到了极点。

    徐辛夷和秦林也站在街边看热闹,见此情形她就把嘴巴一瘪:,“切,秦林你不是吹有多威风嘛,干嘛让洪扬善出风头啊?看看,看看人家多威风,都快赶上戚帅和耿二先生啦!”

    秦林哈哈一笑,丝毫不以为忤,也不解释。

    倒是阿沙不服气,替他说道:,“徐姐姐这么说就有失偏颇啦,要知道这次连戚帅和耿总督都说功劳是秦大叔最大,可他自己谦让,把功劳让给那两位啦!”

    真的?徐辛夷的杏核眼睁得老大,趁人不注意,在秦林脸上啪的亲了一口。

    很甜。@。

荆湖卷 525章 白骨骷髅

    秦林府邸的第三进院子,专门用于处理机密事务,每当侍剑率领一群亲信女兵守住进出院子的门户,秦府的下人等就自觉的不往这边走。

    大厅门窗紧闭,秦林、徐文长、陆远志和牛大力就坐在厅,听取女兵甲的汇报。

    陆远志朝着老婆嘿嘿直乐,女兵甲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把他瞪了一眼,就打机关枪似的说道:“最近永年伯王伟有个得宠的小妾,自从做药面膜尝到了甜头,就经常到咱们女医馆来。据她说死老婆子,呃,就是指王伟的原配夫人、中宫王皇后的母亲,五年前曾经有一次患了重病,闻香门的人烧香念经之后病就好了,所以全家笃信闻香门,拜三世佛。”

    也许是说得太快,女兵甲说到这里就微微喘息。

    “还不给我这弟媳妇倒杯茶?”秦林把眼一瞪,拍了陆远志一巴掌:“怎么做丈夫的,连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陆胖子屁颠屁颠的给老婆倒茶,嘴里嘀嘀咕咕:“那倒是,谁有秦哥你怕老婆啊?有了小师姐、大小姐,还盯着相府那位千金,海还有位金长官,哪个都惹不起嘛!不想我陆远志,家里就一个,外面不招惹,这行得正、坐得直,就不像某些人呐,心虚……”

    哪怕秦林早已修成金脸罩、铁面皮的盖世神功,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假模假样的喝了。茶又拍了拍桌子:“说正事,啊,大家说正事。”

    陆远志、牛大力窃笑不已,女兵甲喝了文夫端的茶水偷偷往他手拧了一把。

    徐文长似笑非笑的看了看秦林干咳两声:“咳咳,说正事啊。王皇后是万历六年册封的,以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早在王皇后入宫之前,闻香门就和王家有过接触,当时很有可能出于偶然。对了,坊间传言闻香门主王森是王皇后族兄究竟有没有此事?”

    女兵甲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取出记录情报的本子翻看:“有了!那小妾曾经说过,永年伯王伟一家虽然几十年前就在京师,原籍却是浙江,北方并没有什么族亲,自打女儿封了皇后近年来阿猫阿狗的都来联宗。”

    徐文长点点头:“王森在官府登记的原戴是蓟州,这样看起来,多半是后来才联宗的。陆家娘子,下次那小妾再到女医馆来,请你尽量套她的话,查实王森到底是王皇后的堂兄、族兄,或者纯粹是联宗攀附。”

    女兵甲立刻应承下来。

    徐文长又转过头看着秦林:“秦长官永年伯府和王皇后笃信闻香门是真,但老头子看,他们八成不知道闻香门和白莲北宗一体两面的关系,很有可能是被魔教妖人蛊惑、利用!”

    “不错,徐先生说得有理“秦林屈起手指,用关节轻轻敲着桌面:“但事关重大咱们查证必须十拿十稳,十拿九稳都不行!”

    陆远志干笑两声看看门窗紧闭,还是把声音又压低了些:“永年伯是新判的外戚并没有什么大势力,听说王皇后在宫中也并不受陛下恩宠,到现在也没诞下要子皇女,秦哥到底担心的是……”

    秦林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

    “是担心李太后“徐文长伸手抓了抓乱草一样的头发,“王皇后虽然不受宠,但老头子听张小阳说过,这位皇后很会做儿媳妇,很讨李太后欢喜,而李太后又极其迷信神佛,供了尊金佛整天烧香、念经、礼拜,还曾几次叫陛下出钱修建佛寺、塑造金身。”

    陆远志、牛大力、女兵甲听到这里,尽皆面露骇然之色,如果真出现了最坏的情况,贸然行事的话恐怕会弄得万劫不复呢,怪不得秦长官要这么谨慎小心。

    秦林担心的,正是白莲北宗披闻香门的皮,通过王皇后影响到李太后。

    不同于刚刚册封两年、目前还没有什么实际权力的王皇后,慈圣李娘娘真正掌握着权柄,她不仅是当今皇帝的生母,还通过冯保执掌宫中一切事务,通过张居正影响外朝。

    秦林没有充分的证据和恰当的时机,就不顾一切揭出闻香门与白莲北宗的关系,那么按照朝堂政争的惯例,篱信闻香门的永年伯、王皇后会认为这是钍对他们的攻击,王皇后会怎么办呢?找疼爱自己的婆婆哭诉,显然很合情合理。

    到时候李太后会怎么做?

    在查清她对闻香门的态度之前,没人能猜到,但秦林知道有个成语叫“疏不间亲“他不会无谓的去冒这个险。

    秦林又敲了敲桌子:“咱们屡次和白莲北宗作对,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皇后这条线一定要挖出来,否则就永远是咱们的心腹之患。

    当务之急,是查清永年伯、王皇后、李太后三位,与闻香门的关鼻究竟到了哪一步。徐先生,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文长捋了捋乱糟糟的山羊胡子,很快就定下三管齐下、明察暗访的策略。

    首先是锦衣卫北镇抚司体系,以查访白莲教为名,调查白莲北宗与闻香门,搜集确凿证据,但范围仅限于宫外,绝对不碰涉及到的宫女、太监,也绝对不沾永年伯府,以免过早刺激到王皇后。

    其次是女医馆,从女眷入手,调查闻香门在永年伯府活动的情况,尤其注意王皇后没进宫之前,王家就和闻香门有过接触,所以一定要查清她本人是否受到蛊惑。

    最后是宫内,由张小阳提供大范围的消息,秦林则旁敲侧击套朱尧瑛的话,调查闻香门对皇后和太后有没有产生影响,如果有的话,这种影响又到了什么程度。

    不愧为天字第一号的绍兴师爷,徐文长的布置三管齐下,但又互不交叉重叠,直到秦林这里才汇总,可谓万无一失。

    “我有意见!”秦林表示反对:“为什么要我去套长公主的话?本官以为,由徐大小姐去问比较自然。”

    徐文长挤眉弄眼,胡子都翘了起来:“秦长官去问更好,小姨妹在姐夫面前说的话,肯定真心真意嘛。”

    老不修!秦枚低声骂了句,朝徐文长竖起了中指。

    外头响起一串脚步声,侍剑站在门外大声道:“并厂寅科管事刘老爷子来拜!”

    并三刀?

    秦林在蓟镇总兵开府的三屯营,戚继光帅府曾与刘三刀有过一面之缘,记得他原本是去遵化查案,后来被监军太监梅相请到军中查验死尸的。

    “虽然厂卫一体,但秦长官和冯督公泾渭分明,东厂的人怎么找门来?”徐文长想了想,摸不着头脑,就算一起解剖过尸首,秦林和刘三刀也谈不有什么交情啊。

    秦林笑道:“既然找门来,见一见也无妨,搞不好他要拜师学艺呢。”

    切!牛大力和陆远志同时鄙视秦林,咱们这位长官啊,脸皮真是钢浇铁铸的。

    秦林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他官大,刘三刀官小,就不必迎到门口,站在正厅门槛里面相迎。

    刘三刀目不斜视的走进来,看到秦林立刻满脸堆笑,恭恭敬敬的行了两拜礼节:“下官东厂寅科刘三刀,拜见掌北司秦将军!”

    秦林打个哈哈:“稀客接客,刘爷来访,请要面坐。”

    请到厅寒暄几句,刘三刀说话吞吞吐吐很不痛快,秦林与他从来没有什么交情,见状便直言不讳:“刘爷有什么话,只管直说便是,下官虽然和您也谈不多大交情,一般的事情还可以替你办,要是太强人所难,下官也只好拒绝,刘爷实在不必如此勉强。”

    刘三刀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问道:“秦长官,实是门丶的有了难题,不得不求教于您。早知秦长官精于用铅笔描绘人像,请问你能不能从一具白骨,画出他生前的样子?”

    白骨?

    秦林登时来了兴趣,想了想,要是后世,对付白骨案的办法饿是不少,比如从骨髓质中抽取物质,查验凹,比如计算机颅相复原。

    但现在他能用的技术比较有限,算下来也只有用粘土来搞颅相复原了。

    “如果是一具白骨,我倒是有办法还原出他生前的模样,能有八成相似“秦林摸着下巴,望着刘三刀微微一笑:“不知道刘爷合不合用?”

    八成相似?刘三刀有些浑浊的眼睛一下子精光四射,似乎察觉到态度有些明显,赶紧收敛起喜色:“八成虽然不是很完美,但也差不多够用了“

    靠,丫还在老子面前装相!

    秦林心知肚明,也不给他点破,对这送门的买卖他是绝不会往外推的,就叫刘三刀把白骨取来,咱们一块儿参详。

    “小的已经带来了,请秦长官验看“刘三刀说着,就解开随身的包袱,取出一只光溜溜的玩意儿,就这么摆在桌子面给秦林看。

    那是白森森啭偻头,黑洞洞的眼窝似乎深不见底,没有了嘴唇的包裹,张开的嘴巴格外碜人,看起来怨气冲天,要把活人生生咬掉一块肉!未完待续。

荆湖卷 第526章 东厂的鬼花样

    啊呀!女兵小丁正捧了热茶进来,看到这骷髅头黑洞圌洞的眼窝直勾勾的瞪着自己,不免心中惊慌,脚在门槛上一绊,端着的茶盘茶壶茶碗直朝秦林身上掼来。

    我靠!被热茶淋到岂不烫死?秦林慌得赶紧站起来扶,托住小丁端茶盘的双手。

    不料她正往前扑,秦林又站起来,两颗脑袋正好撞到一起。

    砰!

    痛啊~小丁把茶盘放在茶几上,眼泪花花的揉着额头,可怜巴巴的看着秦林:秦长官的脑袋,好硬啊!

    秦林也被撞得眼冒金星,虽然躲过热水浇身,终不免脑袋起青包,气得他把小丁狠狠瞪了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斟茶?”

