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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超级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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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二章 银盒密旨

    范宁返回了军营,刚到中军大帐前,杨文广便出来禀报,“启禀枢密使,烈山部酋长又派儿子来了。”

    “人现在在哪里?”

    “就在侧帐,刘司马正在和他交谈。”

    范宁并没有急着去侧帐,而是回大帐坐下,有随从上了茶。

    他喝了口茶问道:“他是直接来军营,还是走别的渠道?”

    杨文广连忙道:“上次我们约好,在河阴县联络,卑职派了专人在那里,他去的就是河阴县,然后穿上宋军盔甲跟随骑兵返回金城县。”

    “一共来了多少人?”

    “加上都山本人,一共来了三人,两名随从。”

    这时,刘奎走了进来笑道:“烈山部的酋长很大气,居然把金狼头令交给儿子带来了。”

    说完,他将一支用黄金铸成的金狼头手令递给了范宁。

    范宁拾起手令放在手中端详,重约一斤,做工精致,金光闪闪,布满了岁月的痕迹。

    “这是真的金狼头令?”范宁笑问道。

    刘奎道:“应该是真的,卑职见过克烈部的金狼头令,和这个很像。”

    “他怎么说?”范宁把金狼头令放回桌上。

    “启禀枢密使,他说计划有变,乃蛮部和达旦部都不同意单独和宋军一战,而且西京辽军主将也不会批准他们单独出战。”

    “那他们是什么意思?”范宁不露声色问道。

    “他们的意思是说,等辽军和宋军在原野上决战时,他们将不战而溃,这样也不会引起辽军的怀疑。”

    “哼!”

    范宁冷冷哼了一声,“他们这是多么希望我们和辽军进行原野决战?”

    旁边杨文广道:“请枢密使容卑职进一言!”

    “老将军请说!”

    杨文广沉声道:“卑职认为,我们和辽军在原野决战,恐怕难以避免,事实上,战争方式的选择权掌握在辽军手上。”

    “老将军认为辽军会摆开阵势和我们决战,而不是死守大同城?”

    杨文广笑着摇摇头,“枢密使不知道娄烦关一战给耶律万山多么深刻的记忆,他极为害怕我们的铁火雷,绝不会再死守城池,一旦我们大军杀到大同城下,他一定会率军迎战。”

    范宁点点头,指了指金狼头令又问刘奎,“他是用金狼头来取信我们?”

    “回禀相公,他是用金狼头来证明自己的身份,事实上,他愿意留在这里为人质,请我们相信他。”

    “金狼头令我无法辨别真假,我更不知道烈山部大酋长都卜罗的儿子长什么样,这让我怎么相信他们。”

    这时,刚刚进帐,在一旁聆听的种谔躬身道:“枢密使,卑职有话想说!”

    “种老将军请说!”

    “枢密使似乎认为对方使诈,我们就会吃亏,事实上,对方就算使诈也并不可怕,我们一定会两手准备。”

    范宁立刻反驳道:“可对方是准备在决战时使诈,战场上瞬息万变,我们很难把握住战机。”

    种谔微微笑道:“这里面有个原则,主要看对方处于哪个位子作战,如果是前锋,那压根就不要考虑是否有内应,就算真是内应也没有意义,对方无法撤退,我们必须集中兵力毫不留情地打击。

    可如果是在两翼或者后军,那么对方就有机会撤退,我们同样毫不留情打击,对方若真是内应,他们自己会顺势撤退,如果不是内应,对我们也没有任何影响。”

    范宁有点明白了,“种老将军的意思是说,不管他们是不是内应,我们都按照既定战术作战,不受它们的影响。”

    种谔缓缓点头,“卑职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他们是不是使诈,根本不重要,我们相信宋军必胜,有无内应的区别只有伤亡程度不同而已。”

    “杨老将军呢?”范宁又问杨文广。

    杨文广果断道:“卑职支持种老将军的意见!”

    范宁点点头,对刘奎道:“你就去告诉都山,我相信他们的诚意,也接受他们的方案,希望双方的第一次合作,能够有最大的收获!”

    刘奎踌躇一下又问道:“那要不要像上次说的,把此事泄露给辽军?”

    范宁沉思片刻,缓缓摇头道:“这件事很难把握好,搞不好会坏事,改变计划吧!”

    ………

    两天后,一支由万余人和五千辆大车组成的运输队伍抵达了金城县,范宁调了两万军队参与卸货。

    这支军队运来除了粮草以外的各种军事物资,包括兵器、盔甲、火油、铁火雷、战鼓、军旗以及各种攻城武器。

    范宁来到运输队伍前,几名军器监官员上前见了礼,范宁一眼便看见弩院主事杜俅,他走上前笑问道:“杜主事,我最期待的精钢弩炮有没有送来?”

    “当然有,这次卑职就是负责押送三百部精钢弩炮和一万五千盒铁弩匣到来。”

    范宁大喜,急问道:“弩炮和弩匣在哪里?”

    “刚刚运进城了,放在第七和第八两座仓库内。”

    “那回头再去看。”

    范宁看见了宣旨宦官袁盛,他也顾不得去看弩炮,连忙迎上去问道:“袁公公怎么来了?”

    袁盛笑眯眯道:“我当然是给范相公送旨意来了。”

    他脸上笑容一收,肃然道:“范相公接旨!”

    范宁连忙跪下,“臣范宁在!”

    袁盛取过一只封好的银盒子,递给范宁,“这是官家的密旨,需要范相公自己开启。”

    范宁举起银盒子端详片刻,阳光下,银盒子闪烁着亮白色的银光,整个银盒子浑然一体,严丝合缝,他心中着实好奇,这里面会是什么?

    回到大营,范宁取了一支锋利的匕首,小心翼翼将银盒子切开,里面竟然是一幅白绫诏书,范宁看了诏书,背后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诏书准确说是一份密旨,如果他能灭了辽国,那么作为奖励,将特许他在北岛效仿周制建国。

    并再赐给他移民十万户。

    周制就是分封制,出现了春秋百国,除了名义上尊周王室为天子,其他完全就是自立为王。

    天子竟然给了他这种承诺,说明他范宁已经是升无可升,他已位极人臣,封楚王,再封下去,除了天子让贤,就再没有什么可封的了。

    这就叫功高震主,好在大宋在海外有了无数领土,使位高权重者有了一处泄洪口,可以去遥远的海外为王,这就避开了对天子的威胁,这其实和杯酒释兵权有异曲同工之妙。

    问题是,为什么赵顼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一份诏书?这究竟是承诺,还是试探?

    范宁负手在大帐内来回踱步,他怀疑有人在赵顼耳边进谗言了,至于这个人是谁,他相信自己迟早会知道。

第七百二十三章 决战时刻

    随着大批军资运抵应州,和辽军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

    五千辆大车到来,使宋军有了充足的临时运输工具,大军开始向大同府进发。

    出动的十六万宋军包括八万骑兵和八万步兵,可就算是步兵,也有战马代步,在队伍中间是一万辆大车,满载着粮草北行。

    北上大同府当然不会立刻就发动战争,宋军需要寻找一座大本营,囤积物资粮草。

    如果有现成的城池当然好,如果没有城池,那就只能自己构造一座大营了。

    宋军当然不会现在才临时做决定,他们的斥候早就摸清了情况,大同城南面只有一座怀仁县,不过这座县城距离大同城太远,距离超过两百里,不符合宋军的要求。

    宋军要的城池是距离大同城约三五十里左右,明显没有现成的城池,那他们只能在空地上筑造板墙式大营。

    地址已经选定,距离大同城约四十里左右,紧靠一条小河,地势稍高,但水源充足。

    两天后,大军抵达了目的地,十万大军开始扎下帐篷,数万士兵夯土伐木,开始构筑营墙。

    作战大营不可能像应州大营那样奢侈,占地上万亩。

    作战大营首先要控制面积,占地最好不要超过三千亩,这样便于巡防,否则大营过于庞大,总会出现防御漏洞。

    其次营帐也不能太多,应州是二十名士兵住一顶大帐,但战场这里只能五十人住一顶大帐。

    一万辆大车卸下粮草物资后,又在两万骑兵的护卫下南下继续运输物资,这时,宋军的大营已经迅速搭建起来。

    一座占地数千亩的大营出现在一望无垠的旷野里,远处数十里外便是大同城。

    辽军探子早就发现了宋军的动静,立刻报告了辽军主帅耶律万山。

    耶律万山率领众将赶来城头上向远处眺望。

    大家心里都很沉重,宋军的到来,意味着延续了近一年的对峙结束了,宋军要开始攻打大同城。

    耶律万山心中着实很矛盾,他收到天子耶律洪基的命令,令他死守大同城,但他心如明镜,宋军有威力强大的铁火雷,他根本守不住大同城,结局一定就和幽州城相同。

    他该怎么办?是出战还是不出?耶律万山心中纠结万分。

    “大家都说说,我们是守城还是出战?”耶律万山忍不住问众人道。

    众人惊讶地看着他,大将萧澜玉躬身道:“大帅,幽州城比大同城更加坚固高大,一样被宋军轻易攻破了,我们肯定守不住大同城,只能和宋军决一死战。”

    都卜罗也道:“我们部落的军队从来不会打巷战,只会骑马作战,如果要守城,那让我们来助战还有什么意义?”

    宁布和阿伊克也纷纷表示赞同,他们不接受守城,要么出城和宋军一战,要么就让他们回去,打巷战,他们只能是死路一条。

    众将七嘴八舌,但意思都差不多,不愿困死城内,宁愿和宋军一战,耶律万山的副将耶律罕建议道:“其实可以先决战,如果不行再撤退回来守城,我想天子的意思是让我们坚守大同府,并非是指点我们怎么打仗,我们可能误解了他的意思。”

    在众人的劝说下,耶律万山也下定了决心,“当然要发挥我们自己所长,守城并不是我们的优势,那就依各位之言,和宋军决战!”

    众人心中暗暗鄙视,什么叫‘依各位之言’,若败了,好推卸责任吗?

    耶律万山当即写了一份战书,让手下送去宋军大营。

    宋军大营已经构筑完成,数十座哨塔分布在大营四周,围绕大营一圈还挖了深深的壕沟,第二批火油兵甲等物资也送到大营。

    此时,范宁正带着数十名将领参观精钢弩炮,众人对强大的弩炮赞叹不已,尤其一次能发射三十六支铁箭,射程达两百步,穿透力异常强大,更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过范宁倒发现精钢弩炮前面的挡板倒很有意思,平时是平躺在地上,随时可以支架起来,前面布满了两尺长的木刺。

    杜俅见范宁对挡板很有兴趣,便解释道:“这是挡马板,在危急时刻可以拖住骑兵冲击,保护精钢弩炮撤退。”

    “竖起来我看看!”

    杜俅连忙招呼一声,数十名工匠上前,两人抬起木板,下面用支架顶住,木板上的尖刺自然就竖起来,木板高达七尺,非常实用也非常便利。

    众将都是识货之人,纷纷鼓掌叫好,骑兵强大就在于冲击的第一波,如果第一波被强行挡住,对骑兵的冲击将影响极大。

    范宁又问道:“那地上怎么固定住?”

    杜俅取过四根一尺长的铁钉笑道:“相公请看,这四根长铁钉就是用来将它们固定在地上,非常牢固。”

    范宁点点头,这个创意很好,只可惜受资源限制,不能采用铁板,否则更是骑兵的噩耗了,从这一点来说,不能不是一种遗憾了。

    这时,一名士兵跑进来,单膝跪下道:“启禀枢密使,辽军派人来下战书。”

    “人在哪里?”

    “在中军帐外等候!”

    范宁离开仓库区营地,返回了中军大帐。

    在大帐门口,范宁遇到了杨文广和种谔,辽军使者被带下去了。

    杨文广上前将战书递给范宁道:“辽军要求和我们在原野里决战,时间地点由我们定。”

    范宁看了看战书,问道:“其中会不会有诈?”

    种谔在一旁笑道:“如果是口头约定,或许会有诈,但这种书面战书,一般不会有诈,契丹在这方面还是比较讲规矩,不像西夏人。”

    范宁沉吟一下道:“三天后决战如何?”

    “可以,应该准备充分了。”

    “种老将军呢?”范宁又问种谔。

    “卑职也同意三天后上午决战。”

    “那地点就选在龙野原,正好在双方大营中间,”

    范宁随机回大帐,批了战书,命人送给辽军使者。

    他随即请杨文广和种谔商量决战之策,范宁对大军团决战经验不多,但种谔和杨文广却经验丰富,他们能策划出一个极为稳妥的方案。

    .........

    三天后清晨,范宁留一万军队守军营,他亲自率领十五万大军出了军营,向二十里外的龙野原开去,

    龙野原地势平坦,大半都是黄土地,只稀稀疏疏生长一些野草。

    宋军斥候早就探查过这里,把这里视为双方决战的最理想之地。

    宋军抵达了龙野原,范宁远远看见了一条黑线,他手一摆,下令道:“就地摆下战场!”

