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江湖味十足
庄思颜没有正面回答,看了一眼帐册说:“你把这个拿回去还给荣吉,我现在出宫去,问问温青。www.uuxs8.net”凌天成微皱了一下眉,伸手拉住她。
“颜儿,之前的事……”
“我已经忘了,你当我什么也没说就好了,放手啊,我要走了,还有急事呢!”
凌天成却未松手,反而问:“你昨夜那么晚回,是在文渊阁里看帐册了吗?”
“对呀,本来选了很多的,但是侍了不让我拿出来,最后只能偷这个么一个。”
凌天成的嘴角微抽了一下。
他的颜儿也是这宫里的奇人,这么厚的帐册,她能偷出一本已经很不错了,竟然还拿了很多……。
“那你告诉朕,为什么选这个案子?”
庄思颜本来极力想挣脱他的手,听到这话,反而顿了一下,看着他问:“这个案子怎么了?”
凌天成:“这个案子是贾明渊办的。”
庄思颜:“对呀,我当时也在,所以很清楚细节,而且贾明渊不是贾佑善的儿子吗?而贾佑善是跟荣吉一起在户部的,还有一点,这个案子离现在最近,大家都记得很清楚。”
凌天成:“就这些?”
“哦,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
凌天成没说话,庄思颜也很坦然地看着他。
这个让凌天成内心生出小疙瘩的事,终于在当事的解释中,又按了下去。
凌天成转身拿她的披风,亲手为她系好,又用指尖顺了一下她鬓边的垂下来的一缕头发:“外面天寒,也乱,一定要保重。”
庄思颜点头,还对他眨眼笑了一下:“听你这语气,现在是对我的破案能力肯定了,竟然没让我又回宫窝着?”
凌天成就忍不住拥了拥她:“朕一直知道你很聪明,却没想到你会对案件这么敏感,这些抽丝剥茧的事情,就是交给刑部,他们也不一定查出个所以然来。”
庄思颜倒也没居功:“刑部未必没有能人,只是这种关系到朝中大臣的事,怕是他们不敢去查罢了。”
两人相贴着,又说了一会儿话,庄思颜赶着出去,凌天成也没再拦她,跟她一起往太和门走去。
看着她出了宫门,走进一片茫茫白雪里。
许久,身影变成一个同样的白点,最后又消失不见,凌天成才往回走。
朝中大臣之事没人敢查,就是他自己也曾想过,把那些陈年往事压下去,当是什么也没发生过,重新开始新的朝局最后。
有些事已经痛在心里了,既是很怨,既是当时很恨,那种恨埋在心里太久了,久到不也去挖,必挖出来只是把伤口捅的更大,却并不能还冤者真正的清白。
还好有庄思颜在,让凌天成看到了希望。
他分不出时间去做的事,他的颜儿就帮他做,一件件翻出来,倒也好,朗朗白日,总要有清明的一天。
庄思颜没他这种感慨,毕竟两个人的处境不同。
凌天成面对的是整个朝局,而庄思颜只要面对跟某个案子相关的一些人既可。
她甚至不用去想,这些人查出来后应该怎么办?那是凌天成的事,而她的
目的,仅仅是找出真相,还当时被冤者一个清白。
格局不同,所面对的压力也不一样,所以庄思颜可以洒脱,可以不顾一切,凌天成却不能。
此时,京都城的大街上还是很热闹的,下了两天的雪终于停了下来。
街上的行人增多,大人去街市上办事,小孩儿就成群结队地跑着玩。
大雪天对有钱人家的小孩子还是厚爱的,可心穿的厚厚的,在雪地里玩各种游戏。
可对于穷人家的孩子就是比较难熬的。
因为穷人没有御寒的衣物,也没有御寒的粮食,天气越冷,他们的日子就越难过。
京都城是天子之城,皇宫在这里,皇上住在这里,大臣富商也都聚集在这里,可既是这样,仍然也有穷人在。
庄思颜出宫时已经晌午,从宫门口走到京都城大街,正好赶到饭点。
街道两旁,酒楼餐馆,还有各式各样买小吃的摊当,一家挨着一家,各种香味从不同的窗口飘出来,诱的人口水直流。
庄思颜出来的时候吃了许多点心,可这会儿被香气一熏,顿时感觉又饿了,还需要再吃一顿。
她挨着路边看那些小吃,考虑着先吃哪个能塞进去更多。
对于一个专业的吃货来说,这也是一个很高端的艺术。
比如吃饭的时候,先吃油腻的,基本吃不了几口就会饿,会吃不下去。
而先吃清淡的,一点点往肥了加,并且速度不能太快,就可以吃下去很多很多东西。
还有先喝汤,或者先吃甜食,也会很快有饱腹的感觉。
庄思颜在现代的时候,如果想宰谁,就会让那人请客,最好是去她选 的餐厅。
一般请客的人一看餐厅的菜单,就觉得也不是很贵嘛,咱吃得起。
然而很快他们就会发现,是自己太单纯了。
庄思颜可以从青菜水果,点到各色菜式,肉类,最后还能再要点汤冲冲。
一顿吃下来能吃两个小时,还不会觉得很撑,且空盘子服务员就要收几回。
这样一个吃货,能维持现今的身材也是不易的,多亏跟她的职业有关,常年奔跑,早出晚归,一着急一两天蹲到一个地方不吃饭也是有的。
庄思颜特别后悔在宫里吃了点心,这会儿虽然感觉很饿,但她心里清楚实际上是吃不了多少的。
可看着那些热气腾腾的食物,又真的馋到不行。
馋虫治不住,她只能破釜沉舟,干脆买了一只烤鹅,一边走一边吃,溜溜达达应该也是能吃完的。
庄思颜才刚拧下来一只鹅腿,突然不知从哪里伸出一双小黑手,抓了她手里的东西就跑。
原本就跟在她身边的青氏兄弟,立刻就往前追去。
庄思颜也一阵茫然,她回头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快速穿过人群,一边跑一边拿嘴去啃手里的烤鹅。
可是到底是一个小孩子,怎么能跟江湖高手比?
他一口肉没咽下去,青石 就把他踢爬下去了。
那口还未嚼烂的肉混着血就喷了出来。
小孩子人虽摔倒在地,手却没放松, 反而把烤鹅抱的更紧,整个都捂
在怀里,甚至不顾嘴里流血,又去啃了一口。
青石怒极,抬脚就要往他身上再踢,被赶过来的庄思颜叫住。
她走过去,先把小孩子从地上拽起来,看那烤鹅被他破旧的衣衫包的紧紧的,庄思颜就没再说什么,招呼着青氏兄弟说:“走吧。”
那小孩儿一开始还以为要遭一顿毒打的,像这种事时有发生,他也习惯了,只要能填饱肚子,挨点打不算什么。
结果庄思颜放过他了,还把那只烤鹅也送给了他。
小孩子喜出望外,抱着烤鹅就往自己的家里跑。
不想才只拐了一个弯,几个比他大点的孩子就截了他的路。
那几个孩子也是饿的黄上肌瘦,此时眼里却露着凶光,连话都不多说几句,围上去就要抢他手里的东西。
先前的小孩子名小孙喜,这会儿看着到手的食物要再次被抢去,折头就往来时的方向跑,而且速度奇快,没几分钟竟然又追上庄思颜他们几个了。
后面的孩子紧随其后跟过来,已经抓到了孙喜的衣服。
一个用力往前,一个往后,这么一扯,硬生生把那件本来就破烂不堪的旧棉袄给扯烂的,黑糟糟的棉絮掉了出来。
而孙喜直接就光了膀子。
既是这样,他手里的烤鹅也没松开,只是抱的更紧,一边往庄思颜身上扑一边说:“公子,救救我……”
青石在他没沾到庄思颜衣服时,就拉住他的胳膊,直接把人给拎开了。
而追来的几个男孩儿看到这情形,倒是机灵,先开口说:“几位爷,叨扰了,这小子刚才抢我们的烤鹅。”
一句话,江湖味十足,倒把庄思颜给听愣了,差点信了他的邪。
她好笑地看看青石说:“你把这小子放下来,跟这几位大哥聊聊去,问问他们是哪条道上混的,以后也好多多关照。”
青石松了手,孙喜掉在雪地上,身上冻的青一块紫一块,庄思颜左右看看,这儿也没买衣服的,就把自己的披风接下来。
孙喜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这样大的披风当然撑不起来,拖到地上不说,还宽大的很,不粘身子,也就不怎么保暖。
不过他还是尽力把披风裹紧,并且跟庄思颜说:“公子,您家在哪儿,回头我让我娘把衣服洗干净了,给您送回去。”
这么一说,倒是把庄思颜的兴趣完全勾了起来,看看青石把那几个孩子往偏巷里拎,就问他:“你家在哪儿,不如我把你送回去。”
孙喜只略一犹豫,就点头说:“那谢谢公子了。”
他走在前面,两只手始终抱着烤鹅,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心急,一口也没吃,只往家里走。
从主街的岔路口拐出去,走了三四条小街,从城中转到城西,终于看到了一个处破屋烂院。
只所以这么说,实在是那房子太旧太旧了,说是有院子跟没有一样,院墙上的土都塌完了,只剩在大门还在,看着像一住宅子。
里面的房屋也破旧不堪,门窗都是破的,也遮不住什么寒。
两个比孙喜更小的孩子,正在门口的雪地里玩,身上穿的也很单薄,但比孙喜好一点。
第198章 保密工作不怎么样
两个小孩子一看到孙喜回来,就欢叫着扑过来,齐声叫着“哥哥”。UU小说可能是听到了叫声,屋子里走出来一个妇女,看上去三十多岁,衣服同样也是很烂,但身形和脸色没有很差。
那女人的目光先是盯着自家的孩子看,然后才看到庄思颜他们,忙着过来问:“几位公子这是……。”
孙喜很机灵,先开口说:“娘,这是烤鹅,这几位公子送咱们的,你拿去热一热,给弟弟妹妹吃吧。
我的衣服也破了,你看还有没有能穿的,给我找一件,我得把这衣服还给人家。”
女人听闻此话,先给庄思颜他们道了谢,这才进到里屋,不多时从里面出来,手里多了件大人的旧棉衣,让孙喜换上,接了他手里的披风,看了看上面的雪说:“公子,要不我给您洗洗再……”
庄思颜伸手拿了披风:“不用了,不过你家这小子倒是挺机灵的,读书了吗?”
女人看了眼孙喜,还是老实说:“先前读过一点,后来他爹死了,就不读了。”
这样就明白了,估计以前这个家里还不错,但男人先死了,剩下孤儿寡母日子就越过越穷。
只是这家人看上去知书达理,连小孩子都聪明有度,倒让庄思颜想帮他们一把。
接着问了一句:“那他有事情做吗? ”
女人摇头:“年龄还小,就是想做事,也没人用他啊。”
庄思颜笑了一下,问她:“我身边倒是缺一个跑腿的小厮,不知大姐可否愿意让他跟着我?”
女人一听这话,当时就愣了。
反而是孙喜,直接扑过来,跪地给庄思颜磕头:“谢谢公子,我愿意。”
这事一说就成,庄思颜也没有多想,当下跟孙家几两银子,算是预支孙喜的工钱,然后就把人领走了。
她把人交给青林说:“带他去买两套换洗的衣服,送到我的宅子里等着,我晚些时候再过去。”
那边青石已经处理好几个野孩子的事,回来复了命,跟着庄思颜他们一起往温青家里去。
到了下午庄思颜回到自己的宅子里,还没进屋,就先被青林截住,去了偏厅说话。
“这小子有些来头。”青林开口。
庄思颜有些意外,问他:“我看他挺机灵的,你怎么套出话的?”
她的关注点,反而让青林一愣,既而笑道:“再机灵也是小孩子,我总有我办法,您要把他留在身边,我总得把他摸摸清楚,不然到时候有什么闪失,我们怎么跟温先生交待?”
庄思颜就没再追着这事问,只问孙喜是什么来头。
青林说:“他父亲未必就死了,很可能还活着。”
“然后呢?”
青林把音量再压低一点:“这家人姓孙,这小子叫孙喜,他爹叫孙有和,以前是骆柯府里的人。”
庄思颜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真的吗?这个你也确认了?”
青林点头:“骆柯没倒时,他家里条件还不错,这个从他的语气里就听得出来。
而且他还常去骆府玩,这就说明他爹在骆府的地位不低,一般人家的孩子也不能进主家的门。
庄思颜问:“那你怎么判断他爹还没死?”
青林:“他们家原来的房子离骆府不远,也是大宅子,骆柯没倒之前,他们就把房子卖了,还搬到了现在的地方。”
这么说,事情就复杂了,难道孙有和也一早就知道骆家要倒,所以提前安排?
可如果是提前安排,为什么不把家人安排到好的地方去,反而安排到这样一个地方呢?
青林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司先生再跟温先生合计一下,是不是再查查这骆府。”
庄思颜心里也琢磨着这事。
骆柯当时是自杀,就死在自己家中,这个很多人都知道,应该不会有假。
而骆柯的死,为他家里换来了生,凌天成也没再追究他家人的责,还把他们都遣回了故土。
按理说,骆府里的佣人就更不会为难了,大不了也是各自回家,再找一份事做而已。
孙有和又为何要做出如此举动呢?
她没再说话,去见孙喜,吩咐他先在宅子里留些日子,跟着里面的人学学做事,等学的差不多了,就跟在庄思颜身边。
看得出来孙喜对这份差事很珍惜,又给庄思颜磕头道谢。
不过一转头,庄思颜就吩咐了阿四,让他盯紧孙喜。
司宅的门户可以开着,让他自由出入,但是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要看紧了,有事不要私自行动,先报给庄思颜。
阿四自从这件事出了以后,就住在司宅里,这会儿还担负着教孙喜怎么干活的工作呢,监视他自然不在话下。
这边安排好,趁着天没黑,庄思颜又带着青石他们上了那条街。
之前被他收拾过的小子们,下午倒是没敢再出来,但是饿肚子的感觉也不好受,所以没顶到晚间,就又上了街。
远远地一看到青石,撒丫子就跑。
青石则一个箭步出去,很快就把他们截住。
那几个小孩子挨过打,又自知不是他的对手,好歹人家也是混江湖的,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都懂。
当下腿一曲,就跪了下去:“爷,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找口饭吃,真的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
小小年纪,说出来的话一套套的,青石也觉得好笑,就叫着前面那个最大的问:“你几岁了?”
“十五了。”那孩子说完,再次求他放过自己。
青石不紧不慢地说:“放过你们可以,不过我家公子想请你们吃顿饭,顺便打听点事。”
这几个孩子虽小,却也是在外面跑久了的,见过几分世面。
先说请他们吃饭,还骇了一跳,后又听说找自己打听事,反而有些心安理得,忙说:“我们知道的,一定一个字不漏地告诉您。”
半个时辰后,一行几人在街尾一家酒楼里,包一个间,各种热烫热菜摆了一桌。
“吃吧。”庄思颜说,面色和善:“吃饱了,本公子再问话,不过我可有言在先,要是知道不说,我能把你们吃下去的饭菜打到再吐出来。”
那几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到底是没挡住美食的诱惑,也是饿的太急了,所以敞开了肚皮,先吃饱再说。
又过半个时辰,桌子上的菜已经风卷残云,那几个孩子也是一副吃饭后的满足相。
带头的老大,还算有几分江湖味,看着庄思颜问:“请问公子有什么要问的?”
庄思颜明说:“问问你们知不知道今天下午追的那个人。”
老大手一挥:“知道,孙喜嘛,他爹是孙有和, 原来在骆府里当差,可威风了。”
“那你们还敢欺负他,不怕他爹找你们算帐?”
“嘿,他爹早死了。”
说完这话,那江湖小老大才又往庄思颜的身上看了一眼,有些迟疑地问道:“公子不是京都城的人吗?连骆家的事也不知道?”
庄思颜笑道:“我是京都的人,但只从商,对于官家的事不太清楚,所以才找你们打听。”
这么一说,江湖小老大可自豪了,把京都城里自己知道的官僚世家全部给庄思颜念叨了一遍。
最后还感叹说:“混我们这一行的太不容易了,京都城里到处都是官,我们也不敢对他们动手,至于像公子您这样的富商,更是有很多手段让我们消失,也只能欺负一下弱小,找点吃的。”
庄思颜听他说的有腔有调,就笑了起来。
那小老大也跟着笑了笑,接着说:“这城里倒还有一个去处,比较适合我们,可我们武功不行,也没有底子,也只能想想了。”
庄思颜顺理成章地问了一句:“哪里?”
小老大说:“温先生那里啊!”