    “哦”小丁弱弱的答应着,不停给自己鼓劲儿:“别看,别看那骷髅就行了。”

    可说轻松,做着就难,小丁的眼神不由自主就溜到那骷髅上面去了,斟茶的时候手直抖,茶水在茶几上泼泼洒洒。

    “真是越来越呆了”秦林气不打一处来:“当初在蕲州,也跟着我半夜里挖过坟、开过棺,怎么现在连个骷髅头都害怕?”

    我会告诉你那次其实也很害怕?小丁嘟着嘴“可、可是这个骷髅头张着嘴巴,像要咬人似的,好恐怖啊!”咬人、咬人,秦林抓起骷髅头,凑到小丁眼皮子底下,还一只手抓圌住它的颌骨,让它的嘴巴上下开合:“不咬别人,专咬你这小迷糊!”

    嗖的一声,小丁像箭一样射了出去,跑了老远到花园里面,才心有余悸的朝后面看看,自言自语道:“好可帕,秦长官好可怕!”

    阿沙头上扣着顶草帽,枕着大黄狗懒洋洋的半躺在石凳上晒太阳睡觉,“看来被秦大叔欺负的不止我一个呀”

    青黛和女兵甲乙丙远远走过来,见小丁惊慌失措,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长官,他、他……咬我!小丁气急败坏的告状

    什么甲乙丙三位捂嘴的捂嘴,瞪眼的瞪眼要不就一个劲儿的打圌手势叫小丁不要说。

    阿沙把草帽一掀,支起了耳朵幸灾乐祸之极:哈哈,秦大叔偷吃小迷糊,却被青黛姐姐撞上,你这次要倒霉了。

    青黛拉着小丁的手安慰她甜甜的笑着:“秦哥哥最坏了,他怎么咬小丁妹妹的?姐姐替你主持公道。”

    好嘛妹妹都叫上了!甲乙丙三位互相看看,神色越发古怪。

    小丁手舞足蹈,绘声绘色的道:“骷髅头,好可帕,嘴巴一张一咬,是喀喀喀的!喀喀喀,喀喀喀!”

    众人听得莫名其妙,倒是青黛熟知秦林秉牲,笑得脸蛋起了两只酒窝:“你是锐,他拿骷髅头咬你?”

    就是就是!小丁把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却没注意到三位姐姐都已经哭笑不得。

    “笨蛋说话能不能清楚点!”女兵甲一个爆栗子敲在小丁头上,女兵乙也伸手去拧这小妹妹的耳朵:“前言不搭后语,吓死我们了!”

    女兵丙怒道:“你这种傻圌瓜,就该被秦长官,哦不是骷髅追着咬。”

    竖着耳朵听八卦的阿沙,再一次把草帽扣在脸上嘴里吐出两个字:没劲!

    容厅中的秦林,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沉冤难雪了,小丁走后他就朝刘三刀笑笑:“本官家里头的丫环,都宽纵惯了,没的叫到爷笑话。”

    刘三刀则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方才听秦林自己说起,如此天生丽质的美婢子牙市上千金难求,留在身边红袖添香已是艳福无边,没想到竟被他带着去挖坟头做苦力,真是、真是暴殄天物,说出去怕不把满京师那些爱争风吃醋、爱捧红倌人的纨绔公子给气死一半?

    秦林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也不管刘三刀的脸色,自己拿着那骷髅头仔细端详。

    只见骷髅颜色格外白圌皙,表面非常干净,虽有些尘土,用手指一刮就弄下来了,并不紧紧附在骨格上面,以秦林的经验感觉像是后来故意弄上去的。

    手掌托着天灵盖,将整颗颅骨掂量掂量,有相当的分量,再对着光仔细看骨缝,有一处不注意看就难以发现的刮削痕迹。

    秦林至此心头已有了计较,不等刘三刀开口问,自己先发制人:“这颗骷髅的鼻骨窄小,梨状孔一就是长着鼻子的位置,肉烂掉之后形成的大洞,你看像不像个梨子的形状?

    刘三刀听秦林一说,看看骷髅头上原本该长鼻子的位置,那大洞形状确实像梨子,便不由自主的点点头。

    “看,这梨状的位置比较低。另外颅骨较小,骨头表面光滑,前额位置倾斜不大,眉弓突出不明显,眼眶较小较浅,下颌骨位置矮骨头薄而小,所以,秦林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通,吊足了刘三刀的胃口,最后才得

    出结论:“所以这是一颗女子的颅骨。”

    刘三刀听得云山雾罩,饶是他经验丰富,对这白骨案也实在无从下手,秦林说完最后一句,他又愣了半晌,这才把大拇指一竖:“厉害,秦长官实在厉害,小人心悦诚服!那么,就把颅骨留在这里,劳烦您想办弄出她生前的样貌吧。”

    说着,刘三刀就准备告辞离开。

    “且慢”秦林止住对方,沉吟道:“刘兄,要弄出死者原本的相貌,最好是有全副骨架,这样更准确。”

    刘三刀觉着诧异,迟疑道:“这是为何?并非小的信不过秦长官,毕竟相貌是长在脸上的…………”“只和骷髅头有关,是吧?””秦林微微一笑,摇头道:“非也非也,刘爷你要知道,一个子二十岁和四十岁的相貌,就会有很大变化的。”

    刘三刀眼睛睁得越发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林:“秦长官的意思是,有了全副白骨,你连死者的年龄都能查出来?”

    秦林笑着点点头。

    “长官审阴断阳,果然名副其实!”刘三刀朝着秦林深深一鞠躬,然后告辞离开,约定等会儿就把全副白骨送来。

    刘三刀走后,徐文长和陆远志、牛大力从大厅后面走出来,刚才的对话他们都听见了。

    “秦长官是故意要全副白骨的吧”徐文长笑着问道。

    秦林当然不会否认,事实上他从牙齿磨损程度、骨髅老化等几项指标,仅凭颅骨也能划定死者年龄的大致范围,但弄到整副白骨,就能查到更多的线索,从而推测东厂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陆远志则怔怔的看着骷髅头,半晌不言不语像魔怔了似的,忽然他一拍大圌腿,惊叫起来:“女子的骷髅,着啊!没想到这个惊天大秘密,注定被咱们揭发出来!”

    牛大力扯着问到底是什么大秘密,胖子闭着嘴不肯回答,像抽了风一样出去转了一圈,看看没有闲杂人等,又回来把这间厅堂的所有门窗通通紧闭,最后才招手叫众位聚扰。

    胖子小眼睛闪着贼光,神神秘秘的道,“狸猫换太子,你们听说的吧这次是白莲教大变活人,玩了李代桃僵之计,现在宫里的王皇后,铁定是个西贝货!”

    牛大力吃了一惊,“那真的在哪儿?”

    胖子叹着气,指了指桌子上面的骷髅头:,“咱们不是说白莲教在王皇后入宫之前就和王家有来往吗?他们在那时候就杀死了真正的王皇后,把假冒的送进了宫中!这颗东厂送来的女子颅骨,就是真王皇后的,定是冯保出什么疑问,将它挖了出来,送到长官这里求证!

    一位受白莲教派遣的假冒皇后,已经执掌中宫达两年之久,将来若有身孕,还会诞下继承整个大明帝国的太子!

    不能不说,这确实是个骇人听闹的消息,就算把门窗关的再紧,牛大力和陆远志也能互相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好,分析得好!”秦林拍着巴掌,又问道:“证据,证据呢?”

    胖子想丁想,把手一摊:“没有。”

    牛大力道“长官把这颅骨主子在生前的相貌复原出来,再和王皇后对比一下……”

    “不是王皇后,死者的身份不会大重要”徐文长一直揪着胡须思忖,这时候才说话:,“虽然一直是厂卫一体,现而今东厂冯督公和咱们秦长官却不是一条道,如果死者真是什么关键人物,刘三刀会放心把颅骨留在咱们手上?他一定要请长官去东厂弄这事了。照老头子看起来,这倒像是某种试探,为之后更重要的事情做铺垫。”

    秦林把徐文长看了看,姜还是老的辣,徐文长说的没错。

    骨髅埋在地下,随着风化作用、钙磷等物质的流失,重量会自然减轻,但这颗颅骨的重量就没有减轻,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另外,埋在地里面腐烂、自然形成的白骨,也不会在骨缝里面留下刮削痕迹。

    也就是说,这颗颅骨是最近才人工制造出来的,东厂将死者的脑袋割下来,小心的挂去血肉、用药水熬煮,弄成一颗光溜溜的白骨,再烘干、弄在土里沾上泥巴,最后由刘三刀送到秦林这里来。

荆湖卷 527章 投石问路

    王皇后在两年前就已经进宫,身外守卫森严的紫禁城,金吾卫、旗手卫、锦衣卫、大内高手周密保护,要是这种情况下还会被害掉脑袋,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所以这颗新近才人工制造出来的颅骨,就绝不可能像陆远志说的那样属于王皇后了。

    至于王皇后本人被掉包,可能性也微乎其微,根据掌握的线索,白莲北宗当初和王家结交,也没想到他家的女儿将来会成为皇后;而王娘娘选定了皇后,就开始受到最严格的保护,白莲北宗绝对找不到机会下手。

    陆远志睁着眼睛无话可说,又挠抚头,困惑的道:“这样的话,东厂送颗头颅请咱们长官复原相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投石问路。”秦林掂量着骷髅头,不假思索的答道。

    徐文长接着解释,恐怕东厂得到了一副有着重要价值的白骨,冯保想复原它的主人生前的相貌,以便通过这副白骨达成什么目的,但包括刘三刀在内的东厂高手却拿白骨没办,只好向秦林求援。

    但秦林和东厂素来没有什友往来,冯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这本事,就派刘三刀拿着颗新做的骷髅头,看看秦林究竟能不能搞定。

    “

    哦,也就是说,这颗骷髅头其实是他们投石问路!”

    陆胖子恍然大悟。

    牛大力捏着砂钵大的拳头,愤然作色:“这些东厂中人,真是凶残之极,竟然为了考校咱们长官,就杀人、制作骷髅,实在无无天!”

    “不一定,也许本就是个死囚呢?”徐文长笑着摇摇头。

    陆胖子仍旧有些不服:“还考校秦哥的夫,太过分了,冯保以为自己是谁啊?”

    好嘛跟着秦林太久,连陆远志都不觉得冯保有多了不起,殊不知司礼监掌印兼提督东厂的冯公公,光是名字都能吓死好多人呢!

    秦林却把手一挥:“

    他既然投石问路,老子就回他个抛砖引玉、放线钓鱼,弄好这第一颗骷髅头后面自然要牵出他的老底!”

