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6章 都谁病下了？
雨幕密集垂落，天空更显阴沉，与昨天的晴朗相比，让人有种尚未反应过来的天差地别之感。有了这种对比，就越发觉得冷了。
即使是从北方过来的叶子皓他们，也觉得这样的湿寒之意，不输于北方正在下雪的天气。
即使这里的北风刮得并不猛烈，撑伞走在路上的行人也都哆哆嗦嗦、快步而行，赶车的车把式也多是披着蓑衣、戴着斗笠，依然缩手缩脚。
叶子皓靠在车窗边看着外面街景，看了一会儿突然拉上车窗，便道：“先去华兴客栈。”
也不知道那帮小子们适不适应南方这冬天，有没有带御寒冬衣过来。
毕竟他们南下时正是秋高气爽，连单衣都穿得住呢。
马车穿过几条街就到了华兴客栈门外，叶子皓撑伞下车。
“庄明宇跟着我，武明扬你回去知会一声，我中午就在这儿吃饭，马车等午后再来。”
叶子皓来到这里，就决定找大家喝酒聊天去，怕家里又等他吃饭，就让武明扬回去说一下他这边的情况。
武泽轩还小，因此叶子皓让武明扬先回去。
武明扬应诺，便没下车，等叶子皓和庄明宇进了客栈，他才让马车离开。
掌柜的一见到叶子皓，立刻笑着迎上来。
“大人来了，禀报大人，青华州那些举子，有几个今儿一早起来便有些风寒之症，小的已让伙计去请了郎中。”
“大人放心，这回请的可不是当年那个，是从另一家医馆找来的，可靠！”掌柜正说着就见叶子皓沉眉，连忙解释。
想来掌柜的也记得，当年这位叶大人的三叔在他们客栈里请郎中，病没治好却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最后连房租都付不上了。
当然这事儿掌柜的可不敢再提，怕叶大人想起来当年被催债一事反而记恨上了，就得不偿失了。
“好，我去看看。”叶子皓点头，没有责怪掌柜的什么，往楼梯方向走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立刻停下脚步看过来。
“这天气突然冷下来了，若是一直下雨也很容易染上风寒的，准备一些老姜和红糖，每天给人熬煮一些姜汤吧。”
“收些成本便可，当然免费最好，毕竟这风寒啊一旦有人染上，就很容易传给别人了，客栈里可是人来人往住了这么多人呢。”
“这春闱还未到，年关却近了，又住了这么多外地举子，若是病的人多了，对客栈声誉总是不太好的。”
“这病了请医用药不但麻烦，还耗钱，到时若有人交不上房租，再出个什么变数，对春闱也是有影响的。”
“当然，将来举子们若是高中，自是不会忘了你们的悉心照料和关怀，这名声传了出去，对你们客栈只好不坏。”
“掌柜的，你觉着呢？”叶子皓目光深沉地问了一句，忽又微微一笑。
“当然，这只是在下的提议，你们毕竟是开门做生意，自有你们的做法，在下就不多置喙了。”
叶子皓说完，便再转身，脚步轻松地上楼去了。
留下掌柜在那儿发呆。
叶大人都把话说得这么透了，他能不照办吗？这还不叫多置喙？
可是想到叶大人那些名声，从地方到京城，可都不是好惹的，掌柜的不禁打了个哆嗦，立刻叫来一个小厮去请示东家。
三楼，青华州来的举子们都住在这里，不但将主楼住满，连两翼也都占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其他举子们在住。
选择这里，也是二楼有其他客人不是考生的普通客人，常来常往的总是热闹了些。
他们所有考生在一层，便是串门儿也都是读书人，总是清静一些。
当然这些考生便是家境殷实些的，也秉着长期奋斗的想法而不敢在外过得太铺张，因而，后方那些跨院，却是还没有人去住过。
都挤在楼上呢。
叶子皓上楼一路走来，在走廊里正好碰到从一间屋子出来的邝南，看到叶子皓顿时激动地迎上来。
“叶大哥！”声音激动、表情也激动，还突然红了眼眶。
在异地他乡，远离家人的照顾，身边友人还病下了，心情难免沉重、无助甚至有些委屈。
“都谁病下了？”叶子皓走过来，抬手在邝南肩膀上拍了拍，直接了当地问。
“乔楠、许靖言、尹湛还有李如风、郑钰华、王乾、陈朝阳他们几个，风寒最重，刚吃了药。”
“还有几个略有些咳嗽，郎中都看了，说有略微风热之症，没开方子，只让添衣、多喝温水、忌辛辣荤食生冷，可以喝些菊花茶。”
邝南连忙解释了一遍，便仰了仰头，眼泪要涌出来了。
“都添衣没有？不是没病的就不用添衣了啊。”叶子皓提醒着。
“能穿的都穿上了，早上大家也商量了一下，这些天少出屋子，在屋里还能裹着被子，注意些总冻不着了。”
邝南不好意思地解释。
“就是昨天还热着呢，都有通风采光，还出去街上逛了逛，晚上在街头吃了面，回来的时候稍微淋了些雨，洗过热水澡了，不知道为何，早上起来就有这么多人病下了。”
原来是淋了雨，身子底子差的就病了，若是昨晚回来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姜茶，兴许今天病下的人就能少掉大半。
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他家里，没有他家凰儿操心这个，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回头我再请个郎中来给你们都看看，这京城里的郎中，还是找知根底的放心一点。”叶子皓点点头，不放心地说着，又回头看了庄明宇一眼。
“属下这就去。”庄明宇立刻明白叶子皓的意思了，立刻离开去找郎中。
他们当初老的老、小的小一路搬来京城，自然要常找郎中诊脉，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
因而人未到时，欧阳不忌就已经将京城里所有郎中都了解了一遍，最后就在城西的和安堂认识了两个医术、医德都不错的坐馆老郎中。
约定每月一次到叶府例诊，平时有什么问题则派人去请，上个月底就到府中与叶子皓照面过，确定是可靠郎中。
庄明宇去请的就是和安堂的郎中。
第1397章 和他们提议
叶子皓随邝南先去了他和乔楠的屋里。乔楠吃了药刚躺下还没有睡着，看到叶子皓来，又撑起身子想要起来。
“你躺着吧，跟我还需这么客气呢。”叶子皓连忙阻止，笑道。
乔楠也就不讲究了，他们这些人在青华州时确实与叶大哥很熟了，当年在城守府里蹭吃蹭喝都好几回了。
何况这一路南下也都是叶大哥出的盘缠，此时生病了再看到他，心里更觉暖洋洋的。
就这会儿功夫，除了病重些已经躺着的，附近几屋里的人都知道叶子皓过来了，也到乔楠屋里来打招呼。
“我刚才出了御史台一看这雨下得更大了，就担心你们这些人适应不及怕着凉，没想到还真是病了几个啊。”
“好在及时请了郎中，没有拖着不当回事儿。”叶子皓看了大家一眼，又看向乔楠，还有略微有些咳嗽只坐在另一边的几人。
“我们平时都很注意的，昨晚也就是突然下雨又正走在路上，一时躲避不及，看客栈就在不远，就跑了回来。”
“后来也都泡了热水澡、洗了头，想着肯定不会着凉的，谁知道还是凉着了。”尹湛在一旁弱弱地解释原由。
他病得轻一点儿，房间又在隔壁，这时候也躺不住，就套着薄棉袍过来了，手里还抱着一只汤婆子。
当初叶子皓就有给他们每人准备一只汤婆子，南下时马车里配备的被子也给了他们，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
想着就算冬衣带得不多，这个冬天还是能够撑过去的，却没想到刚进腊月，就被一场突来的雨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时大家都很尴尬。
“这两天好生休息，读书不差这两天，若是这雨一直不停，就去掌柜那儿看看有没有空下来的院子，你们转到后院里去。”
“那儿烧火盆安全一点，这楼上你们两人一间屋，烧火盆成本高了，书和纸又多，怕烧着就太危险了。”
“跨院里有小厅，一个厅上烧一只大火盆，集中起来读书既暖和又安全，睡觉的屋里就别烧火盆了。”
叶子皓想了想，和他们提议。
他们六十多人，再加上后来住进来这些日子也熟悉起来的其他考生，挤一挤，三到四个小院落应该挤得下，八到十个火盆应该是够了。
“可惜后院里也没有炕，不然连火盆都可以省了，睡炕多方便呀。”邝南小心嘀咕了一句，立刻让大家附和又感叹不已。
他们都是北方来的，冬天就是睡炕的呀。
城里人家不全睡炕，但也有火盆、地龙，或是有专门的大炕暖屋过冬。
总之冬天都有自家的御寒方式，不会冻着啦，像昨晚他们就是生扛，半夜觉着冷时，便灌汤婆子也不方便了。
在这楼上，他们一屋住了两人，掌柜早早就交代下来了，不能烧火盆，怕一个不留神会把屋子点着。
除非是一人一间屋，人少物件儿少，才能腾出空儿搁放火盆，还会有伙计上来巡视，防止走水。
他们经营的是客栈，这屋子一间连一间的，可容不得任何闪失。
但后院里烧火盆就方便多了，到是没有那么多要求。
也因此刚才叶子皓才有此一提。
可是大家都在嘀咕抱怨，却没人去应答叶子皓刚才的搬后院之说，因为后院里都是整座小院一起租，价钱比这楼上贵多了。
虽然他们人多可以安排人数分配院子，但每人分担下来的房租，也会比这楼上的贵吧？
没人好意思说出这话，只是抱怨后院里没有炕。
叶子皓听了一会儿就有些明白了，不由笑道：“你们先划算一下，比现在多出来的房钱，我来出。”
一听他这话，众人既惊又喜，更多的是不好意思，神情却忸怩起来。
“哪能让叶大哥如此破费，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
“是啊，咱们进京这么多盘缠都占叶大哥便宜了，哪能还占呢，没这么理所当然的事儿。”
“叶大哥还是算了吧，京城里的人住得，咱们也住得。”
“这次生病是意外，以后我们会注意的。”
“叶大哥别担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大家七嘴八舌，高兴虽高兴，但还是婉拒了。
开玩笑，几座后院住下来最少还有两个半月，房租可不是小数目，就算他们每人能够分担一些，叶大哥一人承担的数目也不会小了。
他们可没这么大脸，一直理所当然地占着人家的便宜。
但拒绝是拒绝了，心里还是很高兴。
都七嘴八舌地说着他们的御寒方法，大不了最后就一屋两人都挤到一块儿去取暖，还能有两床被子呢。
见他们能够积极面对现状，并没有因为有人生病而变得沮丧。
就是原来有些无措的人，在他来看他们之后，也都变回了原来那个积极乐观、精神抖擞的朗朗书生了。
叶子皓笑着也就不再强求了，不过又交代了他们一些京城御寒的自家心得。