他这话一出,不只是庄思颜神色一凛,连门口的青石青然脸色都变了。
温青在京都城里可是很低调的,除了凌天成,还有这几个常来往的,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的存在,更没有几人见过他。
却没想到,一个在街头流浪的孩子,竟然会提到他的名。
庄思颜毕竟也是老手了,也只是心里一惊,暗想温青的保密工作也搞的不怎么样嘛,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看着那个小老大问:“我倒是没听过这号人物,你说说看,他哪里好了?”
小老大把身体往前倾了一下,压着音量说:“我听说他专门收留江湖人士,做一些特别隐密,又来钱快的事情。
那些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杀人的刀都比别要快,你说我们几个要是也能去该多好。”
庄思颜不动声色地问:“你见过他吗?”
小老大摇头:“没有,谁能见到他啊,连他手下的人都没见过,就温先生这个名头,我还是无意间听到的,一般人也不知道。”
“无意间?你在哪儿听到的?”
小老大往外面指指说:“城东有一个太常寺,那里香火顶好了,虽然离这里有些远,可有时候实在找不到吃的,我们也去那里瞧瞧,看能不能找点。
就前几天,我们去的时候,听到有人提到这事。
不瞒您说,我们最近也在打听,看看温先生到底住在哪里,看能不能去投靠。”
庄思颜笑了一下:“如你所说,他做的是杀人的勾当,未必就适合你们,那种日子,钱来的快,命去的更快,你们还小,想想别的招可能会更好。”
第199章 施主请留步
这一顿一直吃到酒楼要打烊,一行人才走出来。www.uuxs8.net街上的行人已经少了很多,许多夜里不开的店铺已经关门,投到街上的灯光跟着变少,路上时不时出现一段黑。
庄思颜和江湖小老大,在酒楼门口分开,带着青然他们往回走。
路上还忍不住跟他们说笑:“你们这位温先生啊,自认神出鬼没,做事滴水不漏,要是知道连一个小孩儿都知道他的名头,不知道会不会一头撞死?”
青然面露忧色,轻声说:“不该放那几个人走的。”
庄思颜看他:“不放他们走又怎样?你还把他们杀了啊?
他们是在太常寺里听到这消息的,他们能听到,就还会有别人听到,你还能把人都杀了?
要我说,赶紧回去跟温青说一声,让他去太常寺里查查,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里离他的宅子也不近啊,怎么消息就传过去了,还弄的人尽皆知?
而且就是这两天的事,没准跟我们这个案子还有关呢。”
庄思颜打住话头,顿了一秒,脚步加快:“走,我们先去一趟。”
青然和青石赶紧跟过去:“司先生,现在是半夜,城东离这里又很远,我们三个人去怕不行,万一那里有什么事,无人接应怎么办?”
若是他们两个也就罢了,可是带着庄思颜,总是怕她有什么闪失,毕竟身份尊贵,是他们每个人都知道的事。
庄思颜脚都没停一下,只说:“青然跟我走,青石你去通知温青,让他过来接应。”
他们到达城东太常寺时,三更天都已经过了。
冬天的夜特别安静,尤其是城东本就不是繁华的地带,所以连一点灯光都没有,沿街的院落里都灭了灯,应该是进入憨梦了。
太常寺,在一个京都城靠近东门的地方,从外面看建的还是十分豪华大气的,跟江湖小老大说的差不多,平时香火应该很旺。
庄思颜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说:“还真有点难过去。”
青然点头:“不如您先在这儿等一会儿,我一个人过去探探情况。”
庄思颜“嗯”了一声,嘱咐他要小心,以探明情况为主,就算是发现什么也不要轻易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青然领命而去,顺着院子外面的一棵大树,爬到足够高时,又从那树上点脚一飞,轻飘飘地落在院墙上,随即沉入院里,再无声息。
庄思颜在外面等了一柱香的时间,见他还未回来,就有些着急,摸到树旁边,也想从那儿上去,进到里面去看看情况。
却被温青轻声喝住:“你疯了,还想从这里进去?”
庄思颜想都没想就回到:“你才疯了,你全家都疯了,青然进去有一会儿了,到现在都没消息,我打算过去接应一下呢。”
温青瞪她一眼,给自己带来的人使了眼色,让那两个人爬树进去。
这个院墙真是太高了,几乎跟宫墙那么高,不借住外力,真的很难进去,还好有这棵大树。
那两人进去以后,庄思颜就看着院墙琢磨。
这只是一个寺庙,里面最多放几尊神相,大不了再有一些香油钱,至于把院墙弄这么高吗?
温青听到她念叨,不冷不热回了句:“这里以前是帝王庙。”
“啥?啥庙?”
温青白她一眼,实在不想解释,但如果不说,他敢保证,这个女人能一直问,一直问,问到他抓狂为止。
于是就不冷不热地解释:“先帝在位时,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带文武百官,和皇家子嗣,来帝王庙上香祈福。
后来帝位更迭,轮到这一位了,压根不信这个,每年能在宫里上柱香,就算不错了, 所以才取消了帝王庙的规制,也把名字改成了太常寺。”
这个消息是有点劲爆的。
庄思颜没想到一个寺庙还有这样的来历,看来这里面或许还会发生些别的事也说不一定。
正在此时,里面探消息的人,终于在围墙上探了个头,随即一跃而下。
三个都回来了。
庄思颜忙着问:“怎么样?发现什么没有?”
另外两人摇头,只是青然轻声说:“表面看也没什么,但是里面气氛不对。”
庄思颜对直觉这种东西是比较迷信的,她相信以青然的江湖阅历,对危险和特殊事件,一定有不同的感知力。
所以单独把他拉到一边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要着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就好了。”
青然点头,往温青那边看了一眼。
“里面行走的僧人,大部分都有武功,且功夫不弱,这是其一;
其二,我看有俗家弟子也住在里面,而且不太守规矩,有一个院里有酒味传出来 ;
还有一点,就是这庙里竟然有换班值夜的。”
单从这几点上看,好像是没有问题的。
这里是皇家寺庙,以前说不定皇帝也在里面住过,有几个会功夫的僧人,也是正常的。
第二个,俗家弟子,很多寺庙都有吧?而且这庙现在不归皇家所有,那些僧人会不会嘴馋,也很难说的。
庙里换班这种事,就更说得过去了,就是值个夜,而且青然他们三人进去,里面的人也没发现,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然而已经嗅到了不正常的正常,其实还是不正常。
庄思颜没让人再进去冒险,跟温青商量过后,就让人就地散了,决定明日一早自己再来一趟。
当夜,庄思颜就没回去,在城东随便找了一家还开着门的客栈住了进去。
次日天色微凉,她就起来了。
借着在客栈里吃早饭的机会,向伙计打听太常寺的情况。
客栈就在太常寺的旁边,一年到头接待了不知道多少香客,庄思颜虽然长的俊俏,但表面看去也没有特别引人注目的。
那小伙计只当她也是众香客时的一个,说话就毫无顾忌起来。
“客官也是来上香的吧?那您可真来值了,这太常寺,大到求官发财,小到行路过般顺当,只要您有求,他必应。”
庄思颜笑问:“这么神奇?”
伙计的话遭到质疑,很有些不开心,拎着水壶说:“那是自然,不然客官您也不会连夜过来打听吧?”
庄思颜笑笑,没再接话。
她去了很早,太常寺的大门都还没开,但是外
面却已经排着一队人了。
看装束都是城中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不少。
一打听,才知道今天竟然刚好是十五,所以城中许愿还愿的人特别多。
庄思颜还带着青然和青石两个人,跟闲逛似的手里什么也没拿,所以看上去就比较古怪了。
三个大男人,也还算俊俏,能来这种地方,应该不是为了求良缘婚配,求功名官位也不太像,因为他们身上的衣物不像穷人。
庄思颜不想太早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在庙门买了一些香烛,并且跟青氏兄弟轻语几句。
三人很快散开了。
太常寺的大门一开,人们就一拥而进,庄思颜三人穿插在人群里也往里面拥。
一进门,她就有点傻眼。
太大了,四处都是房子,正殿后殿地分了很多种,所有的人进门以后,就各有所求地分开,最后竟然只剩庄思颜不知该往哪儿去。
还好昨晚青然就来过了,不动声色地随在往东去的人流后面。
庄思颜愣完以后,大队人马已经剩个小尾巴,她拎着手里的香烛,赶紧也随上去。
高大的殿堂时供着好几尊神,善男信女们一进来,就自忙开了,上香的上香,许愿的许愿,还有的往后堂里走。
庄思颜不动声色地跟着也往后堂走,因为前面她没看有什么特别。
几个穿着黄色袈裟的僧人把他拦在了后堂的门口:“这位施主请留步。”
庄思颜前后看看,然后站直了对着僧人问:“怎么?”
僧人:“后殿乃还愿之处,请问施主之前可来许过愿?”
“许过,我这不是拿着香的吗?”庄思颜顺口说道,并且把手里的香烛举了起来。
然而那僧人只是念了一声佛号,还是把她堵住不让进。
走天后面的青然怕露出马脚,给庄思颜递了个眼色,两人抽身出来,重新往前面走。
“这什么情况,我是来干吗的,那和尚怎么一眼就看得出来?”庄思颜不太理解。
青然也是一头雾水,要说那老和尚把每个许愿的人都记住,肯定不可能。
“是不是他们手里拿的东西有什么问题?我看着进到里面的人,手里都是拿着一个盒子的。”
两个人商量一阵子,对于这里面的玄妙之处,没太搞,就如青然之前说的,看上去好像是很正常,却又给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
庄思颜在前面又转悠一阵,陆续看到有人到大殿里许愿,上香,却再无人往后堂里走。
先前进去的人,好像是约好的。
而且他们过去以后很久都没有再出来。
“青然,昨晚你去后面看了吗?”庄思颜问。
青然轻声回她:“看了,表面看不出什么来,公子,咱不能在这儿久留了,有人已经在注意咱们了。”
庄思颜往前面看了一眼,刚好看到神像旁边,站着主持人们上香的一个僧人,把目光从她这边收回去。
那人的眼睛微微眯着,手合在胸前,看上去慈眉善目,对外界的事充耳不闻,可刚才在庄思颜身上瞟过的目光,里面尽是精明与探索。
第200章 我有你
还好,后面寺里又来了一些人,庄思颜他们就趁着人多,遛了出来。相比前面进去的一批,新来的人才更像是城中的百姓,进来就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转,也有像庄思颜他们这样的,啥也不干,就四处走走看看。
有些城中的小青年,大姑娘们,好像纯粹来凑热闹的,三五成群,带着丫鬟仆从,只找那个求良缘婚配的地方钻。
庄思颜他们混在其中,总算是自在不少,也不再引人注意。
但也不能随便哪里都能去,虽然这里地方很大,但是好多殿门都有僧人守着,甚至有些直接把门都给关了。
半天下来,还没有青然昨晚翻墙过去知道的多。
“问题是肯定有的,但是我们要怎么找出来呢?”庄思颜暗自琢磨,目光在那些和尚身上走来走去。
他们守的很严,不是自己人,一个也不放进去。
今天的人算是多的了,却没有半分纰漏,说明这事情是长期以来就做顺的,并非一朝一夕。
正在庄思颜无处下手时,刚好几个贵公子也入到这个院落里来。
有三四个人,年龄不大,边走边说,语气张扬,一人身边又跟着两个以上的仆从,所以看上去有一大堆。
庄思颜给不远处的青石递了眼色。
那几个少年走到他们身边时,青石斜刺里就冲了过来:“公子,咱们去那边……”
“”,他跟那些人撞到了一起,还不是撞到一个,而是擦着过去,撞了至少两个以上。
而且青石是带着一些力道的,这一撞足以把他们的火气撞起来。
果然,走在最前面的少年,眉毛一抬,眼睛一竖,伸手抓住青石的衣服,抬手就往他身上打:“没长眼睛啊,撞到小爷的你不知道?”
青石只忙着跟庄思颜话:“公子,那边那边,那边好像可以,我看好多人都去那边了。”
说话之际,他没管揪着他衣服手,但是挥手给庄思颜往远处指的时候,却随意地把那少年的手给挡了回去,以至于他那一巴常,根本没有碰到青石 。
后面几个跟着他来的,还有那些仆从们,早就看不过去,一哄而上,把青石围在中间。
庄思颜好似也一下子被这阵势吓倒了,转头看着那几个问:“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干吗?”
那几个人里,有人已经向青石出手,有人打量了庄思颜,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或者很明显的大富大贵像,认定是好惹的人。
就大声嚷嚷着说:“干吗?你说干吗?这个不长眼的撞我们家爷,你是他主人吧?教出这样的奴才,可真是该打。”
他们人多手多,就算力气不大,抓过来的时候,也让人很受不了。
青石眼疾手快,帮庄思颜挡着人,自己身上倒被那几只猫爪子挠了几下。
庄思颜本来就是为了激恼他们,这会儿一看,更大声地嚷嚷起来:“撞到你们?我怎么没看到?明明是你们欺负人,看我们人少,就上来找事。”
几个少年本来平时在家里都是嚣张惯了的,哪听过这样冲撞的话,下手就更狠了。
十几个人,不一会儿就在殿前打成了一团。
前来进香的人忘了自己来这儿是干什
么的,一齐停下来看热闹。
殿门口的僧人往这边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走下台阶。
一个人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已经闪身进入了他们守着的那个殿内。
庄思颜看到了,跟青石对了一下眼神。
和尚过来劝架了,他们很识趣,立刻迎合着说佛门之地,都是自己的错,不应该这群没见识的小崽子们见识。
那些张扬的少年们,本来就憋着一肚子火,这会儿一听这话,更来劲了,要拉着庄思颜他们再打。
刚才他们虽然人多,但其实并没占到多少便宜,不疼不痒地在青石身上抓了几下,连庄思颜的衣角都没碰着,反而被她不轻不重地煽了几个耳光。
到现在那几个人的脸上还发着热,此时早把家里人出门时的交待抛到了脑后,直想把这两人打死。
哪知,他们再动手,庄思颜干脆围着下来劝架的和尚跑了起来。
一边跑,还一边骂他们。
一时之间连看热闹的人也掺了进来,因为庄思颜跳动的很快,从人群中穿过时,她是没碰到什么人。
但是那几个追着他们打的人可管不了那么多,明明看着人在眼前,劈手就是一巴掌,却一下子打到了另一个的身上。
看热闹的人哪里肯吃这种亏,干脆也加入进去。
两个劝架的和尚被围在中间,在庄思颜的极力拉拢下,连别的殿里的人都过来看热闹了。
人越来越多,到最后连最初谁跟谁打架也分不清了,反正看着谁不顺眼,或者谁碰到了自己,就上去乱打一通。
青石和庄思颜已经慢慢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趁乱也进了刚才青然进去的那扇门。
正殿跟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也供着神相。
但是神相前没有香炉,只有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铺着一层黄布,除此再无别的。
他们搭眼一扫,刚把目光转到旁边的一扇小门上,就看到青然从那里出来,向他们挥了一下手。
三人穿过这间正殿,很快就到了后面。
从这儿还能隐约听到前院的吵闹声,但已经明显隔着什么。
庄思颜跟上青然问:“发现什么了?”
青然一边快步往前走,一边说:“看到一个人,司先生可能会认识。”
庄思颜没问是谁,只跟着他快又轻地往前走。
后院很干净,有一排房子,他们一闪就到了廊沿下,在其中一间的门口停下来。
侧身往里,很容易就看到里面盘腿坐着三个人。
三人都背对着他们,不进去还真看不到脸,但是有些人太过熟悉了,哪怕是背影也会有一些感觉的。
尤其是对庄思颜来说,她对人的记忆力一向都是超乎寻常的,天生是侦探这碗饭的人,只看了一眼那人的后脑勺,心里就跟着震了一下。
她转头看了一眼青然,对方给她点头。
她抬脚往里进,并且朗声开口:“骆大人,好久不见,还以为你升仙了,没想到竟然还在这儿修行。”
其中一个和尚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手合在胸前问:“施主,这里是后殿,香客不能随意进来的。”
庄思颜瞟了一眼中间坐着的那位:“我不是
随意进来的,我是来找人的。”
她嘴上说着话,脚已经转了过去。
骆柯的脸既是剃了光头,也还是有些显老,尤其是现在,眉宇间带着一些苦味,好像七老八十过的又极苦地在等死,丝毫没有修行人的淡定。
庄思颜在他面前停下来,带着几分好奇地说:“骆大人,你倒是说说,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金蝉脱壳的?”
骆柯眼皮都不抬,松松的嘴唇蠕动着说:“施主认错人了。”
庄思颜笑了:“骆大人,认不认错人,你最清楚,我也很清楚,你能修佛悟道,是好事,外面乱世不染指是明智的。
不过这个太常寺也太有意思了点,骆大人在此修行,可要小心哦。”
她说完,居高临下地看了骆柯一眼,就往外面走去。
青然:“他是朝廷侵犯,就这样把他放了?”