    很快,刘三刀就把全副骨架送来了感谢秦林相助,他千恩万谢的告辞离开。

    把白骨摆形,看看盆骨,秦林越发坚定了之前的判断,骨盆宽大而矮、下口宽且大,正是女性适应生育的生理持征。

    由四肢长骨可以推断死者身高,因为长骨的长度和人身高存在比例关系,量得这副骨架的股骨就是俗称的大腿骨长度是一尺二寸,再乘以中国女性的长骨系数三点九,可知死者身高约在四尺七寸左右。

    再检查她的骨髅,发现助骨有两处折断、左手臂枕骨有一处折断,断裂处都有暗红色的骨赡,证明是生前造成。

    “骨赡?”陆远志眨巴着眼睛,没听秦哥说起过呀。

    的确以前没办过白骨案,秦林便给他解释:“当活人骨骼受伤时会造成骨出血血液渗入骨组织,形成暗红色晕斑,即骨赡,死人则不会产生。骨赡刀刮水洗都无去除是检验死者骨伤究竟是生前被殴打造成,还是死后骨头因各种原因折断的重要标准。”“哇!”陆远志叹口气:“那这位死者生前够惨的,肋骨和手臂都被打断,被活活打死的呀!”“看这里”秦林拿起一截断掉的肋骨,放在它原本该呆的左胸位置,然后模拟折断的方向,往胸腔内一刺。

    胖子立刻叫起来:“哎呀,是打断了助骨,刺入心脏而死的。”

    “

    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也不知是有罪还是无辜,唉~太可怜了!”秦林叹口气。

    连年龄都能看出来?陆远志越发好奇。

    根据骨髅推断年龄,通常是根据颅骨骨缝的愈合情况,牙齿的生长发育顺序及其磨损程度,各骨骨化集的出现和骨髅愈合情况。

    秦林检查这雷骨架,推断其年龄不会低于十六岁,不会超过二十岁。

    于是综合之前的各项检查,可以认定死者是位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性,身高约四尺七寸(一米六),死因是被钝器殴打,导致肋骨断裂刺破心肺而死。

    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一步,复原她生前的容貌了。

    秦林吩咐把刁世贵找来。

    这家伙也做了掌实权的百户,正在春风得意的兴头上,见面时满脸红光,身上带着酒气,不知道在哪儿吃酒来着。

    刁世贵老远看见秦林,两条腿就像面条似的软下去了:“麾下小的沐恩刁世贵,叩见长官秦爷爷!秦爷爷越发英武,将来封侯拜将,位列三公,小的们也跟着多沾光……”

    谁要你拍马屁?秦林站起来踹了他一脚:“

    免了!这会儿酒醒了吗?没醒去洗个冷水澡!”

    妈呀,这冬天令的,还洗冷水澡?刁世贵吓得打了个寒颤,酒意去了分,赶紧正色道:“小的没醉,长官有什么事,只管交给小的,要是误了长官的大事小的提头来见。”

    秦林晓得刁世贵和华得官都是这昏德行,不指望他们改,反正鸡鸣狗盗之徒都有各自的用处,言语敲打敲打便罢了,就问道:“我问你,这京师地面上,哪儿有上好的粘土?”

    哎呀妈呀,原来只是要粘土!刁世贵背上冷汗都吓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媚笑道:“

    小的管那片,护城河东边就有一大片地方,各家窑场都在取土,有极好、极细的粘土,小的这就替长官取来。”

    秦林挥挥手:“

    你不知道我要用什么样的土质,算了,本官自己去取。”

    预感到颅相复原的技术不止用这一次,秦林准备多取点,以后都用得上。

    他换了粗布衣服,带了锄头、竹筐,带上陆远志、牛大力和亲兵校尉,由刁世贵引路,来到窑场。

    秦林到了地方,不禁哑然失笑:“

    我靠,这不就是后来潘家园的位置吗?”

    潘家园原本是叫潘家窑,有很多烧砖的窑场,其中一户姓潘的最出名,不过要是秦林有兴趣经营搬砖这项很有前途的事业,几百年后也许这里会改叫秦家窑。

    穿飞鱼服来挖土太招人眼目了,一行人都穿着便衣短打扮,看上去和挖土的苦力差不多。

    只是真的苦力见了这群人,不禁暗自纳罕:什么时候咱们挖土的苦力里头,多了这么些细皮嫩肉的家伙?

    这里到处都是挖土烧砖头形成的大坑,秦林四处观察一番,最后找到一处粘土最符合他的需求,土质既细腻、粘性又好,便率众人走到坑里面开始挖。

    坑里头本有些苦力在挖土,看见秦林一行人也来挖,不禁人人诧异,其中之一就悄悄爬出坑,一溜烟的往北面走了。

    秦林带着众位属下正挖得起劲儿,就听得头上有个嘎嘣脆的声音:“

    喂喂,你们什么人啊,怎么到我家的土坑挖土?。”

    抬头一看,说话的是位唇红齿白、俏丽动人的小姑娘,年纪看起来只有十五岁,扎着红头绳、穿着红棉袄,身后跟的两名家丁手里拿着大棍子。

    秦林讶然:“

    咦,这里土坑都有主吗?”

    刁世贵笑笑,低声道:“长官莫说挖土,就把这小姑娘一起挖回去,那也无所谓的,哈哈。”

    秦林是不知道规矩,刁世贵也没把规矩告诉他,开玩笑,锦衣卫指挥使要挖点泥巴,谁还敢说个不字?咱们长官就算跑到冯保、张居正、刘守有府上去挖泥巴,恐怕也没有人来管的。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实在不知道规矩,原来挖土也有主儿,真是冒犯!”秦林朝着小姑娘拱拱手。

    殊不知人家已经听见了刁世贵的轻薄言语,又听秦林这么说,就把嘴一撅:“哼,装傻充楞,是吴家派来的吧?别以为我们郑家不知道,姓吴的想谋夺这片窑场已经很久了!”

    秦林闻言真是哭笑不得,敢情我做到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还帮着什么吴家来谋夺你的窑场?晕,这片窑场送给我,我都不要!

    刁世贵附到秦林耳边:“这片窑场是郑家的,他们家老的身上有病,大哥吃喝嫖赌,就这小姑娘出来管事,早被别人当成了一块肥肉。”

    话里有话啊,刁世贵口中的肥肉,究竟是指窑场,还是指郑家小姑娘?

    秦林正颜厉色的瞪了刁世贵一眼,朝上拱拱手:“郑姑娘,本官乃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秦林,为着办案要取粘土,请你不要误会。和烧砖比,其实我们要的土并不多……”话还没说完,郑姑娘笑得花枝乱颤,嫩生生的手指头点着秦林,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哈哈哈,你这挖土的苦力,口气大得能把天包下来,你要是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姑娘我就是皇后娘娘!”

    大胆!锦衣卫官校们纷纷出言指斥,这万历年律松弛,民间随便乱说也没人管了,但当着锦衣亲军胡说八道,众人也不得不表现出对皇家的一番忠心。

    “不知者不罪。”秦林笑着止住众位亲兵,又指了指自己鼻子:“姑娘,本官真的很像苦力?”

    可怜秦长官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形象,穿着旧短打衣服,身上沾满了泥土,连脸上、头发上都有灰土,说是苦力绝对没人怀疑。

荆湖卷 528章 莫名其妙

    郑姑娘又着腰,伸着手指,正准备把秦林大骂一顿,忽然脸sè就垮了下来,声音带着些慌乱:,“糟糕,吴家的人来了!”

    秦林也管不了郑家和吴家的纠葛,自顾着在坑里挖土,这些粘土能值几个钱?到时候给主人几两银子,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郑姑娘却不这么想,看看吴家的坏种带着二十几个精壮汉子,坑里假模假样挖土的秦林也有十几个手下,自己这边的家丁、苦力加起来都不到二十,顿时心头着慌。

    吴家带头的是个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家伙,穿着身绿sè团huā缎子棉袍,头上歪戴着英雄巾,还扎着朵红绒球。

    远远看见郑姑娘,他就贼眉鼠眼的坏笑起来:“这不是郑家小妹妹吗?哈哈哈,上次你大哥赌钱输了,已经把窑场押给我啦,你还是快点回家去管着他,要不然哪,他连你都得输掉!”

    “吴德,你别太嚣张!”郑姑娘叉着腰,破口大骂:,“你们吴家欺行霸市,在窑场欺负苦力弟兄,做了多少坏事,你自己心头有数!我哥哥是被你们出老千骗的,什么输掉窑场?不算数!你空口无凭,有地契房契吗?”

    你!吴德眼睛一瞪,正准备夹打出手,却看见郑家窑坑里的,“苦力”比平时多了一倍,不禁吃了一惊,疑心对方有了防备。

    于是他就转过身,暂且不理会郑姑娘,和旁边几个狗tuǐ子嘀嘀咕咕商量办法。

    秦林哪管这些闲事?他只管挖泥巴,要走出了大事自然有锦衣卫出面清场。

    倒是陆胖子把他捅了捅,指着上面叉腰大骂的郑姑娘:“看看,秦哥看看,那架势是不是有三分像徐大小姐?”

    秦林抬头看看,嘿嘿一笑,闷头闷脑的来句,“差强人意”把胖子气得要死。

    可不是嘛,郑姑娘也算是个美人,但妩媚jiāo俏不如青黛,火辣劲爆赶不上徐辛夷,比不了张紫萱仙姿丽sè,也比不了金樱姬风情万种”而且上来就是一顿骂,在秦林看来实在太泼辣了点。

    吴德和他的狗tuǐ子商量出了主意”看看郑家窑坑底下正在挖土的苦力们虽多,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苦哈哈,自己这边却是泼皮混混,惯常在窑场这边欺负苦力的,便壮起了胆子。

    “弟兄们,把郑家这些人赶走”吴德挥挥手,凶神恶煞的道:,“谁敢阻拦,弟兄们只管揍!”

    十几名打手冲到了土坑里面,对苦力们推推搡搡,果然那些苦力空有一膀子力气,却不敢反抗,登时叫吴德放下了心。

    郑姑娘急得直跺脚,差点哭出来了:,“你们这些坏蛋,本姑娘、

    本姑娘……”

    ,“阿桢你要怎么样啊?别哭别哭,你亲哥哥不要你”还有我这情哥哥嘛!”吴德嬉皮笑脸的,带着剩下的打手逼了上去原来她叫郑桢,秦林在坑底听见了,又听见吴德自称情哥哥,顿时他有种躺着中枪的感觉。

    这时候吴家进到坑底的打手”已把原来的苦力赶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围到秦林这边来。

    几名亲兵校尉隐隐将秦林护在中间,他自己却不慌不忙,没事人似的只管低着头挖土。

    但凡有点眼力劲儿就瞧出他是这伙人的头子,吴家狗tuǐ子喝道:,“兀那挖土的,快点滚,这是我家的窑坑!”

    秦林头也不回,自顾着挖土:“要是我不走,你们要怎地?”

    打手们抡起棍棒恐吓:,“小子,别在咱们面前耍横,不走可以,打断你的手,看你怎么挖土!”