毕竟当年他也是在京城跨过了冬、春两季的，只不过他租住的宅院，雨天里火盆没断过。
大家正说着话，庄明宇就领着两个郎中回来了，是客栈找来马车，直接接过来的。
后生们没想到叶大哥又找了郎中过来给他们全部看诊一遍，心里都很感动，也就没有矫情，都排队挨个去看。
“叶大哥是怕我们像当年你三叔那样，一个风寒就让自己差点倾家荡产么。”许靖言裹着被子过来这边，见此阵仗不由小声道。
“嗯，当年若不是有县学同窗在街上找到了我，我三叔怕就要被这客栈赶出去了，花钱又费时，小小风寒还没治好，人都要下不来床了。”
叶子皓笑了笑，将当年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这个故事，叶子皓在来京路上告诉大家注意事项时，曾提过，许靖言才会想到这里，只不过当时大家以为只是要防着无医德的郎中，到是忘了去想，若是治个病就耗尽盘缠，他们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
关于一些进京赶考却病倒客栈、荒庙，最后没有盘缠又举目无亲而落难的举子那些凄凉悲惨的故事，他们在青华州时，就没少听过。
第1398章 叶大人来请客
师长们也会在他们赶考之前，专门留一堂课来给他们讲外出要注意的事情。什么人结交得、什么人要像防敌人一样防着，什么地方去得、什么地方绝对去不得……都有仔细交代他们。
只是师长也不知道，原来京城里的郎中，也有靠谱的和不靠谱的，若遇着不靠谱的就是大麻烦了……
只不过当着这两个忙碌着的郎中，他们可没好意思大声谈论此事，一个个只用眼色交换着意见。
叶子皓坐到了一旁，阻止了要去泡茶给他的邝南，和还没轮上的几人在说着最近他们的读书情况。
大家都很刻苦，平时为了省钱多是派几个代表去街上买些馒头、肉包什么的回来按房间分配，组队轮值。
其他人就几乎不出客栈，每天从早到晚都是在读书，休息时也是串门儿讨论课业，偶尔才会结伴去街上走走，找回一点放松的感觉。
偏巧昨晚就遇着了雨，若他们早一点回客栈，都能避过一劫。
此时说出来，不少人仍是懊恼不已。
他们的盘缠虽然也准备得宽裕，但没有将生病请医用药这一笔规划在内，他们年纪轻，自诩身体强壮，怎么会淋点小雨就病了呢？
他们在青华州又不是没淋过雨，雪天都在外走过呢。
此时想来也是奇怪。
闲聊等待之中，郎中们也诊断完了，基本与先前客栈找来的郎中的诊断一致。
就是有人是风寒、有人是风热，风寒的严重一些，风热的不用吃药，稍加注意一些就好。
叶子皓道了谢，让庄明宇一并结算了出诊金，到客栈外安排马车送他们回去，再张罗中饭。
庄明宇去找郎中时，就已经知会了客栈掌柜，中午要准备几席，大人要在这里与大家一起吃饭。
掌柜哪敢怠慢？立刻就亲自去了厨房里，交代厨子准备中午的菜式，食材不够就立刻出去采买。
这些举子们也精明得很，每天就晚饭会在客栈里吃，还是中午就集中点了菜早早安排好的。
中午则是吃的早上去外面买的包子馒头，时间长了也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而且中午随便吃点也能省下不少时间，用来专心读书，到晚餐时才放松一下，下楼在大堂上谈天说地。
虽然这阵子华兴客栈生意兴隆，但赚的还是房租，在吃食方面到是没有什么利润。
因而今天中午，一看就是叶大人来请客了，掌柜的立刻就把大鱼大肉和炖鸡汤都尽量安排上了，算是给举子们补一补吧。
掌柜的也是明智之人，张罗起来还是很周到的。
等庄明宇送了郎中出门，回来再找掌柜询问中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知道了十来个菜肴后，又叮嘱掌柜的给生病的那些个安排了青菜小粥，一边喝红枣茶、一边喝菊花茶。
叶子皓又转移到没生病的人屋里，也让乔楠能够清静地睡上一觉，生病的回屋养病，没生病的就在闲聊。
自然，大家说了自家读书情况后，最关注的，还是叶子皓去御史台还有上朝的情况。
叶子皓也捡顺利的说了说，对那些不顺利、不愉快的事情，却是只字未提。
大家听了都很憧憬，还当仕途果然是风光无限、一帆风顺呢，都说要努力考试，争取也来个金榜题名。
等掌柜的亲自上来禀报，说饭菜都安置妥当了，可以开席。
大家都欢呼着往外走，有人就嚷着、笑着，说叶大哥来给他们打牙祭了，等下要多吃些肉好生补一补。
叶子皓听了哭笑不得，但还是让掌柜的准备了些酒，准许每个没生病的人呆会儿喝上一杯。
除了他们青华州的考生，同住华兴客栈的其他地方来的考生也都过来了。
虽然人数不多，但这些日子里大家也都打成了一片，刚才也都过来让郎中把过脉，除了个别生病的，大多都很健康。
因而，吃饭自然也过来了，叶子皓也未分开对待，与大家谈笑风生。
客栈外风雨交加，掌柜的吆喝伙计上了大半门板，在大堂上张了灯，这样风雨也影响不了大堂上吃饭的人。
客栈里便有其他客人经过，也只为这热闹而心生羡慕，但有人知道是叶御史在此，也连忙过来行礼打过招呼。
也有人就点了酒菜在客栈大堂的角落里安排了桌位，也是相识的、不相熟的搭桌吃喝，顺便看着另一头占了大半场地的谈笑风生场面。
因为叶子皓的到来，华兴客栈突然变得暖融融、闹烘烘、闲适自在起来。
掌柜的带着伙计亲自伺候在旁，一边张罗上菜、一边忙着倒酒，最后叶子皓向掌柜的道了谢，才让掌柜的下去歇着。
等饭吃完，掌柜的也接到了小厮传回来的东家的意思，略一思索，连忙跑去向叶子皓禀报。
说他们客栈只能免费提供每天一碗热姜汤，会放红糖熬煮，但两碗就提供不起了，成本再低也是成本，何况举子们这么多、时间这么长。
掌柜的说着苦衷，叶子皓也没为难他就同意了，让安排在每天早上，份量必须是一饭碗，而不是一小茶杯。
掌柜的连忙答应了，不敢再讨价还价就退下了。
叶子皓就和大家说了这件事儿，一众考生们自然欢喜。
除了风热症者不能喝，其他人都可以喝，就从明天早上开始，若客栈不主动提供，他们已知情，自然是可以去找客栈讨要的。
“你们也别每天早起就读书，从早到晚小心读成傻子，下雨就在屋里活动一下身体。”叶子皓离开之前，又叮嘱了一翻。
“不下雨时可以去街头跑跑步，清晨也好，入夜后散步也行，总要活动一下，强身健体才是稳当做法。”
大家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但还是都答应下来。
他们在府学也是有骑射课，后来在叶子皓的提议下还请了武师学了几套拳呢，只是出门在外渐渐就荒废了。
叶子皓并没有多呆。
他中午一来，大家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耗去了不少时间，这时候要么休息要么读书写字，总不好再耽搁他们了。
第1399章 还是华兴客栈赚到了
正好自家的马车刚刚过来，叶子皓没再上楼，就在大堂上叮嘱了大家之后，就离开了客栈。上了马车之后，叶子皓才问庄明宇：“可有看到可疑的人？客栈里的考生都照过面了吧？”
“没有看到可疑之人，但客栈里还有一个考生据说去亲戚家了，这两天没回。”庄明宇立刻将他打听来的消息禀报。
“那考生是外地来的？”叶子皓一听，心里就琢磨开了。
他并没有忘记早些天的事情，东方昕宇想要让他陪同一起去华兴客栈，说太子可能去了那里，也去转转去。
他当时没兴趣，后来让人稍微查了一下，就知道太子竟然住进了客栈里。
因而这些天来，他都没到过华兴客栈，万一碰上就不好了，可别坏了太子的什么事儿。
今天也是临时决定来看看，毕竟青华州来的这帮人视他为兄长，他总要关照一二。
却没想到，他在客栈里呆了这么久，根本没遇到太子。
是太子已经离开，还是避而未见？
或许去亲戚家的那位就是？
毕竟昨天是大朝议，今天又下雨，太子殿下没有赶回客栈也不奇怪。
庄明宇并没仔细打听此人，以免惊动太子，因而，他们并不知道这位外出未归的考生，是何姓名来历，到底是不是太子。
午后北风肆虐，将雨幕也吹得摇摇晃晃，街两边许多店铺都上了门板，只开了小半门扇，或是干脆只开着一扇小门，屋檐下早早挂起了风灯，将渐渐昏暗的街头又一路点亮。
宽敞的街道上只有来往的马车，几乎不见普通行人，也没有轿子出现。
毕竟这样的天气里，若不是非坐轿不可，就连轿夫都不愿意出门的，街头积水哗哗地淌地水沟里，再沿着铺盖了青石板的水沟一路流淌。
马蹄溅起了水花，一路未停。
马车里，除了一直随行在身边的庄明宇，武明扬又同马车过来了，禀报着家里的情况。
这样的雨天，除了叶子皓在外面，读书郎们也是早上坐了马车去私塾，再回来吃饭，饭后又要去私塾，傍晚再回，比叶子皓还要辛苦。
不过有了南华州的雨季上学的经验，他们的适应能力还是很强的，知道这样的天气应该怎么照顾好自己，因而，叶子皓也没担心他们。
“回头登记一下全城有考生入住的客栈情况，留意一下考生的情况，有需要帮助的，咱们就搭把手，毕竟……”
“远离家乡在此待考的举子，也不只有青华州这些个，也不是人人都有余钱改善自己的生活，对寒门子弟，咱们不能袖手旁观。”
叶子皓琢磨了一下，便看向庄明宇。
庄明宇连忙应了。
没多久，马车便进了南门大街长风二街，直接驶入叶府，在正院门外停下，就省了叶子皓在府中步行的距离。
叶子皓很快进了东屋，一阵温暖立刻裹遍全身，将他从外带来的湿寒之气淡去几分。
叶青凰坐在床边纳鞋底儿，一抬头便露出了笑容，连忙放下针线起身走过来。
“去客栈看大家了？他们都还好吧？”叶青凰先握着叶子皓的手，感觉到手上的清凉之意，立刻放到嘴边呵了口热气。
“嗯，七个风寒躺下了，还有几个风热症轻一些，只是有些咳嗽、喉咙痛、轻热之症，都请过郎中了，我去后又请了两个郎中过去再诊了一遍。”
叶子皓由着媳妇儿为他捂热双手，微笑着解释了一下客栈里的情况。
叶青凰听后却失笑地看着他。
“客栈老板怕要心里骂你了，他们开客栈的还要管客人会不会生病啊，这成本不多也不少了呢。”
“他们开客栈的又不是不赚钱，再说花点小钱却能赚下大名声，在各地举子里被人推崇，以后每一科春闱肯定都有人慕名而来的。”
叶子皓却不以为意地笑道。
要知道每三年一科，可是各地举子涌往京城的重要盛事，任何可能的消息都有可能被这些举子再带回各地。
不要钱的口口相传、流动宣传，多好！
总的来说，还是华兴客栈赚到了。
被他一套歪理说得哭笑不得，叶青凰嗔了他一眼。
到也没有再去反驳什么你以为的只是你以为，你还得让人家老板接受你的这套理论才行啊。
叶青凰给叶子皓倒了一杯热茶暖手，再去给他重新拿了一件夹袍过来换上，把换下来的氅衣和棉袍挂了起来晾着。
便撑着伞不淋雨，在这样的天气里走在外面，这外衣也都沾上了湿气，手感也变得不太舒服了。