    宋军分为前中后及两翼五军,其中前军四万人,除了一万弩手外,其余三万全部是长枪步兵。

    三百六十架精钢弩炮也属于弩军。

    两翼各有两万五千骑兵,他们任务是从两侧保护中军和前军。

    然后是五万中军,五万中军由骑兵三万和步兵两万组成,他们的任务是稳住大阵,同时支援各军。

    后军是一万人,后军的作用是防止敌军出奇兵从后面袭击,保护大阵的后背。

    范宁亲自坐镇中军,杨文广负责前军,种谔负责两翼,后军由都统制张燕统领。

    宋军迅速摆下了阵型,数百名士兵将挡马板铁钉敲入土中,挡板暂时平躺着,三百六十架精钢弩炮部署在弩军中间。

    范宁冷冷地望着远方辽军,辽军正缓缓向宋军走来,辽军一半以上都是骑兵,正常情况下应该是他们主动攻击,才能发挥出骑兵的优势,从情报司收集的各种情报来分析,三万熟女真就是耶律洪基强征而来的‘垫脚石’,他们要为契丹军和两翼骑兵进攻创造条件。

    范宁望着辽军得两翼,暗暗思忖道:‘就不知草原部落愿为内应是真还是假?’

    大战即将爆发,战场上杀机凛冽,一阵狂风吹过,漫天飞沙走石。

第七百二十四章 决战爆发

    辽军在大同府一共有八万五千人,其中五千契丹人留守大同城。

    其余八万大军则参加和宋军的决战。

    八万辽军也一步步走近,在距离宋军约五里外停住了脚步,他们也布下阵型,三万熟女真军队为前军,负责连续冲击宋军主阵。

    乃蛮部和烈山部为左右翼,达旦部为后军,一万奚军和一万渤海军为中军,耶律万山亲自指挥大军作战。

    三万前军中有两万骑兵和一万步兵,他们是整个战争的关键。

    耶律万山心中很矛盾,熟女真部的战斗力远不如生女真,让他们打前军是否明智?

    但他必须要贯彻天子耶律洪基的意图,利用战争来削弱熟女真的实力,也就是说,这三万军队必须全部消耗在大同战场上。

    这对耶律万山是一个政治任务,但执行了政治任务,会对军事上有削弱,其实按照他最初的意图,是让三个草原部落为前锋。

    一方面是三个草原部落坚决不肯,另一方面就是天子耶律洪基的政治压力,使耶律万山最终制定了这个不是很满意的阵型。

    三万熟女真士兵已经准备就绪,第一波和第二波都是骑兵攻击,在骑兵冲开对方防线后,第三波步兵将杀进敌军阵中。

    但他们面对的是十五万宋军,巨大的压力简直让他们绝望。

    熟女真就是进入农耕文明的女真人,和完颜家族的生女真差异很大,他们定居在鸭绿江北岸,有的生活在城中,做小本生意和其他营生,有的生活在农村,那就主要以种田为生。

    女真人一直和高丽人的关系比较密切,当辽国和高丽人关系恶化后,女真人自然会被辽国朝廷怀疑。

    尤其现在辽国朝廷财源枯竭,为了夺取更多的财富,耶律洪基开始打上很多种族的主意,汉民不用说了,是第一个被剥夺财富的,然后是生女真和克烈部,在契丹内部清洗一轮后,耶律洪基的目光便盯住了比较富裕,但又和朝廷关系不睦的熟女真人。

    把女真青壮男子送上战场,剩下的老人和妇孺就任由他们处置了。

    ‘咚!咚!咚!’

    准备出战的鼓声已经敲响,准备第一波冲击的女真辽军勒紧了战马,辽国已经出现严重的生铁危机,五十万汉民被宋军救走,而其他民族在采矿和冶炼上都跟不上,使辽国的生铁产量锐减七成,品质也不合格。

    女真人都是清一色的皮甲,手提旧长矛,还配一面木盾。

    战马打着响鼻,不断地击打着地面,这时,耶律万山战刀一挥,战鼓声骤然紧促。

    女真人大喊一声,“杀啊”

    一万骑兵率先杀出,万马奔腾,激起漫天的尘土,向宋军大阵杀去........

    宋军弩阵中,都统制杨英喝令道:“挡马板升起,弩炮准备,弓弩手准备!”

    黄旗挥舞,一张张挡马板迅速支起,形成了长达两里的阻挡板,紧接着三百六十架弩炮装上了铁匣弩箭,每架弩炮各有两名强壮的士兵奋力上弦。

    九千名弩士兵列队成三排,一起举弩瞄准了奔腾而来的辽军骑兵。

    远处第二支万人骑兵队也跟着奔跑起来,两万匹战马奔腾,形成了战马的海洋,大地在颤抖,黄红色的尘土遮天蔽日,一匹匹战马仿佛从混沌世界里冲出的野马,长长的鬃毛飞扬。

    骑兵距离宋军越来越近,五百步、三百步、两百步......

    最前面的骑兵率先进入弩炮的杀伤距离。

    红旗挥下,三百六十架弩炮同时发射,无数的小黑点腾空而起,形成了一片蝗虫般的黑云,铺天盖地向敌军大阵里射去。

    俨如暴风骤雨般的铁箭雨射进了敌军群中,铁弩箭异常强劲,嗖嗖地呈直线射进骑兵群中,射穿了盾牌和皮甲,射穿了士兵的身体,无数骑兵翻滚落地,战马也同样被射中,直接扑倒在地,将背上的骑兵甩出去,一轮箭便损失了两千多名骑兵。

    紧接着第一轮三千弩军也放箭了,三千支弩箭腾空而起,向铺天盖地的敌军射去,第一排射完,开始迅速拉弦放箭,紧接着第二排发射,片刻,第三排发射。

    这时,精钢弩炮开始第二次射击。

    辽军骑兵只奔出短短百步,便遭遇到近三万支箭的猛烈打击,包括两万支铁弩箭和九千支弩箭。

    辽军骑兵伤亡超过六千人,令他们胆寒了。

    但再胆寒也无法退回去,后面一万骑兵已经跟着杀上来了,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向敌军阵营猛冲。

    这时,最前面的数千骑兵距离宋军的距离只有八十步,精钢弩炮已经撤下去了,九千弩兵一起举弩,对准了越来越近的辽军。

    九千支箭一起发射,俨如秋风扫落叶,一片人仰马翻后,只剩下一千多人还在马上。

    而第二支万人骑兵群距离宋军也只剩下一百五十步,杨英喝令道:“弩军撤退,长枪兵结长枪大阵!”

    九千弩军士兵迅速后撤,三万长枪兵一步上前,两丈长的枪密密麻麻,形成了一片长枪海洋。

    在三万长枪兵的前面是两里长的挡马板,上面布满了密集的木桩尖刺。

    一千多骑兵终于率先杀到了宋军的大阵前,他们才看清楚,前面竟然是一排长长的木板,木板上布满了尖刺。

    战马根本跳不过去,只能眼睁睁撞上去,很多士兵都恐惧得惨叫起来。

    “轰!”上千名骑兵撞上了挡马板,有的撞碎了挡马板,直接冲进密集的长枪中,有的战马疾停,人飞了过去,但大多数战马都停不住四蹄,直接撞上木板,被长长的木桩尖刺戳穿身体。

    但不管怎么说,挡马板卸掉了骑兵的冲击力道,极大减轻了后面长枪兵的冲击压力。

    第一批一万辽军骑兵几乎全军覆灭,这次第二批辽军骑兵杀上来了,真正的厮杀了开始了。

    辽军在付出两千人伤亡的代价后,终于撞碎了挡马板,杀进了宋军长枪大阵中。

    这时辽军全面杀上,一左一右两支草原骑兵也向宋军的两翼杀去,他们明显杀机不浓烈,犹犹豫豫,没有那种势如破竹的气势。

    范宁看得清楚,喝令道:“左右翼突击敌军两翼,把他们杀退!”

    “杀啊”

    种谔大吼一声,左右五万骑兵向敌军左右翼杀去,骑兵瞬间混战在一起,只激战了不到一炷香时间,左翼的烈山部率先支撑不住,他带领手下调头逃跑,紧接着右翼的乃蛮部也跟着迅速撤退了。

    达旦部甚至还没有和宋军交锋,它们也跟着撤退,三支草原骑兵没命地在旷野里奔逃,直向北方的草原逃去。

    宋军也并不追击草原三部,蓝色令旗挥动,五万宋军骑兵从两侧包围了敌军中军主力。

    耶律万山得到草原三部不敌而退的消息,气得他破口大骂,这哪里是不敌而退,分明是临阵脱逃,而且是约好的临战脱逃,否则达旦部就不会连敌军都没有碰上,就调头逃跑。

    草原三部的临阵脱逃,顿时使整个战局失衡,范宁抓住机会,下令十五万大军全部压上,十五万大军将四万敌军团团包围,形成一个巨大的铁桶阵。

    四万辽军伤亡惨重,却没有一点扭转战局的机会,眼看军队越来越少,宋军却越战越勇,西军十分骁勇善战,骑兵也从外围向里面的辽军放箭,短短一个时辰,四万被包围的军队已伤亡过半。

    副将耶律罕大喊道:“大帅,我们已经必败无疑,下令突围吧!”

    耶律万山也知道败局已定,他大喊道:“全军向北突围!”

    剩下的一万八千士兵奋力突围,但宋军的长枪阵韧劲强大,他们根本就突围不出去,伤亡继续加大。

    副将耶律罕被一阵乱箭射中,翻身落马,被数千匹战马踩踏如泥。

    耶律万山浑身浴血,但他终于发现了一个机会,东北角的宋军稍显薄弱,好像配合衔接不上。

    “跟我杀!突围出去。”

    他率领主力大军强攻东北角,不顾一切地要突围出去。

    到了中午时分,耶律万山率领数千骑兵终于从东北角杀开一条血路,冲了出去,却遭到两万宋军骑兵的阻杀,耶律万山见无法向北突围,只得调头向西突围。

    最终只有数百人突出了宋军的包围圈,耶律万山惶惶如丧家之犬,不敢回大同城,而是向西北草原方向逃去。

    激战了近四个时辰的大战在下午终于结束,八万辽兵除了草原三部逃走外,其余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灭,只逃走了数百人。

    辽军阵亡超过四万人,投降八千余人,而宋军也付出六千余人伤亡的惨重代价。

    傍晚时分,范宁率领八万大军兵临大同府城下,五千守军已经逃走,城门大开,大同知府刘智率领大同官员出城投降。

第七百二十五章 从容部署

    宋军举行了简单的入城式,八万大军随即入城。

    大同城看起来要比幽州城小得多,人口约二十万,房舍密集,在此之前,城内的契丹权贵大户都已逃去了上京,使很多豪宅大院都大门紧闭。

    大街上几乎没有行人,家家户户都关门闭户,店铺也关了,所有城内的百姓都很紧张,不知宋军进城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命运?

    范宁马鞭一指两边民宅,问刘智道:“丑话我要说到前面,宋军进城自有一套规矩,城内所有民众都要在城外集中,宋军要进行搜城,确认没有潜伏的辽军后,大家才能正常回家,另外,城内所有的兵器军队都要没收,让家家户户把兵器放在院子里,请刘知府挨家挨户通知吧!”

    刘智犹豫一下,“一定要这样做吗?”

    “这是规定,幽州城我们就是这样做得,宋军不会趁机抢掠民财,如果不放心,金银细软可以随身携带。”

    万般无奈,刘智只得匆匆赶去安排百姓出城,范宁则带着军队来到了官仓。

    刘奎已经先一步来到仓库,正带人清点仓库物资。

    “如何?仓库内的物资丰富吗?”范宁笑问道。

    刘奎连忙行礼,“启禀相公,帐上显示还有粮食十五万石,草料二十万担,虽然还没有实际清点,但估计差不多,兵甲和各种物资还算是丰富,但比较陈旧,都是旧货。”

    “金银钱财呢?”范宁继续问道。

    “帐上显示白银有五万两,黄金一万两,钱十万贯,但仓库里却没有看到,仓库小吏说被契丹人撤离时全部拿走了,基本可信。”

    “你为什么说基本可信?”

    范宁眼中可揉不得沙子,他不想听结论,而是要刘奎拿出依据来,凭什么说钱财是被契丹军拿走,而不是掌管仓库的官员私吞了?

    “启禀相公,进城前,一支斥候骑兵抓到了几名落单的契丹士兵,在他们身上搜到了三千两官银,他们证实,身上的银子是从官库中所拿。”

    范宁眉头一皱,“契丹士兵不跟大队撤走,为什么落单?”

    “为了钱,撤退的辽军一时拿不了那么钱财,便将铜钱和部分白银埋藏在城外,这几名士兵就是参与挖坑埋藏之人,他们被钱财蒙了心,便擅自脱离队伍,回来挖钱。”

    范宁顿时有了兴趣了,“埋藏的钱财在哪里?找到没有?”

    “已经去找了,据交代,埋藏的白银已经被他们挖出来,只有三千两,剩下的都是铜钱,很可能十万贯铜钱都在。”

    范宁心中迅速估算,十万贯铜钱就是六十万斤重,五千撤退士兵要带兵器盔甲,又要带足够的干粮,还要携带黄金白银,更害怕被宋军追杀,轻兵逃亡是必然的,十万贯铜钱这样的负担,他们确实不愿承担。

    想到这,范宁点点头道:“你们继续清盘库房,务必要做到账实相符。”

    ………..