“他当时举动庄老头,又是自杀身亡,功过相抵,皇上没给他判罪名。
这会儿先不用动他,但要人死死守住这里,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事,骆柯在这里,别人肯定也会来。”
青然就皱了一下眉:“咱们今天是打草惊蛇了。”
庄思颜就笑了一下。
她是故意惊蛇的,惊了他,他才会想着去掩盖,逃跑,然后漏出更多的马脚。
这件事早已经撕开了,庄思颜没想着要给对方留再多机会。
她当天回了一趟宫,把络柯的下落眼凌天成说了。
凌天成竟然没有吃惊,只是问她:“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庄思颜看他,默了一会儿才问:“这么说,你是知道他没死了?”
凌天成没有马上回她,侧身坐在书案边,手里还拿着一本未看完的奏折,目光却看向门口。
那里什么也没有,他目光穿透门口,好似看到了外面,一个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许久才又开口:“骆柯在朝那么多年,比朕还熟悉这里的一切,让他甘心受死,怎么可能?”
庄思颜:“……”
她有点怀疑跟家伙到底是不是合作关系,怎么他们以前说好的话,他能忘的一干二净?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庄思颜问,语气里有些生气。
凌天成却平淡地解释:“当时几位官员都去看过,并没发现破绽,就算是真怀疑他没死,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的这人现在都还在我们的手里。”
庄思颜看他,一时间只想能问一个事:“你是说那几个官员也有问题?”
凌天成没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很耐人寻味。
她自己想想都有些好笑:“皇上啊,你这朝中到底还有没有清官,有没有跟你战一条线的官?
怎么查来查去,不是庄老头的人,就是骆柯的人。
哦不对,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一丘之貉,那荣吉呢,他又是站在哪一边的?”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惜凌天成继位之前,并没有培养出自己的人脉,所以才会处处掣肘,向前走的这么艰辛。
此时他抬眸看庄思颜,那里面竟然闪着热烈的光:“有,我有你。”
第201章 她有几分清高
凌天成说:“有,我有你,你就是站在我这边的,也是我盛朝的清官。www.uuxs8.net”庄思颜很想装出感动的样子,可惜这会儿她一点也不感动,反而觉得凌天成这话说的没一点诚意。
大盛朝没有女性官员,这个她清楚,凌天成虽然给了她官职,可连身份都是伪造的,这不过是方便她查案而已。
她真正的身份最多就是一个妃子而已,还是后宫不是得干政的妃子。
最重要的是,凌天成嘴上说着他们是站在一块的,事实上,他真的没有那么相信庄思颜。
不管是对她的忠诚,还是能力。
还有,他是一国之君,手里必须有能辅佐他的人,就算是庄思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么好,她一个也是不行的。
他得去笼络那些人,用任何手段,真的笼络不过来的,就得像对待庄老头一样,直接逮起来。
这么大一个天下,一个光杆司令,还都是反对他的人,想想他不觉得心塞吗?
反正庄思颜是挺心塞的,而且已经不太想跟这位说话了。
她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宫里。
平儿和兰欣一见她回,赶紧过来,先给她准备了热水,又换了衣服,然后是备饭菜。
反正她们家的婉妃,每次从外面回来,都像很久没吃东西一样。
她们两个虽然跟着出去过,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些什么,又为什么连饭都吃不上。
不过做宫人的也不必问那么多,给主子备上就行了,照顾得她高兴,才是她们应该做的。
可惜庄思颜今日没有一点味口,她心里想了太多事。
荣吉的,庄昌远的,骆柯的,还有凌天成的,包括温青都在里面。
她发现自己有时候,在有些事情上的判断,还是有所偏差,比如对凌天成。
刚从辰熙殿里出来的时候,她真是满心为他着急,觉得没人辅助他怎么行呢?
这会儿再一想,如果真是四面楚歌,满朝文武都反对凌天成,而他的性格又是现在这个样子,并不轻易向谁服软。
那他这个皇帝,应该也早当不了吧?
就算是有温青那一层关系,但毕竟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他如果不作为,又没有同伙,那别人单单为了利益就能把他弄下去。
之前庄老头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他似乎很容易就把庄昌远的事很解决了,当然这里面有庄思颜和温青的关系。
然而就庄思颜而言,她也就是找到一些庄昌远的证据而已。
至于温青还做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还有南疆的安立,那是叶元裴的功劳,可真正的叶将军以前也跟凌天成不对付。
现在这个穿越过来的,倒是很听他的话,也仅此而已。
是凌天成运气太好吗?看上去什么也没做,却已经把很多重要的东西抓了过来。
最重要的时候,他现在都给人一种,很软弱,身边没有人的印象。
庄思颜按着自己的额角,想了又想,最终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平儿看她今天吃的一点也不欢快,还时不时地捏一下额头,就轻声问道:“娘娘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让太医来看看?”
“不用……,哦好,你把蔡太医叫来吧。”庄思颜都要拒绝了,想着自己很久没看到蔡太医了,又改了口。
蔡太医来的很快,那边平儿一去说,他立马收拾了东西,跟着她过来。
庄思颜让宫女们出去,只留蔡太医在。
她伸手搁在脉枕上,安静地看他给自己把了脉后,才问道:“蔡太医,我只是有点头疼,没什么问题吧?”
蔡太医忙着弯身说:“娘娘可能有些神思忧虑,脉像虚了点,不过并不严重,吃两幅药就好了。”
庄思颜“哦”了一声,任着他去开药。
等药方开好了,她又问蔡太医:“我听说荣嫔娘娘最近也是您在问脉,她的身体可是有问题?”
蔡太医赶紧跪下去:“回娘娘的话,荣嫔娘娘自上次发过烧以后,一直虚火往上,虽然吃了几幅药,却并没多大用处,所以皇上才下旨,叫老臣去侍候着。”
“虚火往上?这是什么病症?”
蔡太医引经据典地解释一通,庄思颜没听太懂,只能又问:“你的意思是,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要保养?”
“娘娘聪慧,一语中地。”
庄思颜悄悄往天上翻了个白眼,当个太医也不容易,明明凭着技术吃饭,时不时的还得拍拍马屁,怪难为他的。
她本来想要了蔡太医给荣嫔的药方看看,可后来一想,要是凌天成真的借他的手去整荣嫔,那自己就是把药方要来,也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她叫蔡太医来的事,没一盏茶的功夫就传到了凌天成那里。
这边蔡太医开了药,人还没走,那边李福已经小跑步进来。
“老奴给娘娘请安!”人没到,声音先至,且一看到庄思颜的面,就立马跪了下去。
庄思颜刚从凌天成那儿回来,也才跟这个李大总管见过面,这会儿看他巴巴地又过来,就问了一句:“怎么了?这么急急地跑来?”
李福“哎哟”一声:“皇上听说娘娘有恙,让老奴赶紧过来瞧瞧。”
庄思颜笑看着他说:“你瞧什么?你又不是太医,回去吧,就说我没事,蔡太医已经瞧过了。”
李福:“……”
遇到这样的事,一般的嫔妃不是都应该先谢皇上的恩吗?这位婉妃连提都不提皇上,反而打趣起他来了。
不过李福很快就想到,这婉妃是谁啊,她从来也不是普通的人。
所以匆匆来了一趟,跪了一遭,然后就被庄思颜打发了回去。
这天夜里,凌天成本来是想来看庄思颜的,却又没去,他自己在辰熙殿里坐了一会儿,想着傍晚庄思颜回来的情形,就独自用了晚膳,去了一趟荣嫔那里。
荣嫔现在总的来说,心情是相当好的,自上次病过之后,她跟庄思颜的关系好像缓和了一下。
最重要的是,凌天成好像来她这里勤快了一些,虽然每次都是略坐坐不走,但对比从前,已经是很大的恩典了。
他一向鲜少在后宫里走动,也就是去庄思颜那里多一些,而现在已经把去她那里的时间都腾给了荣嫔。
门口的宫人,一传皇上来,荣嫔忙着从榻上起身,拢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又按了按头上的钗环,这才迎着凌天成进来的脚步跪下去。
凌天成伸手把她挽了起来
,侧首道:“天气冷,你身子还虚,别往门口站,以免再着了凉。”
他的话带着几分暖意,虽然只有几分,可听在荣嫔的心里却已经是个大火球了。
这个大火球烧到她鼻子发酸,眼睛也有些微红,偎在凌天成身边说:“不碍事的,皇上来了臣妾高兴,兴许这病就好了。”
凌天成心里就冒出一声冷笑,脸上却没什么变化。
宫人们端来了茶水,凌天成就着手喝了两口,放回去后又帮荣嫔拢了拢外面披着的一张狐皮。
“今日事儿太多,朕过来看看你就回去了,你多休息,把身子养好一点,以后……”
他说到这里,故意把话头顿了一下,给了荣嫔一个眼神:“算了,我先休息,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话里的欲言又止,还有那个暧昧不清的眼神,都让荣嫔觉得,只要她身体好了,凌天成一定会宠幸她的。
最近她的父亲也传话进来,让她无论如何要赢得凌天成的心,哪怕是一年半载也行。
所有人都知道帝王无长情,所以荣家对荣嫔的要求从来都不高。
她入宫这么长时间了,她的父亲给少给传信进来,反而是处处帮衬着她。
这次能这么说,一定是有事要发生。
荣嫔能感觉到,而且她心里也是真的喜欢凌天成,所以既是荣家不跟她说什么,她也一样会这么做。
只是自上次发过烧以后,她的身体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时常都是有心无力,夜里睡的也不好,时常做梦。
那些梦整夜不休,弄的她睡了一夜,次日早上起来,像是没睡一样。
这么一来,虚火就上的更大了,竟然是吃药都压不下去。
荣嫔心里越是着急,症状就越明显,她在床上躺了好一阵子,连一丝的睡意都没有,心里就升起一股浮躁来,叫了身边的宫女问:“皇上从这儿走了以后,去哪儿了?”
宫女老实回答:“回娘娘的话,皇上回轩殿了。”
“啊?今天不是听说婉妃也病了吗?皇上没去她哪儿?”
宫女忙回:“黄昏时,叫李总管去了一趟,后来就没再去了,听说也没什么严重的,只是神思忧虑。”
荣嫔的嘴角禁不住就带上一丝笑:“她父亲在天牢里等死,她却像个没事一样,我以为她真的毫不在乎母家,只要皇上的恩宠呢,原来也只是表面功夫。”
关系缓和,并不代表站在同一条战线。
不过今天庄思颜的遭遇却让荣嫔开心不少,以至于她后来竟然睡着了。
有遭遇的庄思颜没有早睡的习惯,晚上七八点就爬上床,那是老年人的生活。
她没来大盛朝之前,有时候出去跟案子,通宵不睡觉都是常事,平时也得是十二点以后,才会回窝。
在这儿一年多,也没把她的习惯给改好了,所以还保持着夜越深,精神越好。
她琢磨了一会儿,带着平儿出来,往米月清那里去。
安太后的事出了以后,她跟米月清拉开了一点距离,米月清也没有主动来找她。
这个人在宫里太安份了,安份到好像没有她一样。
但是庄思颜还记得她跟自己说过的话,也知道她有几分清高。
第202章 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在宫里,很多人的清高也是装出来的,就跟那个时候安妙儿一样,但是米月清不一样。www.uuxs8.net她是真的清高,不论原因。
她们出了百竹园没多久,凌天成就从荣嫔的宫里过来了。
他确实没想去看庄思颜,但是心里又总是想着她,所以人虽到了百竹院外面,却也没有进去,只是略站了站就回了轩殿。
荣嫔的宫人知道她的性子,像这样的细节自动略过,只给她讲了结果。
有时候宫人们为了自保,无形中也算是保护了主子,就这种情况,要是让荣嫔得知实情,还是睡不着觉的。
庄思颜她们到达浮碧亭时,那里的宫门都关了。
庄思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既没有让平儿上去敲门,一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外面实在太冷了,尤其是夜里的宫中,风好像从地底下钻上来一样,从脚一直往上冻,很快就把人冻成冰棍一样,只有不停的走,才能稍稍的驱散一点寒意。
平儿实在太冷了,站没多大一会儿,嘴唇就有些发紫,但是她没敢去打扰庄思颜,只是站在她身后发抖。
庄思颜也冷,她又不是铁人,这天气穿的再多都没用。
其实她来之前有想过宫门会关的事,不过那会儿她想着敲门进去坐坐也没什么不可的。
这会儿真到了门口,看着那紧闭的大红色宫门,嵌在厚重的宫墙里,直耸云霄一般,还真有点威慑力。
所以又她变了想法:“走吧,回去了,这宫里一到天黑就睡觉,还真是无聊。”
平儿跟在后面说:“娘娘,天黑了不睡觉,还能做什么?”
“可以做的事情多了……,不过你冻的说话都不利索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主仆两人跟闲着没事似的,在寒风中逛了一会儿,最后又绕回到百竹园。
庄思颜没有睡意,却也不想让宫人陪着她一起熬夜,毕竟她早上可以睡懒觉,她们却不能,所以她表面装的很乖,洗洗就上了床。
等平儿和兰欣一睡下,她又悄悄地爬了起来,飞快穿好衣服,轻手轻脚就溜了出去。
夜行衣,还有形单影只的那种感觉,会让庄思颜很快进入到一种状态,那就是前面一定有事发生。
她本来没想着要做什么的,就是夜里睡不着觉,躺在床上等瞌睡来又太过无聊,所以就出来转转。
然而人一出门,脚上跟长了眼睛一样,自动的就往宁寿宫而去。
这么晚了,几乎所有宫门都闭了,宁寿宫却开着。
两个小太监惶惶地站在宫门边上,一边勾着头往里面看,一边悄声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说这么冷的天,太后她为什么会想不开呢?”
另一个怪了他一句:“什么叫想不开,别瞎说。”
完了大概自己也挺多感慨的,跟着也说:“要说了,太后也是怪可怜的。”
“可不是吗,在这宫里啊,就算是权势大上天,最后也不过是这样。”
他们两个说了很多话,却都很小心地避开了重要的词汇。
庄思颜在外面听了一会儿,猜着安太后的情况不是很妙,就耍了个小把戏,把两个小太监骗开,自己从门口溜了进去。
安太后的寝宫里,宫女们来回穿梭,一会儿拿着东西进去,一会儿又拿着东西出来。
庄思颜窝在墙边处听了半天,才得知安太后不知白天拿什么事发作,气到自己旧疾复发。
一位值夜的太医正在里面忙活,大略说了一下安太后的病情,然后就是一大堆宽慰她的话。
安太后的声音很小,含糊着嘟囔的两句,庄思颜没听清,不过气好像已经消了。
等太医走了以后,宫人们又忙了一阵子,才算慢慢安静下来。
庄思颜看见小玲端着一个水盆从里面出来,就尾随她去了后院。
“她这是怎么回事?”庄思颜把小玲拽到暗处,压低声音问她。
小玲先往四周看了一圈,确认这会儿没人过来,才回道:“怕是不好了,这么病着有一段日子,越来越重,现在连饭食也不进了。”
“皇上没派人来看吗?”庄思颜问。
小玲摇头:“宫里只有一个太医照看着这边,别的都没人来看过,皇上也没来过,不过我看那情形,就算是来了,怕也不中用。”
庄思颜想了一下才又问:“到底是什么病?”
小玲摇头,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小心地说:“娘娘,你也要小心,这宫里四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手。”
庄思颜被她说的背后一寒,不由的也往四周看:“你不要吓我好不好,这大半夜的说这种话,跟遇到鬼似的。”
小玲却说:“有些人比鬼还可怕。”
庄思颜:“……”
安太后不好的消息,一直没有往外传,整个宫里都好像封锁了这个消息一样,风平浪静的。
庄思颜本来想找凌天成问问是怎么回事,却突然接到温青的消息,说太常寺那边出事了。
她就顾不上这头,连凌天成的面都没见,直接出了宫。
被识破的骆柯,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大概还是觉得逃跑会更靠谱一点,所以这天黎明前,就是最黑暗的那段时间,他从太常寺的侧门里溜出来,正要跑路,却被那里早就准备好的温青逮了个正着。
同行的还有一个人,是头天与他一起坐着念假经的和尚,但另一个不见了。
“孙有和不见了。”庄思颜说。
“孙有和是谁?”温青问。
他还不知道那天他们在街上发生的事,对庄思颜突然提起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庄思颜简单把那天街上遇抢的事说了,然后告诉他:“现在孙喜在我那里,孙有和如果无主可保,应该会回去见他的儿子。”
温青对此不置可否:“他如果真的无主可保,肯定就跟着骆柯一起出来了。”
庄思颜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问道:“你的人没撤吧?”