叶子皓在床边看着并肩睡得正香的小哥俩，并没有也去挤个位置，而是拿了一本书，就坐在床边另一侧看了起来。
叶青凰见状也没再和他说话，又继续在原位坐下，纳起了鞋底儿。
她没有问他今天去御史台情况如何，相信他连朝堂上的麻烦都能轻松解决，御史台根本难不住他。
当然也没有闲聊，怕吵醒孩子。
今天一早就烧起了地龙，哄睡觉时还是往被窝里塞了个汤婆子，就搁在脚边，既踢不到、脚下又暖和。
但是天冷了，叶青凰并不喜再歇中觉，因而就拿了针线活儿来做，不让自己太闲了。
到京城之后，她几乎没绣过花了，因为八珍阁的管事已经早早储备了一批绣娘，就在铺子后院里住着。
都是在京城没有去处的能耐擅绣的妇人，从十几岁到三十多岁的都有，人数不多，也就二十来人。
剩下的，就由掌柜在铺中遇到有绣娘来问绣品行价时，再具体商谈。
京城繁华，但不是谁家都是大户高门的，市井百姓、寒门人家也有不少，女红针线，除了绣花也有做衣裳和鞋子，甚至缝缝补补的能手都有。
叶青凰在来京路上就琢磨过了，除了绣品，也找些针线细致精湛的妇人，帮着做一些新款衣裙。
不但要做工好、也要增加一些绣花，到时就将成衣放在铺中卖。
卖的东西杂了，就将铺子也格出了几个区域，卖日常杂货的在一边、另一边却空了出来做了些摆设格挡，就有了柜台，卖日常绣品和各种小件儿。
第1400章 暗中的小算盘
像各种小绣面、帕子、扇子、坠子、珍珠串制的小饰品、积木、七巧板、护膝、袖笼、帽子等，都搁在柜台或后面的货架上。剩下没有摆出来的物品就在门前摆出了商品价目牌，像绣屏、珍珠大挂件儿、摆饰这样的大小件儿，就收在正院的库房里。
想要买的客人就会被伙计带到库房去挑选，也都摆放整齐，就像延扩出来的另一个铺头，并不影响生意。
但他们还有二层楼，于是增加了布料买卖，现在再逐步增加各款式的男子、女子的成衣来卖。
还有胭脂水粉和金银首饰、样式新颖的珠花、绢花，也都在逐步增加品种款式。
当然这些新款式，也都是叶青凰来京路上琢磨出来的，到客栈投宿之后，得空儿就画，慢慢也累积了不少款式出来。
外人不知道，八珍阁和明珠阁正在共享她的款式，也共用了一家作坊，这家作坊就在明珠阁那边，交给了明珠阁的管事来负责。
八珍阁这边的管事甚至不知道内情，只当是叶大人与明珠阁的交情，通过熟人进货呢。
京城八珍阁经营的生意品种更丰富，是地方八珍阁比不上的，叶青凰觉得，如今他们落脚京城，加之京城本身与地方的不可比性，她自然要重点经营这边的铺子。
地方上只能待明年再陆续完善了。
比如最近增加的不同新款的成衣，还有同样是她自己设计的首饰。
虽然没有大差别，但在细节处还是有着她与众不同的匠心，放入铺面之后生意还不错。
但同款首饰在明珠阁依然是生意最好的。
她心里清楚，八珍阁经营的类别太多了，在一定程度上会分散和拉低一些高端产品的档次，但她又不想经营与明珠阁一样风格的铺面，暂时就这样维持了。
时间点点流逝，屋外风雨未歇，屋里一片宁静详和，便是小妹她们也没有过来。
叶子皓看了会儿书，又抬头看了看窗户那边。
窗户早就关上了，只能听见雨水淅淅沥沥地自瓦檐流下，落在台阶外的青石板上，再顺着缝隙淌入水沟里，远远地流去。
水声淙淙，可见雨势之大。
“那年我们在京城里没遇见过这么大的雨吧。”听了半响，他突然开口，声音缓缓的有些慵懒。
“嗯，咱们在路上遇见过，到京城后到是没有了，春雨多。”叶青凰没有抬头，也听着雨声呢，针线未停，声音有些感慨。
转眼就三年了呢，当时小吉祥还抱在手中，好在乖巧好带，不然他们这一路只会更辛苦。
可那时他们一家人向着新的目标前进，一点也不觉得辛苦。
一辆马车，坐了那么多人还带着行李，挤在一块儿也不嫌累，一个多月愣是坚持过来了。
再进京城时，他们已有一支车马队伍，光是行李就拖了好多车，更别说安排宽松的马车了。
真是……今非昔比，可他们现在的好日子，都是他们这三年来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同样不容易。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叶子皓靠着床侧看了叶青凰好一会儿了，见她既未抬头看窗边、也未继续纳鞋底儿，一副魂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好奇。
“想起了我们当年进京的时候，也曾在这样的雨天里赶路，急着找客栈，可真是辛苦。”叶青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
“嗯，有时这雨一下几天，雨停后还要等路面干一些才能走，不然还怕陷入泥泞更加糟糕。”叶子皓也想起来那时赶路的事情，声音有些发紧。
仿佛又想到了当时的窘境，而今天他从御史台出来，路面上已有积水，马蹄声声，皆是踏着水面跑的。
“你下午还去御史台吗？”叶青凰突然想起来这件事，扭头看向叶子皓。
“不去了，以后每天早上去转转，上午或是再晚一点就回来，天气好就在街上转转，不想转了就回家。”
说起这事儿，叶子皓就掩不住笑容地说了起来。
他们的声音仍是低低的，好在孩子们睡得正香，不会被惊动。
听他得意地说起怎么在林泉岳那边示弱诉苦表担忧，隐藏了他这么做的真正目的，竟然是想偷懒。
叶青凰就有些哭笑不得。
“你想混日子，那些人也巴不得你混日子，你表现越不好，他们越不担心你了，以后也能相安无事吧。”
但叶青凰无奈归无奈，这暗中的小算盘，还是看得出来的。
林泉岳想让陆云诚接自己的位子，谁知半路却跑出来一个强大的竞争者，陆云诚担心前程，林泉岳自然也会为难。
现在好了，这强大的竞争者一点斗志都没有，就没有竞争力啦，以后大家各自安好、该干嘛干嘛，互不影响。
但是林泉岳和陆云诚却忘了，最后决定那个位子给谁的人，是皇上。
而他们也不会知道，有些人可能再不争取，有些事情也是没有退路必须接受的。
只是叶子皓这般消极怠工，若让皇上知道了，又会怎么想？是生气他的故意不上进呢，还是真的开始考虑，叶子皓曾说过的那层担忧？
“管他呢，反正现在我低调一点、消极一点没什么不好，这事儿传出去，说不定还能让人放松警惕呢。”
既能偷懒，又能扮猪吃虎，多好。
他的这层小心思，让叶青凰品出味儿来了，不由失笑，又摇了摇头，叹道：“得罪叶御史，真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呵呵，我现在还袖着手呢，等我出手时，他们才是要哭了。”叶子皓得瑟地一笑，眼睛熠熠生辉地看着叶青凰，还眨了眨。
这是在求表扬？
叶青凰想到小吉祥……顿时无语地撇了下嘴，一双眼斜睨着男人，没好气道：“你本事，悠着点儿啊。”
“嘿嘿，放心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就看我心情了。
虽然他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但叶青凰却莫名觉得心里哆嗦了一下。
想着皓哥如今手下有大批可用的暗卫，虽是初入朝堂，但对京城局势却并不陌生，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担心他的现状。
反而有些同情那些……不，对她男人心怀恶意的人不值得同情。
第1401章 教训二宝
下午，叶子皓果然没出门，就在家里带两个孩子玩耍，叶青凰也腾出时间来做自己的事情。直到傍晚，叶子皓才去梅园看了读书郎们，检查他们的屋子是否保暖防潮，也检查他们这些日子的功课。
大家每天坐着马车去上学，外面虽说风雨交加，他们到不至于在雨中行走，穿得暖和一些，也就不用担心冻着了。
毕竟都是农家孩子，环境再恶劣，于他们也是吃得了这份苦的，何况如今生活环境已非常好，他们过得都很从容。
只有最小的拓儿，才刚启蒙不久，遇到这样的天气难免会辛苦一点，这才变天第一天，他就有些想家想爹娘了。
叶子皓见他苦着一张烦恼的小脸，问了叶青喜知道原由后，不由笑着揉了一下他的头。
“拓儿表现已经很好，不如以后中午到这边和小叔他们一起吃饭、一起上学，晚上回来就回那边，和爹娘、妹妹在一起，早上再去接你，可好？”
因为铭儿住在那边，因而每天马车都会在铺子那边接他，还有周诚宇一起。因此，再接拓儿都是顺便，并不为难。
拓儿一听眼睛不由亮了亮，仰起小脸看着叶子皓：“大堂叔，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呀？”
小孩子到没多想其他，只是怕这样接来送去太麻烦。
不等叶子皓回答，叶青喜便也揉了一下他的脑袋，笑道：“你堂哥和表哥不也每天和咱们一起么。”
“对哦，我忘了，哈哈哈哈……”拓儿被提醒这才想起来，当下就开心地笑了起来，说道，“那我每天和他们一起，等你们来。”
三两下就说好了，拓儿羡慕的和小叔们一起住的生活也体验过了，在这样的天气里就更希望能回自家去。
当下就收拾了他的东西，由叶青喜和叶子晨送他回去。
铺子那边院子固然也不少，但都住了其他人手，叶青枫和叶青柏还是住在离铺子近一些的前头。
因此，叶子皓喊人去安排马车到花园里，绕了些路把他们送到铺头那边。
叶青喜将拓儿交给正在铺子后面作坊做木工的叶青柏，解释清楚之后又去看了煊儿和瑶儿，这才回来。
煊儿已经满了两岁，瑶儿马上就一周岁，只是住在这边很少过去后面隔巷的叶府，也就是大家平时得空了就过来看看他们。
当晚，叶子皓还陪叶青凰去了竹轩。
这样的天气里最要张罗起保暖御寒的，就是竹轩，因为叶重义的身体情况，这几年是康复了，但也受不得寒的。
因此，早在改建竹轩时，地龙、大炕、座炕、炭笼，都是重点配备的。
叶重义和叶重信正坐在外间座炕上喝茶，看到他们来不由笑了起来。
“你们放心吧，我这儿暖和着呢，外间、里间都烧着炕呢，大书房里也有地龙，平时和帐房说事时，就烧地龙。”
叶重义立刻先说起了这边的情况，他知道，凰儿担心他这边不暖和。
“我也不用出门，在屋里头都不用穿那么多，自在着呢。”叶重义一边笑说着、一边自茶盘中又拿了两只杯子出来，给叶子皓和叶青凰泡茶。
叶子皓见确实是如此，而且爹也在这边，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他们就站在炕下喝了杯茶，又闲聊了一会儿京城的天气，感慨这时候靖阳已经开始下雪了，离乡的淡淡愁绪，就在笑谈中悄悄掩去。
之后叶子皓和叶青凰就赶紧回自己院子去了，小吉祥和二宝还在西屋呆着呢，小妹她们也在这边陪伴着，带他们玩耍。