    此时,大同城内已经沸腾起来,百余衙役挨家挨户敲门,在街上大喊,要求百姓去城外集中,他们哄骗百姓,城内藏有辽军,可能要爆发内战。

    数十万百姓纷纷离家出城,背着包裹,包裹里是他们的金银细软,铜钱太重,带不了,都纷纷藏起来,有的挖地窖埋上,有的装进坛子里沉入井中。

    大街上,一群群百姓拖家带口,步履蹒跚地向城外走去,一队队士兵在旁边维持秩序,有的士兵还帮助体弱者拿行李。

    这种全体百姓离城的规矩是范宁制定出来,在朝廷内的遭到很多大臣反对,很多大臣认为这是劳民之举,会让辽国百姓反感宋军,但范宁却坚持要这样做。

    他认为这是一种洗礼,必须让辽国百姓都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辽国子民,而是大宋臣民,而驱逐百姓离城进行重新登记就是一种仪式,让他们从内心意识到,他们已经和过去的生活告别。

    一个下午的时间,二十余万百姓全部出城,南城外一片旷野里,人山人海的百姓们瑟瑟站立,每个人心中忐忑而害怕,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

    城内宋军开始挨家挨户搜查,寻找可能藏匿在城内的辽军士兵,到了三更时分,搜查全部完成,一共搜到藏在城内的辽军士兵一百四十余人,他们大多藏在寺院或者大户人家府中,被宋军搜查出来。

    与此同时,城外摆出了长长一排桌子,四周灯火通明,照如白昼。

    二十多万民众排成三十队,开始一家一家的登记,登记完一户,回城一户。

    这时,有一队骑兵飞奔而来,高声喊道:“枢密使有令,老弱妇孺可以先回城,每户留一人登记即可。”

    消息传出,顿时欢声如雷,一群群老弱妇孺离开队伍,抱着年幼的孩子,扶住年迈的老人,向城内蹒跚走去。

    ………..

    夺取大同城的消息传到了京城,各家报纸都头版头条刊登这条喜讯,虽然收复云州的消息令人欢欣鼓舞,但比起收复幽州时京城满城沸腾的盛况,收复云州还是显得平淡很多。

    这或许是连续不断地喜讯大捷让大家都有点麻木了,也或许是云州远远没有幽州的影响大,

    这天上午,富弼、文彦博和王安石三人被召到御书房。

    赵顼请三人坐下,又让人上了茶,笑眯眯道:“大同城大捷令人鼓舞,三位相公有没有什么想法?”

    富弼微微笑道:“微臣第一个想法就是,几十万贯的本钱没有白投,终于有了收益。”

    文彦博也呵呵一笑,“幽云十六州终于收复齐了,这是可喜可贺的大事,陛下应该昭告天下,与天下万民同庆。”

    “王相公的想法呢?”赵顼的目光又转向王安石。

    王安石沉吟一下道:“陛下是想问要不要继续扩大战果,开始攻打辽国吧!”

    赵顼点点头,“王相公知朕也!”

    富弼和文彦博对望一眼,天子果然有点头脑发热了。

    富弼劝道:“陛下,目前我们和辽国的战争都是收复失地,尤其大同府之战,辽国并没有死守大同府的决心,派驻大同府的军队并不是它们的主力,如果现在直接攻打辽国,微臣认为,时机还不成熟,我们准备也不够充分。”

    文彦博也劝道:“陛下的心情我们能理解,如果要攻打辽国,说实话,微臣也赞成,但关键是怎么打,辽国国土上万里,我们要从哪个方向入手?微臣认为要攻辽国,应该先攻东京辽阳府。

    但东京辽阳府是辽国的本土之地,是它们财富的来源,如果夺取东京辽阳府,辽国便大势已去,相信耶律洪基也明白这一点,从他当初宁可放弃幽州也要保辽阳府,就能明白辽国要保东京辽阳府的决心。

    陛下,攻打东京辽阳府才是至关重要的一战,必须冷静,充分准备,可以说,准备得越充分,我们获胜的可能性会更大。”

    王安石虽然和富弼向来不合,但在攻打东京辽阳府上,他的想法基本上和富弼、文彦博一致,他笑了笑道:“宋辽之战说到底是国力之战,臣闻耶律洪基为了保证军费,不惜在辽国内部四处抄掠,但这种内部压榨是无法持久,臣认为,准备半年以后在发动进攻,获胜的可能性更大。”

    赵顼沉吟片刻道:“让朕再考虑一下吧!”

    赵顼便暂时放下此事,又对三人道:“还有一事,就是怎么表彰这次攻下大同府的将士,朕有点为难,大家都谈一谈吧!”

第七百二十六章 功高震主

    富弼和文彦博走了,王安石却留了下来。

    赵顼负手站在窗前良久,眉头轻皱道:“上一次范相公收复幽州,朕对他几乎没有任何封升,只是赐了一点财物,这次他夺取大同府,朕该怎么办?”

    王安石躬身道:“上次微臣就劝陛下,攻打大同府应该换帅,让韩相公或者吕相公出征都可以,范相公这几年一直在带兵打仗,也很辛苦,该他让好好休息,和家人多团聚。”

    赵顼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冷冷道:“王相公,你以后有什么谏言就明说,不要再说这些虚言,会误导朕,你明白吗?”

    王安石额头上见汗,连忙道:“微臣知错,其实微臣是有点担心的。”

    “说,担心什么?”

    王安石看了看两边宦官,赵顼喝令道:“你们都退下!”

    几名服侍宦官都退了下去,御书房只剩下王安石和赵顼二人。

    王安石这才低声道:“陛下,范相公执掌军权太久了,虽然他是文官,但他毕竟是相国,悬殊的地位会让诸将对他有一种仰望,尤其一半以上的都统制都是他一手提拔,这几年,他连续灭西夏,收复幽州,夺取云州,实现了大宋百年未有的丰功伟绩,微臣之前专门派人去军中调查,在底层军人心中,范相公简直就如神一般的存在,微臣很担心,久而久之,在将领心中,他的重要性会超过陛下。”

    “所以你去年建议朕御驾亲征幽州?”

    “正是!”

    赵顼负手久久注视着窗外,良久,赵顼冷冷道:“你觉得他会有不臣之心?”

    “陛下,有的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比如海外分封就是范相公一手促成,他自己的家族在北岛也购买了土地,虽然名义上他们依然承认自己是大宋臣民,但实际上他们却完全自治,这和东周分封诸国有什么区别,所以臣一直反对这种海外分封制,只是支持海外分封的权势太强大,没有臣插嘴的余地。”

    停一下,王安石见赵顼没有说话,便索性直接挑明了。

    “陛下,微臣的意思是说,如果他没有自立之心,他何必搞海外分封制?”

    赵顼浑身一震,目光变得狐疑起来,他沉思片刻道:“海外分封制式朝廷反复讨论过,大家都一致认为他们虽然在海岛内有自治权,但并不在大宋的本土范围内,他们在海岛内怎么折腾,只要不出海岛,对大宋就不会有威胁,这就相当于封权臣们一个庄园,他们也有庄丁,也在庄园内一言九鼎,但只要不称孤道寡,只要不勾结敌国,朝廷都能容忍,所以朕也同意了海外分封制,王相公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严重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一步,王安石随性也豁出去,他躬身道:“陛下,微臣现在并不是攻击海外分封制,虽然微臣不赞成这种分封制,但朝廷已经通过,陛下也已批准,也实施了多年,在没有出大乱子之前,微臣也不打算再推翻这个决定。

    微臣只是说范相公积极主导海外分封,自身也获得了巨大利益,微臣的意思是说,从海外分封制可以看出范相公有自立之心,说得严重一点,他就是有不臣之心,现在他手握军权,在军中威望极高,他的不臣之心会不会随之膨胀?不再满足于海外分封?”

    “他应该不至于吧!”

    “陛下,微臣也不敢说范相公会拥兵造反,但让一个有不臣之心的掌握军权,这绝非明智之举,就像陛下所担心的,他现在已经封无可封,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出于审慎考虑,微臣也不建议再让他继续统领大军了,这对陛下和他都有好处。”

    良久,赵顼长长叹了口气,“或许你说得对,让他脱离军权,对朕和他都是一种解脱。”

    负手走了几步,赵顼又问道:“那朕该怎么对他说?”

    “陛下不是已经给了他银盒了吗?微臣相信他能看懂陛下的暗示。”

    ..........

    大同战役后,范宁令杨文广率三万军镇守大同府和应州,又任命刘奎为大同战时知府,他则率领十余万大军返回了幽州。

    五天后,范宁返回了京城。

    入夜,范宁在书房里取出了银盒子,盒子已经被彻底割开,包在一方绸缎里,天子的那份密旨就静静躺在盒子中。

    范宁其实已经隐隐猜到了天子赵顼给自己密旨的意思,这份密旨是一种暗示,暗示自己可以结束了。

    这种暗示并不是来自于密旨的内容本身,范宁也相信赵顼是真心愿意给北岛十万户移民,作为对自己有功于大宋的奖励。

    关键是这份密旨到来的时机不对,十万户的移民绝不是一个小数字,在灭西夏后,天子已经连续给了北岛两万移民,作为对灭西夏和收复幽州的奖励。

    但十万户移民的奖励应该是终极奖励,应该在自己灭了辽国后才给予,但现在就早早提出来,这是不是意味着天子不希望自己再继续领兵打仗了。

    狄青已经在收复幽州后正式退仕了,告别之时,狄青给了自己一个善意的提醒,自己已经有了功劳震主的迹象,如果自己看不到这一点,后果会很严重。

    范宁开始慢慢回过味来,那么自己该怎么办?

    这时,门开了,妻子朱佩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吃饭时,她就发现丈夫有心事,这是很少见的,让朱佩心中升起了一丝担忧。

    “夫君,发生了什么事?”朱佩将茶放在桌上问道。

    范宁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一切正常!”

    “夫君,你不用安慰我,你有没有事我看得出来,这次你的心事很重。”

    范宁轻轻叹口气,握住妻子的手道:“如果我让你们都去北岛,你觉得家里人会反对吗?”

    “反对倒是不会……可是,你为什么这样说?”朱佩一脸惊疑地问道。

    范宁想了想道:“你没看见这两年我太出风头了吗?天下人都视我为大宋救星。”

    “可是你确实为大宋立下了丰功伟绩,大家敬仰你、赞许你不是很正常嘛?”

    “但天子呢,他会怎么想?”

    朱佩顿时明白了,她小心翼翼道:“夫君的意思是说,有点功劳震主了?”

    范宁点点头,“我已经感受到了,上次他御驾亲征幽州,就是有点不甘心地表现啊!”

    “可天子应该对你很信任才对,是夫君你把他推上了皇位,这些年,你提的意见他不都采纳了吗?”

    “天子是对我很信任,但这种信任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我不能威胁到他的皇位,一旦我掌握军权太久,在军中积累了巨大的威信,然后功勋卓著,他就必然会担心了。”

    说到这,范宁叹了口气,“毕竟他的祖先就是通过陈桥兵变得到的皇位,他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那夫君打算怎么办?”

    范宁沉吟一下道:“我想交出军权,辞去相位,然后带领全家人出海走一圈。”

    朱佩想了想,又问道:“可是。。。。。夫君用什么理由呢?”

    范宁微微笑道:“理由我早已经想好了,就说祖母病重,我要去北岛探望她老人家,占了一个‘孝’字,他必然会同意。”

    ...........

第七百二十七章 天子决心

    “微臣告退!”

    范宁施一礼,缓缓向御书房外走去。

    “去吧!好好散一散心,这两年爱卿着实辛苦了。”

    赵顼含笑望着范宁告退,就在范宁刚退出御书房,赵顼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他坐回位子,发呆地望着桌上的辞职书,眼中多少有些懊恼之意,自己同意范宁辞职,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忽然狠狠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大丈夫做就做了,何悔之有?”

    一个时辰后,赵顼颁布了圣旨,同意范宁辞去征北大元帅、枢密使之职,改任范宁为龙图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这是保留了他的相国资格,另封他为太师。

    这是赵顼一个月前从太后手中得到三品以上官员任免权后,第一次行使这项人事权。

    消息传出,朝野一片哗然,范宁辞去领兵主帅之职固然让人吃惊,但范宁辞相也同样令人震惊。

    官职改革后,朝廷讲究职权事统一,虽然这个改革有个过程,但至少在相国这个级别已经明确了。

    大宋的宰相是左右仆射兼中书令或者门下侍中,而大宋的副相则是中书侍郎、门下侍郎以及尚书省左右丞,再加一个枢密使,一共七个相国,包括左右两个宰相和四个副相以及一枢密使副相。

    范宁由龙图阁大学士任中书门下平章事,虽然还保留了相国的资格,但只相当于后世的享受副国级待遇,他已经不能参加知政堂投票,也不能参加相国议事,太师更是一种荣誉职务,在某种程度上,范宁已经辞去了朝中的一切权职。

    如果范宁六七十岁倒也罢了,偏偏他还这么年轻,这不得不让人扼腕叹息,也不得不让人遐想无限。

    富弼在枢密院大门前堵住了范宁,他把范宁拉到一边,急声道:“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宁微微笑道:“富相公来得正好,我还不知道我的新官房在哪里?相公能不能指点一下去处。”

    “少给我嬉皮笑脸,我在说正经的。”

    范宁抬头看看天色,笑道:“要不一起去喝一杯吧!”