“没有,但是我估计孙有和应该是抓不到了。”
预言帝温青又胜了一回,他的人在太常寺外又蹲了三天,硬是没见过孙有和出来,进去找也没再见到他。
“这人会去哪里?会回家看吗?会去找他儿子吗?”庄思颜想。
她让人守着太常寺时,就也安排人守着孙喜家了,而自己家里则有阿四看着,如果真有人去见孙喜,或者是奇怪地出现,那一定会传消息给庄思颜。
可是到现在为止,除了把骆柯抓住,别的地方都很安静。
且骆柯落网的太过顺利,让他们有点不敢相信,并且把他抓住后,也是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这事温青在当天就跟凌天成通了信儿。
凌天成似乎早猜到问不出什么,所以没要见络柯的意思,只让温青找地方先关起来。
反正在大众的眼里,这个人已经死了,就算现在真的把他弄死也无关紧要,这点凌天成他们清楚,骆柯应该也很明白。
事情复杂的让庄思颜侧目,这么兜来兜去绕大圈,到底是为了什么?
如果是为了把凌天成赶下皇位,由他们自己来做,到现在为止,这个计划基本已经告罄,他们还会有什么后招?
数日来,庄思颜在外面也整的焦头烂额,她是那种急性子,一件案子接到手里,她就想尽快的解决。
就算是不能解决,她也得知道对方这是要做什么?
杀人放火,为钱为情,总有一个理由。
庄老头一开始的行为都是为了把凌天成弄下去,他来做皇帝。
可现在他已经在地牢里了,跟他同伙的人大多也不敢再有动静,这出戏基本已经宣告结束,偏偏骆柯这一出又登台了。
骆柯的目的就更阴暗不明了,因为和尚一直不承认自己就是骆柯,审了几天以后,庄思颜都差点信了他的邪,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抓错人了,或者骆柯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像电视剧一样狗血,哥哥跑了,弟弟顶包。
然而她很快就把这个疑虑打消了。
她对骆柯的观察太细微了,从一开始接触这个人,一直到他后来做的每件事,庄思颜都会经过脑子想的。
想的多了,那种细节就印到自己的脑子里,像一张有形的模板,只要有相似的东西出现,就会自动套进去。
而这个和尚,正好套进那个模板里,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他一定就是骆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故意被抓。
中间又过两天,大盛朝的京城迎来了一个大晴天。
其实自上次下过雪以后,天气一直都还算好,只是太阳常常都是在云层里穿梭,时隐时显,而且到了夜里,还会起冷风,吹的人们晚上总是不敢出门。
可这一天,一大早的太阳就出来,黄通通的,如果忽略街上人们穿的棉衣,忽略墙角旮旯里剩余的积雪,只看那一块太阳的话,甚至会怀疑是不是冬天已经过去了。
庄思颜好几天没有回宫,就住在她的宅子里。
那些之前放假的仆人全部都回来了,把她侍候的很舒服,她早上一起来,就有热气腾腾的早点等着她。
阿四站在她身边,趁着她吃饭之际,跟她回孙喜的情况。
“昨晚上他回家了,咱们的人一起跟着,他也没做什么,只是看看,就又回来了。”
庄思颜转头问他:“他发现了吗?”
阿四:“看样子是没有?不过他这个时候回家,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是不对劲,我们把他带走时,已经给了他家里钱,这才几天,按理说他不会这么急着回去的。白天是不是有人往这里给他传信?或者你们出去时看到有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第203章 连皇上的媳妇儿都敢抓
阿四想了半天,最后学是摇了摇头。m.www.uuxs8.net他一天都跟着孙喜,不也有丝毫放松,如果真的有人给他通信,阿四一定看得出来。
庄思颜没再多说,快速把早饭吃完,让阿四去叫孙喜来。
“听阿四说你很勤快,也学的很好,今儿就跟在我身边出去一趟吧。”庄思颜对他说。
孙喜露出一脸的开心,忙着出去备了马,还笑着说:“今天天气很好,公子出门一定万事皆顺。”
庄思颜朝着他一笑:“嘴倒是挺甜的。”
她表面上只带着孙喜出去,实际上青然和青石也都在附近跟着,所以一般情况下不会出什么大事。
孙喜个头小,给庄思颜牵着马走,实在不像那么回事,不过作为别人家的仆人,这个封建时代也从来不讲道理。
庄思颜装聋作哑,坐在马背上一路都在看风景,只能孙喜说:“往城东走。”
然后就自顾自地看风景,全不把他的窘迫看在眼里。
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两人一马还在路上晃悠。
近晌午的太阳,还是有些烈的,如果急匆匆的赶路,带累带晒能整出一身汗来。
可孙喜没有,他们走的太慢了,走走停停的,所以他还是很冷,而且他的年龄实在不大,连续走了这么久的路,腿有点受不了。
庄思颜坐在马背上,仿若未见,看到哪里有热闹,还要故意绕过去看两眼,好像一点也不急着去他的目的地。
不过,走的再慢,一直走的话,最后还是会到达的。
马匹终于在太常寺的门口停了下来。
庄思颜从马背上下来,让孙喜牵着马交给寺庙一侧,专门管理马匹和马车的地方。
她自己站在寺庙门口,跟从来没来过一样,看着来往的人群乐。
等到孙喜回来了,庄思颜也没让他闲着,又扔给他几个钱,让他赶紧去另一边的铺子里去卖一些香烛。
“要快点啊,听说晌午之前上香才会灵验,过了正午就不灵了,我们家世代经商,我也想求个官做做,所以心一定要诚。”
孙喜拿了钱,脚不沾地往前跑着去买了香烛。
这一顿折腾下来,还真把他累坏了,腿本来就发软,又跑了一阵子,把香烛拿回来的时候,差点一扑倒地上去。
有人伸出手,把孙喜行将贴的身体捞了起来,轻声说:“阿弥陀佛,小施主当心。”
孙喜惊动未定,一边向他道谢,一边去看庄思颜。
结结实实做了一回坏主子的庄思颜,此时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两个人,直到孙喜的眼睛看过来,才随便应了一句:“走吧。”
这个和尚不是孙有和,就算是帮了孙喜,也拿不住什么不对劲,人家还能说是行善。
但是这太常寺的和尚,之前可都不太爱管闲事的,上次他们在这里闹成那样,也不过才两个人过来劝劝架而已。
庄思颜一边往里面走,一边琢磨着这事,她带着孙喜来,是想以他为引子,看看能不能有别的发现。
她有点不相信,孙有和能为了骆家的事,连自己的亲儿子也不顾了。
今日不是初一,也非十五,所以太常寺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只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在里面走着。
所以庄思颜带着孙喜就更加显眼,尤其是她一路都在指责孙喜没有。
她平时生恶的人,就算是别人惹到她,也不会轻易动嘴跟别人对骂,一般都选择先下手。
至于没人找事的骂人,那更是不用说,跟着她的太监宫女们天天磕头烧香,搞不明白自己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好主子。
所以这会儿虽然卯足了劲,在别人看来,也不过就是唠叨几句而已。
孙喜一直低着头,小跑步跟在她身后,既不辩解,也没有怨言,搞到最后,庄思颜也装不起坏心肠,还生出些许的内疚,这事也就算了。
他们两人在太常寺里上了一遍香,崩管是什么神,反正见门敞着就往里面进,甚至连神相都不看,烧了香,闭目默默念叨一番就好了。
就这么着,一大圈逛下来,也过了晌午。
早上庄思颜吃了东西,一路又是骑在马上,孙喜吃随便啃了两块饼,就跟着出来了。
从城中跑到城东,是一短很长的路,他还是一个小孩子,到这个时候已经饿到不行。
就算是咬牙忍着,脸上还是看得出来。
庄思颜已经逛的烦不胜烦,都打算回去了,本来也就是试试,试不出来还有下次。
可她的目光往外扫的时候,无意间就看到有僧人往他们这边看,那目光溜的很快,在孙喜身上停了一下就绕开了。
庄思颜把剩下的香炷全部拿过来,对孙喜说:“你再出去买点,我要重烧一遍,感觉上次的心不太诚。”
孙喜愣了一下,还是小声说:“司先生,您不是说过了晌午,祈愿就不是很灵……”
“嗳我说你小子,办事不利索,话倒是挺多的,我让你去买,你去就是了,还来教训起主子来了。”
孙喜我机灵啊,一听这话,立马道歉认错,拿了钱就往外面跑。
自有人跟着孙喜出去,看着他跑过太常寺的院落,然后往外面走。
却在要出大门口的时候,被人一把拉住。
孙喜怕庄思颜生气,也怕别人看到,挣扎了一下,那人就低声跟他一句什么,他就跟着他走了。
跟着孙喜的人看得出来那人有武,所以没有贴的太近,但远远的也看到他拿了一些吃的给孙喜,还给了他水喝。
完了以后,把一捆香烛给他,直接让他回来给庄思颜复命。
青然不太理解地问道:“那个人也不是孙有和啊,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庄思颜手里拿着一个水杯,里面的水都凉了,她也没喝一口。
她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挲,把杯沿都磨热了,意不在此,所以眼睛看着别的地方。
青然问了一句,见她半天没答话,也就没再出声。
庄思颜自己想了一会儿,起身说:“走,我们去找温青。”
他们早就从太常寺里出来,现在在附近的一家小茶馆里,孙喜被派送回去了。
出了茶馆,到温青那里还有很远,青然跟在庄思颜身后,两人好似也不着急,连马都没骑
,就慢慢地走。
到温宅的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
温青懒洋洋地靠在他的专属软榻上,斜了庄思颜一眼说:“听说你今儿又去了太常寺,还带了孙喜。”
庄思颜点头:“对啊,所以走了一天,饿坏了,温伯呢,让他给我整点吃的。”
温青白她一眼:“温伯是我的管家,不是你的使唤用人,你从外面过来,有多少地方不会吃,干吗非来我这儿?”
“你这儿饭好吃,赶紧的,我有正事哪你说,孙有和的,你要不要听?”
温青不吃这一套:“不要听,这事皇上是交给你来办的,钱也是你拿的,我就是一个副手,该帮你的我都帮了,到现在我的人冒着大冷天在太常寺里守着……”
“行行行,你不要听算了,我走了,我回去跟凌轩说去,顺便跟他说一声,他找的这个副手还真不怎么样,连饭都不给我吃一口。”
温青:“……”
他是真的觉得这姓庄的女人就是一无赖,可他又真的想不明白,凌轩为什么会迷到她这块地里出不来?
偏偏自己有短处被凌轩捏着,这会儿还真不能饿着她了,不然不用等到天亮,皇上就能把他招去训一顿。
得到美食的庄思颜,心情大好,一边吃,一边跟温青说太常寺的事。
“这里面绝对还有骆柯的人,而且都是跟他关系好的。
孙有和在骆府那么久了,跟骆柯身边其他的人关系也很好,以前孙喜就常去骆府里玩,肯定也认识这些人。
今儿要是孙有和在那儿,没准为了顾全大局,还不会理孙喜呢。
但是那些跟他关系不错的,就不能看着这小子吃苦了。
我估计啊今儿还跟他说了别的话,现在我让阿四盯着呢,一旦这小子有动静,咱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说完,她又抬头问温青:“你把骆柯扣在手里这么久了,到底问出什么来了吗?要不然就直接把他杀了得了,反正他以前也没干过什么好事,现在对外面的人来说也是死的。”
温青:“……”
这女人不但无赖,而且心狠手辣,说杀人就杀,眼睛都不带眨的,她到底是一个皇宫后妃,还是杀手?
这边还没等温青开口,庄思颜已经站了起来:“你要不能动手,我去,反正就算是把他杀了,凌轩也不会怪我的。”
温青差点从他的软榻上弹起来了,慌张的连鞋都没顾上穿,直接上去抓住庄思颜说:“你是不是疯了?”
庄思颜无辜地看他,然后又看看她抓住自己的手:“没有啊,我看你是疯了,连凌轩的媳妇儿都敢抓。”
温青的手跟抓了炭似的,立马烫了一下,松开以后又不放心,盯着她问:“你真的要去杀骆柯?”
庄思颜往后退了一步,轻抬手指,点着他说:“这么看我也不行啊,要是凌轩在,一定会生气的,你知道他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的吧?”
温青:“……”
他真是服了这女人,简直是凌轩派来要他命的。
“得,你说吧,到底想怎样?”
庄思颜:“杀骆柯。”
第204章 我相信司大人
没杀成。UU小说不是庄思颜临时手软,或者温青的劝告有效,而是外面突然传来消息,孙喜不见了。
阿四的能力多强?别说是盯着一个小孩子,就是一个江湖高手,像青然那样的,想要摆脱他也没有那么容易的。
结果现在孙喜却在他的手里不见了。
庄思颜听到这消息,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一边快步往外面走,一边问过来报信的人,阿四在哪儿?
阿四在一家酒楼里,庄思颜他们到的时候,还爬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桌面上一片杯盘狼藉,几个酒瓶子因为他的起身,滚的到处都是。
两个随行的人把阿四架起来,装进酒楼门口的马车里,往司宅里拉。
庄思颜过来跟酒楼里的伙计打听,只知道阿四是带着一个小孩子进来,两个人吃了饭,喝了酒 ,后来他喝醉了,那小孩子就走了。
孙喜的心眼是多,但要说他能把阿四骗到这里,好吃好喝,还能把他灌醉,这谁也不会信。
还好阿四现在只是醉了,或者也不是,只是晕了而已,醒来以后问问他,还能清楚。
但这个酒楼绝对有问题。
可是庄思颜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突然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好像无形中有一只手似的,牵着他们东奔西走,做了很多看上去都很重要的事,然后却没有没有一件是碰到了实质。
这种感觉在她出酒楼的时候尤其强烈,所以她没有安排太多人,只留了两个守在酒楼,其他的人都跟着她回去了。
大夫已经用针把阿四刺醒了。
他茫然地睁开眼,一时没弄清楚自己在哪儿,但很快就一骨碌坐了起来,问道:“孙喜呢?”
庄思颜告诉他说跑了。
阿四的眼睛就一睁老大,嘴巴也张开,半天没再吐出一个字。
庄思颜等他把那上惊讶的表情收起来,才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阿四捋了一遍自己的头绪,一字不漏地说了整个过程。
今儿孙喜从太常寺一回来,就说有人约他要见面,但是他心里害怕,所以问阿四能不能跟他一起去。
阿四本来就是要盯着他,跟着一块出去,当然可以啊,还可以看看是什么人要见他,所以两个人就出门了。
最后绕来绕去,就绕到了这家酒楼。
孙喜说,约他的人说的就是这里。
然后两个人进去,还要了一个包间,就坐在里面等。
阿四晃了一下自己的头说:“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庄思颜问他:“你吃过那桌子上的东西吗?或者喝过水什么的?”
阿四想了好了一阵才摇头:“没有,我们进去的时候,那桌子上什么也没有,光溜溜的,不过我出门之间喝了一杯茶。
当时跟着孙喜从太常寺里回来,有点口渴,就喝了一杯水。”
庄思颜的脸色都有点变了:“你们一进门你就喝了水,还是中间有间隔,我的意思是那水孙喜有碰过吗?”
有间隔,但是不长,如果孙喜要去碰那水,不是完全没有可能,所以阿四最后也说不清楚了。
这是一很完美的计划,可能从孙喜在太常寺里,庄思颜刻意那么对他,就有人把这场戏安排好了。
到底是虎毒不食子,孙喜在街上抢吃的时候,孙有和还不知道,或者那个时候不允许人间暴露。
现在却不同了,庄思颜把他儿子带到了面前,他终于看不下去了,就出了这么一招,成功把他救走。
庄思颜理清这个思路以后,去了一趟孙家,从表面上看剩下的人好像什么也不知道,还在苦哈哈地过跟从前一样的生活。
“不可以吊以轻心,一定要守好了。”庄思颜吩咐,然后又跟温青碰了个头,把这里所有的事都串了一遍。
“他们很快还会有动作。”庄思颜说。
温青就跟着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已经忍不了,这会儿应该什么都安排好了,就等着最后时刻到。”
她说的含糊,但温青还是听懂了。
之前骆柯装死,孙家贫穷,所有的事都在暗处,除了庄思颜他们没有发现,他们自己也在极力隐瞒,很明显的就是事情没有办妥,所以不能暴露。
现在竟然敢公然把孙喜救走,除了他们计划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再不用怕什么了,庄思颜想不出别的原因。
就在当天夜里,骆柯又自杀了一次。
这次是真的死了,而同时太常寺那边传来消息,寺里起了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温青的人本来就守在那里,看到火起,有人过来能报,有人已经去救了。
庄思颜那会儿还跟温青在一起,当然也是第一时间得到这个消息,但是当温青问她是不是一起去城东看看时,她摇头了。
“我不去了,我回宫一趟,你赶紧过去,说不定还能查到些什么。”
两人在温宅门口分开,庄思颜骑马往宫里赶。
大意的事又出了,她一直戴在身上的入宫腰牌竟然不见了。
没有腰牌,这大半夜的,除非是凌天成本人,不然谁也不别想进去。
她在外面急的跳脚,心里的阴影越扩越大,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骆柯的人一定还有不少在宫里,这个时候凌天成说不定很危险,可是她却进不去。
庄思颜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宫墙,还能想起来之前,她从里面出来时的情形。
那会儿全凭着房子垫脚,才能爬到宫墙之上,而爬上房子又是借了辰熙殿里的书架。
现在她四面不靠,没有什么东西借力,这么高的宫墙根本没有办法。
她在外面急火火地走了几圈,守门的侍卫连一丝一毫也不通融。
到了这会儿,庄思颜也顾不上别的了,她重新上马,折身而返。
大臣里面这会儿能帮她的只有贾佑善了,因为这个人庄思颜帮过他,还帮过他的儿子。
而且贾佑善看上去没有荣吉他们那么坏,只希望这次自己去,他们能给几分面子。
冬日京城的大街,早就冷清下来,急促的马蹄声在上面响过,传出去老远,听的人心里都是急急的。
她运气不错,敲开贾府门的时候,贾明渊正好因为一点事往前院里来,就听到了说话声。
庄思颜的声音他是记得的,毕竟在那样危难的时候,帮过他不少,还跟他相处的那么长时间,而且贾明渊对他很有好感。
所以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忙着往门口走来。
一看到人,喜形于色,两步过去抓住庄思颜的手说:“司兄,你真的回京城了?”