看到他们回来，二宝立刻扔开不倒翁，就“啊唔”着朝炕边爬，吓得小妹连忙伸手拦他。
小吉祥就在后面抓着他的脚，不让他继续往外爬。
“弟弟！危险！”小吉祥板起了脸教训着二宝，因为二宝的胡来有些生气了。
“啊噗？”二宝扭头看着哥哥，表情呆萌地回应着。
“要听哥哥的话，知道吗。”叶子皓连忙走过去，将二宝抱了起来，扶他站立在炕头，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二宝却洋溢着笑脸，因为站立而高兴，哪里知道爹爹在说什么？到是听见了“哥哥”，而开心地扭头又朝小吉祥看过去。
小吉祥也板起了小脸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弟弟还太小，不懂照顾自己，小吉祥你别生他气了，以后慢慢教他。”叶青凰则伸手把小吉祥抱了起来，也让他站在炕头，笑看着安抚他。
“知道。”小吉祥这才不板着脸了，伸着小手抱着娘亲的脖子，将小脸蹭了蹭，有些撒娇。
“啊啊噗嗤……”二宝看见顿时眼馋，也伸着小手朝娘亲和哥哥那边求抱抱。
“臭小子，爹爹抱着你呢，还不知足啊。”叶子皓见了，顿时有些吃味地骂了起来。
“臭小子！”突然，小吉祥也朝二宝撇了下嘴，跟骂了一句。
“……”叶子皓表情一僵，便朝叶青凰看了过去。
叶青凰也正无语地看着他。
看吧，平时就喜欢骂儿子，现在好了，大的御任了“臭小子”，还开始学样儿将“臭小子”冠给弟弟了。
叶子皓撇了下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便将二宝抱了起来往外走。
“走啦，回屋睡觉觉去了！”意识到没有带个好头，他可不敢再训儿子了。
“莲儿、华霜，你们也赶紧回屋去，让人送热水泡泡脚了再睡，把门窗关好，别冻着了。”
叶青凰叮嘱着小妹她们，也抱了小吉祥回东屋去。
“知道啦。”小妹答应着，和叶华霜手拉手回西厢去，秦李氏便带着几个丫环去小厨房里打水，给两边屋里的主子们都送热水过去。
是夜，风扑瓦檩、雨打窗棂，屋里却是暖融融，为了不冻着孩子，叶子皓终于一脸无奈地接受了两床被子安排。
他和小吉祥一床、凰儿和二宝另盖一床，这样更保暖而不怕孩子踢被子影响。
第二天清晨，雨势小了不少，叶子皓吃了早饭、收拾妥当之后，就继续带了些吃的去御史台“混日子”。
等晌午差不多时间了，再坐着马车去街上转了一大圈儿，看看雨后的京城市井情况。
第1402章 给人机会踩一脚
京城果然不比地方，又或者是长年在这样的生活环境中总结出了经验，街道宽敞、水沟处理也很合理。除了水流有些急而部分地方会出现平路成江的画面，到也没有造成大面积的淌水而行困境。
只不过这样的雨天，出来逛街的人明显少了许多，一路可见铺面都是半开半闭，有时可见伙计靠在门边看着外面的雨景，闲得很。
街上偶然可见马车匆匆驶过，皆是在赶路而行，像叶子皓这般闲逛的，几乎没有。
叶子皓一路逛到城东，去了明珠阁看看生意如何，果然也是冷冷清清，说了会儿话，又往南去云来酒楼。
酒楼的生意就好多了，这样的雨天里，很多有钱有闲的人不愿意闷在家里，就呼朋唤友来酒楼里吃喝闲聊。
当然也有人约在这里谈事情，楼上和后翼的包间生意很不错。
隔壁的云来客栈里已陆续住下了进京的考生，叶子皓也去与他们打了招呼，了解了一下他们的生活现状。
自昨天他去华兴客栈见不少人病下之后，就让人全城了解各客栈里的考生情况，和客栈掌柜去谈，或免费或半价或折扣，每天提供姜汤和热水。
在不有大量使用火盆的情况下，尽量保障各地考生们的保暖情况，当然，手下人早就弄了许多汤婆子半卖半送，在客栈里兜售过了。
因为是兜售，买到便宜货的那些考生，并不知道此举是叶子皓在帮他们，有人还买了两个、三个，对此，叶子皓只是笑笑，也没有反对。
如今他在京城里，也只是想尽自己一份心意，尽量保障考生们顺利等到来年春闱，好好发挥自己所学。
之后，能有更多新人手流入官场，趁机打散那些已成的格局。
那些阵营的形成当然不是一朝一夕，但要打散却很容易，如果新人很快又同流合污，没关系，每三年就有大量新人涌入。
只要给新人施展抱负的机会，而不是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来打压和逼迫新人做出选择。
新的格局就指日可待。
叶子皓致力于此，一步一步慢慢地报当年那些势力逼迫自己的仇。
但他不会让自己太过积极而卷入其中，毕竟他的另一层身份也不容许。
因而，他一边在关注考生动静、适时搭把手，一边就懒洋洋混日子了。
第三天早晨的雨又大了起来，哗啦啦地响个不停，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一种声音，那就是天上落下的、屋檐淌下的、地面流动的水声。
叶子皓走到窗边开了半窗一看，立刻将窗子关上了，出去通知庄明宇他们，今天不去御史台，休息一天。
叶青凰刚给二宝收拾干净，换了尿布，见男人一副看心情去工作的态度，不由无语。
“不上朝、不去御史台，就算皇上不理会，怕是弹劾你的折子也要把龙案上堆满了。”叶青凰忍不住提醒他。
“你这是给人机会踩你一脚啊，这么好的机会，应该不会有人放过吧。”就算去御史台也只是打发时间，没什么实务，至少把柄没这么明显了。
“呵呵，这样不是很有趣吗。”叶子皓却笑了笑，走回来又钻进被窝里，将手臂枕在脑后，笑看着叶青凰。
叶青凰把二宝收拾好就往被窝里塞，小家伙还在打着呵欠，连眼睛都没睁开。
这时候小吉祥到是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一看，见爹爹还躺着，于是立刻又一扭身钻进了被窝里，还朝爹爹怀里拱了拱。
只不过很快就让叶青凰又把他拎了出来，抱去把了尿，再塞回被窝里由着他了。
叶青凰照顾完两个孩子，见男人还老神在在地闲躺着，干脆也和他们一起睡个回笼觉好了。
一家人又各各躺好了，叶青凰好奇地扭头看向男人，问起之前的疑惑：“说吧，怎么个有趣法？”
“你想啊，我自进京就招人注意吧？头回去上朝就被人找茬了吧？虽然最后我赢了，明着找茬的人反而挨了批。”
“若我继续上朝，或是主动去做点什么，想来明争暗斗还会继续吧？可我突然窝在御史台不出来了。”
“而且啊，为了避嫌，我叶御史打算收敛锋芒、回避公务，先观望观望，也就是混一阵闲日子。这事儿恐怕全御史台都不是秘密了。”
“当然，这个是林中丞同意的，所以我这不算不务正业，但我想，若我是林中丞，我就算同意也肯定不会只我们彼此知情，以免将来担责。”
“若能顺便再留个暗手以备将来压制，就更好了。”叶子皓说到这里一声轻嗤，“我一定很乐意悄悄将这消息散出去，让更多人知情，并且暗中观望。”
“虽说我现在混着呢，但其实仍在棋盘上，这是多方博弈，若我露出破绽，想来会有很多人乐意送我一程。”
“到时，只要那些人不得逞，就算是把自己搭上了，以后我做什么事，会更自由。”
现在若他不去御史台，有人揪他小辫子，若他是在外面做更有价值的事情呢？小辫子就不存在了。
往复几次，以后就没人敢在同样的问题上再找他麻烦。而他，去不去御史台，或是去哪里做什么，别人就会拿捏不准，不敢轻易参他了。
京官有京官的荣耀，地方官有地方官的自由，相比之下，他其实更喜欢在地方做城守。
当初在青华州时，他去不去衙门、去不去县城巡视、怎么处理政务、怎么治理一州十二县，都是他自己拿主意，再带动属官们行动起来。
那时就算有忙碌有奔波，但更有实绩，也不用与人勾心斗角做些虚浮名利，活得也更自在。
可惜，逍遥的日子被人生生打破了。
自然，他也不会让那些人好过，他在御史台缩了几天，可不是真的窝冬，一步一步诱敌、诱人轻敌，就是他眼下在做的事情。
在家躲懒是两便，他不想让凰儿担心，自然不会让她知道太多。
然而叶青凰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听了叶子皓说要主动露出破绽诱敌，立刻就有所反思，惊讶地看着他。
“林大人利用你，你也利用林大人？”
第1403章 为计划打开了一个缺口
“是我利用他在先，给了他机会往外说，借他的口，让那些人对我有了这个印象，现在我再进一步露出破绽，没人会起疑。”叶子皓微微一笑，见媳妇儿心思通透，便多解释了几句。
“呵，你自己挖了坑，打算怎么填？”
叶青凰有些无语地看着男人，现在才回过味儿来，原来躲懒才是顺便，当然也算是他的目的。
这样的天气确实不喜出门，以往为了生活不得不出门，如今什么也不缺了，自然更愿意在家舒适地呆着。
“我在家也没闲着呀，这些天不都有出去了解市井情况嘛，城外百里的镇子和村庄、山丘、河流、农田，都有派人出去打探情况。”
“今天我就在家写奏折阐述雨汛的问题。”叶子皓微微一笑，胸有成竹。
这些天收集回来的情况，京城内的防涝措施还不错，生活在京城里的百姓哪怕是城西的升斗小民，也是幸福的。
但在城外，连续的大雨已令几处山林滑坡，险险地没有人畜伤亡，但农田有损毁、道路有阻断，就他所知，已经有几座村子出行不便了。
好在还能步行进村了解情况，而他派出去的都是暗卫，身手实力不错，才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艰辛地完成任务。
原本叶子皓和叶青凰就在担心穷苦百姓寒冬缺粮，才开始张罗在各地增加粮行方便他们以后接济百姓。
如今遇到大雨滑坡一事，到是为叶子皓的计划打开了一个缺口。
听他说起，叶青凰才恍然记起来，昨晚他在书房和庄明宇他们说事情，到很晚才回来，原来是这些事情。
“那你怎么还躺着啊，赶紧起来写奏折啊，是先往内阁递还是直呈皇上那儿？要祁王府代你递折子吗？”
叶青凰连忙催问。
按理，他一个从三品御史，若是上朝去，当着君臣的面儿启奏，到是合情合理。
但若私下再上报此事，也要先确定工部、户部是否已知情，之后再上奏时准备得也能充分一些。
若是想低调一点处理此事，经过祁王府是最好的。
但这个前提是没人盯上他叶子皓找茬，不用还击谁，就单纯只是处理此事，经过祁王府是最快也最能尽快处理的。
“我明天去上朝，今天中午我请世子表哥喝酒先谈此事，这件事就算过了明面儿了。”叶子皓微笑着解释，腾出一只手越过小吉祥，在叶青凰脸上捏了一下。
“睡吧，天亮了再起。”
“……”叶青凰默默偏开头避开突来之狼爪，目光便朝窗子方向看了看。
屋里留着的夜灯在先前已被她吹灭了，这时候窗外未明、屋里也是一片昏暗，也就是床里还挂着夜明珠，能让他们看见彼此。