    富弼见两边有人,知道这里确实不是说话之地,便一挥手,“去朱楼!”

    范宁和富弼来到了朱楼的特别包间,两人在桌前坐下,酒保给他们先上了葡萄酒。

    范宁给富弼斟满一杯酒道:“我祖母今年以来身体一直不好,她已年过八旬,我想去见见她。”

    “她老人家在北岛?”

    范宁点点头,“她已经无法再坐船回家乡,只能我过去了。”

    富弼注视范宁半晌道:“这只是借口!”

    “这确实只是借口,但天子却批准了,你怎么说呢?”

    富弼听懂了范宁的言外之意,“你是说,其实是天子要罢免你的职务?”

    范宁笑了笑,“我可没有这样说,是富相公自己在想。”

    “好吧!就算我自己在想,但我想知道为什么?”

    “富相公难道还想不到?”

    富弼瞪大了眼睛,半晌憋出四个字:“功高震主!”

    范宁凝视着杯中葡萄酒笑道:“这葡萄酒的口感真不错,以前居然不知道,我得多带几瓶去北岛。”

    富弼呆了片刻,叹息一声道:“这又是何苦?”

    范宁将葡萄酒一饮而尽,微微笑道:“与其被猜忌,不如去之,这对我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可大宋怎么办?”

    范宁摇摇头,“富相公多虑了,大宋人才济济,不会因为缺谁就不成不了事,我不在,会有别的主帅,况且辽国大势已去,只要出兵谨慎,不会有什么问题,富相何必担心?”

    “我怎么能不担心呢?”

    富弼着实无奈,他知道事已至此,难以挽回,只得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去北岛?”

    “准备一下,半个月后吧!”

    范宁见富弼忧思难展,便笑道:“现在北岛和大宋之间也建了鸽哨站,若有急事,可以通过鸽信联系。”

    富弼默默点了点头,他原以为范宁只是因为什么原因辞职,可以劝劝他,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是因为功高震主,这就没法劝了。

    富弼是个老官僚,他知道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功高震主就是天子的底线,一旦天子有这种意识,那就赶紧离开,范宁的离去无疑是明智之举。

    “好吧!这件事我会给各个报馆打招呼,让它们不要报道了,以免惹来不必要的非议。”

    范宁有些惊讶地笑问道:“官府还能控制舆论?

    富弼摇摇头,“只能说尽量,它们若能顾大局当然最好,如果它们一定要报道,我们也没有办法。”

    ………….

    事实证明,富弼的努力没有一点作用,次日中午,几乎所有的报纸都在头版头条报道,范宁罢相,并辞去了征北大元帅之职。

    一时间,朝野舆论哗然,这件事成为整个京城的谈论焦点,各家报纸都写出了连篇评论,分析范宁辞职的原因,尽管官方给出的理由是因为家庭原因,但很多评论都犀利地指出,范宁连立奇功,他的官职已封无可封,已经到了功高震主的地步。

    这些评论也成了京城茶馆、酒楼谈论此事的依据,更多有识之士却忧心忡忡,一旦范宁去职,会不会影响到大宋对辽国的战争。

    下午时分,天子赵顼正在和王安石商议征北主帅人选,赵顼考虑的是富弼,但王安石却大力推荐副相韩绛为征北主帅。

    “陛下,灭夏之战虽然是范宁为主导,但韩相公却是副帅,担任了从南面进攻西夏的重任,事实证明他有统帅数十万大军的经验,虽然富相公也有经验,但他毕竟年事已高,恐怕精力和体力都不能让他再次统军出征。”

    赵顼点点头,富弼确实有点太老了。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高声喊道:“太皇太后驾到!”

    赵顼一惊,皇祖母来了,他心念一转,便知道一定是为范宁之事而来,这可怎么办?

    不等他想好应对之策,只见曹太后怒气冲冲地走进御书房。

    赵顼连忙施礼陪笑道:“皇祖母只要吩咐一声,孙儿自会去慈宁宫问候,皇祖母何必亲自劳累过来?”

    曹太后寒着脸把报纸往桌上一拍,“哀家问你,这件事可是真的?”

    赵顼一眼看见了头版头条报道,他心中一叹,果然是这件事。

    赵顼连忙道:“事实确实是真,范相公是昨天向朕辞去了军职和相位。”

    “你要给哀家一个理由,无能者受重用,功高者却被免职,哀家想不通这是什么原因?”说完,曹太后冷冷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安石。

    王安石心中暗暗苦笑,在太后心中,自己就是无能者吗?

    赵顼连忙找出范宁的辞职书,双手呈给太后,“皇祖母请息怒,这是范相公的辞职书,上面有他辞职的理由,孙儿也是无奈才批准,绝非外面传言的那么不堪。”

    赵顼当然也看了各家的报纸评论,那些犀利的评论都说是范宁功高震主才被免职,这让赵顼十分恼火,这些报纸分明在败坏自己的名誉。

    恼火归恼火,赵顼也没有办法,就算他贵为天子,也不能随意干涉舆论。

    曹太后已经看完了范宁的辞职书,她心中的怒气也慢慢平息下来,眉头一皱问道:“他祖母远在海外吧!怎么会知道祖母病重的消息?”

    旁边王安石道:“启禀太后,北岛和南大陆都有鸽信站和大宋联系,一般十天就能将消息传到京城。”

    赵顼也及时道:“孙儿也不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候换帅,但考虑到以孝为先,孙儿也只能批准了。”

    “你免他军职也就罢了,为何连同相位也一起免去?”

    王安石在一旁道:“太后有所不知,知政堂有条例,若相国请私假超过三个月,会影响到知政堂的运转,这种情况一般是去实职而保留相国资格,而范相公去一趟北岛,少则四五个月,多则半年甚至更长,所以陛下免去范相公相位并没有做错。”

    曹太后也一时无语了,半响她冷冷道:“既然官家理由充足,哀家也无话可说,但哀家要提醒官家,大宋攻灭辽国,机遇百年难遇,如果官家因为个人情绪而自毁长城,相信官家也无法向列祖列宗交代,虽然此话有点刺耳,但也别怪哀家言之不预。”

    说完,曹太后转身扬长而去。

    赵顼的心情忽然坏了起来,难道自己真做蠢事了吗?

    王安石安抚他道:“陛下,宋辽之战是国力拼斗,并不会因为某个人的能力而改变,辽国国力衰败,大势已去,微臣相信,就算没有范宁,宋军也一定会高奏凯歌。”

    赵顼点点头,“愿你吉言!”

第七百二十八章 欧阳之托

    范宁知道绕不过太后这一关,太后宣召,他只得硬着头皮来到慈宁宫。

    范宁在竹帘前跪下行大礼道:“微臣范宁参见太后!”

    “起来吧!”

    “谢太后!”范宁起身站在一旁。

    曹太后冷冷问道:“你知道哀家为何找你?”

    “微臣知道!”

    “既然你知道,那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和哀家商议?”

    范宁沉吟片刻道:“微臣不希望在太后和天子之间制造矛盾。”

    曹太后何等精明,一下子便明白了范宁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辞职并不是你的本意?”

    范宁摇摇头,“启禀太后,是微臣主动辞职,微臣这两年南征北战,着实有点疲惫了,也没有好好陪伴家人,臣颇为愧疚,辞去军职,无论对天子还是对微臣,都是一个解脱。”

    “那为什么要辞去相位?”

    “这是知政堂的规定,请假三个月以上,需要暂时停职,微臣想去北岛探望祖母,恐怕要半年以后才能回来。”

    曹太后摇摇头,“你们都把哀家当做傻瓜,停职和辞职是一回事吗?官家也这样说,哀家没有揭穿他,但哀家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范宁沉默良久道:“太后应该知道是什么原因。”

    曹太后冷冷哼了一声,“”看来报纸的评论还真说对了,你立功殊伟,威胁到了天子的地位,哀家就不明白,堂堂的大宋天子,连这点心胸都没有?”

    “太后,站在天子的立场,他并没有过错,大宋不能只靠一个人来包打天下,不仅是大宋,任何朝代都一样,若只能靠一个人,那就危险了,臣完全能理解天子的担忧。”

    “那你为什么要辞去相位,你给哀家说实话,你是不是想隐退北岛?”

    “太后,诗云,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这是所有臣子的想法,也是微臣的梦想,一个大臣在朝廷做了多久的官并不重要,关键是他做了多少事!”

    曹太后沉默良久问道:“你应该还会回来,对吧!”

    范宁犹豫片刻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回来可能性应该比较大,但我不能肯定。”

    “那你去吧!自己保重。”

    “也请太后保重,微臣告退!”

    范宁慢慢退出了慈宁宫,曹太后忽然觉得很疲惫,她想到了高滔滔,不知道范宁的离去对自己究竟是好事,还是一种损失?

    …………

    范宁刚回到府上,次妻欧阳倩便迎上来,焦急道:“夫君,我爹爹来了!”

    范宁心中暗暗叹口气,自己去职影响太大,连一向淡泊的欧阳修都惊动了。

    “岳丈在哪里?”

    “在翠云楼贵客房,已经来了一会儿了。”

    范宁点点头,“我去见见他。”

    范宁快步向翠云楼走去,欧阳倩连忙跟上几步道:“父亲是问夫君辞职之事。”

    “我能想到,他还问什么?”

    “然后就是问我们去北岛了,他问我,是不是全家一起去北岛。”

    “那你怎么回答?”

    “我没有瞒他,实话告诉他,全家确实打算一起去北岛。”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父亲没有表态,就在等夫君回来,夫君,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范宁笑道:“当然没有说错,这件事本来就不应该瞒他。”

    “可是……我有点担心父亲会反对。”

    “不会,你放心吧!你父亲是明白人,他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个决定。”

    夫妻二人说着,便来到了翠云楼,范宁远远便看见岳父欧阳修正负手站在翠云峰前观赏这座京城第一名石。

    范宁走上前歉然道:“让岳父久等了!”

    欧阳修指着翠云峰捋须笑道:“每次看到这块奇石,都有一种新意,令人眼前一亮,不愧是京城第一奇石。”

    “如果岳父喜欢,就送给岳父了!”

    欧阳修摇摇头,“你送给我做什么,我还能看几年,你自己带走吧!”

    范宁默然,欧阳修话中有话,看来他心中已经明了。

    后面欧阳倩连忙道:“夫君,请爹爹进去坐吧!”

    范宁点点头,连忙摆手,“岳父,请进房大堂里细谈。”

    欧阳修捋须一笑,转身向大堂内走去。

    翁婿二人在大堂上落座,欧阳倩连忙安排使女上茶,欧阳修笑道:“倩儿,你去忙吧!我和阿宁聊一聊。”

    欧阳倩看了看丈夫,范宁点点头,欧阳倩便只得离去了。

    欧阳修摇摇头笑道:“还是得听丈夫的,我这个当爹的,说话已经不管用了。”

    范宁连忙解释道:“阿倩一直很关心尊重岳父大人。”

    “不用解释,这很正常,我一点不介意。”

    停一下,欧阳修又问道:“倩儿说你被太后召见,太后挽留你了吗?”

    范宁沉吟一下道:“她有这个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勉强我。”

    欧阳修点点头,“我想也这样,太后终归要顾及天子的颜面。”

    “打算什么时候去北岛?”欧阳修又笑问道。

    “收拾一下,大概半个月后吧!船队刚到泉州,它们还要转来扬州,船员需要休整几天,半个月后出发差不多。”

    范宁有点奇怪,他笑问道:“我以为岳父也要劝我留下。”

    欧阳修摇摇头,“有什么好劝的,再说,你肯定还得回来,哪里可能像这样说走就走。”

    “小婿辞去相位前也没有和岳父大人商量,小婿心中实在惭愧。”

    “这倒没什么。”

    欧阳修温和地笑了笑道:“其实你辞职离去,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见女婿一脸不解,欧阳修喝了口茶,才缓缓道:“这些年你的家族和朱氏家族有计划、有步骤地离开大宋,大家都看在眼里,我也很清楚,只是大家不说罢了,我就知道,你迟早也会离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范宁一时无语,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情难以瞒过有心人的眼睛,他原本打算用十年的时间逐步撤退,但现在天子对他有了猜忌,对他而言就是离去的最好机会了。

    欧阳修又笑道:“以你的才华,不会久居人之下,你离去对天子、对你都是好事,所以我今天不是为了劝阻你。”

    范宁默默点点头,欧阳修看了范宁一眼又道:“贤婿,今天我上门,其实是有事相求!”

    范宁连忙道:“岳父严重了,有话尽管吩咐小婿!”

    欧阳修叹息一声道:“我一生有六个子女,其中长子和长女是前妻所生,我现在的妻子又比较强势,更是偏心,家里的情况我不说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年事已高,估计也不会太长寿。”

    “岳父千万别这样说,好好保养,再活二三十年不会有问题。”

    “你不用劝我,我并不惧死,况且我一生功成名就,死也无憾,但我唯一放心不下长子,他不是科班出身,加上我得罪的人很多,几次有升迁的机会都被打压下来,他在从六品这个坎上已经徘徊多年,估计也升不上去了,更不用说五品,我从不指望,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贤婿,我恳请你把他也带去北岛。”

    范宁一惊,原来岳父是想把长子欧阳华跟自己去北岛,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不过想想也不奇怪,欧阳修确实身体糟糕,不是长寿之相,估计没有几年了。

    一旦他去世,长子欧阳华几乎一无所有,加上欧阳修得罪的人太多,欧阳华的日子就难过了,他才会想让长子跟自己走。

    范宁沉吟一下问道:“我很愿意为岳父解忧,把大哥带走,只是他自己愿意弃官去北岛吗?”