庄思颜点头,顺着他的势往里走,没有跟着他说什么离别之情,直接问:“贾大人在府上吗?”
贾明渊很是惊奇:“我爹?在啊,只是可能休息了,如果司兄想拜会,明天去也不晚。司兄远道而来,先在我们府上住下,在下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
“我有急事找贾大人,贾公子麻烦你去帮我叫他一下,就说司大人来了。”
贾明渊赈灾有功,也在朝廷里有职位,但到目前为止品级也不高,平时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而朝中那千变万化的局势,贾佑善回来也不会都讲给他听。
贾佑善知道司大人是谁,贾明渊也知道司先生是谁,但是两个人知道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沟通脱节的贾明渊带着一肚子疑问,敲了贾佑善的房门。
他一听司大人来了,比自己的儿子紧张多了,连外衣都没来的及穿,也顾不上冷了,直接从内堂出来,就向庄思颜躬手。
庄思颜现在急的火烧眉毛,顾不上礼节,开口就说:“贾大人,你知道我在皇上身边做事,我也不饶弯子。过来是借你的入宫令牌一用,今夜宫里有急事,我必须得马上进去。”
贾佑善慌是慌,但也是在朝老臣,应付过各种大事,心里的思路还是有的。
“司大人,您没有入宫令牌?”
庄思颜心里尴尬,脸上也没输场:“今晚事多,我被人暗算了,令牌丢了,现在很可能有人拿着我的令牌进宫。
贾大人,我不能让皇上陷入危险,必须马上进宫。”
贾佑善还在犹豫。
大盛朝的一品文官,有随时入宫面圣的殊荣,而他们出入的凭证就是令牌。
但是每个人的令牌上又带着自己的名字,且不说守门的人是否认出来不让他们进。
就算是进去了,万一皇上什么事也没有,反而追究起令牌,那他怎么办?
这种令牌是不能借人的,这是铁律,不然也没有其意义了。
贾明渊跟着进来,听着两个人的对话,头脑一直是懵的。
到了此时才明白过来,原来当初的司大人,根本就不是本地官员,而是皇上身边的人,那他这个功立的,不就是皇上特意给的机会吗?
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对官场道道还不清楚,但是那心里从小养起来高洁,还让他有几分义气的。
他往自己父亲面前一跪,直接点明身份:“爹,我相信司大人说的话,您把令牌给他吧。”
贾佑善把眼睛一瞪:“胡闹,这令牌上吊着是你爹的头,我也相信司大人,可是那皇宫森严,并不是谁都能进去的,万一皇上没事,你爹我就……。”
“贾大人,不管皇上有事没事,我都能保您安全。”庄思颜这会儿是真的急了。
她是不知道贾佑善把令牌搁哪儿了,不然能上手给他抢了。
第205章 自己死了未尝不是好归宿
贾明渊一着急,拉着他父亲就往里屋走,并且第一次没有咬文嚼字,把庄思颜的身份倒给了他。www.uuxs8.net“你说什么,当时赈灾时帮人的人就是司大人?”
当时贾明渊跟他提过这个人,他也怀疑是庄思颜,但是后来想想这位司大人,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就算是为了灾民,那皇上可以直接派他跟自家儿子一起,又为什么要给贾明渊一个捡功的机会。
因为太不可思议,所以他只是想想,没敢当真。
没想到最后的结果还真被自己猜对了。
现在算是恩人上门,还是皇上的人,贾佑善甚至想,当时一定也是皇上特意派他去暗助自己的儿子的,不然凭他的能力,应该也能这事解决了,但绝对不会这么完美。
皇上有意要扶持贾家,贾佑善没道理还挡着道。
他快速换了衣服,拿着令牌出来说:“司大人,我同你一起去。”
庄思颜一阵眉心疼。
贾佑善年纪大了,骑马肯定是不成,驾上马车也没有她单骑跑了的快,最重要的是,那令牌不是只能有一个人进去吗?这会儿他拿着令牌去,那庄思颜是不是一样进不去?
可是她也知道,这是贾佑善最后的让步了,他这种谨慎若是在平时,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庄思颜这会儿真是急的要冒烟。
“贾大人,这一个令牌,只能一个人进去,你拿着了,我跟不进去啊!”
贾佑善很有一套:“司大人身量不算大,换一身小司的衣服,跟在我身边就好了。”
贾明渊一听这话,马上拉住庄思颜的手说:“你跟我走。”
他把庄思颜带到旁边的一间屋子里,很快拿了一套下人服:“司大人,赶紧换吧。”
他把衣服放在桌子角,自己还动手帮庄思颜脱起了衣服,把庄思颜吓了一跳。
赶紧找个借口把他打发出去,这才三下五除二地把下人衣服穿上。
这样一耽误,半个时辰都过去了,到贾佑善坐着马车,急匆匆带着庄思颜到了宫门口,一个时辰都过去了。
还好两个进宫门没费什么周张,一个身体不太好的老臣,大半夜的赶来面圣,带个小司也没什么问题。
而且他们身上都没带武器,这一点会让人放心不少。
庄思颜真是太着急了,进去后,就跟贾佑善说:“贾大人随意,我先走了。”
她真的太急了,也不管贾佑善在后面叫她小心的话,脚尖点头,一溜就消失在宫墙尽头。
凌天成最近很忙,可是再忙也挡不住他想庄思颜。
傍晚从辰熙殿里出来,李福告诉他,婉妃还未回来,凌天成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他在百竹园外面转了一圈,也就是略解相思而已,却在要回来时,遇到了荣嫔。
荣嫔的表面功夫一向做的很好,明明是听说凌天成在这儿,她才出来的,这会儿见了他,却显出惊讶:“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凌天成用了老理由:“路过。”
荣嫔马上说:“臣妾今日亲手做了一些甜点,听说婉妃娘娘喜欢吃,所以送来一些来。”
凌天成面色淡然,目光都没在她身上停留:“好。”
他转身要走,荣嫔却已经挽上他的手:“皇上,陪着臣妾一起进去吧!”
凌天成脸上的咬肌绷了一下,不过很快松开了,他侧目去看荣嫔。
那目光利如寒剑,看到荣嫔差点就架不住了,才说:“不用去了,她不在宫里。”
“啊?”荣嫔惊呼一声,然后才装模做样地说:“那这甜点……”
庄思颜确实比较喜欢吃甜点,这个凌天成知道,他本来极其讨厌荣嫔,可此时却还是给了她一份好脸色。
“朕陪你吃。”
于是荣嫔成功把凌天成带回到自己的宫里。
这些甜点不是她做的,是御膳房做的,准确地说,是御膳房里一个特别的师傅做的。
这个人在甜点里放了一些东西,吃了不会怎样,就是会跟磕毒似的,会上瘾,并且这瘾会一点点把自己的体能消耗掉,身体变的越来越差,偏偏又查不出原因。
最后体力严重透支,导致精神跟着错乱,俗语称之为,疯了。
荣嫔已经吃了一段时间,也幸好她平时不爱甜点,所以那一点量对她有作用,却又因为甜腻的感觉,让她很抗拒,所以到现在还能完全好地站着。
凌天成到她宫里,连一口水不喝也是有可能的,至于吃什么东西,少之又少。
严格说来这甜点还是真是费了一此周折。
御膳房的师傅原本是为庄思颜备的,可惜这位大姐,一天到晚在外头窜,不定哪会儿回来一次,能不能吃上饭,还不一定。
有时候一着急就跟凌天成一起对付一顿,弄的御膳那边完全掌握不住她的习性。
而这种带毒的糕点,自然不能天天放着,随拿随取,所以到现在庄思颜也没能吃上一口。
荣嫔那里也是误打误撞,但既然撞了进来,一个没用的人,死就死了吧。
杀人的人从来不会考虑别人的无辜,只是顺手的事。
凌天成看到甜点,会想起庄思颜,顺手捏了一块。
他送到嘴边,一股幽幽的清香味就先飘了进来,让他忍不住多吸了一口。
这种香味甜而不腻,颜儿应该会很喜欢的。
他拿着仔细看了看,竟然没吃,还让荣嫔给他包了一点,要拿回去。
荣嫔又不是傻子,知道他这是为谁,可惜她不知道这糕点里有问题,不然连盘子给过去,应该也是同意的。
“皇上,您要是喜欢就在这里吃点,我给您再泡一壶茶,这个甜点配着花茶吃,最有味道。”
凌天成答非所问:“这东西你怎么做出来的?”
荣嫔愣了一下,差点忘了之前自己说过的话。
到底不是自己做的,东扯西拉了一通,连凌天成走她都不敢再强留,生怕这事露馅了。
凌天成拿着糕点往回走,李福跟在他身后,还有一众小太监们。
这会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宫灯早就点了起来,路面上的光,一层叠着一层,在宫墙之内铺开。
凌天成问李福:“婉妃出去几天了?”
“有个六七天了吧。”
他又问:“外面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吗?”
李福忙着把温青传回来的一些消息报过来,都是细枝末叶,重要的事也不会通过李福,都是直接到凌天成这里。
他也并非真的要知道什么,就是突然无聊,然后跟李福随便说几句话而已。
问过这些以后,就把话题转到了手里的甜点上。
“我看这东西还不错,闻着香,入口清甜,应该婉妃会喜欢,你回头去查一下,看到底是谁做的。”
李福答应了,又接一句:“皇上对婉妃娘娘可真是好,连甜点遇到好吃的都要给她留一份。”
凌天成没应这话,但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拉了拉。
如果她也这么想就好了,可惜两个人之间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事,隔着一些什么。
凌天成急于想把这些隔阂打破,却总是事与愿违。
此时手里掂着东西,如同掂着一颗沉甸甸的心,突然就不是滋味起来了。
他走到一半,就不想再往前走,把东西交给李福说:“你拿回轩殿,我去太后那里看看。”
安太后病了许久许久,好像自安妙儿死后,她的病就没有好过,断断续续,好一天病三天。
凌天成刚开始还去看过两眼,后面就不去了。
他跟安太后归初的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没有感情所在,即使是有感情,在这若大的江山里,凌天成也拎得清,哪些对他更重要。
除了庄思颜还没人能影响到他。
而安太后,既然背叛了他们的约定,那么等着她的就只有死路,她心里应该很清楚。
钱权之下向来都是这么残酷的法则,像一个连轴转的游戏,进来就不能出去,不死不休。
其实凌天成想,安太后要是有骨气,自己死了未尝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可人很奇怪,活的好好的时候,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不珍惜生命,一旦真的走到生命的尽头,面对死神的时候,又会无比害怕,想着活下去。
安太后的宫里现在只有一个太医打理,然而她倔强地不肯死,像等着什么事发生一样,每天瞪眼睛看着寝殿的门口。
当他看到凌天成来的时候,多日来空茫的眼里,终于生出了一丝诡异,连嘴角也翘了起来。
整个宁寿宫里都是浓重的药味,一进来能把人熏的倒仰出去,安太后已经找不到一年前的半分影子,整个人以摧枯拉朽之势,快速老了下去。
此时躺在床上的那个人,已经瘦到皮包骨头,眼窝也深陷下去,颧骨却高高耸起,像两座颤威威要倒的山峰。
嘴唇干的没有一点水份,她的嘴角只往后拉了一点点,那干掉的皮就崩出了口子,血顺着辰边流进下巴的沟壑里。
侍候她的老宫女,忙着拿巾帕给她擦拭,却被安太后一下子挡开了。
她就着自己的袖子,把血迹抹了一下,目光还定在凌天成的身上
“皇上,终于来看哀家了。”她提了很大的劲,但是声音却文弱游丝,再不到过去的一点威慑力。
凌天成一句话也没说,当然也没坐下,站在离她床一米远的地方,看着她那张老的不成样子的脸。
第206章 你生气了?
安太后应该还有话说,可是她看到凌天成来过于激动,以至于只说了那一句,就再也出不了声。室内很静,可以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一下一下,越喘越气,最后变成进气少出气多。
旁边站着的宫人,已经觉察出不对劲了,可是凌天成就在这里,他不出声,那宫人也不敢动。
时间对于此时的安太后来说就是生命,可惜她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倒气耗尽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安太后的脸色已经成了暗紫色,身体也突然僵住。
最后头往下垂,手也耷拉下去,再也没起来。
她死的时候眼睛还瞪着,瞪着凌天成,那眼里都是愤恨和怨怒。
然而这些对凌天成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凡是人都会如此,总觉得自己对别人的付出的更多,而收回的还不够。
安太后觉得自己帮凌天成上位,做上了皇上,他就应该事事顺着她,给她半壁江山。
然而凌天成的皇位,归根到底,有她一份力气,却也不是全然凭她而得。
所以凌天成给了她太后的位子,也打算给她一个还过得去的晚年,可惜她自己的没有珍惜。
在这件事上凌天成问心无愧,也不会怕她临死前的那一瞪。
可是安太后既然这么盼着他来,又在这个时候死去,就不会毫无准备。
就在凌天成入了宁寿宫以后,宫门就从他身后关上了,此时整个宫里,除了安太后的人,还有这前跟着安妙儿身边,没有死的人。
这些人手无寸铁,平时不过是一个个端茶倒水的宫女,太监而已,如果真的跟凌天成打起来,他们自然不是对手。
可是他们又跟别人不一样。
今夜留在这里的,全部都是当年着安太后进宫的,生生死死跟随了她这么多年。
此时用着他们的时候终于到了。
凌天成进去看安太后,一股细细的桐油就从她寝宫的门前流过,无声无息地渗进到各处。
除非凌天成一进去就发现不对劲,马上出来,否则,他就再也别想出来。
这是安太后的打算,所以她尽力想留凌天成在里面多等一会儿。
不算太成功,过于激动,让她提前死了。
不过外面的准备也已经做齐了,此时,老宫人一看主子咽气,再也顾不上凌天成在场,扑过去抱着她大哭起来。
她过去时,顺手把离床不远烛火推翻了,点燃了帐子。
凌天成站着没动,任那帐子烧起来,任外面的火往里扑。
再往外面去,是太监们大叫的声音,听着还有李福,正在哟喝着一边叫人救火,一边喊着皇上。
庄思颜入宫后,第一时间就去了轩殿,没有看到人,她半步不敢停,回了一趟百竹园,得知凌天成在宫门口停留过,后来被荣嫔请走了。
她又一口气跑到荣嫔的宫里,被她冷了一脸。
出来后庄思颜头发都快急白了,这家伙没事不能好好呆着看会儿奏折吗?到处乱跑啥?
自己在宫里的时候,他一天到晚都在忙,不忙的时候就往自己这边赖,感情自己一不在,他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这三宫六院的,要让庄思颜全部跑一趟,估计黄花菜都得热上好几回。
她又急又气又不敢停,把路过的每一个宫里门都看了一下,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好多宫门都已经关了,她一个个敲也是要时间的。
正急的横竖不时,竟然意外地看到李福带着两个小太监从远处走过来。
李福也看到了她,早早就在脸上堆出笑:“婉妃娘娘,刚皇上……”
“皇上在哪儿?”庄思颜没等他谄媚完,就先打断了。
李福看她一脸急火火的样子,也不敢耽搁,一指宁寿宫的方向:“皇上去看太后了。”
“要了亲命了,他没事跑那儿去干吗?还有你啊,不是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吗,怎么闲着没事一个人乱逛起来?”