见男人又暗搓搓地伸手过来，叶青凰立刻扭头转身，抱着二宝往床里挪了挪，拉开了距离。
“……”叶子皓突然翻身，单肘支着头看向床里，声音有些委屈，“凰儿，你冷落我很久了。”
“……”叶青凰突然红了脸，扭头瞪了他一眼，压着声音嗔道，“大早上了，注意点儿。”
说着还朝小吉祥看了一眼。
小吉祥和爹爹一个被窝，这时候睡回笼觉睡得正香呢，小手也朝上伸着，捏着小拳头，一点也不知道爹娘在聊天儿。
叶青凰再回头看一眼自己被窝里的二宝，也是捏着两只小拳头向上举着。
小哥俩睡姿经常相似，这个当爹娘的早就发现了，只是此时看来，却让人平凭喜气，心中柔软欢乐。
不理身后男人的长吁短叹，叶青凰亲了亲二宝的额头，就闭上眼睛睡觉。
见媳妇儿真狠心连说话都不陪他说话了，叶子皓无趣地撇了下嘴，只得也闭目养神，开始琢磨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直到小吉祥打着呵欠揉着眼睛醒来时，叶子皓没睁眼，却开始背起《千字文》。
小吉祥眼睛还没睁开，揉眼的小手突然停了停，似乎清醒过来，他朝爹爹那边看了一眼，也跟着念了起来。
叶子皓是从头背的，小吉祥很快就接上了。
父子俩都没有起身，就仰躺在被窝里先背书了。
叶青凰睁开了眼睛，却忍着没有回头，只是垂眸看了一眼也皱着小脸开始伸懒腰的孩子。
平时他们都没有懒床的习惯，就是二宝也不似以前那般多睡，今天早上算是起晚的了。
一直到小吉祥背不出后面的了，叶子皓便接着教，让孩子接着跟背。
如此又赖床了好一阵儿，父子俩才起身。
叶青凰这才翻身看了他们一眼。
“娘，弟弟醒了没有？”小吉祥立刻扭头看过来。
“弟弟早醒了，一边听你们背书、一边在吃他的早饭。”叶青凰一本正经地解释。
二宝是半睡半醒状态就本能地要觅食了，只是她挡着呢，睡在外边又认真背书的父子并未注意。
“啊、唉，弟弟真好，我是哥哥，我都没有吃。”小吉祥抱着被子坐在那儿，突然叹了口气，有些惆怅地感慨起来。
“……”叶子皓嘴角一抽，便瞥了两个孩子一眼，心里默默叹气，他也没得吃啊。
“小吉祥，自己穿衣，我们先去看看今天早饭吃什么。”
叶子皓下榻，就将小吉祥的衣掌拿给他，又将他往外挪了挪，以免穿衣时小手打到他娘亲。
小吉祥乖乖地找出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往身上套，仅仅是套上而已，系带、盘扣那些，他一个不会。
叶子皓很快就自己穿戴好，这才来帮孩子拾掇整齐，再把鞋穿上，就穿出了屋子。
叶青凰还在喂二宝，到是不急着起来。
这天早上他们晚起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小妹她们早就过来看了一眼，见屋门没开又回去了，已经在自己屋里吃了早饭，这时候也在读书写字。
叶子皓牵着小吉祥去小厨房，借此让小吉祥在廊下跑步锻炼，小吉祥就要去找姨姨和姑姑。
叶子皓见她们还能按时早起，要做什么也很自律，便夸奖了她们几句。
从厨房打水回来，叶青凰这边也起身了，正要给二宝穿上小棉袄。
二宝看到爹和哥哥回来，开心地蹦哒着，伸着小手一个个求抱抱，很是可爱。
第1404章 起个好头
一家人洗漱之后，秦李氏也带着丫环往西屋摆早饭，她们早上过来就先把西炕的炕烧上了，这样的天气，直接烧炕比烧地龙方便。西屋里暖烘烘的，小吉祥是早就习惯了往大炕上爬，结果就让他爹给拎下来了。
“先吃饭。”
以前只有小吉祥时，他们还能在炕头吃饭，现在二宝正是对什么都好奇，时不时就伸手去抓的时候，在炕头喂饭的风险太大了。
二宝被放进铺了棉垫的枷椅里，还在伸着双手，一会儿想抓娘亲、一会儿想抓哥哥，忙个不停。
他们吃饭的时候，小妹那边也跑过来了，过来背书交课业。
不过前阵子叶子皓这时候都出门了，她们的课业都是叶青凰在检查，今天叶子皓在家，就由他来把关。
交完课业，叶子皓又指点了一翻，才让她们又上桌吃了点儿，再带着小吉祥去长廊下走走。
这样的天气自然不能出院门，但这里和南华州、青华州的格局一样，前厅、上房、两厢都有长廊相连，雨雪天里也不影响行走。
不能去花园里玩耍，也要出去透透气，活动活动。
叶子皓还有事儿，就让小吉祥同姨姨和姑姑去玩耍一会儿。
叶青凰知道他要写奏折，要思考接下来将做的事情，因而也不打扰他，吃了饭也带着二宝到廊下走了走。
二宝还没见过这样的天气，被裹在小斗篷里却一个劲儿地扭头去好奇打量，还指着那水帘一般自廊檐淌下的雨幕，小脸一副惊讶不解的表情。
叶青凰也懒得给他解惑，只是抱了他去找小吉祥，之后就去了西厢，又看了小姐妹的绣花情况。
之后就让她们继续带着小吉祥写字，在旁看着小吉祥写完两页纸，这才领了小吉祥回来。
叶子皓还坐在炕头，正在奋笔疾书。
叶青凰便朝小吉祥比了个噤声的动作，让他安静一点。
到是二宝无所畏惧，看到爹爹没陪他玩耍，就伸着小手“啊”个不停。
“臭小子，等爹爹忙完了再陪你玩儿啊。”叶子皓头也没抬，但知道二宝在说什么，便安慰地说了一声。
“臭小子，哥哥陪你玩。”小吉祥如今已经很清楚爹爹这句“臭小子”不是在喊他了，他很有哥哥范儿地安慰弟弟。
只是这一声“臭小子”喊得这么溜，再看二宝呆萌可爱的表情，叶青凰嘴角抽了抽，有些哭笑不得。
若不是男人正在忙正事儿，她真想与他沟通沟通，要不要把这句习惯语给改改。
但最后她也只是转了个方向，将二宝放进枷椅中坐着，给了他一只小兔布偶玩耍着，再给小吉祥拿了个小马扎坐下，给了他一本画册。
然后小声给小吉祥讲着画册上的故事，二宝也跟着发出咿啦儿语，跟着说得热闹。
过了会儿，就见叶子皓那边停下了笔。
叶青凰看过去，见他没说话，而是微微蹙眉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的奏折仔细又看了两遍，这才似松了一口气。
“写得不顺利吗？”叶青凰关切地问过去。
“毕竟是我进京后的第一份奏折，又不是地方上那些随手一抓大把的公务，今天这折子，不管是从出发点上还是从我要阐述的事情上，都是不同的，也是我任御史的第一折。”
叶子皓解释，所以他越发重视，自然容不得半点差错。
“我要让那朝堂知道，御史，并不是每天盯着哪个官上纲上线，朝堂、百姓、民生，这天下任何事只要有问题，皆在御史的关注之中。”
“而这些问题追查下来，当然还是官的职责，官在管着民、也应护着民，百姓民生若出问题，那就是官的失职。”
所以，他这第一折只在说百姓民生，并未弹劾谁，更未点谁的名，但实际还是在谁应负责、谁应出面的问题上。
还是指出官的不足。
当然，这一折也不是要掀起什么风浪，更不是要拖谁下马，只是当作一个打开新缺口的方式吧。
不管是何种方式，他只希望能够真正为民做点实事，也能起个好头。
上午，去祁王府下帖子给东方昕宇的护卫回来了，说祁王世子要去太子府，即然叶大人有空，就一起去太子府喝酒去。
护卫带回来的是东方昕宇的口信儿。
虽未下帖子这么正式，但叶子皓知道，这是东方昕宇以表兄的身份，在趁机替他和太子之间拉个线，让大家有亲近熟悉的机会。
“也行，竟然是以私交的名义喊我一起去，我若不去，反而显得心思重了。”叶子皓听了护卫回信儿之后，便看向叶青凰。
“先去看他们要议什么吧，若有机会便将这件事儿说与他们商量也好，如今还多个人证明你不是懈怠公务，效果会更好。”
叶青凰听了连忙说道。
“嗯，我听说前阵子太子殿下在结交举子，不但乔装住进了华兴客栈，还去了其他几家客栈，云来那边也去了。”
“想来他也是想要有所表现的，若是有机会，我便将这件事送给他也行，只要有人解决这事儿，谁来都一样，以太子之尊，解决起来肯定更加顺利。”
叶子皓思索了一下，有了新的想法，不由扬眉一笑。
若这是一件功劳，他并不在意功劳归谁，甚至觉得，归给太子更合适。
因为他不需要图表现、不需要政绩，可太子需要。
反而能体现他的示好，以及身份上的低调，同时别人不知他在做什么而弹劾他，关键时刻太子却会出来为他澄清。
比他自己拿着折子去打脸，效果也会更妙。
这么想着，他的心情更好了，收拾了一下，就带着庄明宇和武明扬要出门。
他并未带上那份刚写好的奏折，只是口头说出，能更自然地表达他只是刚得知此事的随意，若拿出奏折，则让功的痕迹就太明显了一些。
叶青凰送他出门，叮嘱他至少天黑前回来，喝酒莫过头，毕竟正事儿要紧，若太子和祁王世子是享乐派的，意思意思一下就好，切莫也跟着风花雪月。
听她殷殷叮嘱，叶子皓抬手捧住了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目光温润含情地看着她。
第1405章 意外收获
“虽说如今我不带女护卫出门，但必要时，庄明宇和武明扬他们，就会代替他们媳妇，不会让那些人近身的。”一句话就说得叶青凰好笑地嗔了他一眼，却没有反对。
还记得当初去青华州，因为做官的原因，担心总会有推辞不掉的应酬，叶青凰当时就将岳飞花和陈菲菲都调到叶子皓身边，她自己并未留下一个。
为的就是怕有些应酬局里有女子借着献艺、斟酒等机会耍些小手段，她是绝对不容许哪怕看似无意、清白的靠近行为的。
因此女护卫的作用就很重要了。
后来，叶子皓却懒于应酬，多在处理实务，再后来辞官就没了应酬，大家都是居家过安稳日子，平时出门也就只带着庄明宇和武明扬两个了。
叶青凰也没多问他在外面的情况，今天陡然听他一说，在明白他意思的同时，还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
“好了，最迟天黑前回来。”叶子皓手指轻轻捏了小女子的脸颊两下，笑着说道。
若不是在门前站着，他还要亲她两口，可惜……她肯定是不愿的。
“嗯，对了……不是诱敌么，别让人知道你和这样的大人物在一起。”叶青凰点头，又连忙提醒叶子皓。
“知道啦。”叶子皓应了一声，出门时就换了一辆马车，并不是上朝或去御史台的那一辆。
而且还准备的是三辆马车，庄明宇和武明扬还有一些随行护卫，也都坐在马车上，这样的天气确实不适合骑马。
同时也达到迷惑探子的作用。
叶子皓走后，叶青凰就回屋继续带孩子。
这时候小吉祥已经等在炕边了。
“娘，我和弟弟上面去！”看到娘送爹爹出门回来了，小吉祥立刻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仰起小脸说出自己的想法。
“好。”叶青凰便把他抱上炕，脱了鞋让他在暖和的炕上几下爬到炕柜那边，拿出他的七巧板来铺在大炕桌上。
叶青凰再转身去把二宝抱了过来，喊了秦李氏和许孙氏她们进来后，她又去给二宝把了尿，换了块尿布再回来。