    “我和他谈过了,他很愿意,妻儿也愿意。”

    范宁点点头,“好吧!我答应岳父,带大哥一家去北岛,他现在就该收拾了,半个月后我们会正式启程。”

第七百二十九章 内应暴露

    “小心,慢慢放倒!”

    翠云楼前,管家大声高喊,数十名专业搬运力士四面拉着长索,翠云峰慢慢被放倒,另有三十几人从下面托举,将重达数千斤的翠云峰抬到岸边,小心翼翼放在草地上。

    他们立刻用稻草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将翠云峰厚厚包裹起来。

    范宁府搬家已经到了最后两天,这块京城第一名石,范宁最终决定搬去北岛。

    十几天来,光箱笼就装了五百多个,大家都累得筋疲力尽,不仅如此,遣散家仆也是一件令人头大之事,七十余名家仆都跟随范家多年,现在要分别,大家都心中依依不舍。

    朱佩也给了家仆们极为厚重的分手之礼,如果愿意跟随去北岛,则每人给五百两银子安家费,如果不愿意去,则给三百两银子,自谋生路。

    尽管不舍,但大多数人都不太愿去北岛,主要是放不下繁华的大宋。

    最终只有二十几使女仆妇愿意跟随范宁一家出海,女护卫也有十人愿意一同前往。

    在范宁府后的蔡河内,停泊着五艘客船和二十几艘千石货船。

    夜幕中,范宁和家人恋恋不舍回头看了一眼家园,范灵儿低声问道:“爹爹,我们以后不回来了吗?”

    范宁笑着摸摸她的头,“也不一定,你在北岛呆腻了,坐船回来玩一玩当然可以,这里还是我们的家。”

    朱佩搂住女儿笑道:“你爹爹说得对,这里还是我们的家,有机会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范宁母亲张三娘第一个上了船,她急于见到女儿,很不得就插翅飞去北岛。

    范宁最后上了船,他向大管家拱拱手道:“府邸就托给老管家照顾了!”

    “老爷放心去吧!府宅我一定会好好打理,绝不会让它荒废。”

    范宁又向一群仆人挥挥手,登上了客船,船只划动,一长串地向城外驶去,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

    次日一早,王安石匆匆走进御书房,躬身对赵顼道:“陛下,微微刚刚得到消息,范太师昨晚离京南下了。”

    赵顼呆了一下,他慢慢放下笔,负手走到窗前,此时他心中竟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范宁就这样走了吗?

    王安石很理解赵顼患得患失的心态,他安慰赵顼道:“陛下,范宁并没有完全辞官,他依旧是朝廷一品重臣,按照朝廷制度,他可以请假一年,但必须回来销假,所以范宁只是和两年前一样,去北岛巡视一番,然后就会回来,陛下尽管放心!”

    赵顼叹口气道:“可这次他连家人也一起带走,可以说,他在大宋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他如果不肯回来,我们也没有办法。”

    王安石想了想道:“陛下,范宁和家人是昨晚走的,如果派人去追赶,完全可以追上,如果陛下想留住他,微臣愿意亲自替陛下跑一趟。”

    赵顼沉默片刻,便摇了摇头道:“算了,既然朕答应了他,又何必反悔,说不定朕还会让他替大宋坐镇南大陆,未必是坏事,由他去吧!”

    王安石又道:“陛下,既然范太师已离去,那就请陛下尽快任命北征主帅,积极进行备战,准备发动对辽阳府的战役。”

    这时,门口有宦官禀报:“陛下,富相公求见!”

    “宣他觐见!”

    不多时,富弼快步走进御书房,躬身道:“参见陛下!”

    “富相公可有急事?”

    富弼取出一封信呈给赵顼道:“这是范太师留给陛下的一封信,托微臣转给陛下!”

    赵顼精神一振,连忙接过信打开,只见信首上写着‘破辽五大注意事项’,赵顼细细看了一遍。

    信中写得很详细,第一个注意事项是严守锦州,锦州是北上辽阳府的咽喉,战略地位至关重要,不得有失。

    其次是水军只是辅助,而不是主力,不可用水军为主力,颠倒主次。

    再其次是不能轻敌辽国,辽国虽衰,但尚有余勇,尤其辽阳府对辽国至关重要,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守卫,宋军绝不可因收回幽燕而大意。

    第四点是当心辽国用奇兵杀入幽州,攻击宋军后方,幽州的各大关隘必须要用重兵守卫。

    第五点是不要太相信耶律乙辛,此人贪得无厌,卑鄙无耻,他为利出卖辽国,也要当心他为利出卖大宋。

    赵顼把信递给王安石,轻轻叹息道:“范太师的金玉良言,我们绝不能疏忽了。”

    当天下午,赵顼颁布圣旨,任命尚书右丞韩绛为征北元帅,全权负责征讨辽国,同时任命种谔和曹诗为左右副帅,并拨钱百万贯,积极进行战备。

    ..........

    耶律洪基在得知范宁去职的消息后简直欣喜若狂,就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一线生机,他信心倍增,当即率领八万铁骑赶赴东京辽阳府,耶律洪基心如明镜,宋军下一次主攻,必然是东京辽阳府。

    这天下午,大军抵达辽阳府十里外,便就地驻扎了大营。

    南院枢密使萧惟信和枢密副使耶律白赶到大营,拜见天子耶律洪基。

    “陛下,微臣有个重要情报要向陛下汇报!”萧惟信道。

    “你说,什么重要情报?”

    “卑职买通了高丽国王身边的近侍,几乎可以肯定,高丽和宋朝并没有任何往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微臣一直在追查我们船队被宋军包围击沉一事,我们救起了两名落水幸存士兵,从各方面分析,宋军事先得到了我们军船数量以及出海时间等等准确情报。”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言!”耶律洪基目光凌厉地注视着萧惟信。

    萧惟信沉声道:“微臣认为,辽国重臣中有人暗中通宋。”

    耶律洪基负手来回踱步,萧惟信的话说中了他的心事,他并不是真的愚蠢,他早就怀疑身边有叛臣,只是此人是谁,他不敢妄下结论。

    耶律洪基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他低声问道:“你应该心里有数吧!是谁暗中通宋?”

    “微臣.....不敢说。”

    “你说就是了,朕赦你无罪!”

    萧惟信低头片刻,忽然注视着耶律洪基道:“陛下,微臣怀疑是耶律乙辛!”

    “理由是什么?”

    “陛下,买大宋旧船是他一力促成,就算是旧船,可我们买了几百艘,大宋会一无所知?他说大宋是卖给日本,但据我所知,大宋对日本严格限制大船出口,三千石以上的船只根本不卖,这分明就是一个圈套,宋朝卖几百艘腐朽旧船给我们,导致我们的船一撞即碎,而且他建议以生铁换旧船,使我们生铁耗尽,他建议放弃幽州,建议不救西夏,这些都是卖国之策。”

    耶律洪基负手走了几步道:“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可以说他判断失误,但就此指责他卖国,似乎有点武断。”

    萧惟信紧咬一下嘴唇道:“陛下,其实微臣有证据!”

    耶律洪基一怔,急问道:“证据是什么?”

    “陛下,耶律乙辛有个汉人假子,叫做王善,此人精通音律和蹴鞠,耶律乙辛曾经很信任他,后来渐渐冷落了他,王善心中怨恨,一次酒醉后对人说,耶律乙辛在海外有一座大岛,是宋朝送给他的。”

    耶律洪基蓦地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萧惟信跪下道:“臣已秘密将这个王善拘捕,在臣的拷问之下,他交代了很多东西。”

    萧惟信取出一份口供,呈给耶律洪基,耶律洪基看完口供,脸色变得异常铁青,咬牙切齿道:“朕待他不薄,他竟然敢背叛朕!”

    耶律洪基厉声喝道:“来人!”

    萧惟信慌忙阻止,“陛下,请等一等!”

    耶律洪基又挥挥手,让几名侍卫退下,问道:“你还想说什么?”

    萧惟信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耶律洪基连连点头,“爱卿此计大妙!”

第七百三十章 南去北岛

    波光浩渺的海面上,一支由八十艘万石大船组成的船队正劈波斩浪航行,船队已经在海面上航行了近三十天,在吕宋城和犀角城分别补给了焦炭和淡水,现在即将抵达第三处补给点,努阿美岛。

    这支船队除了搭载范宁的家人和行李外,还搭载了一千匹鲲州马,以及一千三百户大宋各地前往北岛落户的百姓,共计六千人左右。

    另外在吕宋府还采办了五万担木绵和一万桶糖浆。

    范宁出海的时间正好是风暴平息期,海面上比较平静,但这种平静也只是相对狂风巨浪而言,海面上依旧波浪起伏,颠簸让很多体质较差的人吐得昏天黑地。

    范宁负手站在二层甲板上,目光注视着前方,他的坐船是一艘两万石巨船,装了两台蒸汽机,两只螺旋桨,经过近一个月的航行,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螺旋桨的优缺点。

    螺旋桨最大的优点当然是节省能源,比明轮几乎可以节省一半的焦炭,极大降低远航成本,这对商船至关重要,速度倒提升不大,这不是螺旋桨的问题,而是蒸汽机功率不够。

    不过对于乘客来说,最大的优点却是轰隆隆的噪音没有了,明轮的转动就像打雷一样,令乘客们难以忍受,没有了这种噪音,旅途也变得轻松起来。

    这时,朱佩走到范宁身边,和他并肩而立,范宁看了她一眼,问道:“欧阳大哥一家怎么样?”

    范宁说的欧阳大哥就是欧阳修长子欧阳华,他已辞去官职,带着家人跟随范宁去北岛,范宁决定任命他为楚王府长史,总领北岛政务。

    这个职务本来是留给苏亮,但苏亮现在是正五品平江知府,他的家族坚决反对他辞职跟随范宁去海外,范宁也只得罢了,另外一个好友李大寿出任河西路安抚使,已经是从四品高官,前途无量,他们留在大宋,对范宁还是有好处。

    朱佩道:“欧阳大哥有点晕船,妻儿还好,孩子们都在一起读书写字呢!”

    说到晕船,范宁忽然想到了曹秀,连忙问道:“阿秀好点了吗?”

    曹秀严重晕船,被起伏的海浪折磨得痛不欲生,范宁本想让她在吕宋府修养一段时间,但曹秀坚决不肯,只得让她随船继续南下。

    朱佩点点头,“从昨天开始,她就有点适应了,喝了点米汤,已经不再呕吐,只是脸色还是很苍白。”

    “到北岛后,至少要调养半个月才能恢复。”

    朱佩又笑道:“孩子们倒很开心,一路说说笑笑,一点事都没有,我兄长也很安静,但最让我惊讶是母亲,居然还能坐在窗前穿针引线,我最初还很担心她。”

    范宁哑然失笑道:“我爹爹就是太湖渔夫,她怎么可能晕船,像我祖母,快八十岁了还能乘船出海,别看她后背都佝偻了,但她年轻时是渔娘,早已习惯了太湖上的风浪,孩子的适应能力也快,不用担心,所有人中,我最担心就是倩姐和阿秀。”

    “倩姐还好,只是刚开始有点晕船,到吕宋休息两天后就好了,阿秀先天体质稍弱,容易晕船,以后恐怕她不能再长途奔波了。”

    范宁淡淡道:“那她以后就在北岛生活下去吧!”

    “夫君,我们以后真的不回大宋了?”朱佩低声问道。

    范宁轻轻揽住妻子削瘦的肩膀,笑道:“怎么说呢?如果不怕旅途颠簸,每年都可以去大宋度假,我们在泉州、吴县和京城都有宅子,还有钱铺产业,另外,我还想等楚儿十六岁时去投奔纯仁堂祖,跟他读书并参加科举,我必须要在大宋本土留一条根脉。”

    朱佩当然知道长子范景是要继承父业的,她没有问,但其他两个儿子呢?

    “琦儿和周儿你怎么考虑?”

    “琦儿跟随明仁大伯经商,也会常返大宋,京城钱铺就由他负责打理,周儿我打算让他习武,将来执掌水军,他是曹家的外孙,会和南岛关系密切一点。”

    “说不定夫君还会有儿子。”朱佩略有点羞涩地笑道。

    范宁一怔,一脸惊喜地注视妻子,“你是说,你怀身孕了......”

    “嘘!小声点,会被别人听见的。”

    范宁大喜,连忙将妻子搂得紧一点问道:“什么时候的事情?”

    “刚刚有感觉,反应很小,而且我口味清淡,怕油腻,恐怕又会是个小娘子。”

    “呵呵!小娘子好啊,我最喜欢。”

    朱佩白了他一眼,“家里两个已经被宠上天了,再生一个,恐怕家里都要翻天了。”

    “女儿可以宠一点没关系,但儿子要严管,走吧!外面风大,我们回舱去。”

    朱佩点点头,挽着丈夫的胳膊,一起回了船舱。

    ..........