    ,“那就打断呗”秦林站起来捶了捶腰杆,回过身,厉芒般的目光刺得狗tuǐ子们心头发凉。

    半晌,打手们才回过神来:这人莫非有毛病?头目便呼哨一声,率领众人挥舞着棍棒扑上去。

    ,“长官有令,通通打断手!”牛大力大喝一声,好像半空里一个霹雳打下来,震得人耳朵眼里嗡嗡嗡直叫。

    却见他合身扑上,对面一人慌得抡着棍棒敲下,带起呼呼风声,看势头倒也不小。

    殊不知这是遇到了用棍子的祖宗,牛大力跟着天下第一的俞大猷学棍法,这人的棍法在他看来就跟烧火棍没区别,张开左手蒲扇大的巴掌,一把就攥住了棒身,往后一拖。

    那人手握着棒子,双臂不由自主的被拖长,还没来得及松手,牛大力铁锤般的右拳跟着砸下,只听得喀嚓一声响,那人胳膊就像死蛇似的软塌塌垂下来,白愣着眼睛看了看痛觉才传到神经中枢,立马合身滚在地上,抱着胳膊呼天抢地。

    其他的亲兵校尉也有样学样,他们都是沙场上出生入死的悍座。锦衣亲军中的精锐,打这群地痞流氓真是牛刀杀鸡,还没等对方回过神来,就已全部被放翻,不管左臂右臂每人都断了条胳膊,运气不好的干脆两条都折了。

    ,“啧啧啧”陆远志胖脸甩得像拨浪鼓:,“长官都放过你们了,你们非得要求打断手,真是下贱。”

    秦林耸耸肩,十分无奈的道:“就是,这种有强烈自虐倾向的人,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唉,不满足他们都不行啊!”

    牛大力和亲兵校尉们窃笑不已,咱们长官演戏的功夫,那真不是盖的。

    秦林装模做样的叹息着,一步一步从坑里走出去。

    吴德率几名手下,逼着郑桢连连后退,狗tuǐ子们则污言秽语,不停的羞辱郑桢,他们一个进、一个退,往另一边走了段距离,就被窑坑的壁阻隔,没有看见坑中的情形。

    “你们,你们不要乱来!”郑桢不管外表多么泼辣,终究是个没出阁的小姑娘,因为父病兄无能才出来支撑场面,这时候被吴德公然逼迫,不禁害怕起来。

    别的土窑也有苦力和烧砖工人,看到这一幕尽皆走远了点,对吴家是敢怒不敢言哪。

    郑桢急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又气恨自己是个姑娘,又怨大哥吃喝嫖赌不能支撑家业,平白被人家欺负。

    “别哭,别哭啊,一哭就不溧亮啦!”吴德洋洋得意,伸手去mō郑桢的下巴。

    身后突然有个沉稳如山的声音传来:“其实,就算哭起来也还是溧亮的。不过吴某人光天化日竟敢肆意妄为,就不怕王法森严,天律无情吗?”

    什么人?吴德回头看看,立马鼻子里出气,哧的一声笑:,“口气大过天,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人呢,原来只是个卖苦力的!哈哈,弟兄们听他口气,是顺天府尹呢,还是锦衣卫的千户大人?”

    ,“比较接近正确〖答〗案了”秦林微微一笑,弹了弹身上沾的泥土。

    陆胖子也从坑里走了出来,大拇哥一竖:“我家长官是锦衣卫指挥使,北镇抚司掌印,官讳上秦下林,你们还不快快弃械投降?”

    哈哈哈哈,吴德和他的狗tuǐ子全都棒腹大笑,有人笑得眼泪鼻涕都喷出来了。

    ,“真有那么好笑?”秦林mō了mō鼻子,没想到手上有泥土,mō到鼻子上黑漆漆的,倒是更像挖土的苦力了。

    这人真是不靠谱!郑桢瞪了秦林一眼,忽地心念一动,趁着吴德和狗tuǐ子们狂笑,悄悄绕到秦林那边,抱着他胳膊摇了摇,jiāo声道:,“表哥,你拦住他们,我去报官!”

    报什么官,我就是官嘛,秦林莫名其妙,还有你干嘛抱我手臂,咱们很熟吗?

    哪晓得郑桢话说完,吴德等人立马盯上秦林,七八个手下朝他围了上来。

    郑桢朝秦林做了个多谢的手势,竟迈开tuǐ一溜烟的跑了。

    陆远志见状一个趔趄:,“这小娘皮果然不靠谱,好没义气!”

    吴德凶神恶煞,瞪着秦林几乎要吃了他似的:,“1卜杂种,我说阿桢怎么不肯跟了本少爷,原来是你从中作梗!弟兄们,废了丫的!”

    秦林抱着头万般无奈,一脸的苦笑:,“天哪,怎么那么多找自虐的?好吧,今个儿心情好,都满足了吧!”

    得令!

    牛大力正好带着亲兵校尉们从土坑里面杀出来,听到这句登时满脸带笑,举起两个砂钵大的拳头,虎吼着冲过去。

    吴德和他的狗tuǐ子看见一个门神般的大汉,眼睛瞪得和铜铃差不多,胳膊比一般人的大tuǐ还粗,哇哇大叫着鼻自己冲来,全都心头直发凉。

    弟兄们顶住!吴德吆喝蒂不喊还好,一喊突然发现身前全部空了,喽罗们非常自觉的闪到两边,没人想和这势如疯虎的大汉硬拼。

    于是吴德非常悲哀的看着那砂钵大的拳头,在自己的视野中不断放大、放大,最终占据了整个视野。

    砰!

    牛大力的左拳砸在吴德脸上,右拳狠狠勾在他xiōng腹之间,顿时吴德就像被狂奔的犀牛撞上了,像断线风筝似的飞起,老远才摔下来。

    一群锦衣校尉蜂拥而上,拳脚齐下、板砖横飞,拿出秦林亲自训练打砸抢的威风,专业水平果然劲爆,立马把这些业余水准的打手通通揍成了烂泥。

    再看郑桢呢,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场架!秦林无奈的摇摇头,吩咐属下推着粘土回家。@。

荆湖卷 529章 重现人间

    回到府中,秦林特意把陆沃志、牛大力、洪扬善和北镇抚司的几名高手叫来,观摩整个颅相复原过程,至于各人能领悟多少,那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首先秦林回忆了一小会儿,把以前做颅相复原的过程梳理了一遍。

    看看颅骨,没有牙根的固定,有些牙齿已经松脱掉落了,用鱼胶把它们全部粘回牙chuáng,于是颅骨重新有了一口整齐溧亮的牙齿。

    说来简单做着难,几名北镇抚司高手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颇有敬服之意,要知道人有二十八到三十二颗牙齿(四颗智齿不是所有人都长出),分左右、上下,如此迅速、准确、不假思索的给它们找对位置,就是当过十年仵作的老手也不一定能做到。

    接着秦林找来几根木筷子,用最好的尺子比着,拿铃笔在筷子上画好刻度,把筷子剪成一段一段的小木桩儿。

    这些小木桩儿长短不一,秦林用鱼胶把宅们粘在颅骨特定的位置,有的粘在脸颊上,有的粘在耳朵后面,很快颅骨表面就粘上了几十根长长短短的棍儿,看起来像个刺猬似的,分外诡异。

    洪扬善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秦长官要复原死者生前的相貌,插这么多棍儿做什么呢?”

    秦林正要回答,看见陆远志若有所思,便把他一指:,“胖子,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来。

    啊?陆胖子被点名才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皮:,“秦哥,我发现你在脑袋上肉多的地方,比如脸蛋、下巴,粘的棍儿就比较长,在肉少的地方,比如额头、太阳xué,粘的棍儿就短一些。”

    秦林把陆胖子看了看暗笑杀猪的世家子,果然具有解剖学天分。

    “诸位,正如陆远志所说,人头部的肌肉和皮肤有的地方薄,有的地方厚,所以本官就用长短不一的棍儿来表示该处的皮肉厚度等会儿用粘土塑形,土层和这些棍儿齐平就能比较准确的还原死者容貌。”

    秦林指着插满短木棍儿的颅骨解释,众人立刻领悟。

    牛大力望着陆远志嘿嘿直乐:,“怪不得胖子先想到,他那肉乎乎的脑袋,实在太明显了!”

    可不是嘛瘦的人倒也罢了,像陆远志这号的腮巴子的肉比额头足足厚了两寸,简直就是绝好的例证。

    陆远志却举一反三,又眨巴眨巴眼睛,问道:,“不过,人有胖瘦、

    老幼,秦哥你怎么能保证还原之后贴近死者生前的容貌呢?比如我吧,骨头是不会变的,但是减五十斤肥肉下去,相貌恐怕会有很大改变吧!”

    洪扬善和几名北镇抚司同僚都朝陆远志打眼sè,心说上官说话你听着就走了何必如此顶真?虽然秦长官和你交情好秦林瞧在眼里明白这些人的想法,反而故意朝陆远志竖起大拇指:“问得好!就是勤学好问,学到本官的真本事,将来才能替本官效劳如果糊里糊涂、始终不明所以,本官要你们有什么用?”

    洪扬善等人脸sè一红赶紧抖擞精神,越发仔细听讲。

    ,“过胖和过瘦,在骨髅上都会有所表现”秦林指了指尸首的大tuǐ关节:“如果身前很胖,体重很大,关节的负担就重,会有一系列的病变,胖子你前段时间牵着大黄跑步,是不是膝盖就特别酸疼难忍?”