上午，娘儿仨就在炕头玩七巧板，直到吃饭时，小姐妹也过来了，屋里变得更加热闹。
小兄弟们并没有过来，但叶青凰让人去看过他们的情况，虽说外面雨势大，但他们马车进出，又有护卫跟着，出门并没有问题。
叶青凰也就没操心他们的事儿了。
吃了中饭之后，岳飞花和陈菲菲也带着自家小子过来了，大炕上几个孩子凑到一块儿，拼积木的拼积木、玩不倒翁的玩不倒翁，可热闹了。
直到歇中觉时，大家才各自散去，叶青凰也让人打了热水，给小吉祥和二宝洗了手脸，便带他们回东屋去睡觉。
如以前一样，她哄睡两个孩子之后，就坐在床边做针线活儿，不时看一眼灰蒙蒙但有亮光的窗口。
叶子皓还没有回来。
下午，雨势渐渐小了一些，总算没有一直如泼水一般地下了，就连窗口都变亮了一些。
叶青凰忍不住放下针线，起身走去屋外抬头看了看天色。
这冬雨虽未直接停下，但势头转小就是好现象。
虽说叶子皓以这场大雨带来的百姓灾情，切入朝廷民治的问题，是他敏锐的吏治嗅觉与反应能力，但百姓到底是最直接的受害者，他们还是希望这样的灾情不要发生才好。
下午，叶子皓回来了，虽说比预期的晚了些，到底是赶在傍晚之前回来的，最多申时中刻吧。
看着男人推门而入，带着一身湿寒之气，叶青凰连忙起身上前，将他身上的斗篷解了下来，又喊人泡杯热茶过来。
等叶子皓在屋里暖和了不少，这才去了炕上，小吉祥早就在等着了，立刻搂着爹爹的脖子撒娇。
“爹爹，我有写字！”
“真乖！”叶子皓已经知道小吉祥那些小心思了，这次没有为难他，笑着在他额头亲了一下。
这才伸手朝旁边爬向自己的二宝，等二宝爬到他面前，扶着他的手半跪半站半扑进他的怀里。
两个孩子都很乖、都很可爱，抱着他们，也能让自己心情一下就放松下来，开心、愉悦、自在。
“今天可有意外收获。”和孩子们玩闹了一会儿，叶子皓这才看向坐在炕边的小媳妇，目光熠熠生辉，可见他此时的心情。
自叶子皓回来之后，原来在西屋里的几个嬷嬷也立刻退下了，屋里就他们一家人，说话也就方便一点。
“也是赶巧，我和表兄去了太子府，在太子的书斋里喝茶、说话，太子先说了这些日结交举子的收获，到也没瞒着我，很是坦然。”
“之后又说到这连续大雨，百姓民生的问题。我也就没犹豫，立刻将我得到的城外的消息说了，太子很是惊讶。”
“之后我们谈论的就全是这个话题，我也趁机将我想要上朝表达的那些提议，含蓄地告诉了他们。”
“太子也坦荡，当时就问我，怎么不上朝去说，哪怕递个折子到御前也好啊，也让那些弹劾我的人看看，我也不是真的在闲着。”
“我这时才知道，原来就这两天里，就已经有十几份折子都是在弹劾我为官不正、性格散漫无为，不配领从三品衔。”
“甚至还有人质疑，我这样为官的态度，当初怎么在青华州做出那些政绩，甚至青天之名，也可能是造假，要派人去青华州彻查呢。”
叶子皓说到这里一声“呵呵”，有些嘲弄地顿了顿。
这才又说道：“太子的意思，是让我偶尔上朝去露个面儿，御史台这边到不用每天都去，我在外面一样可以做事。”
毕竟他今天说的那些事儿，就已经证明了他在外面一样可以做事，太子这么说，当然是认可了他的行为。
“那你明天去上朝吧，本来也就是计划要去的。”叶青凰听了连忙道。
“嗯，明天恰恰不能去。”叶子皓却摇头，解释道，“我要上朝说的事儿已经交给太子了，我若去，不是等着那些人当面质问我不去懈怠公务的问题嘛。”
第1406章 气死那些人
原本叶子皓计划的是诱敌出招，他再上朝以事实说明他有做事，而且做的还是别人没有关注到的大事。到时就能狠狠打脸那些参他不理公事、懈怠懒惰的人。
而现在这件事交给了太子去做，太子清楚他没有如参他者所言懈怠、懒惰，那皇上自然也知道。
如此他自然不用理会那些弹劾，若是他在意，不就变得被动受那些人牵制了吗。
听了他的解释，叶青凰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反正不同做法，能达到的效果也差不多。
皇上不会管，弹劾再多于他无碍，也只是气死那些人。
夜里雨声又大了起来，屋外只剩下哗啦的响声。
叶子皓让庄明宇和武明扬把府中的护卫人数增加，分班护院，除了减轻自身布防压力，也是提防有人在这样的风雨夜里潜入。
毕竟只听见雨声一片，又不方便行走，也不利于听力和视野，防御是一定要加强的。
好在他也没什么重要物件不可见人，只有一些资料文件，都收进了东屋箱子里。
便是有人潜进来翻他书房，也没什么后患。
一切交代分明，这才回屋歇息，给孩子讲睡前故事，趁机教些成语给小吉祥。
第二天雨声未停，叶子皓果然不去上朝，就在家继续整理一些吏治建议，这也是昨天与太子和东方昕宇交谈之时，太子几次向他请教过的话题。
从太子的问题里，他猜测太子登基不久了。
从太子结交举子到那些吏治的问题，说明太子也在做准备，一个君王应该做的事情。
他会有这样的猜测，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离开时，东方昕宇坐在他的马车里闲谈，感慨太子越发勤政了，已现君风。
这话虽是含蓄，但又隐隐透露着一些信息，就不知道是不是东方昕宇故意透露给他的，还是真的只是在感慨。
但若换了平常人，感慨便是感慨，叶子皓不会多想。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京城！天子脚下！
东方昕宇是什么人？亲王府的世子！未来的亲王！
他刚才与之交谈的是什么人？太子，储君，未来的皇帝！
因此，他不会认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意义的闲聊。
也是有了这样的猜测，他得做些二手准备，以备将来所用。
上朝，任何时候都不会是去打发时间或是看热闹的行为。
在那朝堂上，哪怕只是一次无聊的争吵，都不可能是真的无聊行为。
能站在那朝堂之上的人，没一个是傻子，那表面上分班列队的整齐场面，背后是怎样的蜘蛛吐丝、线网纠缠，可不是一眼看得明白的。
在雨天中，转眼就到了冬月初六，瑶儿的周岁来临。
这天中午，大家都去了铺子那边，在叶青柏的院子里摆了几桌，院子虽小，但正厅、偏厅、空屋子还是有一些的。
比在南华州时他们住的院子要宽敞多了。
叶青柏自家住了一个小院，因为要帮着带孩子，周家爹娘也住在这边。隔壁紧邻的院子就是周新一家住着，周顺、周颖也住在那边。
虽说是两座院子，但进出往来也方便。
拓儿住回来后，就直接搬到了表哥周诚宇的屋子里，他年纪还小，没有单独住一屋的胆量，哥俩在一起也就有个伴儿。
周顺已考上了童生，到不用再去私塾，但周家考虑之后，还是送他去同一家私塾报了名儿，跟了个举人先生读书。
这样的跟读是一样的交束修，但不用每天去上学，先生会布置课业，约定了时间再去交课业，请教学问就行。
因此，叶青喜他们都上学去了，周顺却在家里帮着张罗待客。
叶子皓今天没出门，上午就和叶青凰带着孩子们过来了，在这边也看看铺子生意、叶青柏的木工作坊情况。
叶青枫那边依然忙着糕饼，仅此一项就够他忙的了，到不如叶青柏这边要做的品种还多一点了。
更何况叶青枫那边生意就他一个人忙，李氏在家带煊儿，也不会做别的事情。
到是周氏这边，瑶儿还有她娘和妹妹帮着照看，她会帮着忙铺子里的生意。
两边铺中都请了伙计，到不用她们在前头事事亲为了，主要是做小笼包、饺子、馅饼。
外卖供货则是作坊那边的人手大量完成，这些人手又与糕饼那边是重合的，分成了两批，先各做各的，再互相补足效率。
这些人手主要忙于早上，中饭之后就不怎么忙了，下午，少年们也读书写字打算盘，小姑娘们就学针线活儿或是给八珍阁做小手工。
叶子皓和叶青凰来京城之后，还没有正式过问八珍阁的生意，也没去见那些人手。
但大多都是青华州来的人手，再相见时也不怕主子，都七嘴八舌地说着话，场面很是热闹。
趁着过来的机会，叶子皓和叶青凰把八珍阁也转了一遍，快吃饭时才过去周家院子。
先送过去的小吉祥和二宝都有叶张氏带着，秦李氏也在一旁帮忙照看，小哥俩看到爹娘回来，立刻求抱。
看着他们还是这么爱粘着爹娘，叶张氏叹了口气，到是没有埋怨什么了。
谁让他们家如今已是大户人家，不愁吃穿也不用干活呢，根本不缺带孩子的人，她又住得远，想照顾孙子都没有什么机会。
再看叶青柏的女儿，还很粘周家外婆的，到是看得人有些眼红。
她也想念虎子了，子玉又有喜了，但得年后才生，只是如今隔着天遥地远，她是不能帮着照料了。
想起这些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不过今天是来做客，她也没有只顾着自己心情，很快就收拾了一下情绪，陪周家娘说话。
中饭刚吃完，瑶儿抓周开始了。
原本女孩子不会办抓周，毕竟只是女孩子，抓什么都不重要。
但叶家对女儿并不轻视，叶青柏又只有两个孩子，因而也很积极办了抓周，以示他的不偏心。
他拿了一些绢花首饰、绣品衣料、书籍算盘、各种银钱和玩耍之物，摆了一桌子，再将穿着粉色绣花小袄的孩子搁在桌上。
大家都围坐在桌旁，期待又好奇地看着孩子，周氏在一旁教孩子抓东西。
第1407章 小吉祥不着急
大名叫叶方瑶的小女孩在桌上或坐或爬，抓了金叶子、珍珠和不倒翁，一转身又去抓算盘拨弄了一阵，再拿起一支珠钗在手中摇晃，就露出了灿烂的笑脸。大家见状有些哭笑不得。
没想到这孩子还挺贪心的，值钱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抓了不少。
但瑶儿平时就是一个很乖巧可爱的孩子，大家也不会去想她是真的贪婪什么的，只是觉得这孩子很聪明。
若将来教得好了，怕真是一个能持家、赚钱的能干丫头。
但她没有抓绣品或衣料，让大家又有些唏嘘。
叶重义的婆娘赵氏生前是一个手艺精湛的绣娘，便是常年跟着叶重义在外走贩，闲时也能完成一些绣品换钱。
他们回到叶家村后，更是利用绣品赚钱贴补家用，她用的可都是几两银子的大件儿，与村里一般妇人不是一个高度。
可真正学到她手艺精髓的女儿，却只有叶青凰一人。
叶家人都不可否认，叶青霞虽是姐姐，姐妹虽是同一天拿针学绣，手艺水平在层次上也是有着大差别的。
莲儿就更别说了，赵氏去世时，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根本没机会接受娘的教导。
如今跟着叶青凰学绣，虽然近来手艺可见像样的进步，但与当年同期的叶青凰，还是远远不有比的。
匠心这东西，并不是谁都有这么优秀的。
而瑶儿是叶家大房、二房、三房里唯一的下代女儿，她却没有对绣品、针线这类事物感兴趣。
别人尚无异样感受，叶重义却是心中惆怅失落了不少，抿了抿唇，只未将那口叹息发出来。