    次日中午,船队抵达了努阿美岛,停泊在最南端的朱雀城,朱雀城便是北岛在努阿美建造的一座补给军城,有驻军两百人,军城不大,周长十里,城内建有军营和数十座大仓库,还有七八名来自日本国和三佛国的营妓。

    另外还有一座驿馆,可以同时住百余人,能吃饭洗澡,还能舒舒服服睡一晚,总之,是一处设施比较齐全的中转补给站。

    北岛拥有的土地方圆约四百里,长满了椰子树,还有两条溪河从山上流下,成为军城的淡水资源。

    离城数百步外便是码头,这里是一处海湾,风平浪静,大船便在海湾内下锚。

    军城指挥使正是范宁从前的贴身侍卫朱鹰,他听说主公到来,连忙奔到码头来拜见。

    范宁见到朱鹰,心中十分高兴,询问其他几个手下的情况。

    “我们几个都很受重用,虎哥目前是都指挥使,岛上的一千五百名士兵都由他统帅,老二是宋城指挥使,老三是越城指挥使,我去年来这里担任指挥使,城内有三百弟兄。”

    北岛军队情况范宁是知道的,宋军已经撤到南大陆,他们成立了一千五百人的北岛民兵,装备极其精良,拥有蒸汽战船、铁火雷、精钢弩炮等最先进的武器,分为水军和骑兵两大兵种,而且训练有素,待遇也很高,战斗力十分强悍。

    这支军队听令于范宁,但范宁不在北岛,便由范明仁代管,军队的主要任务有两个,一个是保卫北岛,一个便是随船护卫。

    “和努阿美族人相处还不错吧!”

    “还算不错,他们岛上盛产椰子和檀香木,他们就用椰子和檀香木和我们换粮食和生铁,北岛的椰油都是从他们的椰子中炼出来的。”

    “他们还和周围部落作战吗?”

    朱鹰点点头,“我们得到我们的皮甲、战刀和弓箭后,战斗力很强,几乎横扫周围岛屿,短短两年时间就灭掉了一半部落。”

    “那棚子里是什么?”

    范宁指着码头上一座巨大的棚子问道。

    “启禀主公,里面是白铜矿石。”

    白铜矿就是镍矿,努阿美岛的镍矿储量在后世是世界第一,白铜现在还是一种贵金属,欧洲人尤其看重,价值堪比白银,北岛在这里开采白铜,主要就是用来和欧洲人贸易。

    “为什么不就地冶炼,把粗锭运回北岛?”范宁不解地问道。

    “是贸易行的意思,可能是怕当地土人学会冶炼,以后不好处理吧!”

    范宁摇了摇头,这种思想不对,永远让土人处于原始状态,那他们永远是威胁,要把他们慢慢融入汉民,进化成农耕民族,这才是正道,这件事他以后要和明仁好好谈一谈。

    范宁让家人进城去休息,并让其他百姓也上岸休息,他对朱鹰道:“带我去他们部落看看。”

    朱鹰带着五十名士兵和范宁一起,骑马来到了百里外的努阿美族部落。

第七百三十一章 北岛新貌

    距离努阿美部落驻地还有十几里时,范宁勒住了马匹,他惊讶地发现左边竟然开辟出了大片农田,居然种植水稻,现在正好是南半球的春天,农田里到处是正在种地的努阿美人,以妇女为主。

    朱鹰连忙解释道:“从去年开始的,北岛派人教他们种地,他们这里土质还比较肥沃,水源也充足,不用插秧,把稻种撒进田里,自己就能长出来,但教他们耕田翻地时,费了好大的劲。”

    “他们愿意种田吗?”

    “当然愿意,他们如果粮食能自给,就不用向我们买粮食了,就能多交换一些布匹日用品,所以去年他们很卖力,男男女女都跑出来学种田。”

    范宁点点头,催马继续奔驰,不多时,便来到了努阿美部落驻地,努阿美部落变得很大,四周用草篱笆包围,正面是一座木制的简易大门,里面都是低矮的泥墙茅草房,但中间有一座很大的砖房,估计是北岛替他们修建的。

    “那座砖房是学校!”

    朱鹰用马鞭指着砖房笑道:“那是我们援助努阿美的学校,有十几名先生,教两百多个孩子读书认字,去年夏天开始的。”

    范宁顿时有了兴趣,这才是他希望看到的一幕,用农耕和教育来改变岛屿土人。

    他翻身下马,向砖房走去,走到窗前,只见学堂里坐着四五十个土人孩子,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提笔写字,一名先生来回巡视,不断停下来指点孩子写字。

    范宁暗暗点点头,这比他相像的要快得多,下一步就要把佛教引进来,让太平洋岛屿上修满寺院。

    ..........

    范宁最终没有见到他们的大酋长,他们带兵打仗去了,范宁并不打算在努阿美岛过夜,黄昏时分,船队再度出发,向两千里外的北岛驶去。

    五天后,船队终于驶入了汉海,汉海就是南岛和北岛之间海域,同时又叫汉海湾。

    进入汉海湾,便抵达了北岛最大的港口吴城,这是北岛建造的第一座城池,人口四千户,两万余人,除了吴城外,汉海湾北面还有一座宋城,距离吴城一百五十里,另外,北岛西南部沿岸还有一座越城。

    去年秋天,又在白龙水的上游修建了一座晋城,晋城是北岛的矿产冶炼中心,铁矿、煤矿和铜矿都位于晋城附近,晋城只有两千户百姓,来自日本的矿工却有两万人。

    范宁船队到来,整个吴城百姓都惊动了,上万百姓自发出城迎接范宁的到来,码头上更是鼓乐喧天,长老堂、贸易商会以及官员都赶来码头上迎接。

    当范宁出现在船头时,周围百姓响起一片欢呼声,范宁挥手走下大船,他的妻儿出现了,欢呼声更加响亮,这意味着范宁要在北岛定居了,也意味着北岛过渡八年后,终于有了自己的领袖。

    朱齐抢先一步,上前躬身行一礼,十分激动道:“欢迎殿下回归北岛!”

    这句话是众人反复商议过的,范宁是大宋楚王,同时也是北岛楚王,那么称呼殿下最合适,至于回归,因为北岛本身就是范宁一手缔造,之前他在大宋出任重职,现在终于回来了,当然是用回归两个字。

    范宁和众人一一见礼,这才笑着摆摆手,“原本想低调上岸,却闹出这么大的阵势,大家的心意我领了,还是去安排一千多户新移民吧!他们才是北岛的根本。”

    范铁牛笑道:“既然殿下这么说,那我们就当殿下回家了,不用这般客气。”

    十几辆马车上前,范宁一家和仆妇都坐上马车,马车在骑兵的护卫下缓缓向城内驶去。

    范宁和家人开窗向两边夹道欢迎的百姓挥手致意,百姓们欢呼声更加响亮。

    “楚王殿下万岁!”

    “欢迎殿下回归!”

    “万岁!”

    ..........

    马车缓缓进了城,城内没有了夹道欢迎的人群,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朱佩等人都是第一次来到北岛,对北岛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城外的码头以及仓库群让她们感觉到了一种大规模的产业,绝不是荒凉的海岛,让她们对未来有了一丝信心。

    进了城后,众人惊呼一声,连范宁也愣了一下,和两年前相比,变化很大啊!

    中间是一条宽大的石板街,铺满了光滑的石板,这是吴城县的中轴线,长约五里,在前面两里范围内,都是各种店铺,酒楼、茶馆、客栈、青楼、小吃店、杂货店、肉铺、蔬菜水果店、米店、书店、布店、绸缎店、钱铺、首饰珠宝店、脂粉香皂店、牙人店、洗衣铺、温泉澡堂、戏馆、杂技台等等。

    光小吃店就有五六家,卖包子、汤饼、烧饼、糖酥饼、糖圆、桂花丸子、饺子以及各种饮料等等。

    大街上人来人往,颇为热闹,还夹杂着各种叫卖声。

    朱佩惊讶问范宁道:“夫君,你不是说,物资都是各种分配吗?商业很冷清,我看很热闹吗?”

    范宁欣然笑道:“北岛建立近八年了,已经有了十几万人口,慢慢就从按需分配转变为按劳分配,商业就建立了,不光是吴城人自己消费,还有几个县城之间互访,还有南岛和南大陆的客人过来,不过,估计也就吴城的商业最繁华,其他几个县都不怎么样,毕竟这里是王城。”

    “县城内现在有多少人?欧阳倩在一旁问道。

    范宁摇摇头,“我现在也不知道,回头问一问朱齐。”

    马车走过两里的商业区后,顿时安静下来,从这里开始,街道两边种满了大树,叫做银荆树,又叫合欢树,开满了黄色和红色的花朵,格外的优雅漂亮。

    在大树背后是一座座官宅、民宅、学校和官衙,尽头两边各有一座寺院,一座叫做慧林禅寺,对面却是一座道观,叫做三清观。

    慧林禅寺已经开了,住着八十几名僧人,是前年从明州普陀山集体迁来的僧人,他们的寺院失火烧毁,僧人无处可去,便一致决定去海外发展,最终选择了北岛。

    三清观却关闭着,不用说,这是预留给剑梅子的道观,她们会晚一点过来。

    在正对面是一座小型行宫,占地约三百亩,四周都是高墙,行宫正门有一座牌坊,上写三个大字:‘楚王宫’,这是今年三月才完工的。

    行宫的东西两边各有一座广场,东广场对面是北岛商会,掌握着北岛的经济命脉,西广场对面是长老堂,而行宫北面数百步外正对北城门。

    绝大多数时候,北城门都是关闭的,一般民众都是从东西南三座城门进出。

    他们是从行宫侧门进入楚王宫,侧门处也有士兵站岗,马车进了楚王宫侧门后停下,前面是一块巨大的影壁,高达一丈,宽三丈,是由六块花岗石拼成,上面是一幅巨大的浮雕像,一支庞大的船队在海面上劈波斩浪航行,颇为壮观。

    范宁和家人下了车,绕过影壁,大家都愣住了,他们前面是一座和京城完全一样的翠云楼,就差翠云石竖在前面,四周都是水池,左边是一座占地三亩的小山丘,上面种满了从大宋带来的各种树种,枣树、榛子树、板栗树都有。

    各种布局竟然和京城的府宅一模一样,只是大了十倍。

    一只小松鼠跳到朱哲面前,直接跳上了他的肩膀。

    范宁心中顿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大家为了他到来煞费苦心,竟然连北岛的家和都京城一样。

    “大家喜欢吗?”范宁回头笑问道。

    众人纷纷点头,不用范宁吩咐,朱佩带着家人直接沿着回廊向后宅走去,他们都猜得到,后宅也一定和京城的府宅一样。

第七百三十二章 巡视领地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一个月过去了,家人也渐渐习惯了北岛的生活,朱佩小腹又稍微隆起一点,从时间上算,应该是范宁赴大同府作战前夕怀的身孕,现在正好四个月。

    楚王宫很大,虽然后宅和翠云楼中庭是按照京城的范宁府来建造,但前院部分还是有些不同,主要是东面多了一座占地百亩官衙,那座官衙才是正门,这种结构和皇宫有点相似,前面是皇城,后面是宫城,楚王宫正面是王府官署,西面才是占地两百亩的行宫。

    后宅很大,完全就是一座花园,有一面占地约五十亩的小湖,还有沐浴的温泉院,各种亭台楼阁就围绕着这座湖,房舍足有两百多间,院子有三十几座。

    除了从京城带来的仆妇外,还有五十几名从日本各地买来的使女,大多十四五岁,略懂汉语。

    范宁的祖母杨氏原本是和三子范铁牛住在一起,听说孙子来了,也硬要搬过来一起住,但住了两天又搬回去了,她放心不下自己种的几片菜地和养的鸡鸭。

    范宁这段时间不在楚王宫,而是在各县视察,尤其他决定修第五座县城,准备起名为新吴城,而现在的吴城准备改名为楚城了,以对应范宁现在的楚王称号。

    新吴城的地点还是在汉海湾北面,朱水入海口以西,距离宋城两百里。

    此时,范宁就站在朱水岸边巡视造城进入,约八千名日本劳工负责修建新吴城,他们是从矿山抽调过来,对修建城池很得心应手了,烧砖、砌墙、伐木、造屋,效率非常高。

    新吴城的标准是两千户,约一万人到一万两千人之间。

    直到这个时候,范宁才意识到吴城人口占据北岛人口的一半,一万户百姓,五万余人,包括一座县城和分布周围的四十几座村庄。

    陪同范宁视察新吴城的随同人员是明仁和欧阳华,他是北岛商会副会长,掌握着北岛的经济命脉,北岛商会由范朱两家共同掌握,一直便是范宁出任会长,范宁不在时,便由范明仁、范明礼和朱霖三人负责,商会拥有黄金、白银以及各种产业,价值数百万贯,富可敌国。

    欧阳华将出任楚王宫长史,负责协调各县具体政务,范宁只管战略性的大方向,具体的执行就由长史府负责,资金由商会提供。

    现在长史府刚刚才成立,目前只有几名官员,但范宁目前还是宋朝高官,大学士、太师,还拥有大宋相国的资格,处境还比较尴尬,他不可能完全进入楚王的角色,所以长史府就是他的代言人了,所以这次巡视各县,范宁还是把欧阳华带在身边。

    范宁望着县城缓缓道:“官家答应过我,朝廷会在十年内陆续迁徙十万户百姓来北岛,加上我们自己招募的移民百姓,我估计十年后,北岛人口将达十五万户,至少是七十万人口,除了增加各县人口外,至少还要建三十座县城,分为一城五府三十五县,所以长史府下一步要做十年的计划,欧阳长史任务繁重啊!”