庄思颜一边念叨,脚下也没停,已经往宁寿宫里去。
她比李福先到,却一样被挡在门外面,无论怎么敲,里面就是不开门,喊也没人应。
而且还没喊几声,就有一股怪味从里面传了出来,与此同时,还夹着一些烟味。
“不好,快叫人来把宫门砸了。”庄思颜急道。
李福已经开始团团转了,老泪也快流了出来,一听庄思颜这么说,赶紧叫着身边的太监去叫人。
他自己就用力拍着宫门,用力朝里喊。
庄思颜一般遇事不爱乍乎,特别是紧急又重要的事。
她一直认为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管是脑力不是体力,如果用在一个地方了,那另一个地方肯定分配不到。
如果遇到事,把精力全部用在乍乎和哭天抢地上,那就没有多余的脑力去想,怎么把事情处理了。
除非他这哭也是一种策略,或者真的脑力惊人。
此时李福在那儿嚎的半死不活,她却已经从最早赶来的侍卫手上抽了一把剑,开始顺到门缝里,去劈门栓。
这种事她之前也干过,不太好劈,但并不是完全劈不开。
只是希望凌天成的命够大,能在里面等着他们。
来回劈了好几次,大大削弱了门栓的力度之后,守宫的侍卫也到了一群。
庄思颜就让他们排好,两个人一组,用力往上撞。
几轮以后,门栓从里面发出“卡”的一声响,大门终于开了,可是一股浓烟混着烧糊的味道直扑出来,把冲在最前面的人一下子就摞翻了。
庄思颜把穿自己身上的小司脱下来一件,顺的按在提着水赶来的侍卫桶里,然后捞出来就又披回身上,脚一提就往里冲去。
这方法很快就被人偷师学了去,不过片刻,侍卫们全部都穿着滴水的衣服往里面冲。
他们冲到安太后的寝殿门口,里面已经烧成了大火球,喊了凌天成数次都没人应。
这种情况,就算是里面有人也烧成了灰。
院子里侍卫们早就提着水开始扑火,只是桐油本身就是易燃的,加上冬天的风干,今日的太阳也很大,把那仅有的一点潮汽都晒干,所以就算是一颗火星崩上去,都有可能烧成大火,何况这还是有人蓄意纵火呢?
可是现在凌天成下落不明,哪怕真是出了什么事,是人是尸也得见到。
庄思颜这么一想,脚抬起来就往里面冲
手臂却一下子被人从后面扣住,生生把她的脚又扯了加来。
她急坏了,挣扎着说:“谁拉我呢?松手,皇上还在里面呢,我得进去看看。”
然后一回头,看到凌天成就站在她后面,而扣住她手不放的也是这个个。
庄思颜有一时的怔忡,然后就是怒气冲天地朝他胸口一顿捶:“你是不是傻啊,你没事往这儿跑什么?那姓安的一家都是亡命之徒,你不知道啊?”
凌天成任她拳头雨点一样落在自己身上,既不阻止也不还手。
说真的,庄思颜练过武,功夫还不弱,这么盛怒之下,力气确实不小。
要是换一个人,没准这么捶一顿,就把对方捶的差不多了,但对于凌天成来说。
颜儿为他着急的,为他心疼,对他的关心远远超出身体上的一点承受力。
他没觉得疼,反而觉得胸口处好似开了一朵花,越开越盛,最后变成了庄思颜的脸。
侍卫来的很及时,除了安太后和她自己的宫人,别人没受什么损失。
连宫里的财货都没烧多少,只是一些木头之类的烧毁了,要修也不会费很大劲。
这个结果一传到庄思颜的耳朵里,她就一脸悲愤地问凌天成:“你早就知道她要这么对付你是吗?”
凌天成没答,把她拉坐到自己身边,把打包好的甜点拿出来说:“饿了吧,吃一点,我听荣嫔说这个糕点很好吃的。”
庄思颜的手都伸了出去,一听到荣嫔的名字,生生又缩了回来:“你还真有雅兴。”
凌天成:“……”
虽然是被怪了,但是他心里却是高兴的,把那盘糕点推开,人也往前倾了一点,额头几乎抵到庄思颜的额上问:“你生气了?”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就是觉得那荣嫔病了这么久,都没见好,没准她宫里的东西都染上病菌了,还是不吃的好。”
此话一出,凌天成马上把李福叫了进来:“去请个太医过来。”
庄思颜一阵错愕:“你干什么?我只是随便说说。”
凌天成却已经认真:“我也觉得此事甚多蹊跷,她一向跟你不合,今日却刻意给你送吃的,这里面不定会有什么呢?”
感情这皇上也对宫斗的事很熟啊,连这种套路都知道。
不过庄思颜是不太相信荣嫔会做出这种事的,她又不是傻,就算是真的在里面下了什么,也不会把东西转到凌天成的手里,那不是送人头吗?
管他呢,闲着也是闲着,要验就验吧。
蔡太医这个倒霉蛋,值个夜也被人揪起来数次。
一开始是安太后的宫里走水,虽然安太后的病不属他管,但是救火时,难免有些受伤的。
所以蔡太医不敢怠慢,听说这个消息,就赶紧起来了,把一应外伤药都备齐了。
还真处理了几个受伤的人,这会儿才安静下来,他也刚躺下去,门就又被拍响了。
反正这宫里,不是皇上,就是妃子,个个都是得罪不起的人。
蔡太医就算是心里恼火,还是起来开了门,一看竟然是大总管李福,心悠忽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大总管,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207章 此物有毒
李福也是忙活了一夜,这会儿就想着,赶紧把事情处理了回去睡觉,所以一边拉着蔡太医出门,一边把事情的经过跟他简单说了一下。www.uuxs8.net东西就在桌子上放着,关系着皇上和婉妃的性命,蔡太医不敢有丝毫放松。
先是拿着闻了闻,然后又捏开看里面的材料,最后还放在嘴里尝了尝,然后得出结论。
“此物有毒。”
凌天成和庄思颜面面相觑,这种结果是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的。
不是觉得荣嫔好心,而是没想到她胆子会这么肥,当时她可是极力劝着凌天成也吃的。
“什么毒,吃了会怎样?”庄思颜清醒的比较快。
如果这东西沾一点就会死,那蔡太医这会儿已经不会说话了,所以应该是一种慢性的药。
这么一看的话,至少可以排除荣嫔不是要害她的,毕竟依庄思颜的性格,她也不会一直吃荣嫔给的东西啊。
那她就是想害凌天成。
不让他睡意致命 ,又长期有效,那会是什么药呢?
如果是荣吉指示的,那他们的担子也太大了,莫非还想走庄老头的路,把凌天成弄死,他自己做皇帝去?
如果不是荣吉,那很可能是春药之类的也不一定。
庄思颜杂七杂八想这些的时候,蔡太医已经开口:“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常期服用,人的精力会越来越少,贪睡又睡不好,不思茶饭,最后精神恍惚。”
凌天成的脸黑了下来:“这荣嫔的胆也太大了。”
蔡太医不敢多话,默默收拾了自己的药箱准备退下去,在出门之前,凌天成又交待他:“此事不要向任何人透漏。”
蔡太医忙不跌地答应了,退出轩殿以后,才擦了擦额着上的汗,一抬头看到今晚月色正好,把他的影子都拉长了,成了一个又黑又长的怪物。
蔡太医差点又被自己的影子吓一跳,也不知道这么胆小是怎么当上太医的。
寝殿内,凌天成和庄思颜围着桌子上放的那盘东西研究。
“你确定这东西是荣嫔亲手做的吗?”庄思颜先开口问。
凌天成摇头:“不是,晚上我让李福去查了,是我御膳房里出来的,荣嫔最近身边一直不好,也没有做这些东西的爱好,她现在连琴都弹的少。”
看到庄思颜投过来的白眼,凌天成及时把话头转了:“也不能完全排除她的可能,如果她真的包藏祸心,自己做一盘与御膳房的混在一起,也很难说。”
“对呀,在这宫里活着还真不容易。”
她的感慨,凌天成自己听得出来,就把手往前伸了一些,握住了她放在桌子上,已经冻的微凉的手。
“朕回护住你的。”
他的掌心很暖,严严把庄思颜的手握进去时,温度就从他的手里传到自己的手里,然后又传往全身。
身上本来的寒意就散去不少。
她从外面回来,身上本来穿着贾家小伺的衣服,后来因救火不打湿了,回到这里以后,就把外面的全部脱掉,只着褒衣。
现在她的外面还套着一件凌天成的袍子,既是这样还是有些冷。
凌天成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后,干脆把她整
个人都抱进怀里,头也靠近她身边,轻声说:“去龙榻上坐着吧,朕怕你冻坏了。”
庄思颜稍微推开他一点,岔着话题说:“今晚事出的太巧了,太常寺也失火了,温青他们全部都去哪儿,我担心你才回来看看,现在你既然没事了,我还得出宫一趟。”
凌天成握住她的手没放:“明日再说,如果有紧急的事,温青会想办法传进来的,你不用担心。”
这样三绕两不绕的,庄思颜几乎把荣嫔的事都忘了,真的被凌天成抱到了龙榻上。
这会儿已经是四更天了,他们奔忙了一夜,终于消停下来,又是在暖和的寝宫里,所以庄思颜头一着床,连凌天成的一句话都没听完,人就迷糊过去了。
次日一早,她醒来的时候,凌天成照样已经去早朝了。
平儿拿了她要换的衣物,在轩殿外面等,陆过的嫔妃看到了,又是一阵心思汹涌,尤其是荣嫔。
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投毒的事,只知道昨夜先是凌天成找庄思颜,后来又换成庄思颜找皇上。
两个都去了一趟长春宫,生生把荣嫔搅的又是一夜没睡。
这一大早的又听说安太后薨了,正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想出来打听打听呢,就看到平儿拿着庄思颜的衣物往这边走。
一问之下才知,那个女人昨夜又留在轩殿了。
荣嫔的牙都要咬断了,一转脸就恨恨地说:“她身上到底带着什么妖气,把皇上迷成这样?她在了天天要见她,她不在了,还天天去百竹园守着。”
跟着她的宫人都不敢说话,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生怕惹自己的主人不高兴。
荣嫔体力有限,昨晚又一夜没睡,提了老大劲出来,得到的没一个好消息,这会气血攻心,一刻也在外面等不得,就愤愤地回了宫。
刚一回去,连一口热茶还喝上,胸口一闷,跟着一串咳,就吐了一口血出来。
把宫人们吓了个半死,又是端茶递水处理血迹,又是去太医院。
庄思颜对此一无所知,知道了她也不关心。
她一起床,有一个问题就进入了脑子里。
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害荣嫔,那人会是谁呢?难道他们不知道荣吉的地位?还是这个人比荣吉还要厉害?
自从庄昌远和骆柯倒了以后,能比上荣吉的也没几个人了,就算是官职在那儿搁着,到底没有那么得凌天成的厚爱,也不敢轻易造次。
这人来的莫名其妙,又目的不明,一天不搞清楚,一天就叫人不得安生。
庄思颜架着手,让平儿把衣服给她穿妥了,往自己宫里走的时候,她对平儿说:“你去一趟御膳房,看有没有新做出来的甜点,拿一些回来。”
平儿答应了,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于是有些为难地又跟着她往前走了几步。
庄思颜就停下来问她:“你怎么还哪着我,去啊,我回去就要吃了,这早上起来还挺饿的。”
“那主子您一个人……”
庄思颜朝她挥挥手:“这是皇宫,还是大白天的,我一个人怎么了?快去吧。”
太后薨逝的消息一早就在金殿之上传开了。
不是皇上的亲母,所以葬礼仪程全部交给礼部去做。
死的原因被封锁了,只说是病逝,反正安太后也病了那么久,突然不治而亡,也没人觉得奇怪。
只是这棺材里什么也没放,把一副空棺葬了。
既是这样,在知情人的眼里,凌天成也是有情有义的,要知道安太后是想把他一起烧死的。
这种弑君的罪名一旦公布出去,别说是还保持着太后的尊位了,就是想葬入皇陵也没有戏。
温青撇着嘴说:“你还真是对谁都好。”
凌天成笑了一下,说是笑,也只是嘴角动了一下,眼里都是冰:“人已经死了,给她加个罪名,外面的人就知道她做了什么,定然也会有所准备。
我们把一切都按下去,什么也不说,反而让他们着急,不知道事情怎样了。
反正昨晚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死的,别人也不会乱说话。”
温青又撇嘴:“那可难说,昨晚宫里那么大的火,整个后宫的人都知道了,难免会有人往外传。”
这次凌天成是真笑了,却没回他的话。
随后两人又说了太常寺的情况。
那边毫无收获,好好的一个寺差不多给烧光了,而骆柯现在也真的死了,逃走了孙有和没有消息。
“骆家人呢?那边有什么动静?”凌天成问。
温青摇头:“没动静,他们自从回到老家之后,就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如果不是知道内情,还以为他们跟络柯没有关系呢。”
骆柯是个很聪明的人,大概早就想到了这一天,所以把自己的家人摘的很干净。
可是他这个人野心大,手也狠,最后用那种方式死了, 一定也不甘心,所以必定还埋的有后手。
像孙有和,无论他现在在哪里,将来一定会再出来闹事的。
凌天成倒不怕他们闹,刚登帝位的时候,他是有些慌,急着想把很多事情弄清楚,然后把朝政保持一个清水的状态。
可现在他突然发现,慢慢地等鱼儿上钩,反而比自己主动出击更好,所以那些人抓不抓得住,他都没怎么放在心上。
跑了迟早还会再出来,如果一辈子不出来,那也不存在什么威胁了,又何必再去花精力找他们?
他能做的,就是把自己不断的变的强大,有一天那些人真的回来了,却发现自己根本近不了这个皇帝的身,那时才是好戏的开始。
骆柯和安太后的死,为这件事划上了一个短暂的休止符。
庄思颜因为要查是谁下毒的事,也没急着再出宫去。
她每天让宫人们去御膳房里拿各种点心,当然不是只要这个,还会夹点别的东西。
兰欣看她的眼神都变了,趁着没人,过来悄声说:“小姐,你最近不忙了吗?怎么天天呆在宫里吃这些东西?”
庄思颜抬头看她一眼:“你什么意思,感情我这天天在外面跑,也不用你们侍候,闲出毛病来了,还不想让我回来了?”
“不,不是,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就是觉得奇怪。”
庄思颜:“哪儿奇怪了?”
兰欣咽了一下口水才小声说:“这些东西,您以前吃是吃,可每次都是边吃边喊会长胖,现在怎么不喊了?”
第208章 小姐救我
这句话算是提醒了庄思颜。UU小说对哦,做戏要做全套,她既然装作是吃下去了,那必须得担心自己发胖啊!
于是从这天以后,从百竹园里就不断传出庄思颜的哀鸣声。
然而每次的点心,她一粒也没有入口,全部躲开所有人,包装完美,放了起来。
数天后,百竹园里传来庄思颜病倒的消息,请了蔡太医去看。
凌天成也来了,看着摆了一桌子的各色点心,他的眉头皱的死紧。
他很多事他都可以慢慢等,他早已经慢慢养成了猎人的秉性,出击和等待都是擒到猎物的一种方式。
但这些事情里面,要把庄思颜刨除在外。
有关庄思颜的事,半分也不能糊弄,半分也不能容忍,半分也不能等待,必须马上立刻就要把那个想害她的人揪出来,直接杀掉。
蔡太医已经开始检测,用的还是老方法。
庄思颜坐在离桌子有点的远的榻上,一边看着蔡太医去试那些糕点,一边想,下次见到叶元裴,让他穿越回来带一套检测食品的工具回来就好了。
这蔡太医也一把年纪了,这么尝的话,会不会吃完这些就把自己干倒?
要真那样,庄思颜可罪过大发了。
她想到这里,又觉得一阵好笑,人家是太医,做事也是有分寸的,而且这里面掺的都是微毒,应该不会那么严重。
凌天成从进来后,脸色就一直不好看,这会看到庄思颜坐在一边,神色成谜地扯起嘴角,忍不住问道她:“颜儿,你怎么了?”
庄思颜被他一叫,一下子回过神来,重新把目光投到蔡太医的手上,问了一句:“我看你都分成两堆了,哪边的是有问题的?”
蔡太医看了一眼多的那一堆。
庄思颜又问:“跟上次的一样吗?”
蔡太医点头。
“得了,这事有主了,不是有人要杀荣嫔,而是有人想要我的命,荣嫔只是被无意当枪使了,她是无辜的。”
她说的云淡风轻,好像这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
凌天成却觉得自己的手掌都有点发凉。
他叫了外面候着的李福:“把他送到辛者库,问问是谁指示,朝着死里打。”
庄思颜微愣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问:“你知道是谁?”