    确实如此!陆远志点点头。

    秦林笑道:“等你减了肥,就不会这样了,当然尸首的关节没有负担过大的表现,证明她生前并不肥胖。另外因为营养不良而消瘦,会有骨质疏松的现象,你看这雷骨架就没有吧。”

    说着秦林就拿起两根大tuǐ骨敲了敲,声音很磁实,骨髅坚固健康,没有骨质疏松,证明死者在生前不会太瘦弱。

    当然,秦林用木棍标出来的位置,都是解剖学意义上的特征点,其皮肉厚度取了〖中〗国女xìng的平均值,只要排除太胖和太瘦的极端情况就行了,反正颅相复原得到的结果也是相似度在八成左右,死者生前稍微胖点瘦点都无所谓,一个人就算从九十斤长胖到一百一十斤,也不至于连爹妈都认不出他。

    看见有人在观察、默记木棍的长度,秦林笑笑:,“本官从不藏sī,你们现在没必要记录的,汉族男xìng、女xìng颅面各处皮肉厚度的平均值,待会儿我会有一张表发给你们。”

    几名北镇抚司高手闻言就脸上一红,暗赞这位秦长官果然有国士之风,殊不知秦林巴不得快点把自己的技术传授给手下呢,他老人家以后再遇到类似的案件,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偷懒了。

    秦林嘴里说着,手上不停,拿起粘土就朝颅骨上贴。

    天灵盖这些位置就是薄薄一层皮,鼻子要凸出来,年轻女xìng的脸蛋要饱满丰润……秦林按照前面用木棍标定的厚度,仔细的把厚薄不同的粘土贴上去。

    只见他一双手上下翻飞,有如带着某种莫可名状的魔力,东搓搓、

    西揉揉,在众人惊讶的注视下,原本狰狞可怕的骷髅头被粘土包裹起来,渐渐出现了眼耳口鼻五官形状,约略有了人的轮廓,看得出是个青年女子。

    人们喉咙里发出了压抑着的低呼,不敢高声,唯恐打乱了秦林的思路。

    因为之前检查牙齿磨损和骨髅情况,认定死者是位十八岁左右的年轻女子,所以秦林就一边用小刀和手指头细细修饰塑像,一边解说:,“年轻女子的皮肤光滑、紧绷,没有眼袋,额头和眼角不会有皱玟,做表面修饰的时候要注意根据年龄而变通。

    对了,这今年纪的女半应该是喜欢笑的,我给她做一个溧亮的微笑,让她的嘴角微微往上翘……”

    粘土塑像越来越接近真人了,秦林又用玻璃珠装在眼眶里充作眼睛,替塑像粘上眉毛,拿外面簌髻店买的假发套在上面,于是塑像有了一头浓密的发丝。

    最后将细节修饰一番,颅相复原的全部工作便大功告成。

    只见粘土塑造的生前肖像惟妙惟肖,青春少女有着颇为俏丽的容貌,光洁饱满的鹅蛋脸,圆润的额头,配着微笑的神情,实在是位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子。

    不管洪扬善、陆远志,还是那些北镇抚司高手,全都啧啧惊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这尊生动活泼的塑像,表层粘土之下竟然覆盖着一颗白森森的骷髅头?

    唯有秦林的绝妙手法,能让一颗光秃秃的骷髅重新“长”出了肌肉、皮肤、头发,甚至chún角显出微笑,犹如起死回生一般,重现了她生前的容貌!

    洪扬善半天才吐出一口气,由衷的赞道:“传说古之名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下官不敢相信,今日见了秦长官手法,令枯骨重现生前容貌,实乃洞鉴yīn阳、审死断生之奇术!”“好啦,虽然本官当得起这几句,但你这么说出来,我还是会有点不好意思的”秦林笑着,用布擦干净沾满粘土的双手。

    北镇抚司大牢里很有几旨陈年枯骨,另有一处秘密墓地,埋葬着历年杀掉的大盗钦犯,秦林吩咐去挖掘几副白骨,交给有志于此的属下去练手。其实颅相复原的技术,涉及到法医学的并不是很多,秦林给一份颅面各位置的皮肉厚度数据表就相当于有了固定模版,众人勤学苦练自然就熟能生巧。

    秦林又抄起稽笔,刷刷刷几笔就给人像画了昏素描像,交给洪扬善,让他复制几份,按图索璞,查查这女子究竟是什么身份,固然前面推测她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但说不定也能弄到点线索呢?

    打定主意要放长线钓大鱼,主动权就得在自己手里,秦林做完了颅相复原,并不急着去找刘三刀,而是坐在家里看书,等着他上门,兴致来了还和阿沙踢了会儿毽子,又带着大黄狗在huā园溜了两圈。

    秦林在huā园遛狗的时候,徐辛夷又带着朱尧*溜出宫,同乘一部轿子回府了。

    “哈哈,咱们悄悄进去,找机会突然蹦出来,吓你姐夫一跳!”徐辛夷嘟着嘴坏笑,拉起朱尧旗的手。

    ,“这样啊,姐夫会生气的”朱尧赎细声细气的反驳,不过还是被表姐拉着往里面走。

    她们从大厅一直走到了第三进院子,沿途徐辛夷不许丫环仆人去通报,看到第三进院子的正堂关着门,徐辛夷哈哈一笑:,“这几天秦林都鬼鬼祟集的,不知道在搞什么?咱们进去看看。”

    “不、不太好吧”朱尧*表达着不同意见,不过一如既往的不被表姐采纳,于是她也就顺其自然。

    徐辛夷推开房门,突然呀的一声叫起来,像踩到老鼠似的,蹦起来三尺高:“人人人、人头!”

    朱尧*却不像她这么一惊一乍的,早已看清是个粘土的塑像,忍不住抿着嘴儿笑:,“表姐还吹牛说胆子大,其实未必,你看那明明是个土做的塑像嘛……”

    徐辛夷定睛细看,伸手抚了抚起伏不定的xiōng。”“吓死我了,秦林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促狭,捏个塑像干嘛、干嘛摆在这里?”

    朱尧*没有回答,定定的瞧着那塑像,忽然走过去抚着它的头发,眼泪都掉下来了:“桂huā,是桂huā姐!谁替你塑的像?难道阎王爷保估好人,又放你回生还阳?”@。

荆湖卷 530章 吕桂花之死

    徐辛夷虽然不让shì女和仆人去通报,仍有人悄悄告诉了秦林,他正有事要问朱尧瑛,接到消息就把大黄扔给阿沙,匆匆回到第三进厅堂。

    刚到门外就遇到徐辛夷,大小姐风风火火的走出来,杏核眼睁得圆溜溜的:,“秦林,正要找你,怎么咱们家有桂huā的塑像?别抵赖啊,尧嫫表妹来了,是她认出来的!”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来死者竟是朱尧嫫认识的人,那么基本上确定所谓,“桂huā”是宫女之类的身份了。

    秦林正要解释,看见朱尧嫫抱着泥塑人头,他讪笑道:,“长公主,能先把那玩意儿放下吗?这个说来话长,我还想找你们问问桂huā的事情呢……”

    ,“不行!”徐辛夷叉着腰,拉过朱尧赎,又把手一挥:,“姓秦的,你最狡猾了,必须你先说!表妹,咱们可不能上他的当。”

    朱尧赎也点点头,细声细气的央求:,“姐夫你就告诉我们吧,桂huā真的很可怜,她是不是还没死?”

    秦林mō了mō鼻子,一边朝朱尧蟆身边挪动脚步,一边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道:“好,我告诉你,但你可得稳住,别吓坏了。桂huā呢,的确是死得不能再死了,长公主手里抱着的就是她的白骨骷髅,是姐夫我用粘土在骷髅外面贴了一层,复原了她的容貌。

    话音还未落地,只听得朱尧赎鼻子里嗯了一声,手一松,泥塑头像就掉落下来。

    “哈哈,幸好我早有准备!”秦林手疾眼快,一记溧亮的海底捞月将头像抄在手中。复原这个头像还是huā了大半天功夫的,摔坏就不妙了。

    不止头像摔落,朱尧嫫素来柔弱哪经得起这番惊吓?小姑娘脸sè煞白,双目紧闭着,纤弱的身子朝旁边斜斜倒下。

    饶是徐辛夷胆大,听说泥壳底下竟然包着颗骷髅头,同样吓得不轻,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秦林右手抱着粘土头像赶紧伸出左手扶着朱尧嫫纤腰,又冲着徐辛夷吼:,“傻大姐你还不帮忙?”

    哦,徐辛夷这才惊觉,帮着扶好朱尧赎,又替她掐人中半晌之后她才悠悠醒来,脸蛋仍是白得很没有几分血sè。

    “有没有哪儿疼?扭到腰了吗?”徐辛夷紧张的检查着表妹,生怕这风一吹就倒的人儿出了闪失。

    ,“没、没有”朱尧嫫回答着,忽然白皙的脸蛋泛起嫣红,看了看秦林,湿漉漉的眸子像受惊的小鹿一样躲躲闪闪,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差不多:,“姐夫,你的手……”……”

    秦林这家伙终于惊觉,他的魔爪还放在人家黄huā闺女的腰上呢!

    嗯,柔软细nèn盈盈一握……

    咔咔干笑两声,秦林把爪子缩了回来,脸上连半分尴尬都没有,一哥理所当然的样子。

    徐辛夷扶着表妹坐到椅子上回身就瞪着秦林:,“你存心的!尧赎表妹本来身子就弱,你还弄个骷髅头来吓唬她!”

    冤枉天大的冤枉!秦林叫起了撞天屈:“老婆明鉴,起初我先叫表妹把骷髅头放下来,你偏要我先说原委,我就照实说了呗。到头来怎么好赖都是我的错?”

    徐辛夷想想也是,确实秦林先叫把泥塑人头放下来的,是自己非得要他先说可谁能想到这,“雕像”其实是粘土里面包着颗骷髅头?

    朱尧媒坐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见徐辛夷和秦林吵架,她就顾不得喘息未平,赶紧劝道:,“不、不怪姐夫,是我自己太胆小了,其实桂huā活着的时候和我那么好,我不该害怕的。”

    我就说不能怪我嘛,秦林得意的朝徐率夷笑笑。

    徐大小姐也只好罢休,心说你就会吓唬小表妹,将来弄得她害怕你就好了!免得她总走向着你,遇到事情总帮你说话。

    朱尧赎又喝了半盏香茶,定了定神,说出了桂huā的事情。

    正如秦林鉴定骨髅得到的结论,桂huā死亡时刚满十八岁。

    她是顺天府大兴县人,姓吕,家就住在护城河东边,十六岁上进宫做,“都人”也即是普通宫女,分拨在朱尧赎身边当差。

    桂huā容貌尚佳,但在佳丽如云的宫中也算不上格外出挑,xìng子则十分温婉善良,正好与朱尧旗主仆相得,朱尧嫫便教她读书认字,一年多时间竟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通通读熟了。

    今年年初,王皇后身边缺几个机灵的宫女,太监就把桂huā的名字报上去,朱尧赎心中虽然不舍,想着自己终究是个无人问津的公主,王皇后那边却是炙手可热的内宫之主,桂huā过*也许前程夏好呢?再者她素来不喜欢与人争什么,便让桂huā去了王皇后那边。

    从此桂huā就在王皇后所居的坤宁宫当差。

    哪晓得今年七月间,突然传来噩耗:桂huā因为忤逆了王皇后,竟被皇后下令,用杖刑活活打死了!(猫注:史载王皇后不得宠、情绪偏jī,先后杖毙宫女太监超过百人)

    乍闻噩耗,朱尧嫫伤心yù绝,自己半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场,还不敢当着别人哭,唯恐被嫂嫂知道了施以报复。

    ,“这个王皇后,实在可恶!”徐辛夷气得杏脸发红,捏着拳头道:,“宫女虽是下人,同样是母亲十月怀胎,父母十余年辛苦养育。上天有好生之德,她如此作恶,凭什么母仪天下?”

    朱尧赎吓得站起来,慌慌张张的四下看看:,“表姐慎言,谨防隔墙有耳!”