    欧阳华默默点头,他不善于官场的勾心斗角,但让他做事情,他相信自己能做好。

    “卑职下一步就是招人,完善长史府,分为六曹司和秘书司,殿下说的计划,就由秘书司负责编制,这恐怕要花一年的时间,跑遍北岛的每一个地方才行。”

    “可以,我就给你一年的时间,招人的事情你回去后和长老堂商议,尽量精简机构。”

    说到这,范宁又回头对明仁道:“现在吴城还是太小了一点,准备考虑建外城,要建成一座拥有二十万人规模的大城。”

    “二十万人!”

    明仁吃了一惊,“不会有这么多人吧?”

    “怎么不会有!”

    范宁瞪了他一眼道:“以后它是王城,王城的人口必须要占到北岛总人口的三成左右,其实还不止二十万,但考虑到疏散到乡村,二十万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卑职记住了!”

    范宁目光又转向南面大海,又问明礼道:“南岛的情况怎么样了?”

    “南岛的情况也不错,人口目前有一万两千户,大概六万人左右,建成了三座县城,目前主要以农牧业为主,粮食能自给,养羊已达百万头,工坊只有一座两千人的纺织场和一座三千人的皮革坊,纺织场将羊毛织成地毯卖到大宋,皮革坊鞣制羊皮,制作皮靴和皮裘,据说在大宋卖得相当不错。”

    “才两座工坊?”

    范宁眉头微微一皱,这就意味着各种生活用品都不能自制,商业也起不来,经济循环也建立不起来。

    “南岛还是按需分配吧!”

    明仁点点头,“南岛就很羡慕我们商业发达,羡慕我们有银钱流通,其实说起来我们也只有十万人口,当然,我们还有三万日本劳工和四千日本少女,但南岛那边也有,我们总人口只比他们多四成,但各种工坊已经有一百多座,小到榨油、舂米、酿酒、制酱,大到纺织、造船、采矿、冶炼、精锻和造蒸汽机,比南岛强大百倍。”

    “那你觉得南岛的问题出在哪里?”

    明仁想了想道:“我觉得南岛关键是没有像我们这样的商会,有雄厚的金钱不断投入,或者说南岛有点先天不足。”

    范宁沉思片刻道:“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南岛,我去替他们把一把脉,看看能不能替他们找一条新路?”

    ..........

    南岛的三座县城也都在汉海湾沿岸,和北岛的县城隔海相望,范宁是乘坐三千石的快船前往南岛,北岛沿海风浪不大,船只都是三千石的中型船,安装螺旋桨后,速度快了一倍,朱齐说得没错,螺旋桨在万石大船上的使用效果一般,但在中型船只上效果却很好,速度远远超过了明轮。

    船只在海面上劈波斩浪航行,范宁站在船头感受着扑面的海风,旁边明仁深有感触道:“蒸汽机真是一个神奇的机器,我们不断深入研制,它的使用范围也越来越大,我们在海上航行了十几年,从未有过如此快的航速。”

    范宁淡淡一笑,问道:“我前年离去时给你画了一幅火车的图样,现在研制得如何了?”

    “目前还在神工院研制之中,具体进展我也没有过问。”

    “神工院是什么?”范宁不解地问道。

    “神工院前身就是朱老爷子的蒸汽机制作所,我们将它一拆为二,一部分继续制造蒸汽机,另一半则负责研制各种新式机械,包括蒸汽机的深入研究,大概有两百人左右。”

    范宁点了点头,又笑问道:“螺钉和螺扣也是神工院发明的?”

    范宁在考察蒸汽机制作所时,无意中发现工人竟然用螺丝和螺母来作为紧固件,虽然是用手工制作,产量很小,而且很粗糙,但还是让范宁大感兴趣,要知道螺丝螺母在四百年后才由欧洲发明出来,宋朝提前四百年出现了,只不过名字叫做螺钉和螺扣。

    明仁摇摇头道:“螺钉和螺扣是造船场在研究螺旋桨时发明的,和神工院关系不大,神工院只是完善了制造它的转割机。”

    范宁略略感慨道:“说起来让人不相信,北岛才十万人口,居然有这么多工场,是怎么做到的?”

    明仁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说起来不好意思,我们工场虽多,但都比较小,像舂米、酿酒、制酱、制皂这些工场都只有几十人,还有蒸汽机制造,听起来好像很厉害,实际上只是一个组装工场,零件制造都在宋朝完成,我们运过来组装,采矿、采煤、炼焦全部是日本劳工,还有我们宋城县的木绵布纺织工场,也是一千名日本女工。”

    范宁沉吟一下道:“说到底还是人的问题,一个是人口数量少,一个是未富先奢,我们开出的移民条件太优厚,很多人来北岛都不愿意做辛苦的事情,只能用劳工,我听说连酒店里的酒保,商铺里伙计大多是日本少女,宋人都不愿做,这样可不行,以后移民要逐渐降低条件,保证居者有屋,劳者有其职就行了,条件不能给得太丰厚。”

    明仁苦笑一声,“如果降低条件,恐怕就招不到移民了,竞争不过别的海岛。”

    “那是你们不去调查,吕宋府那边各个私家岛屿开出优厚条件有多少能实现的?说是给五顷土地,实际上能给一顷就不错了,南大陆那边也一样,最终只给两顷地,五顷地的条件很高,如果连续三年不开发耕种,官府就要收回来,北岛也要有措施,不能养懒汉。”

    明仁连忙道:“我们也是这样规定的,每户虽然给五顷,但三年内必须耕种,耕种不了就由官府回购,如果住在城内,那就给三亩宅地,五顷土地就折算成五百两银子,银子当然不是一下子给,而是一次给两百两,给他们用来造砖房,然后每年给三十两,十年付清,而且规定每户男子都必须出去做事。”

    “有没有民怨沸腾?”范宁笑问道。

    “当然也有不满的,但大部分人家都能理解,其实大部分人家并不是冲五顷土地而来,而是为了安居乐业,我们也能满足他们这个愿望,其实还是人口太少的缘故,很多酒楼店铺都招不到伙计,只能请日本少女来做事。”

    正说着,有船夫大喊,曹县码头到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出谋划策

    南岛的第一座县城叫做曹县,第二座县城就叫高县,第三座县城才恢复正常,叫做武县。

    目前南岛有人口一万两千户,六万百姓,在经济、城建,各方面都落后于北岛,它们现在还不能流通货币,主要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各种生活用品都实行配给制。

    不过北岛和南岛之间交流很紧密,每天都有三班客船往来,票价也很便宜,很多南岛百姓在节假日都会拖家带口来北岛游玩,感受热闹繁华的商业气息。

    明仁事先用鸽信通知了曹县,所以当范宁船只靠上码头时,范宁一眼便看见了他的老丈人曹佾,和几年前相比,曹佾的气色很好,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貌,所以神话中,他被封为曹国舅也是有一定原因的。

    “贤婿,好久不见了!”曹佾笑着挥手喊道。

    范宁连忙上岸躬身行礼,“小婿向岳父大人请安!”

    “不必多礼了,阿秀呢!没跟你一起来?”

    “她晕船很严重,现在还在恢复之中,小婿也是巡视途中转道过来。”

    “我明白了,她确实从小就容易晕船,不管怎么说,你能来就让人高兴,这好像还是你第一次来南岛吧?”

    “还真是第一次来。”

    “我带你去看看,当然不能和吴城,不过也另有一种风味!”

    曹佾很热情,等范宁和其他迎接官员见了礼,他便急不可耐地带着范宁去参观县城以及农田各地。

    如果从可利用的土地来说,南岛比北岛的资源要丰富一些,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草原,茂密的森林,丰沛的淡水资源。

    而北岛的平原都不大,分布比较破碎,主要是集中在沿海和沿河两岸,当然,北岛的平原只是相对南岛比较弱一点,丘陵较多,不利于发展畜牧业,但在农耕上还是相当不错。

    另外南岛气温比较低,只能在北部沿海发展一些农业,其他向南的平原都是畜牧业了。

    南岛也因地制宜,大力发展畜牧业,羊群总数已经突破百万只。

    范宁和曹佾骑马进了县城,曹县只能算中等县城,周长约二十里,大部分建筑都是砖房,街道和房舍都显得比较整齐干净,和吴城一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硫磺气息。

    道路笔直,绿化很好,铺满了石板路,基本上没有什么商业,只有靠城门处有几家酒楼、客栈等服务行业,还有几家杂货铺和布店、绸缎店,整个县城内显得很安静,和吴城的喧嚣热闹完全不同。

    “曹县现在有多少人口?”范宁问道。

    “六千户,三万人口,不过大部分住在乡村,城内只有两千户人家,到目前为止,大部分生活必须品都是官府配给,比如每人每月三十斤面,十斤肉,油盐都是官府供应,蔬菜则是自给自足,刚开始人少还好办,现在百姓越来多,官府大包大揽,也有点承受不起,精力也应付不过来。”

    曹佾忧心忡忡道:“我们想学北岛发展商业,家家户户自己挣钱养活家人,现在的问题是提供不了这么多物品,也没有那么多位子给百姓挣钱,我们心中很焦虑。”

    范宁笑问道:“岳父大人在南岛是什么职务?”

    “我目前是长老堂主政,就是南岛的最高官员,我的压力很大啊!”

    范宁点点头道:“关键就在于南岛要提供足够的岗位,让百姓都有事情可做,都能挣钱,商业自然就起来了。”

    “这就是根本,我们也在考虑怎么发展,你说种植、养殖,可南岛就这么几万人口,能吃多少粮食,吃多少肉?现在用羊毛织地毯,用羊皮做皮革,虽然在大宋卖得不错,但还是比较单一,不需要那么多工人。”

    范宁想了想问道:“南岛有多少日本劳工,目前在做什么?”

    “日本劳工有一万人,还有两千日本少女,男的筑城伐木,女的纺织羊毛。”

    “南岛有矿吗?”

    曹佾摇摇头,“目前没有!”

    范宁便道:“我提个建议,其实现在南岛用不着这么多日本劳工,如果需要筑城,可以从北岛借,像伐木,两三千人就足够了。”

    “这个问题我们也考虑到了,等明年年初契约到期,就送他们回日本,不再雇佣,只留两千日本小娘子做纺织就足够了,但问题是,南岛还能做什么营生,贤婿帮我们出出主意。”

    “我就是为这件事而来!”

    曹佾大喜,连忙道:“贤婿快说!”

    范宁微微一笑,“我们去城外看看吧!”

    两人骑马离开了县城,去了县城南面,南面和北岛一样,也是一望无际的麦田,远处是山脉,山上覆盖着大片原始森林,主要以松树为主。

    范宁望着远处的森林问道:“南岛的木材资源很丰富吧!”

    曹佾点点头,“相当丰富,甚至我们砍伐的速度还比不过它们重新生长的速度,我们这几年砍伐了上万顷松林,现在一半以上又重新被小松树覆盖了。”

    “南岛为什么不利于这些木材资源呢?”

    “好像大宋不缺木材吧!而且松树也很廉价,运到大宋去,运费都赚不回来。”

    “岳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你说!”曹佾期待地注视着范宁。

    范宁淡淡道:“其实任何营生都无外乎围绕着‘衣、食、住、行’这四件事做文章,木材可以做家具,可以造船,还可以造房子,海外移民这么多,第一件事就要造房子,南岛可以加工木材,比如造家具,造了家具后,制漆也出来了,再比如我造一座木房子散件,买回去后就能直接搭建成一座木屋,再比如北岛有造船工场,但所需要的船木都要向大宋购买,为什么南岛不把这个生意接过去?”

    曹佾和旁边两名陪同官员都听得如梦方醒,曹佾连忙道:“还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再说行,南岛有这么大的牧场,完全可以养马养毛驴,至少我们北岛就不用向大宋万里迢迢购买马匹和毛驴了,南大陆也是一样,刚才说向北岛提供造船木材,也是行的一部分。

    还有食,食就更广了,南岛的资源是羊,羊肉可以做成羊肉干、羊火腿、熏肉,羊奶可以做成乳酪,可以酿酒,比草原部落做得乳酪和羊酒要好吧!包装精美一点,打出招牌来,在大宋会没有销路?还有海里的鱼可以做成鱼酱,北岛就有,很美味,也可以卖到大宋去。

    说到包装精美,造纸不是很好吗?有丰富的原料,就可以大量造上等宣纸,同样可以卖到大宋去。

    再说衣,羊毛就只能做地毯,不能编制毛衣?羊皮做靴子,做内穿的皮制比甲,关键是做工要精湛,把牌子打出来,在专门的店铺里卖,不怕卖不出好价钱,甚至可以卖掉西方去。

    我说的这些,如果南岛真的做大做强,那至少要二三十万工人,你们现在六万人根本就不够。”

    曹佾长长叹息一声,“贤婿的一席话,让我们胜读十年书,我们怎么没有早点想到呢?”

    范宁又微微笑道:“其实我还没有说到要点上!”

    “要点是什么?”