这段时间庄思颜哪儿也不去,天天闲在宫里,却唯独对御膳房上了心,虽然她做的很隐蔽了,但对于凌天成来说,她的一点异样,都不会放过的。
他很快就发现了庄思颜的目的,同样发现了那个专门给她做糕点的人。
今日的如果检测不出问题,那说明荣嫔的事,另有蹊跷。
可现在出了问题,那么那个做糕点的人就没跑了,出自他手的东西,被下了毒,还是要毒死庄思颜,凌天成怎么会放过他?
蔡太医忙的大半日,把庄思颜积攒的所有东西都检测了一遍,而辛者库里,那们姓攀的厨子,已经被打到只剩一口气了。
上面有命令,要把他后面指示的人问出来,那下手的人就很“客气”,堪堪地给
他留一口气,过会儿去折磨一下,以提醒他,他们还好心地记着他。
攀厨子在宫里的时间不长,这个很容易就查到了,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他是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
专管御膳房的太监总管,一听自己管的地方出事了,当场吓的腿软,跪在凌天成面前一直发抖。
凌天成生就一副冷硬面孔,年少时还不太明显,别人只会觉得这个少年有些清冷,现在却完全不同了,有时候时候甚至能让人们在他脸上看出一股狠劲。
此时他一句话不说,整张面孔都是紧绷的,微薄的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而那高挺的鼻梁就显的特别高,像一座山一样,压的低下人连呼吸都不敢。
陆未坐在他旁边,都悄悄地抽了口冷气,然后轻咳一声问道:“攀红西,这个人在御膳房里一年了,主要负责糕点类的制作,你不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吧?”
御膳房总管没敢抬头,声音窝在自己的胸口:“是太后把他介绍过来的,说是糕点做的好,奴才让他试了下,确实都还不错,所以就收下了。”
“你可真会找人啊,找了一个现在无法查证的。”庄思颜随意说了一句。
总管一听,五体投地的跪成一个乌龟型:“娘娘,奴才冤枉,奴才真的不知道他……,要是早知道奴才万万不敢要他,哪怕是直接被太后砍了头。”
“太后现在是不会砍你了,但是你得小心啊,要是说谎,没准到下面的时候,她也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直接把总管头上的汗下了出来。
出了这种事,皇上真的要了他的命,他也无话可说,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人又怎么能不想活呢,所以这会儿他一听到死,真的是没等凌天成杀,都已经快吓到心脏骤停了。
其实攀红西如果是安太后的人,想把庄思颜弄死,也很合理,但是这事出的太巧了,她总觉得有地方古怪。
所以当下倒没有要总管的命。
凌天成没有那么好说话,让总管把平时跟攀红西走的近的人全部都带过来,一个个挨着问。
问不出来,就直接上型。
当着他们面,拉到外面的院子里,把衣服扯开,往上面下鞭子。
北方的冬天,一阵风过来,利一点都像刀子,那种带着寒冰的鞭子,猛一下抽到身上,直接能把人的半条命抽掉。
几个人每人挨了一鞭子后,有一个已经受不住了,哭着往前爬,一边爬一边喊着让庄思颜救他的命。
庄思颜刚穿越来的时候,就知道御膳房里有庄昌远的人,可是这人从来不直接跟她们接触,而且还非常狡猾。
很多次庄思颜都想通过跟踪或者别的方法,找到那个人,可始终没一查到一点痕迹。
后来庄昌远又失势,这个人就再没跟她联系过,再者她出去的也多,偶尔庄思颜想起这事,还会想是不是他有跟兰欣联系,而自己不知道。
终归是大树已经倒了,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把这事一搁再搁。
此时这个人一喊叫,庄思颜看他的眼神就变了变。
她让拿鞭的人停下来,脚刚往前迈了一步,就被凌天成又拉了回来:“有什
么话在这儿说,别靠他太近。”
庄思颜微笑了一下:“没事,他都起不来了,还能怎样,而且我看他那样子,好像认识我似的,说不定是之前庄老头手下的人也不一定。”
她把凌天成的手拿下来,往那人走近两步,问他:“我为什么要救你?”
那人身上只有一条血道子,但是皮开肉绽后的血口,很快被外面的气温冰成了冰,冰的血渣在停留在他的背上,每往前挪动一点,就像无数扎一样在他身上重扎一遍。
然而他不顾疼痛,还在往前爬,那只往前伸着的手,几乎要摸到庄思颜的脚,然后声音微弱地说:“小姐……,救老爷。”
庄思颜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那人的嘴一动,伸出去的手突然就垂了下去,抬起的头像无法承重的冰球,一下子砸到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的声音很小,庄思颜不知道别人是否听到了,她转头去看凌天成。
凌天成早已经站了起来,这会儿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手臂一伸,已经把她揽了过来,带离那个已经死了的人。
庄思颜不是真的庄家小姐,所以她对那个人临死前说的话,没有太放在心上,转头就告诉了凌天成:“他让我救庄老头。”
凌天成转头看她,眼里有一时的迷惑,嘴动了一下,随即又闭上了。
攀红西那边没有新的进展。
这天因为各种毒打,御膳房里死了好几个人。
荣嫔也吓的要死,连宫门也没出,一直躺在床上,手不停的抖。
她平均过五分钟就要问一次自己的贴身宫人:“那些人死了吗?皇上是不是都把他们杀死?”
过一会儿又说:“这些畜生真该死。”
别的宫里也都闹的人心慌慌,把自己宫里从御膳房弄来的糕点尽数扔了,还请了太医来给自己诊治,看是不是真的中毒了。
一时间太医院忙的不可开交,御膳房里也成了重灾区,得些权势的人听说自己每天入口的东西,很可能有毒,无不想找御膳房总管算帐的。
多长几个心眼的,会想的更多,比如那个临死叫庄思颜救他的人。
他不是真的想被救,他只是想跟庄思颜说那句话。
当时庄思颜觉得很震惊,这句话如果对真的庄家女儿还说,她不知道有多少意义,但是她是个假的,而且在庄老头这件事上,她是站在反派的,那个人如果真是庄家的人,应该也是知道的。
那他临死做这么一出,就不是为了话里的目的,而是把火引到庄思颜身上。
就像现在,有些嫔妃就在琢磨,御膳房里有庄思颜的人,而且还有下毒,那是不是就是她想让大家死的?
有人已经忍不住了,去辰熙殿里找凌天成告状,说御膳房里的婉妃安插的人,又下这么大的毒手,必须得把她也抓起来审问。
她经常出入皇上的寝宫,会不会在那里留下要人命的东西都不一定。
凌天成被吵的头都大了一圈,最后还是发了火才把那些人全部震了下去。
然而,那个人真的说了那句话,这还是庄思颜告诉他的。
第209章 跟孤儿差不多
他当然不相信这事是庄思颜做的。www.uuxs8.net也没人要下毒把自己弄死的,凌天成只是在想,到底是什么人,一直这么执著地盯着他的颜儿不放,明明最开始他们的目标是自己。
这事花了很长的时间去调查,最终却又成了无头案。
攀红西说指示他的人是安太后,安太后现在已经死了,那么这条线就断了。
另一个小厨,把庄思颜拽了出来,可庄思颜本身也是受害者,且有凌天成撑腰,没人再敢提这事,最后也断了。
进入冬月以后,进入新一阶段的冷,天空重新飘起了雪花,好似要把这一年里乱七八糟的事全都盖过去。
庄思颜有一段时间没出去疯了,加上天气又冷,整个人都缩了起来,连门也不想出,每天都在自己宫里,围着炉子打发时间 。
有时候看到兰欣平儿她们做女红,也会嚷着让她们教一个,但过不了三分钟,准能把各种线揉成一团,解都解不开,只能做罢。
凌天成时常来看她,他们不知不觉又恢复到最好相处的一段岁月。
基本每日里他下朝以后,都会先去百竹园,看过陆未,有时候还会陪着她吃了午膳,这才回到辰熙殿去,处理别的事。
偶尔晚上也会过来一趟,但是庄思颜没有要侍寝的打算,到了要休息的时候,就会主动催着凌天成回去。
他不想让她为难,更担心她,所以无论怎样都会顺着她。
有时候也会嫔妃来串门,庄思颜基本都是懒得搭理,反正她也想跟谁搞好关系,不想针对谁,所以谁来都是一样的。
那些人在她这里得了冷脸,难免回去又是一顿怨气,得着机会还会向凌天成再告他一状,尽管从来没得到过回应。
冬日里的时间也像被冻住一样,非常漫长,要一天天扳着指头算。
算到庄思颜烦了,也不过才过去几日 ,而外面的大雪断断续续又下了厚厚的一层。
这天晚饭,一份鸡汤做的特别好喝,庄思颜就多吃了点,然后坐下去的时候 ,就感觉自己的肚子很不舒服,然后拿了披风要出去走走。
兰欣和平儿一看她这样,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跟着出来。
主仆三人淋着雪花,在院子里走了一圈,反而把庄思颜的筋骨活动开了。
她往宫门口看一眼说:“你们猜这会儿御花园里有人吗?”
平儿摇头说:“这么冷的天,没准各宫的门都关了,除了巡视的公公们,应该不会别人了吧?”
庄思颜来了兴致,看着她说:“咱们打个赌好不好,我猜那里肯定有人,要是我猜对了,你们俩个输我一两银子,要是你们猜对了,我输你们五两。”
平儿:“……”
她都没见过这么贪玩的主子。
然而庄思颜已经好几天没出门,连皇上都担心她闷出病来,这会儿好不容易想出去走走,别说是一两银子了,就是十两,她也得陪着。
也就答应了下来。
庄思颜还不罢休,转头问兰欣:“你要不要赌?”
兰欣结巴了一下。
庄思
颜马上说:“不赌的话,不能跟着我们,省得看到我们赚钱你眼红。”
说完话,拉起平儿就往外面走,硬是把兰欣剩下来了。
兰欣站在原处半天,身上都落了一层雪,庄思颜她们也早就走远了,才想起来往回走。
平儿还觉得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呢。
做为一个宫里的老人,她很清楚兰欣是庄思颜从母家带过来的贴身宫女,光这身份就比她们都近一层。
平时庄思颜也没有很明显的对谁好,对谁不好,好像就是想起谁,看到谁,就把活儿交给谁去做。
连宫里的粗使宫人她也不会去怪,有时候一着急把她们叫过来端茶也是有的。
平儿已经习惯了她的习性,只是觉得挺随和的,没什么主子的架子。
可今日这事弄的很有点刻意,其实如果再等一下子,兰欣未必就不赌,反正是哄主子开心,而且平时庄思颜也从来不在银钱上克扣什么,赏赐什么的都是随手给,一高兴抓一把碎银子给她们去玩都是有的。
然而,陆未却没给她机会,直接拉着平儿跑了。
她们走出去老远,平儿还觉得心里不自在,轻声说:“娘娘,兰欣姐姐不是不想玩,她只是没想好。”
庄思颜混不在意地问道:“这有什么可想的,你不是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吗?”
平儿被卡了一下,不过出于平时大家互相照顾,还是为兰欣辩解:“她可能最近手头银子紧。”
这下,庄思颜的脚都停下来了:“她最近有什么大的开销吗?”
平儿答不出来,但其实她也觉得最近兰欣有些不同寻常,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话比以前少多了。
还烦了跟庄思颜一样的病,如果没什么事,她能在宫里坐一天,手里虽然拿着绣活儿,但是速度慢的惊人,半天都不扎一针。
平儿问过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也不说。
今日庄思颜问她的时候,她可能就是还没反应过来,所以错过了跟着她们一起出来的机会。
庄思颜站着没动,好像不等到平儿的回答,就不往前走一样,又问了一句:“你们两个经常在一处,她最近是不是真的遇到什么难处了?我也不是什么好主子,平时关心你们少,但是要是遇到事,方便跟我说的还是说一声,我能办到的也都会去办的。”
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像主子,倒像是朋友。
平儿在宫里久了,见人皆带着面具,真心话这玩意儿,自己都不敢对自己说。
至于担责任的事,那更是能推就推,能拒就拒。
此时平儿听到这样一番话,鼻子一酸,眼泪都差点掉下来,直接跪到雪地里,就要给陆未磕头。
陆未一把就将她捞了起来:“你干什么?这么大雪,你往地上跪什么?一会儿把衣服打湿了,冷哭你。”
冷哭的平儿被她硬生生地拽了起来,还没忍住泪,用右手抹一把,没抹干净,然后又拿出左手抹一把。
庄思颜无奈,把自己手里的一块巾帕拿给她:“这是怎么了,说哭就哭,眼泪不要钱的吗,小心一会儿都冻在你脸上,成了冰珠子。”
被感动的稀里哗
啦的小宫女,这会儿又被她逗的破涕为笑,嘴里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娘娘……,走吧,再晚御花园真的没人了。”
庄思颜不甚在意地回道:“那更好,我输你五两。”
话虽如此,两人还是重新往花园的方向走去。
夜不算太深,只是冬日太过寒冷,所以没什么事,谁也不愿意出来,再说了,皇宫深处,斗争起来到处都是人,处处都是坑,可跟自己站在一处的,却连一个都没有。
住在里面的人,崩管是谁,时间久了都会生出孤独怨毒来,会觉得夜越发的凄凉,也就更不愿在这么身心俱冷的时刻往外走。
庄思颜里面穿浅青色的棉裙,裙摆很长,堪堪扫在雪上。
外面是一件白色有狐毛边的披风,被风一吹,披风就张开一些,离的远一点看,像一只放大的白狐,正在雪地里前行。
相较之下,走在她身边的平儿,一套利落的紧身宫女装,显的清秀不少,就是有点冷。
不过两人从宫门里出来,就一直在走路,身上反而没被寒风吃透,还有一点热乎呢。
庄思颜一边往前走,一边跟平儿闲聊,问她们平时都在宫里做什么,尤其是自己不在的时候,谁也不用侍候,这么一大帮子人每天守在院子里都做些什么。
平儿老实回答,也没有刻意装勤快,说她不在宫里的时候,还挺无聊的,希望庄思颜能经常在宫里住着。
她笑着说:“我可不想在宫里住着,跟你们一样,太无聊了,一天到晚看着的都是这几张半生不熟的脸,还永远养不熟。”
平儿从善入流似地说:“娘娘这么说也对,要是能出去,谁愿意在这儿待着呢。”
庄思颜马上扭头看着她问:“你也想出去吗?”
她这么重点一问,就把平儿问愣了,怔了两秒神才轻声回道:“奴婢不能出去的。”
平儿家里穷的连墙都没有,一家几口人从她小的时候就到处流浪,像这种大冬天的,在外面睡觉找个角落窝一夜的时候占多数。
她的运气算是好的,被她爹给买到一户人家为奴。
那家人不知道怎么想的,把她养到十来岁的时候,就认做了干女儿,然后一包装,就给送进了宫里,从此平儿的命运就跟家人的命运不同了。
起码在这里吃饱穿暖,还遇到一个对他们很好的主子。
她刚跟庄思颜的时候,她就对他们每个人的身世了解了一下,也知道平儿的干爹干妈家里是一户官宦之家。
把她送进宫以后,因为调任的关系就搬出了京城,这么多年来,也没人在乎她在宫里怎么样,跟孤儿差不多少。
庄思颜问:“你干爹家姓什么?”
平儿道:“姓苗,听说他的官运也不好,一直往下降,我在他家的时候 ,他还是一个三品员外朗,现在已经成五品了。”
“升官降职本来就是常事,你也不用难过,哦对了,你们现在还有联系吗?”
平儿摇头:“刚送进宫的时候,还有通信,每个人月里,我发了月钱,也会拿出去给他们一些,后来调任外地,就没消息了。”
第210章 他还真是不怕死
都是过去的琐事,慢慢悠悠聊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边上。www.uuxs8.net这里已经全部被大雪盖住,连宫灯都遮的朦胧迷茫,一点光也散不出来,只把灯柱旁边的一点地方照出一块。
平儿先露出了笑脸:“娘娘,你看这里没人吧。”
庄思颜也朝她笑了一下,指着地下被新雪盖了一层的凹陷说:“这里有脚印呢,说不定早有人进去了。”
她说着话,就顺着脚印也要往里面走,却被平儿一把拉住:“娘娘,是奴婢输了,回去就把银子给您。可是这大晚上的,咱不往里面去了吧,我看着,看着有点怕。”
庄思颜左右看了一圈,很淡然地说:“怕什么,这是在宫里,还有人不要命的挑事不成。”
话说的平淡,但她的声音却提高的两个音阶,若是里面真的有人,又离的不太远的话,应该是能听见的。
平儿是真的怕,毕竟跟着出来的就她一个,万一有个什么事,那自己说都说不清。
再说,宫里一向也不是太平之地,每人守在自己的宫门里面,祸还从天上过来,没准就砸了一头。
她神思忧虑的时候,庄思颜早就往里面走去了。
御花园跟别的地方不同,大雪的时候,宫人们一般不清理这里,专留一块给人欣赏雪后景物。
虽然进去的主道上,会扫一条窄窄的路出来,但是这会儿雪一直在飘,早就把那小路又盖住了。
庄思颜她们就沿着铺薄雪的小路往里面走,经过每盏宫灯的时候,她都会停下来仔细查看,好像真的是为了赢平儿那一两银子,不放过任何珠丝马迹。
平儿是越往里走越怕,多次跟庄思颜提出回去。
可是她说的话没用,一开始庄思颜还回她,安慰她,后来干脆就不应了,随她去说,自己只管往前走。
御花园深处,静的可怕,只有她们脚踩在雪上的“咯吱”声,每一声就好像踩到心上似的,听的平儿一抽抽的,恨不得抱住庄思颜的胳膊。
可是她家的主子,却一点也不害怕,走着走着,还嫌披风碍事,竟然解下来给她拿着说:“你要是实在害怕,就先回去,我在这儿看看就走,我银子你知道在那儿,去拿五两就是了。”
平儿:“……”
这是什么事,难道她跟着来,就是为了主子的银子不成?