这些放在桌上的东西都是两代长辈们还有小哥哥们各自准备了放在上面的。
抓周结束，瑶儿抓到的东西当然都归她了，没抓的其实也归她了，周氏笑着把东西收了起来。
小吉祥盼妹妹，结果叶青凰给他生了个弟弟，之后谁也不敢多提妹妹的话题，他也就忘记了。
如今拉着瑶儿的小手，他就想起来这件事情了，扭头看着叶青凰：“娘，生妹妹！”
“啊唔！”二宝也连忙喷着口水，表达他赞同哥哥的想法。
“……”叶青凰窘了，无语地看着小吉祥，又嗔怒地瞪了叶子皓一眼。
都怪这男人，当初一直在宣传生妹妹的好处，让小吉祥就惦记上了。
这二宝还只有半岁呢，又要开始妹妹说了？
“小吉祥不着急啊，等弟弟再长大一些，现在弟弟要人带着，要是你娘又生妹妹，会忙不过来的。”
叶子皓见媳妇儿怨上自己了，不由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便把小吉祥拎到一边跟他讲道理、做思想工作。
小吉祥歪着脑袋，一会儿看看娘亲、一会儿看看二宝，似乎思考了一阵，这才点头表示理解了。
“娘！明年生妹妹！”
他知道，二宝明年就能走路了，就不需要人抱着了，他可以牵着弟弟出门玩耍，娘亲就有空儿生妹妹了。
虽然这些话他没有全部说出来，但身为他的爹娘，又怎会不知道他的言下之意？顿时都窘了，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他。
大家见了都笑了起来，在那儿议论小吉祥当初以为会生妹妹的喜悦，看来是真的想要妹妹了。
而几乎所有人都有些鄙夷地看了叶子皓一眼。
都清楚是他起的头。
小吉祥却浑然不知自己掀起了怎样的话题，仍然期待地等着娘亲回答。
“臭小子，老子都没这么着急，你急什么呀，你要妹妹就来找瑶儿玩耍就是了，瑶儿也是妹妹。”
叶子皓也被叶青凰生气地盯着，只得上前再次和儿子沟通。
“爹爹不骂。”小吉祥却先和叶子皓讲起另一个道理来。
他现在知道，臭小子是骂人的话，是爹爹骂他和弟弟的话。
“那你别惹爹生气呀。”叶子皓趁机提条件，硬生生逼得小吉祥不敢再提生妹妹的话题了。
好在瑶儿也很可爱，于是一转身他又找瑶儿玩耍去了。
那只不倒翁，就是他送给瑶儿妹妹的生辰礼。
当初在青华州时是买了不少，但都送人了，后来瑶儿出生、二宝出生，还有武泽轩也没有，就不够他们玩耍了。
于是叶子皓早就让明珠阁找来新的不倒翁，外表形式与原来在青华州时买的差不多，不过又多了些新鲜感。
这次又买了不少，二宝他们玩儿的就是新款，小吉祥就挑了一个送给瑶儿，煊儿也有。
小孩子喜欢这种鲜活有趣的玩耍之物，得了礼物都很开心，也最容易玩耍到一处了。
煊儿已经两岁，正是满地跑的时候，这时候也是亦步亦趋跟着小吉祥哥哥一起玩耍。
大人们看着下一代感情不错地相处着，画面很是融洽可爱，也都心生感慨。
而他们当中又以小铃儿最大，能够牵得住刚学会走路的瑶儿在屋里走来走去追逐玩耍。
直到午后，孩子们要歇中觉时，大家才离开。
外面雨势并未转小，但马车代步，并不会淋着谁。
回到自己院子，叶子皓正要陪孩子们一起歇个中觉，庄明宇却来禀报，祁王世子约茶，在祁王府。
叶子皓无奈，只得赶紧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当然也赶紧准备了几坛到京城后才泡制的梅花酒。
用的是去年南华州的梅花，京城叶府也有梅园，种着几株梅花树，但京城只下雨没下雪，赏梅的意境总是差着些。
目前也只有住在梅园里的少年们才会每天见到已经含苞待放的梅花，大家并未往梅园里跑。
祁王府的门不能空手进，几坛酒、两条香熏鹿腿、几块野猪腊肉，既不显隆重又不见生疏，作为晚辈的登门之礼，随意中也显亲近。
鹿肉和野猪肉，都是上月底护卫们出城在山里猎来的。
想要在京城外找到可以打猎的山林可不容易，但他们有的在京城住了一年，对周边地形还是摸熟了，知道哪儿可以打猎。
打来野味有吃新鲜，多的就熏成了腊肉，留着过年。
叶子皓到祁王府后，老祁王也知道了消息，收到野味很是高兴，还要留叶子皓吃晚饭，只不过被婉拒了。
东方昕宇却立刻命人将鹿肉和野猪肉切一些，做几盘下酒菜，也从老祁王那里抢回一坛梅花酒。
来到东方昕宇的书房，才发现太子也在。
叶子皓一见心中便有些猜测，只是陪着他们天地南北闲聊。
然后在话题中渐渐谈及各地风俗民情、地方吏治，如何让各地都像当年的青华州那般，生活安稳、民心所向、团结互助。
叶子皓是做了准备的，便说了一些自己的经验，自然也提到了士学，在他认为，这是最好的助力。
第1408章 靠山
叶子皓与士学的关系，在这天下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天里太子也多结交士子，尤其是青华州来的那些举子，因而对这些事情又有不同的感受，更加深刻，他也有些自己的见解与叶子皓探讨。
叶子皓并不藏私，说得坦然而深刻，听得太子连连点头，很是认同。
东方昕宇在一旁不时附和两句，并不过度参与，叶子皓也看出来了，今天怕还是太子约他来聊天论政，而不是东方昕宇。
不久，就有小厮进来送上几道下酒菜，东方昕宇也不客气，就拿了叶子皓带来的梅花酒，三人就在书房窗下一边听风雨声、一边吃喝畅谈。
后来又上了火锅，煨了热酒，吃喝更加畅快，一直到傍晚时，雨势才渐渐弱了几分，叶子皓见屋里开始张灯，连忙起身告辞。
这时太子才笑着提了一句：“父皇说了，你在外面做的事也很好，但为了不让那些人再往他案上堆无用的折子，你还是上朝去吧。”
“也多参与一些朝堂上的话题，多长些见识，以后晋升品级，也多些与那些人周旋的经验，一味避让也不是事儿。”
叶子皓无奈一笑，抱拳道：“那我明天就去上朝吧，只是我怕我这不善退让的暴脾气，又要像上次那样，与人当面吵上了。”
有人弹劾他不作为的事情，上回他就听太子说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自然，皇上也已知情，算是闹得比较大吧。
但皇上却让他去上朝，而不是让他每天去御史台，显然就是皇上现在的态度了。
他可以不用去御史台，但必须要去上朝。
既然是上朝，那就是与那些不喜他甚至想要踩下他的阵营，正面刚了。
若这也是皇上的意思，他就不客气了，但话还是要先说明白的。
“只要你是对的，也没让你憋委屈的道理，再者说，你有什么短板能被人攻击呢，我看是没有，相反，我还想看你说得那些人气急败坏的场面呢。”
太子不以为意地笑着，甚至表现得好像喜欢看这种热闹似的。
东方昕宇在一旁闷笑不已，在太子和叶子皓都看过来时才摆了摆手，说道：“上回的事儿，我听父王说了，看来明天我也要去上朝。”
去看看热闹。
身为亲王世子，虽无具体职衔公务，但要上朝，在皇室王侯那一边，也是有他位置的。
太子好笑地看了东方昕宇一眼，突然说起来：“那就去吧，必要时还能帮子皓出个头。”
“毕竟我在一本折子里看到过，说子皓与你私下有结交，关系还不错，言下之意，子皓这般嚣张无视朝纲，有祁王府的撑腰。”
“哟，这是谁吃饱了找茬儿啊？这是想给祁王府设套呢？”东方昕宇惊讶地看过来，就问太子是谁的折子。
“谁的折子我就不说了，免得你看到此人就先按捺不住，但祁王叔是知道的，他不和你说就有他的道理。”
太子却摇了摇头，不再细说了，却又看向了叶子皓。
“不过我到希望，以后那些人能看明白，给你叶子皓撑腰的不只祁王府，还有本宫。”
太子说这话时神色有些严肃凛然，可见他也是真心这般想的。
叶子皓听了连忙作揖，感激道：“有殿下此言，子皓应对时也有底气，只不过是些找茬的渣渣，还请殿下和世子旁观，不必为此伸手。”
“噗。”东方昕宇直接笑喷，目光异样地看着叶子皓，“那些大人怎么也是二、三品阶了，在你眼中就是渣渣？”
“为官不思忠君、为民，成天就为了自己那点势力经营而算计来去，怕是早忘了当年寒窗苦读所追求的抱负是什么了。”
“这样的官，可不就是个渣渣？”叶子皓到是淡定，微微一笑说道。
但他言语之间的不屑也有别样傲气流露，听得东方昕宇微微一愣，太子却是挑了下眉，目光明亮了几分。
“子皓说得甚是，难怪父皇今天下朝后还与我说，子皓是大才，那些只知弹劾找茬的大人们，心胸也恁地狭小了些。”
“皇上明鉴，有人眼中只有脚下一亩三分地，自然圈住了他们的目光，不懂抬头看向远方。”
叶子皓连忙又一抱拳，说得客气，却也道出事实。
这话太子爱听，皇上当然也爱听。
三人便又说了几句，太子便要与叶子皓一起出去，却让东方昕宇阻止了。
“太子哥你就再喝杯茶吧，若是与子皓一同出去，可不就让人知道你也是子皓的靠山了嘛。”
东方昕宇笑着解释：“虽说是事实，但子皓刚才也说了，让你我暂且旁观，想来他现在还不需要咱们出面，就看着吧。”
太子听了只得笑着又坐下，叶子皓便一人告辞，到也没有再去拜别长辈。
毕竟他们如今的关系还未公开，他又是直接来赴东方昕宇约的局，也就不做多余客气的事儿了。
马车就停在祁王府偏门内，庄明宇他们一行就在门房旁边的小厅里呆着，自有人招待他们。
叶子皓在门内上车，马车驶出王府，旁人便看见，也不会知道马车里就坐着叶子皓。
除了赶车护卫，大家都坐在马车里，便有人暗中盯着祁王府，也想不到这层关系。
叶子皓的马车在街上转了一圈儿，又去了华兴客栈，他常坐的马车和为他赶车的小厮候在那里。
叶子皓去看了大家，见乔楠、许靖言他们的病情恢复了不少，确定他们如今每天都有姜茶喝也就放心不少，又聊了会儿这才离开。
他坐着常坐的马车直接回家，先前的马车早已自行散去，只有庄明宇和武明扬跟着他。
暗中便有人盯着，看到他也只当他早就来客栈了，不会与祁王府之行联系上。
这些日子叶子皓虽不大出门，出府也就是去一些特定的地方，那些势力仍是派了许多桩子专盯着他。
叶子皓都知道，除了刚到京城时让人摸清了都是哪些势力的暗桩，并没有出手拨掉，反而安排了一些暗卫反盯。
谁派人盯了他，他就派人去盯谁，收集谁的情报。
第1409章 最放松的时候
既然他盯着别人，自然也知道一直有人在盯着他，叶府外的那些眼睛，从来就没有撤去过。大约也是如此，他才几天没有去御史台，就让那些人迫不及待想要踩他下位吧，因为盯着，便清楚他确实没有出门。
在最近这样的风雨天里，以懈怠公务为由来参他一本，还真是很好的理由，是有事实依据的理由。
可惜……
像上回他出门去太子府，就避开了那些人，今天去祁王府，又做了伪装，以后那些人就会知道，便派出这么多双眼睛又如何？
一样眼瞎，浪费人手罢了。
这次他坐着自己平时常坐的马车，直接从华兴客栈回家，没有绕弯子，可把那些盯在府外的眼睛看蒙了。