    等看到秦林之后方才定下心:哦,原来这里是秦姐夫的府邸,并不是那个充满了尔虞我诈、充斥着背叛和出卖的皇宫。

    秦林本来若有所思,突然抬头望着徐辛夷笑起来:,“若真是一怒就杖毙宫女,王皇后确实不配母仪天下,不过徐大小姐说的口气,好悔……,

    ……”

    徐辛夷嘟着嘴,把秦林额角轻轻一点:,“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像我倒可以母仪天下对不对?哼,我才没那本事,只好守着你这呆瓜!”

    开开玩笑,看看朱尧旗愁眉逐渐展开,秦林松了口气,像朱尧媒这种体虚气弱的,要是忧愁郁结于心绝对会伤身体,所以开几个玩笑让她快点走出那段不好的回忆。

    秦林又问朱尧媒,王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最宠信谁等等情况。

    “这位皇嫂不仅端庄美丽,又还聪明睿智,极会讨好我母后,恐怕母后心目中连我这嫡亲女儿都赶不上她吧”朱尧赎苦笑着,她是李太后亲女,但得到的关怀比起王皇后这个儿媳反而差得远。

    很快,她细细弯弯的眉头纠结起来:,“可是,皇嫂御下实在太刻薄寡恩,除了她身边那位别怀仁别公公,别的太监宫女没人能讨得了好,这刚进宫两年多,下令打死的太监宫女没有十个也有七八个了!

    桂huā、桂huā就是撞在她手上,唉……”

    朱尧嫫xìng子柔弱善良,秦林很少看到她表达对谁的不满,可这次长公主脸上的厌恶,实在是非常明显。

    秦林不禁奇道:,“她这样做,难道你母后就不阻止吗?我听说她老人家被称为观音李娘娘,最是仁慈、宽厚。”

    朱尧嫫摇摇头,无奈的说:“皇嫂把母后哄得团团转,她当然说那些太监宫女是大逆不道、罪有应得了,母后根本就不会怀疑。再说,连我这个嫡亲女儿都要退避三舍,还有别的人敢去对母后说长道短吗?”

    “真想去打她一顿”徐辛夷气呼呼的。

    这当然是气话,除了李太后和万历帝本人,还有谁能奈何王皇后?

    秦林则低着头思付,朱尧嫫不会、也没有必要说谎,那么这件事就很古怪了,吕桂huā是个温柔贤淑的宫女,相貌在宫里又算不上突出,根本不存在争风吃醋、内宫争宠这些情况,更不可能以区区宫女身份去忤逆王皇后,那么她为什么会突然被王皇后杖毙呢?

    难道真和前面七八个倒霉蛋一样,纯粹是无心之失、偶然触犯了王皇后,就丢了小命?

    “应该不会吧”朱尧旗困huò的眨了眨眼睛,“桂huā她做事特别小

    心、细致,替我磨墨、铺纸,从来没有差错,前面太监宫女都是毛手毛脚打碎琉璃碗、蜡烛烧坏皇后礼服才被杖毙的,她和那些人不一样。

    这件事很奇怪呀,秦林隐隐觉得不对劲儿,如果背后真的连一点问题都没有,东厂干嘛把她的尸骨弄了去,鼻后变成骷髅,来到自己手上?

    恐怕冯保也嗅出几分不对劲尼,所以才暗中调查此事吧,厂卫一体,东厂同样有不少高手,他们的手伸得很长。

    秦林也不隐瞒,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通通说了一遍。

    朱尧媒泪水大滴大滴的掉下来了,也不再害怕,mō着骷髅为胎的泥塑人头:“桂huā,你真可怜,东厂的人为什么要把你做成骷髅?”

    秦林想了想,问道:,“王皇后会在什么时候出坤宁宫?”

    ,“你要做什么?”徐辛夷和朱尧瑛都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秦林微微一笑:“会会这位六宫之主。”@。

荆湖卷 531章 面见皇后

    清晨的第一缕阳坐照在慈宁宫的琉璃瓦上,镇檐兽身上起了一层白花花的霜冻,北风吹来,宫女太监都冻得缩脖子跺脚。

    就在这大冷天的清晨,一队仪仗遥遥走来,身穿绯色衣袍的高品太监为前导,对对宫女提着围笼、撑着羽扇,簇拥着一架朱红柄、杏黄顶的伞盖徐徐而来。

    伞盖之下,王皇后头戴皂彀冠附翠博山、珊瑚凤冠,辉煌灿烂不可逼视,身穿黄大衫配深青霞帔,遍身绣着织金云霞龙纹,华贵非常,再加上她粉面含霜、绛唇紧闭的凛然神色,中宫皇后的威严气度便油然而生。

    是的,仅仅两年前她还叫做王喜姐,待字闺中,父母都是锦衣小官,不知道将来会嫁给一户什么人家。

    有朝一日,飞上枝头变凤凰,王喜姐变成了母仪天下的王皇后,成为了六宫之主,这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既然坐上了皇后的位置,她就决不会放弃,知道文夫并不宠爱自己,她就转而殷勤侍奉李太后,两年来的每天早晨,不论刮风下雨,都会到慈宁宫问安,尽媳妇的本分。

    慈宁宫的太监宫女遥遥看见王皇后的伞盖,都小声议论:“王娘娘侍奉李太后,实在是纯仁至孝!这不,每天太阳刚升起来,她就过来问安,风雨无阻呢!”

    太监宫女们不介意把赞叹的声音放大一点儿,最好刚刚传进王皇后耳朵里。

    那可不王皇后隐约听到几句,嘴角微微含笑,把腰挺得越发直,头抬得越发高了。

    她朝身边一位穿徘色衣服的太监笑了笑低声道:“孙伴伴你的办果然好!将来有本宫的一天,就有你的一天。”

    那绯衣太监便是王皇后身边最得宠的孙怀仁,他身材适中,白净面皮,鼻粱上有几颗麻子,闻言就把头一低:“娘娘蕙质兰心、仁孝无双,每日绝早来问安实是发自肺腑,小的可不敢丝毫居。”

    王皇后的笑容点更加舒展,看孙怀仁就更顺眼了。

    两年前册封为皇后,作为女子这辈子就算走到了顶,应该别无所求了;而大婚之后王皇后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丈夫并不爱自己!

    万历帝朱翊钧对这位母亲替自己选的妻子根本就没有任何感情。

    王喜姐虽然没看过步步惊心和宫锁心玉,也晓得后宫争宠的厉害,在她看来这无疑是个最可怕的情况:缺乏皇帝的宠爱,六宫之主的位置就不稳固,随时会有狐狸精跳出来,争夺皇帝的宠幸,乃至皇后的宝座!

    幸好幸好身边有这位孙怀仁孙公公,替她出了主意,当下与其在皇帝面前和数不清的狐狸精、骚蹄子争宠,倒不如摆出正宫皇后的架势,以儿媳妇的身份大大方方的去讨好李太后,只要讨了李太后欢心,这正宫之位就稳稳当当绝不可能被人抢走。

    王喜姐有心计,也有毅力两年的坚持不懈有了丰厚的回报,不仅在婆婆李太后面前倍受宠爱连宫内宫外都在传扬着她纯仁至孝的美名,皇帝虽然仍旧不喜欢她,但相见时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是的,夏天露水未干、冬天霜冻没化,迎着清晨第一缕阳光就来慈宁宫问安,这根本就是一场戏,但王喜姐心甘情愿的把这场戏演下去,永远演下去。

    “皇后驾到,皇后驾到!”太监们一路吆喝着,遇到的太监和宫女尽皆跪下迎接。

    忽然王皇后的微笑凝滞了,眼睛里怒气一闪即逝:慈宁宫大门前,有个人不仅没有跪迎,还懒洋洋的钍倚在黄铜仙鹤香炉上,不知道捣鼓着什么。

    “大胆,是何人在此抗礼?”太监吆喝一声。

    王皇后也以威严的目光逼视过去。

    孰料那人非但没有跪下,反而贼忒兮兮的冲着她直笑,两道目光极不客气的在她脸上身上转了一圈,看了个饱。

    王皇后气得身子发颤,她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无礼的人,如果是太监宫女她早下令拖下去枝毙了,可看看这人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又在婆婆居住的慈宁宫外,暂且强行忍住怒气,低声问羽怀仁:孙伴伴,此人是谁?”

    正中下怀,孙怀仁回道:“锦衣卫指挥使、掌北镇抚司秦林,此人一向嚣张跋扈,分明不把娘娘您放在眼里,实在可恶!”

    秦林等在这里已经有一会儿了,他看看王娘娘,模样倒也端庄美丽,可惜颧骨高、嘴唇薄,冷冰冰的板着张脸,一看就觉得不是温柔贤淑之辈,怎么李太后替儿子挑了这么个媳妇?

    王皇后见秦林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越发生气,厉声叱道:秦将军无礼!本宫至此,为何不赶紧跪迎?”

    “咳咳“一阵咳嗽声从慈字宫里面传出来。

    秦林嬉皮笑脸的和王皇后打个哈哈:禛对不住,失陪、失陪!”说完他背转身,一溜烟的跑进了慈宁宫。

    太监宫女们看得瞪目结舌,当年李太后扶幼子登基,这慈宁宫常有外官出入,秦林又有穿宫腰牌,过来并不稀奇;但当着正宫皇后的面嬉皮笑脸,还说什么失陪,天哪,他胆子也太大了吧?

    王皇后气得汪身哆嗦,碍着这是李太后居处,不敢高声喧哗,铁青着一张脸,缓步走进去。

    她身边的孙怀仁则嘴角微翘,脸上挂着一丝冷笑。

    慈宁宫中,李太后咳嗽着,笑盈盈看着王皇后,先跑进来的秦林则站在旁边,悄悄朝她做了个鬼脸。

    王皇后登时气炸了肺,向李太后问安之后就忍不住告状:禛母后慈鉴,刚才这位秦长官见了儿臣,神情无礼、举止轻佻,实在有辱天家,请母后治他大不敬之罪!”

    秦林什么话也不说,啪的一下就给李太后跪了。

    “秦将军不至于吧“李太后纳闷,温言问道:“刚才爱卿替哀家取露水做药引,敢是没注意到皇后?”

    什么,取露水做药升?王皇后这才注意到桌子上放着一只锦盒,里面装着些丸药。

    李太后笑眯眯的,双手虚扶:“秦将军请起,别动不动就下跪,你再这么拘礼,哀家可有点不自在了。”

    秦林站起来,闷声闷气的道:禛回太后娘娘,刚才我看见皇后了,也听见她身边的公公在叫,是微臣没理会,因为记挂着太后的痰疾,急着要取露水回来,侍候太后您服药。”

    王皇后闻言就有些不自在了,既是纯仁至孝,别人替你婆婆送药来,急着替你婆婆治咳嗽痰疾,你还纠缠礼仪,这未免有点太那个啥了。

    秦林拱拱手,又道:禛宫内宫外传言王皇后纯仁至孝,微臣心想既是替太后娘娘治咳喘痰疾,娘娘知道之后必定不会计较。而且这清晨的朝露作为药引,效果是极好的,就是不能晒了阳光,刚才太阳就要晒到院子里了,所以微臣就只好不和娘娘答话,先把朝露拿给太后……只要治好了太后娘娘,微臣甘愿领受大不敬之罪,死而无怨!”