这么一想,就重新把自己的恐惧压下去,跟着庄思颜往前。
这里确实有人来过,至于是谁庄思颜还不知道,不过能在这大雪天里,往这边钻,定然也是有些胆的。
她们进来之后,说话一直都没忌讳,如果里面人是友非敌,出来打声招呼也是可能。
当然也可能是自己走了,毕竟那脚印都被雪盖住了。
但是又转过几条小道后,庄思颜就发现留在雪地里的脚印一下子清晰起来,而且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亭子,那里有一块地方无雪,像是刚刚坐过。
带着平儿追了一路,到底也没看到是谁。
那人似乎是听到人来,就往外面走,出了御花园,绕进宫墙之内,有些地方是不会留脚印的,所以她们追丢了
到了这个时候平儿才觉的事有蹊跷。
她小心地问庄思颜:“娘娘,这人是坏人吗?”
庄思颜不顾形象和夜深地“哈哈”笑了起来:“不是,可能是跟我们一样无聊,吃了饭出来消食的。”
“哦”她应了一声,还是不放心又问道:“看那脚印,好像只有一个人,她连宫人都不带的吗?”
庄思颜挑了一下眉:“很奇怪吗?我有时候也不带你们出来,自个儿出去玩是很自在的。”
当然庄思颜没告诉她,那个脚印太大了,根本不像女人。
也就是说,不会是这宫里的娘娘或者宫女。
没见到人,庄思颜回宫后,自觉拿了五两银子给平儿,弄的她很不好意思,拼命推辞也没推掉。
打了热水,给庄思颜洗了手脸,连脚也一块洗了,又喝了一盅热茶,已经把身上的寒气去尽,她换了衣服躺回床上。
平儿这才出去收拾自己,换了兰欣过来守夜。
庄思颜躺在帐子里面,一动不动,好像已经睡着了。
实则如果有人把帐子掀开,就能看到她正瞪大了眼睛看着帐顶,聚精会神地想事情。
凌天成傍晚时去过一趟百竹院,跟庄思颜坐了一会儿,看她实在懒懒的,连自己也不想应付,就又回去了。
这会儿人在灯下坐,心却已经飞出去老远,穿过高高的宫墙,从一扇扇红门边走过,最后穿过其中一扇,进到了那个被大雪压弯身体的竹林边上。
凌天成还在那儿看到了他的颜儿,她穿着薄棉衣,不怕冷地在雪地里跑着,不时会团一个雪球扔过来。
“嗨,说正事呢,这是又走什么神?”温青对于哥哥这种时不时发愣的样子,很是不满。
“我跟你说,幸好我跑的够快,不然一定得被她逮着。”他接着又说一句,然后问凌天成:“她不用侍寝的吗,整天闲着没事在宫里到处逛是什么毛病?”
凌天成把目光收回来,眼睛一眯反问他:“你没事在这儿逛什么,有目的?”
温青:“……”
这应该不是亲哥,那个在雪地里把他追的仓皇而逃的女人,才跟这个人是亲一家。
凌天成又问:“她为什么要追你?”
温青一时脑抽:“谁知道,可能是觉得我帅……”
话没说完,就看到凌天成转到他身上的目光瞬间凌厉,里面莫名长出两把小剑,一边一把地扎到他的心窝上。
他生硬地把话题转了:“可能是觉得我帅不过你,所以在心里找优越感的吧?那什么,她没看到我,就是看到雪地里有脚印,所以才跟着过去的。”
凌天成不信他那一套:“不可能,她没事追着一个脚印看什么,再说了,你为什么要刻意给她留脚印?”
温青:“……”
他觉得自己有点解释不清了。
当然他确实有些小心思,不然也不会闲着没事绕到百竹园去,温青就是想看看那个在外面张牙舞爪的女人,回到宫里怎么把自己装成一个娴良淑德一婉妃。
没想到他这一露头就被庄思颜瞄到了。
温青确认她没认出自己,所以这会儿倒
没那么担心,不过凌天成的问题也是够烦人的。
他不想回答,站起来说:“没什么事,我先回了。”
凌天成没打算放他走:“有事,你坐下。”
“哦”重新落坐的温青,拿眼去瞧自己的这位哥哥。
撇开他发痴时,盯着烛火发愣的样子,此时正经八百地处理起正事来,看着还是很有那么回事的,至少比自己看上去要靠谱的多。
他快速把自己手里的两本折子看完,其中一个递给温青说:“这个你看看。”
是荣吉的,向凌天成申请拔款,说是户部要新修一个银库。
温青一脸坏笑,扬着手里的折子问:“国库的钱都多的装不下了呀,还要再修一个银库出来,荣大人想干什么?”
凌天成没被他的笑感染,一脸寒霜:“未必就要修什么,你们前段时间去找他,他这是故意找事。”
“我知道他是故意找事,可他是不是太大胆了点,哥哥?你是皇上,还不能找他问点事了?派个大臣,到他那里问两句话,回头就要给你吃一杠子,是不是太过了点?没一点为人臣子的本份。”
为人臣子的本份,还是得以君王言行为准则才行的。
荣吉这两年膨胀了,觉得凌天成手里的没人,尤其是庄昌远和骆同时倒了以后,朝中能数得上的大臣,扳着手指头都算得过来,还指不准是不是跟他站在同一边。
所以他捏准了凌天成不敢动他,所以受点委屈,就要想办法讨回来。
不过凌天成叫温青来,也不是为了骂荣吉一顿,而是指着这事,跟他说另外的话。
“贾佑善的事你查的怎么样?”
温青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把身子往前倾了一些问:“我有点想知道,你查他到底是为公,还是为私?”
凌天成毫不客气:“你想知道的太多,小命不长。”
温长:“……”
要这么暴力吗?
不过琢磨了一下,还是老实说:“至少现在没什么马脚露出来,看着也还算是一个清天大老爷,就是胆小的很,不太敢惹事。
上回婉妃从他那里借入宫令牌的事,你知道吧?回去哆嗦了两天,我听说还差点吓出病来。”
凌天成听了这话,脸色总算好了一点:“私借令牌本来就是大罪,朕 没罚他,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温青瞠目结舌:“可那是你家婉妃逼着人家要借的,我听说当时贾佑善死活不肯的,婉妃还把贾明渊都折腾出来了,你知道之前贾明渊去赈灾的时候,她出面帮过他,那小子也算是感恩图报吧。”
这一通话说出来,也不知道温青是故意还是无意,反正凌天成好不容易好一点的脸色,立刻就又结上冰。
“看来还是处理的轻了,就应该把这老东西关起来一段时间。有恩就要把令牌借人,他还真是不怕死。”
温青没来由地咽了咽口水,提醒自己的哥哥:“他现在可不能死啊,你这不是还打算用他吗?现在户部就是他和荣吉还能杠上一点,你要把他拉下来,那荣吉立马就能鸡犬升天,到时候咱们再想把他拉下来都难了。”
第211章 娘娘昨晚出去了
好坏凌天成拎得清楚。www.uuxs8.net贾佑善这个时候确实动不得,不但不能动,还得再把他往上提一提。
当下,凌天成就把这事定了下来,又问了温青一些太常寺的事,这才把他放回去。
宫里此时已经很安静了,大多数人都已经睡下。
凌天成自己坐了一会儿,手里拿着摊开的书,半天都没翻一页。
李福过来把败的了烛花拔弄一下,轻声说:“皇上,夜深了,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日还得早朝呢。”
凌天成转头问他:“婉妃睡下了吗?”
李福马上躬身说:“嘿哟皇上,这都什么时辰了,婉妃娘娘早就歇下了。”
凌天成“嗯”了一声,终于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语带疲惫地说:“那朕也歇着吧。”
庄思颜还真没睡。
她不知从什么时候养成一个毛病,每日里吃过晚饭,会犯一会儿困,如果当时刚好没事,她就会躺下睡一会儿。
然后到了夜里十点左右就会醒,然后精神好到不行,能一直熬到一两点。
但如果那个时候不睡,熬过了困劲,后面一样精神奕奕。
这天她在宫墙里面,看到一个人影飞奔而去,方向正好是御花园,本来以为下了雪,对方会留下脚印,所以也不着急。
然而出来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
庄思颜甚至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的错觉,不过后来还是在花园里看到了脚印,只是那个人不知道要干什么,后来还是跑掉了。
这宫里从来没有安静过,庄思颜也习惯了。
只是她在外面跑了一阵子,回来后困意就全没有了,这会儿看兰欣都睡着了。
庄思颜终于从床上折了起来。
她跟往常一样,拿了自己的衣服,跨过兰欣睡觉的地方,到了外间,才把衣服快速穿上,然后开门就往外面走。
值夜的小太监看到有人往宫门口走去,赶紧过去截住。
庄思颜只给他递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就心领神会把宫门打开了。
她一天到晚地往外面跑,有时候不想让人知道,那这宫里就必须得有只跟她一个人同心的人。
看门的小太监是必不可少的人,庄思颜要是连这点关系也打不通,那也别在宫里混下去了。
她出去以后,小太监重新把宫门闭好,连刚的瞌睡都散去了,两眼瞪的跟铜铃似的盯着门口,就盼着庄思颜能早点回来,让他少操一点心。
庄思颜跟他的想法完全相反,她没一点睡意,大半夜的在宫里闲逛也没什么好玩的,后来就去了辰熙殿。
辰熙殿她以前常来,凌天成为此还给她开了特令,什么时候来侍卫都不会拦她。
不过今晚,庄思颜没想着打扰侍卫。
她用了最早的老方法,先把侍卫引开,才闪身入内,顺手摘了一盏院子里的宫灯。
进门以后,就把那宫灯的罩子抽了,只拿着里面的往内书房走去。
如果说皇宫是一个表面华丽的鸟笼子,那凌天成的这个特别的书房,就是鸟笼子里装屎的地方。
听上去不太好听,但意义却是相同的。
因为那些外表的
华丽都展示给人了,只有这里藏着众多不为人知的晦暗。
有无数的冤案都被放在高高的书阁之上,也有无数的鲜血和人头,被陈年旧事一件件地再次封存住。
没人走进来,会觉得此时就是天下太平,无风无浪,然而一旦入了这个门,就会发出,这泛着臭味的地方,才是整个朝廷的核心。
一颗长了脓的心。
庄思颜想到这里,竟然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顺着书架,一点点往前移动,灯光和目光从一卷卷案宗上移过,脚也无声地往前走。
灯光把她的影子放大,来回晃动地投到两边的书架上,黑色的影子有时候会把书册遮住,不过随着灯光的转移,很快就会展现 出来。
世间的事,应该也是如此的,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人们也许最终都会知道真相,只是如果时间太长,就算是那真相已经来了,对于当事人来说,也会失去原来的意义。
如同凌天成的那个案子,当年有人拿赈灾银做文章,一定是想把他重新赶出皇宫,与皇位无缘。
可惜最后被冷处理掉了,谁也没挡住他走到帝位的脚。
其实这会儿把案子翻出来,就算是查个底掉,把涉案的人全部抓起来,对凌天成也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那时候的一个明声没有意义了,仅止是让他的心情好一点罢了,坏人得到惩罚而已。
或许凌天成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不是迫在眉睫的案子,他都把案宗挪到了这里。
庄思颜想,他还真是个人才,不翻旧帐,一切重新开始。
那他到底知不知道,所以现在的一切都是过去的影射,有些事情如果不连根拔起,就会有无数的事,接二连三的出。
就像庄昌远一样,这是一个大树。
到目前为止,看上去,好像重要的人物,死的死,坐牢的坐牢,但是他们并没有影响事情往前发展。
庄思颜他们还处在一个很被动的状态下,几乎是跟着对方的节奏在走。
对方告诉了,给他们露出一点马脚,给一点线索,他们就忙着去查。
对方不高兴了,就一刀把抛出来的线斩断,让他们根本无迹可寻。
就像孙喜,还财庄的马爷,刘风等,突然之间就从这世界上消失了,让他们无处找去。
京都城就那么大,凌天成的人,温青的人,一明一暗可以说已经是天罗地网了,竟然没能拿这些人怎么样,想想都是让人可怕的。
庄思颜的脚终于在一宗案卷前停了下来。
她把手拿到面前,向上面“哈”了一口热气,又活动了一下筋骨,觉得手指头灵便多了,才把案宗抽出来。
这还是凌天成当年那个案子,庄思颜已经翻过很多遍了,不过以前都是摆在最里面的书架上,今日竟然在外面一点找到了。
凌天成难道闲着没事,自己也会看,然后看完以后,还不按规矩,随便乱放?
她这么想着,已经把案宗打开。
那盏从外面摘过来宫灯就放在她的脚边。
案子里因为她查过多次,又发现了一些新的线索,有些疑问的地方也被重新勾了出来,所以里面夹了很多过去没有东西。
庄思颜把自己
记过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一遍,又从怀里把自己最近整理的线索拿出来,重新核对了一下。
当时跟这件案子有关的人,到目前为止已经被她加上去了很多人。
但是在庄思颜重新再翻的时候,她又看一次注意到闻敏的名字。
这个人也是奇怪,虽说是朝中重臣,做的都是大案要案的书记工作,但是他有一个比骆柯还厉害的功力,就是能把自己化成无形。
庄思颜忙着在外面跑的时候,很少能想起他,也没有想起要去查查他。
直到这会儿又看到他的名字,好像才一下子记起,之前他跟骆柯的关系还挺好的。
而骆柯案发的时候,他把自己摘的非常干净,连一点都没受到连累,不仅如此,还没有人想起他来。
庄思颜拿手指摸索着他的名字,眼睛在那些字上看过。
最后下了个决定,天亮以后她就得再出宫去,她得微服私访一下,看看这位闻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细节上也推敲出很多平时自己没想到的东西,以再忘记,庄思颜一手拿着案宗,一手端着灯去了凌天成的书案前。
那里有纸笔,她就坐下来,认真把自己想到的东西全部都记录下来。
没想到的是,这一写,竟然写了很长时间,后来困意还犯了,竟然就趴在桌边睡着了。
这天也是凑巧,凌天成去上早朝时,把荣吉的提议说了出来。
满朝文武都莫名其妙,凌天成却不动声色,甚至让人觉得他好像很乐意看到这事发生一样。
他问荣吉:“荣大人的提案不错,看来我们国库充盈,真的放不下了,那你对建新的银库有什么构想,也一并说了吧。”
荣吉早有准备,听到凌天成这么说,忙把自己写好的建议书也交了上去。
凌天成略略扫了一眼,说自己仔细看过以后再给答复,然后就散朝了。
他一出金殿,脸上就冷的跟刚下过雪的天气一样,哈气成霜。
李福为了自己小命着想,想把他往百竹园里引,反正不管遇到大小事,皇上一见婉妃,心情总是会好一点的。
这已经成了李福的王牌,他用着也越来越上手。
“皇上,婉妃娘娘昨晚歇的早,没准这会儿已经起来,要不您去她那里用早膳?”
凌天成“嗯”了一声,抬脚就往百竹园里走。
刚到宫门口,就看到里面的宫人个个顶着慌慌不安的脸,一看他来了,干脆下的跪到雪地里去哆嗦了。
不用问,凌天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主子不在?”
兰欣作为昨晚值夜的人,主子走了她连一点也没发现,而且这种事还屡次发生,这回还被皇上逮个正着,简直想死的人心都有了。
跪着在雪地里往前挪两步:“回皇上的话,娘娘她……她昨晚就出去了。”
“昨晚?什么时辰?”
兰欣:“……”
她要是知道什么时辰不是能把人拦回来了吗?
凌天成大概也被这突然来的事给整懵了,又问一句:“知道她去了哪儿吗?”
看到宫人们不约而同地全把头埋在雪里,他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