叶大人是何时出的府？
叶子皓回到正院时，就听见西屋里笑闹声很大，很热闹的样子。
他在屋门口就摘了斗篷随手一扔，这才走进西屋去。
就看到小吉祥和庄泽瑾正在宽敞的屋子里练拳，岳飞花在一旁指点他们。
陈菲菲则抱着武泽轩在一旁看热闹，叶青凰则将二宝捉在炕头没让他靠近。
小姐妹俩和夏雨、秦月也在这里，看着、比划着，还不时鼓励小吉祥和庄泽瑾几句，叽叽喳喳就很热闹了。
看到叶子皓回来，热闹声才堪堪安静下来，小吉祥立刻收起小拳头，直接扑到爹爹腿边。
“爹爹回来了。”庄泽瑾扭头一看，见是叶子皓回来了，立刻明白过来地也往外跑，嘴里开心地喊着。
小吉祥哥哥的爹爹回来了，他的爹爹当然也回来了。
果然，庄明宇和武明扬就慢一步地来到了屋檐下，听到屋里的声音也就没直接回自家院子，等在门外。
庄明宇可没那么仔细，直接就弯身将扑过来的儿子抱了起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庄明宇和岳飞花都是打小习武出身，他们的孩子以后也会习武，成为小吉祥的护卫，因而不会娇惯他。
随后岳飞花就出来了，后面跟着陈菲菲抱着武泽轩。
武明扬立刻将靠在墙边的油纸伞撑开，和庄明宇打了声招呼，就揽着自己的妻儿回他们的角院里去了。
如今他们两个护卫家各住了一座小角院，虽然院子不大，但他们一家人住却很宽敞，院子里也能练武，很是方便。
而且围墙宽檐，若不是雨势太大，不撑伞走过去也很方便，但这会儿雨势又大了起来，还是撑着伞才不怕淋着妻儿。
庄明宇这边也没多留，一样撑开了伞，一家人回自己院子去了。
大人不出门，府中又增加了那么多护卫，他们也不需要时时在跟前待命，歇着的时间反而多了。
但大人回来时却说了，明天开始每天早上要去上朝，他们也要去做准备，说不定这就是一项长期任务了。
西屋里，因为叶子皓回来，大家很快散了去，最后走的是小姐妹，她们是刚刚来玩耍的，这会儿又回去继续绣花去。
“表兄找你去喝酒？”叶青凰让人送了热茶进来递给叶子皓，又帮坐在炕头的叶子皓拖了鞋子。
“差不多了，太子也来了，今天和那天差不多情况，不过是将地方从太子府转到了祁王府。”叶子皓连忙大略解释了一下。
他说着话也收了腿随意地坐着，一手揽着一个儿子，看着他们一个靠着自己肩膀、一个在往怀里爬，不由温柔了眉眼。
在外即使是与表兄他们说话，到底也不能敞开心怀，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总还是有所顾虑，不可冒失没有分寸。
只有回到家里，面对妻儿，才是他最放松的时候。
看着一直黏乎自己的小吉祥，还有最近对自己越来越友善的二宝，他的心情总算是愉悦平和起来。
“既然他们希望你去上朝，那就去吧。”叶青凰听了到是没有纠结，现在什么情况，她也很清楚。
“御史台那边，林中丞同意你懒散怠工，旁人参你，皇上也帮你压下来了，你在外面做的事情，也交给了太子去处理。”
“但这么一看，到好像你出了力气、花了心思，在旁人眼里，你还是没干活、在躲懒，时间长了，被人闲话是肯定的。”
“想来皇上也考虑到这个了，才让你上朝去，在人前亮相，也堵了那些人的嘴，又不用每天呆在御史台。”
“看来他也知道御史台太过清闲，你又没融入那地方，你也不适合搁在那里混日子。”叶青凰说到这里语声一顿，挑了下眉。
所以去朝堂上听听政、议议政，这才是符合他叶子皓能力施展的地方。
毕竟，为君分忧、为民造福的臣子，朝野上下并不少，但能做到叶子皓这般为天下所知的“青天大人”份儿上的，真是不多。
而能在短短一年时间里做到这程度的，放眼天下，也只有他叶子皓一个。
出身寒门、没有靠山、小四元入仕而在一年时间内做出不少政绩、还获得青天之名的臣子，便是放眼六国，怕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样的人却因为另一层身份，不能重用更不能闲置，其实皇上自己也挺纠结的吧。
或许以前不会觉得为难，但在这样的雨天里，别人都没有关注到的城外情况，就这个懒惰的叶子皓关注到了，还有那么详细的情报以及应对策略。
若继续闲置也未免太浪费人才了，这才有太子今天提到的“父皇说”了。
东方昕宇喊叶子皓去祁王府，不见得真是他想找叶子皓聊天。
就如叶子皓所言，不过是地方从太子府转到了祁王府，看着不那么刻意罢了。
说到底还是太子想要继续交流、探讨一些吏政之事，一些太子居高位而看不见、听不到的地方吏治。
叶青凰很快便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深意，也是赞同叶子皓适时在百官面前现身的。
“适当回避可以激起敌人斗志，但一味回避，敌人还当你好欺。”
她笑看着他，神色自然地道：“虽说早起辛苦，还要每天早起了，但你若总不出面，那些参你的折子真的要成废折了。”
也是很浪费公务成本的。
第1410章 你今天怎么来了？
第二天很早，叶子皓虽百般不愿，但还是只能起来，不敢赖床了。“凰儿你别起来，我自己收拾。”叶子皓在床边穿衣时，回头看着身后也想起来的媳妇儿。
“我陪你一会儿，等你出门我再睡回笼觉便是。”叶青凰却轻笑着，没理男人的阻止，随后起床。
为他准备出门的夹棉修身长袍，因为修身，便是比一般棉袍薄一些，也不影响暖和。
从三品御史官袍有一身放在御史台了，只不过叶子皓不常去，不过是备在那里有需要时能及时更换罢了。
家里还有一套，今天正好换上。
“以后都要上朝，去不去御史台到也没那么重要了，回头得把那一身官袍拿回来。”
叶子皓站在那里，享受媳妇儿的体贴伺候，有些懒洋洋地思考着之后的事情。
“嗯，既然上午要上朝，下午还是要看情况去御史台转转的，不然到时又要有人问你，是不是御史台的人了。”
叶青凰好笑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感觉像读书的时候，书要不要搁在塾里、还是拿回家备着更好？
“行、偶尔勤快一下，在偷懒的时候才不至于让人怼得太难看。”叶子皓不在乎却又安慰着媳妇地笑了笑。
叶青凰给他扣好腋下和领口的盘扣，这才轻轻打了他一下，嗔了一眼，又转身拿了一件在家穿的棉袍出来。
“先穿这个，出门时再换官袍。”还没洗漱和吃饭呢，就穿好出门衣袍总是不方便的。
这时屋外也传来脚步声，武明扬来送热水和热茶壶。
叶子皓洗漱之后，庄明宇又送来一碗热馄饨，还有第一蒸出来的热糕饼也装了一盘。
要上朝的人必须早起，赶路去宫里，有些人起晚了就怕晚到，到时官门关了，一般品级低的官员，都得不到通融，就会缺席。
若是皇上不问起来后果还可大可小，若是问起来那就是大罪了。
因而除了位及人臣的少数大臣，其他人是半点也不敢犯迟到之错的，这就让许多人每天早早准备或是匆匆忙忙，而来不及吃早餐。
但叶子皓却很方便，因为糕点本来就少、馄饨、拉面、饺子都有做外卖作坊生意，也都很早。
这时候只要提前安排夜里轮岗的护卫在换岗前去拿些回来，再在正院的小厨房里煮好就成了。
叶子皓吃得上，庄明宇和武明扬吃得上，换岗的后半夜护卫和早上来接岗的护卫都吃得上。
没有惊动叶府这边的大厨房，直接就从叶青柏和叶青枫那边订下头一批货，一样付钱给他们。
这点钱对如今的叶子皓不算什么，但不亏着护卫们，也是身为主子的一点体谅和待遇。
尤其在这湿冷寒凉的冬天里，一碗热腾腾的饺子，吃了之后该歇地歇、该忙的忙，心情一下就变得好了。
很快，叶子皓吃完早饭收拾完毕，叶青凰给他整理好官袍、戴上官帽，又拿了一件斗篷给他，这才送他到厅门外。
“就送到这里，不要往前头去了，赶紧回屋。”叶子皓阻止叶青凰要送他去正院门外的打算，叮嘱她赶紧回去睡回笼觉。
他明白她的想法，是看他早起出门的辛苦，想要多陪陪他，与他多分担一些这种辛苦。
但是傻丫头啊，他哪里愿意让她跟着辛苦？
他也只是最近闲散惯了，并不是吃不了苦，再说这马车就停在正院门外，一路到宫门前，哪里是辛苦？
相比在家乡读书的时候，这简直就是在享福了啊。
叶子皓忽然扣住叶青凰的下巴，低头亲了一口，这才催促她回屋去。
叶青凰被男人在厅门口逮着亲，早就红了脸，无视厅外还站着两个护卫，连忙回屋去了。
臭男人！
好心送他还被他大胆亲亲，他不要面子她还要脸呢。
听着屋外脚步声远去，她关上屋门，回来给两个孩子都把了尿，重新收拾好再塞回被窝里，也跟着躺下。
小吉祥今天也睡得正酣，没有被爹娘早起给惊动，实在是天气冷了，瞌睡也就多了，毕竟暖被窝比外面好。
叶子皓坐在马车中，不算冷清地出了门。
这样的天气里，马车外都是雨水和湿气，庄明宇亲自赶车、武明扬坐在车厢离门口近的地方，与叶子皓同车。
在他们后面还跟着两辆马车，也坐着护卫。
没有骑马、没有走路，就赶着马车一路跟随护送。
相比路上那些穿着蓑衣、戴着斗笠护卫主子们上朝的别空护卫来说，叶家的护卫待遇可算是高了。
三辆马车外表上看一点差别都没有，别人也看不出来哪辆马车里坐着大人、或是每辆里都有大人。
没人知道这三辆看不出差别却没有家徽印记的马车，是一起的还是三家的，就这样也占据了不少位置，安静地走在一路往前的宽敞街道上。
下雨的关系，已经没人抬轿出门了，清一色的马车，不过看马车前后左右跟随的骑马护卫、走路从人，可以看出各自的阵仗。
来到正阳门外，马车全部都要停下来，再是金贵高调的大人，也要下马车、自己撑着雨伞走路上议政大殿。
叶子皓下了马车，姿态潇洒地撑着伞便大步前行，一路踩着雨水溅起不少水花，令附近拧眉不喜这样天气却不得不走路的朝臣们纷纷看了过来。
本来是在想谁这么一大早就精神抖擞地走路？
待看着伞下露出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英姿时，都露出了惊讶错愕的神情。
这位近来因为懈怠公务而被不少朝官弹劾的御史大人，竟然来上朝了？
真是可叹！可惊！
就不知道他今天来上朝是有什么目的，还是准备要找谁的茬儿了？
想到上回叶子皓在朝堂上连怼两名大员时的激烈场景，不少人心里莫名有些振奋。
走在前面不远的一个胖子正慢吞吞地提着官袍下摆一角，因为走得慢，虽说来得早但还是让不少人赶上了。
他正一如既往拧着眉有些心烦地走着，听见后面踏雨的脚步声时也是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就见神色一愣。
“子皓？你今天怎么来了？”不是去御史台，而是来上朝？
想到那天他们算是说的实话，心中更是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