    太监宫女们全都咬自己手指头,秦林秦长官真是一张嘴天翻地覆,能把死人说活了呀!刚才那番话,说得那叫个义正词严,说得那叫个正气凛然!

    慈圣李太后本来就是小门小户出身的,什么礼仪之类的大道理懂得不多,反觉得秦林这番话说的有理,连忙道:“秦将军说哪里话?咳咳,难道你着急替哀家治病,反而有罪了?断无此理!就是皇后她现在知道了原委,也绝对不会计较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皇后再不有所表示就是白痴了,连忙摆出副纯孝的嘴脸,又是关切、又是自责的道:“母后说的是,儿臣恨不能割肉疗亲,现在秦长官替您治病,就是替儿再分忧,儿臣怎么会责怪他呢?”

    好一派慈爱温馨的场面!

    秦林却在旁边看得冷笑不已,天底下有不拿身边仆役当人看,却对婆婆纯仁至孝的儿媳妇?装的吧。

    孙怀仁却突然跪下进言:“启禀太后,秦将军进献的药丸,不知有没有经御医检查?”

    好一招釜底抽薪!秦林暗赞一声,把孙怀仁看了看。

    可惜,治咳喘痰疾的方子是大明医圣李时珍亲传,疗效看得见,李太后没服药之前你这么说可能还有点用,现在嘛,晚了!

    果然李太后不假思索的道:禛方才服了秦将军的药丸,哀家觉得喉咙处一片清凉,舒服多了。哎呀,你们别这么紧张,秦将军是赤手格象、救了我儿的英雄,又怎么会害哀家呢?今后只要是他进献的药,不必由御医检查,哀家绝不怀疑!”

    孙怀仁讪讪的站到一边,不怀好意的看看秦林,却拿他没有办。

    对一位母亲来说,还有恩情什么比救了她儿子的命更重?无论如何,要想在李太后面前扳倒秦林,都是极不容易的。

    李太后和王皇后寒暄几句,这是后宫之中,秦林不便久留,就告辞离去。

    出了皇宫,秦林大笑三声,心中已有了计较。(

荆湖卷 532章 第二副白骨

    532章第二副白骨

    秦林故意打草惊蛇,就是想看看王皇后的脾气秉xìng,看看她身边人的行为举动,从中查找蛛丝马迹。

    是的,他不能对着李太后宣布王皇后与闻香门有瓜葛,闻香门就是白莲北宗的情况,但他可以用言语态度来试探,果然,这一试就试出了道道。

    王皇后并不是什么心思深沉之辈,脾气还是表面上极能隐忍、内里则一点就炸那种,怪不得她动辄把太监、宫女杖毙呢。

    这种脾气xìng格,倒不像是和白莲北宗真有勾结的,很有可能她自己也糊里糊涂被人利用。

    至于她身边的孙怀仁,秦林就觉出几分不对味儿,他针对自己的敌意,那是非常明显的。

    在整个谈话、交涉过程中,秦林运用了极为精深的面部表情分析,这是审问犯人时常用到的心理分析技术。

    孙怀仁在向王皇后说秦林“实在可恶”时,明显有个皱眉、眼睑微闭的动作,这是不自觉流lù出来的厌恶情绪。

    试问,孙怀仁和秦林初次见面,就算秦林对王皇后不敬,他狐假虎威出来指斥就行了,何必在和王皇后说话的时候,也流lù出对秦林的厌恶?

    然后,成功jī起了王皇后对秦林的敌意,孙怀仁得意的看着秦林,眉头微微上扬,咬肌用力闭合,导致整张脸显得僵硬,这是表示他极力掩饰着内心深处的敌意。

    最后,在李太后面前,孙怀仁突然跪下问药丸是否经过御医检验,想挑起李太后对秦林的怀疑,太后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时候,嘴型是朝水平方向两侧咧开,而且下chún嘴角处向下拉,展现出的笑容并非谄媚,而是个苦笑。

    这家伙为什么处心积虑要和秦林作对?本身就是很大的疑点。

    回到北镇抚司衙门,秦林立刻派人去找张小阳,查孙怀仁的老底。

    北镇抚司衙门的密档,对宫女、太监记录很少,一般不插手内宫的事情,所以要从内官监那边查起。

    等了两个时辰,正如他所料,果然刘三刀找上门来了。

    秦林做好的泥塑人头递给他,刘三刀一看就惊讶起来:“咦,和生前一模一样……”

    秦林笑而不语,等着刘三刀提出下一步。

    “秦长官,小的有个不情之请,”刘三刀吞吞吐吐的道:“还有一副枯骨,但干系重大,不敢拿出来,只好请秦长官到咱们东厂走一趟……”

    秦林点点头,平平淡淡的道:“的确关系重大,冯督公连正宫娘娘都盯上了,这胆子也实在够大!”

    刘三刀惊得从座位上跳起来,半晌才指着吕桂花的泥塑人头,吭吭哧哧的道:“你、你都知道了?”

    “不错,”秦林将泥塑人头指了指:“她是王娘娘身边的宫女,七月份被杖毙,你们东厂要不是盯上了王皇后,何必把她的尸首弄到手上?”

    刘三刀默然不语,这件事就算在东厂内部也是高度机密,由冯保的两名亲信,徐爵和陈应凤亲自抓,他的资格还不够接触核心机密,面对秦林的责难实在无法对答。

    “这件事关系太大,不是刘爷能决定的,”秦林拍了拍刘三刀的肩膀,笑道:“别耽误了,咱们走吧。”

    去哪儿?刘三刀睁着眼睛。

    “见你们冯保冯督公。”

    秦林在东安门北面的东厂衙门见到了冯保,东辑事厂,明朝最神秘的特务机关,传说中yīn森恐怖的地方,进门却是岳飞岳武穆的画像,上面悬挂着精忠报国四个金字。

    被徐爵和陈应凤恭恭敬敬的请入内堂,秦林悠闲的喝着茶水,翘着二郎tuǐ一晃一晃的,东看看西瞅瞅,简直好像这里并不是森严恐怖的东厂,而是某处青楼、饭馆。

    徐爵和陈应凤看着无语,却也暗暗佩服秦林,他两个算是京师里头臭名昭彰的穷凶极恶之徒,多少人闻得东厂二档头、三档头之名就吓得浑身打颤,可他们自己很清楚,坐着的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整起人来绝对比自己更凶更恶。

    没等多久,冯保就来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总督东厂办事官校冯保冯督公,穿着一件明黄sè五爪团龙蟒袍,头戴无翅乌纱,腰系玉带,白净脸、吊梢眉,看上去威风凛凛,多少人见了他老人家吓得屁滚尿流,又有多少人想巴结讨好却找不到门路。

    就是东厂凶名昭彰的徐爵、陈应凤,也老早就站起来,看见冯保就赶紧跪下叩见。

    秦林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自顾着拿茶碗盖儿拨茶碗里的浮沫,眼皮子都不夹冯保一下。

    如果在外面被谁见到这一幕,恐怕会生生吓死吧!

    可冯保一点也没生气,或者说他根本就气不出来了,走过来一拉秦林的胳膊,厉声道:“姓秦的你跟我捣什么鬼?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离了秦屠户咱家也不吃带毛猪!”

    做与不做第二个颅骨复原,冯保其实可以放弃的,他还有别的办法达到目的,但是,秦林能让他掌握主动权吗?

    “冯督公,你好大的胆子!”秦林突然将桌子重重一拍,溅起的茶水泼了冯保一身。

    正当冯保瞠目结舌之时,秦林接着道:“身为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竟然秘密调查正宫皇后,冯保,你意yù何为?”

    拿一家来说,正宫皇后就是这家的女主人,冯保再了不起,也不过是大管家,不经主人授权就调查女主人,绝对是越权、图谋不轨!

    冯保吓得退了一步,心虚的看看左右,只有徐爵和陈应凤在,他打点起精神,大声反驳道:“秦将军不要信口雌黄!咱家只是调查宫女之死,并没有查王皇后,你胡说八道!”

    “冯督公,您干嘛急着否认?”秦林脸变得比六月天气还快,笑眯眯的拍了拍冯保身上的水,又把他摁倒椅子上坐着,然后才神神秘秘的道:“冯督公,您觉得下官是个什么人?”

    冯保鼻子里哼了一声:“卑鄙下流、yīn险毒辣、心黑手狠,无利不起早,吃亏一点不肯,占便宜不嫌多……”

    徐爵、陈应凤憋不住笑,两人捂着肚子,生疼。

    就算秦林脸皮厚,这时候也免不得老脸一红,竖起大拇指夸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冯督公!”

    “最后还得加个脸皮厚如城墙!”冯保见秦林惫懒,也忍不住笑起来,真是被他搞得苦笑不得了。

    秦林话锋一转:“对,冯督公说得对,本官就是心黑手狠,吃亏万万不肯,占便宜挤破头也要上!既然如此,试问王皇后到底有什么古怪,和我有半文钱的关系?就算她是假冒的、就算她是个男人扮的、就算她是狐狸成了精,没有好处,我管她个鸟?”

    冯保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七分,神sè变得和缓下来,点点头道:“原来秦长官和咱家实是一路人,这就好说话了。”

    一路人?秦林暗笑,心说你比我少了某个部件,咱们才不是一路人呢,不过这话说出来估计冯保要气死,便吞了回去,笑道:“冯督公,所谓厂卫一体,咱们东厂和锦衣卫可以在这件事上通力合作嘛,大家伙都有好处,当然,刘守有那草包就甭提了,冯督公和下官联手就行。”

    “你倒是狡猾,”冯保似笑非笑的看着秦林,点点头:“不错,你不仅能审yīn断阳,在李太后面前也能说上话,这件事上咱们的确可以合作。”

    秦林明白对方的意思,冯督公强调了这件事三个字,双方仍是泾渭分明,暂时联手吧。

    徐爵和陈应凤在冯保面前是马屁拍惯了的,见状赶紧道贺:“恭喜冯督公、恭喜秦将军,咱们厂卫联手,必定无往不利!”

    滚吧!冯保一人踹了一脚,“你们要有秦将军的本事,咱家也不必这么为难了!”

    徐爵、陈应凤没滚,他们还要留下来做事情呢,笑嘻嘻的打个哈哈,心说咱们要有秦长官的本事那就好了,人家是你冯督公的座上宾,咱们呢,最多算是阶下犬吧。

    冯保带头,徐、陈两位押后,秦林居中,来到东厂衙门的一处密室。

    房间正中摆着张大桌子,上面méng着白布,底下鼓鼓囊囊的有什么东西。

    徐爵走上去,把白布掀开,赫然是一副白森森的骷髅骨架!

    果然没有料错,这才是正主儿!

    秦林一看这副骨架骨质较为粗糙,骨盆主体高而窄,骨盆下口细、窄,就立刻说:“是副男人的骨架,让我看看牙齿和骨骺,嗯,根据牙齿磨损程度和骨骺状态,判断此人死亡时年龄在三十岁左右。”

    yīn森森、凉悠悠的东厂密室,面对一副白惨惨的骨架,秦林却丝毫不害怕,东mōmō西看看,不停翻弄那副骨头,看样子还很感兴趣似的。

    便是徐爵、陈应凤两个凶徒,见状也无话可说,互相看看,叹口气:都说我俩变态,靠,丫的秦林比咱们还变态!

    秦林弄着枯骨,双手按在肋骨上,一不小心咔嚓声响,那肋骨竟然压断了。

    “咦,这幅骨头有古怪,这个年纪不该如此松脆啊?”秦林挠了挠头皮,抬头又看见冯保那张白惨惨的脸,登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是位公公!”RO@。

荆湖卷 533章 李代桃僵

    冯保、徐爵和陈应凤全都大眼瞪小眼,像看怪物似的盯着秦林,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真和传言一样,会阳神出窍、梦审阴魂。【笔趣阁高品质更新】

    要知道太监和普通男人相比,也就少了一个部件而已,并没有“宦官”两个字刻到骨头上,这幅枯骨全身皮肉都烂完了,就剩下光溜溜的白骨头,为什么秦林一看就知道是位公公?

    秦林当然有他的独门办法。

    像这具枯骨,观察其风化程度可以判断埋藏时间大约在十年左右,再嗅闻、揉搓骨缝等处发现的土壤,发现是碱性土质,这就更不对劲了。

    如果是埋在南方的酸性土质里,骨骼中的钙质流失快,像这么松脆还有可能,但北方这种碱性土质,白骨中的钙质流失很慢,就算继续埋个十年二十年,也不会松脆到现在这种程度。

    也就说明死者在生前就有骨质疏松的症状!

    一般说来骨质疏松多发于老年人身上,更年期过后,体内激素水平下降、生理机能衰退、钙流失加快,造成此种病症。

    之前检查这具白骨的牙齿釉质磨损程度、骨骺状况和承重关节,断定死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生活无忧营养有保证的男性,通常这个年纪的人不应该发生骨质疏松啊?

    秦林正思忖着,抬头正好看见冯保冯公公,顿时恍然大悟:老人为什么容易得骨质疏松-更年期之后机能退化、激素水平下降和缺钙嘛!太监身上缺了个零件,同样也会导致激素水平下降,他们往往在青壮年就会患上骨质疏松!

    这具白骨的主人在三十岁时就患有骨质疏松,秦林已有九成肯定他是个宦官,再加上白骨出现在冯保秘密调查王皇后的节骨眼上,这本身也是间接佐证,就再也没有丝毫怀疑了。

    秦林当然不会把太详细的内容说出来,再者恐怕说了别人也不懂,就指着扳断的骨头:”这位死者的骨头比一般人要松脆,乃是宦官身体残缺,气血运行不畅之故,冯督公在宫里,一定知道不少公公有久立、久坐时腰背疼痛,日间疼痛轻,夜间和清晨醒来时加重,弯腰、运动、咳嗽用力时骨头剧痛,老来驼背、身高缩短,摔倒后容易骨折的毛病吧?”

    这番话真正说到了冯保心坎上,不必问别的太监,秦林说的几项症状,冯保自己就占了两三项!

    饶是冯保生性多疑,此时也不禁把秦林信了十足十,他曾亲眼目睹那些前辈太监年老之后身形佝偻、驼背的凄惨样子,现在再看看骷髅那松脆易折的骨头,顿时心下惨然。【笔趣阁高品质更新】

    反而是徐爵、陈应凤两个旁观者瞧出门道,见主子忧心忡忡,连忙插口:“秦将军既知道病理,想必有治疗此病的方剂。”

    “对对对,”冯保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扯住秦林的衣袖:“秦、秦将军,可有办法治疗这种毛病?”

    秦林挠挠头,暗自思忖:这时候当然没有办法替你补充激素,但补钙倒是对骨质疏松有较好的预防和治疗效果,像喝骨头汤、多晒太阳多运动都有补钙的作用,吃富含维生素D的动物肝脏、蛋黄和海鱼也有助钙的吸收。

    不过,治好你于国于民于我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冯督公可不是什么英雄豪杰、正人君子……忽然灵机一动,秦林眉头一皱,故作为难的说:“这种病乃后天残缺所致,非普通药剂能治,实在是不好办哪……不过我还有一味丹药,当年是神医李时珍所制,经本官改进之后进献给荆王老千岁的,倒是能起到调理阴阳的作用,能治疗此病。”

    冯保前头听秦林口气,好像这病是没法治了,没想到他后面话锋一转,又说有药能治,这一喜真是非同寻常,吊梢眉都往上扬了起来:“秦将军真是医国妙手!咱家可得好好谢谢你,否则将来骨头松了,还不知要受多少磨难……”

    秦林轻轻敲了敲那副白骨,笑道:“那药丸我还有些,明天就送到督公家里,另外各位公公此病是缺乏阳气引起的,多吃蛋黄、猪肝等补阳的食物,多晒太阳补充阳气,也有益处的。”

    冯保恍然大悟,赶紧将秦林说的逐字逐句记下来,这可是性命攸关的事情,打不得马虎眼。然后,这位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又正儿八经的朝着秦林一揖到地,感谢他仗义援手。

    秦林暗笑不迭,普通补药加石灰粉(碳酸钙)就成了高钙片,效果嘛,绝对一片顶过去五片。

    这种药正好可以治疗太监容易患的骨质疏松症,从冯保人手,倒是可以用这种药搞点花样……等冯保吃了高钙片有了疗效,秦林自然会借此大做文章,现在倒不必急于一时。

    回来继续检查白骨,秦林又用尺子量了白骨的大腿骨长度,按照中国男性的长骨系数,很快报出了此人的身高:五尺一寸米)。

    也即是说,死者是名身高五尺一寸、三十岁左右、患有骨质疏松症的宦官,他是十年前就埋在土里的,如果活到现在,就应该有四十岁了。

    冯保、徐爵等人对这个结果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吃惊,反而是互相看了看,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显然之前东厂高手刘一刀也得出过类似的结论一一只不过没从骨质疏松上认定死者的宦官身份。

    “听说秦将军能让骷髅显出生前容貌?”

    冯保试探着问。

    秦林点点头,他随身就把假发、粘土、筷子、鱼胶等工具带来了,也不藏私,当着冯保、徐爵和陈应凤的面,就开始颅相复原工作。

    和上次的程序完全相同,照样是以中国男性颅面部位的解剖学特征点,取得了皮肉厚度,剪筷子木段粘到骷髅头各个部位来标示这个厚度,然后把厚薄不一的粘土片贴到骷髅头上,最后整理、修饰。

    考虑到死者生前是位三十岁左右的宦官,秦林就回忆张诚、张鲸和黄知孝的表情,准备作为参考做上去。

    却见冯保吊着眼睛、斜着嘴巴,脸上总挂着幅不阴不阳的神情,秦林就嘿嘿坏笑起来……大功告威。

    只见完成颅面复原的泥望人头,额头微微凸起,颧骨较矮,瘦刮刮的脸往内陷,下巴则往外翘,再配上那副太监脸上常常见到的阴险冷笑,简直就是惟妙惟肖!”孙、孙怀仁,果然是孙怀仁!”冯保又惊又怒,将桌子重重一拍。

    可不是吗,复原后的人头,和孙怀仁足足有**威的相似,只是年纪少了十岁,另外还有别的旁证,冯保可以百分之百的断定这死人就是孙怀仁!

    应该说现在宫中的“孙怀仁”是假冒的,这个死了的才是真正的孙怀仁!

    秦林拿干布擦掉手上的粘土,指了指白骨:“这副白骨不要动,我觉得或许将来还有用。冯督公,咱们两家通力合作,现在是不是应该开诚布公了?”

    冯保点点头,授意两名手下把事情经过告诉秦林。

    徐爵脑袋一扬,颇为自得的道:“秦将军确实审阴断阳、神目如电,不过咱们东厂也不是吃素的,宫里宫外有个风吹草动,那都是落在咱们耳目之中。”

    陈应凤接着道:“所以七月份王皇后突然杖毙吕桂花,咱们就留了意,要知道前面被王皇后杖毙的,都是些办事不小心、手脚不干净的奴才,她要在后宫拿权、抖威风,在所难免:唯独这吕桂花可是个小心谨慎的,不应该触怒娘娘口嗣……”

    .于是东厂就悄悄把吕桂花的尸首弄回来检验,但尸首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东厂刘三刀祭出“蒸骨”的绝技,也没发现什么,最后白骨被用来试探秦林是否有复原骷髅生前相貌的能力。

    不过东厂也是大明朝最神秘最诡异的特务机构,手上哪能没几把刷子?冯督公在王皇后身边同样布有眼线,查出当日杖毙吕桂花,娘娘足艮前极得宠的孙怀仁起到了关键作用。

    因王皇后在宫内抓权,无形中侵犯到冯保的既得利益,他就授意东厂几位干将沿着孙怀仁这条线往下密查,看看能不能抓到点什么。

    孙怀仁是遵化人,东厂的人马一查,就查到他在家乡有位双胞胎弟弟叫做孙晓仁,当年家里穷不过,哥哥七岁就净身入宫做太监,弟弟则留在家里接续香火。

    十年前的隆庆五年,孙晓仁入富已经二十三年,他三十岁上就做到都知监佥书,属于高品太监了。

    这年孙晓仁出门做生意,忽然一去不归,得知弟弟可能出事,孙怀仁特地请了假回乡查访,但最终一无所获,只好在数月之后悻悻回宫。

    查到这里,东厂就有了疑心,怀疑可能这兄弟俩已经被掉包,而孙晓仁二十三年里一直在宫外活动,如果被什么势力控制,顶替哥哥在皇宫中卧底,那就更是个惊天大秘密了!

    冯保立刻密令东厂备档头、司房、领班、掌班,展开紧锣密鼓的调查工作,毕竟是大明朝最高特务机关,东厂的办事效率不是盖的,很快查到当时曾在遵化城西南一百里外的玉田县发现过一具无名尸体,于是派遣刘三刀前往,将骨骸起回东厂勘验,这就是秦林面前摆着的白骨了。

    果然不出所料,秦林复原死者的容貌,立刻查出这很有可能是一招李代桃僵之计!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