    “要点是要做精品,建招牌,卖高价,做别人所不能做,有足够的厚利,就能抵消长途海运的耗费支出,我觉得这才是南岛和北岛的共同生存之道。”

第七百三十四章 市井民生

    范宁在南岛只呆了一天,第二天便乘船返回了吴城县,上了岸已是下午时分,范宁对明仁笑道:“我还没有好好逛一逛县城,正好今天有时间,我一起逛一逛,顺便吃晚饭。”

    明仁笑道:“你有兴致,我当然奉陪!”

    兄弟二人也不需要随从,两人步行进了县城,热闹的商业气息迎面扑来。

    范宁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可没有带钱!”

    明仁从怀里摸出一个皮制钱袋,笑眯眯道:“我这里有!”

    “给我瞧一瞧。”

    范宁接过钱袋看了看,里面有一些银角子和几锭银子,还有些一些铜钱,铜钱和大宋一样,但银角子和银锭都是北岛自己铸造的,他取出一锭银子,是一两银,再看看底部,西面印着北岛官造字样。

    “我们的银角子造得比大宋精致,含银量也足,白铜只占了三厘,大宋银角子的白铜要占五厘,以后南岛也会使用我们铸造的银锭和银角子。”

    “这只是一两的银锭,还有没有更大的银锭,应对大宗货物贸易。”

    “我们还有十两的银子和十两的金锭,足够用了。”

    两人走进大街,范宁一眼便看见了一家茶店,掌柜是名中年人,还跟着两个日本少女做伙计,掌柜认出了范宁,显得有点紧张,明仁给他使个眼色,一切正常就是了。

    店铺约有五十平方,中间是两张品茶桌子,四周货架上放着各种茶饼,上面有标识,主要以建州茶为主,比如京铤、石乳、的乳、白乳、龙团胜雪、白茶等等,这些是茶饼,还有草茶,主要是散茶和茶末,主要产自洞庭湖和江南,

    在散茶中,范宁忽然看到了碧螺春,他顿时大感兴趣,笑问道:“掌柜,这碧螺春如何?”

    掌柜上前笑道:“这是今年的明前茶,是散茶,主要用来煎茶,因为怕霉变,所以进货不多,一两茶卖一两银子。”

    范宁呵呵一笑,“你这茶只是普通的碧螺春,在吴县百文钱一两,你这里却贵了十倍。”

    掌柜不慌不忙解释道:“回禀大官人,物以稀为贵,整个北岛就只有小店卖碧螺春,而小店的存货也不过三斤,它值这个价,而且不还价。”

    “好一个物以稀为贵!”

    范宁倒有点说不过他了,不过他倒有点怀念家乡的茶了,便笑道:“给我称半斤!”

    掌柜立刻取出一只木盒子,笑道:“这里就是半斤,八两银子!”

    范宁忽然想起明仁钱袋里也没有八两银子,便道:“就放在这里吧!回头我让人来取,到时一并付钱。”

    “没有问题,大官人还要看看别的吗?”

    范宁找了一圈,问道:“龙凤茶有吗?”

    掌柜的头立刻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龙茶只是传说中的茶,凤茶小人虽然见过,但无处进货,小店最好的茶只有京挺。”

    范宁估计他也没有货,倒是自己还有三十斤凤茶存货,他又看了看茶具,最好的茶具是建窑的兔毫盏,他看不上,便转身出了茶店。

    明仁跟上来笑道:“要不我们做凤茶,卖到大宋去,利润一定很高。”

    范宁瞪了他一眼,“凤茶不是有钱就能做出来,那是用漫长的时间熬出来的,要是那么容易做,大宋早就烂大街了。”

    范宁又逛了米铺、肉铺、果蔬店,物价都要比大宋贵两成,就算北岛肉类丰富,但价格还是不便宜,说到底,还是北岛人普遍有钱。

    这时,范宁看见一家酒楼,上写醉真楼,便对明仁道:“去吃晚饭,然后回家!”

    两人走进酒楼,酒楼生意还不错,一楼大半的桌子都坐满了,基本上都是一家人出来吃饭。

    一名日本小娘子上前施个万福礼,“两位官人可有预订?”

    明仁道:“没有预订,二楼靠窗有位子吗?”

    “有一张靠窗的桌子,就是桌子稍微小一点。”

    “小一点无妨,带我们上去。”

    日本小娘子行一礼,带着两人上了二楼,二楼座位只坐了一半,范宁不解,明明二楼更舒服一点,为什么都要挤一楼?

    明仁低声道:“北岛的规矩是,上二楼吃饭要另付两百文钱,一般人家都舍不得,所以都集中在一楼。”

    原来如此,范宁二人来到一张靠窗的小桌前坐下,范宁笑问道:“这里有什么酒?”

    “小店供应柑橘酒、葡萄酒、清酒和烧酒。”

    日本小娘子把一份菜单和炭笔递给范宁,范宁很惊讶,居然和后世一样,直接在后面打勾就行了。

    明仁笑着解释道:“主要是她们汉语不是太好,太复杂的点菜应付不过来,所以才想这个办法,这倒也很方便。”

    范宁想了想道:“那就来一壶清酒,再来五六样小菜,最后把菜单再给我,我要看看价格。”

    旁边明仁一边点菜,一边补充道:“它们店的葱爆羊肉丝和烩鳊鱼很不错,炖牛肉要不也来一盆。”

    “可以!”

    小娘子接过菜单,便匆匆去了。

    不多时,小娘子把酒先送上来,同时上了三碟下酒冷菜,酱鸭、烧鸡、酱牛肉和凉拌海带。

    明仁给范宁斟满一杯酒,范宁喝了一点,点点头,“不错,是清酒,有点像朱楼的百香玉液。”

    明仁把菜单递给了范宁,范宁一边喝酒,一边细看菜单,这里菜品很丰富,有一百多种,还包括白肉胡饼、莲花肉饼、芙蓉饼、羊肉包子、鲜虾肉团饼等等主食,还有各种饮料,椰汁、荔枝水、柑橘水、甘蔗汁、绿豆汤、香糖渴水等等,基本上和京城的酒楼没什么区别。

    不过价格有贵有便宜,牛羊肉比较便宜,京城根本就吃不到牛肉,猪肉比较贵,鸡鸭的价格差不多,而海鲜价格只有京城的两成。

    饮料中椰子水最便宜,五文钱一大杯,京城一个椰子要买三百钱,其他饮料都比京城贵,不过清酒很便宜,只有京城一半,但葡萄酒很贵,至少是京城的三倍。

    总的说起来,只要不刻意点贵的菜,这里的酒菜很实惠,差不多可以和大宋的小县城相比了。

    范宁忽然发现一个特点,菜单里居然没有野味,他有点奇怪问道:“菜单里怎么没有野味?”

    明仁苦笑一声道:“你要吃袋鼠肉倒是有,树熊也有,鸵鸟肉和蛋都没人吃,都是南大陆的东西,你想吃我给你弄。”

    范宁拍拍额头,自己糊涂了,这里怎么会有兔肉、鹿肉?

    明仁又道:“你还别说,我去年吃过一次鲸鱼肉,真不好吃,不过油脂可以用来做香皂,海里倒有些野味,过段时间我给你弄点尝尝。”

    范宁又喝了口酒问道:“当地人一个月能挣多少?”

    “这要看行业,比如矿山、冶炼、精锻挣得比较多,一个月能挣十几两银子,种田一年大概百两银子,在别的工场稍微低一点,但也有七八两银子,最低是纺织,一个月只有三两银子,如果辛苦一点能挣到五两银子,这是因为劳工都是日本小娘子的缘故,不过这个收入对于她们已经很满足了,况且工场还包吃包住,伙食还不错。”

    “像她们能挣多少?”范宁指了指跑堂的日本少女问道。

    “她们是按照天算钱,每天百文钱,一个月可以带俸休息两天,如果想多休息,那就没钱了,当然生病除外,包吃包住包治病,我们这边叫做三包,差不多每家店铺都是这样。”

    范宁点点头笑道:“待遇还不错嘛!”

    “那是当然,北岛有很多单身男子因为在大宋没有家庭拖累,才肯迁徙过来,导致北岛男多女少,所以这些四千日本小娘子最终都是要嫁入北岛的,对她们当然要优待一点,南岛那边也一样。”

    范宁暗暗点头,性别失衡其实是一个海外领土普遍性的问题,当年鲲州就有了,都是举家迁徙以及单身男子出去闯荡,没有听说单身女子出海闯荡的。

    最后解决办法就是从日本国或者高丽引入年轻女子,这些年嫁给宋人的日本少女至少有数万人之多,很多都是通过招工来到大宋本土,最后几乎都没有回去,而是留下嫁给了宋人。

第七百三十五章 锦州失守

    就在范宁抵达北岛不久,宋朝便接到了耶律乙辛的秘密情报,辽国皇室五名亲王趁耶律洪基率大军前往东京道之时,在上京发动了宫廷政变,立楚王之孙耶律吴哥为新帝,耶律洪基率十万军队仓惶赶回上京,目前东京道守军仅五万人。

    与此同时,情报司也接到了东京道的探子快报,耶律洪基率大军仓惶北撤。

    天子赵顼意识到这是攻打东京辽阳府千载难逢的机会,立刻下旨,令征北使韩绛提前结束备战,发动进攻辽阳府之战。

    此时,大宋已在平州一线集结五十万大军以及战船两千艘,以宰相韩绛为主帅,韩绛立刻令上将军曹诗为先锋,率十万大军向锦州进发,另外令水军都统制苗顺利率一千艘战船沿着辽河北上,配合曹诗的十万大军,务必一战夺取辽阳府。

    这天下午,曹诗率领的十万大军过了锦州,他们轻兵疾行,只带了十天的干粮,而他们的各种辎重补给则靠水路战船送来。

    锦州目前有八千宋军驻守,主将叫做刘臻,是一名统制,当曹诗大军北上后,刘臻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至少他现在不用担心辽军大举进攻锦州了。

    不仅主将刘臻松懈,整个城内的守军也随之松懈了,这几个月宋军绷紧了弦,一时一刻不敢放松,士兵们都着实疲惫不堪。

    而这时,大军过境,使得锦州从最前线一下子变成了后方,士兵们也纷纷开了小差,将领们也不再催促,让士兵们休息。

    入夜,刘臻找了两名妓女陪他喝酒作乐,手下十几名将领也聚在一起饮酒。

    士兵们也早早睡了,城头上只有一千余人在当值防卫,当值将领叫做李颂,出身厢军,在以禁军为主的锦州守军中颇被排挤,所以今晚别人都在休息喝酒,却安排他来当值守卫。

    李颂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他心中十分郁闷,不过他对主将刘臻这么放纵也颇为不满,虽然主力已经过境,可以稍微松懈一下,但毕竟现在是战争时期,军令规定得很清楚,战时不得饮酒,这是严重违反军规。

    只是他人微言轻,贸然开口恐怕会反遭不测,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

    就在宋军认为主力过境,锦州变成了后方之时,一支一万五千余人的辽军却悄悄靠近了锦州。

    这支辽军并非来自辽东,而是来自西面的中京大定府。

    这也难怪,虽然大定府冠以中京之名,但它长久以后一直以鸡肋方式存在,经济重要性远不如东京辽阳府,战略重要性也不如南京燕山府,外联重要性也不如西京大同府,更不用说和真正的都城上京相比了。

    只是辽国需要一个中京,大定府才得以冠名。

    大定府不光是宋军瞧不起它,辽国本身也对它不重视,驻军不到两万,还不是精锐之军,只是契丹后备军,相当于大宋的民兵。

    正因为如此,守锦州的宋军从来都没有把大定府放在心上,虽然锦州的重要性就是扼守东京道和中京道的交汇处,但宋军还是把目光投向辽东,从不浪费一点心思和精力放在大定府身上。

    一万五千人的辽军靠近的是锦州北城门,埋伏在距离城池三百步之外,今天天气不好,乌云密布,遮蔽了星光月色,五十步外就看不见人影。

    一支千余人的辽军奇兵已悄悄靠近了锦州北城,他们穿着宋军的盔甲,只是每个人左臂绑着一根白带。

    当初宋军刚刚占领锦州城时,锦州城内还有一千辽军伏兵,准备和城外的辽军里应外合,当初一千辽军已经在北城们处做了手脚,挖了一条密道,只是没有来得及用上。

    后来的宋军也没有发现这条密道,锦州北城门是瓮城,一般瓮城都有密道从城头下到瓮城内,这条密道是修建在城墙里面,可以从北城头直接下到瓮城内。

    辽军就在这条进入瓮城的密道上做了手脚,向北面的城外拓开了五尺,别小看这五尺,使得密道和城外只隔了一块城砖,而且城砖已经松动。

    这条向外开拓的密道已经被很好的掩盖住了,宋军没有发现,而且宋军也并没有使用瓮城。

    千名辽军士兵贴着城墙疾奔,锦州没有护城河,宋军在外面挖了一条壕沟,但对于带着长木板的辽军而言,这条壕沟毫无意义。

    一千辽军疾奔到北城门旁,两名极为强壮的士兵用铁撬棍一块砖一块砖的试验,他们很快便找到了松动的墙砖,用撬棍慢慢地将墙砖抽出,抽掉五块城砖,眼前出现了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这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长宽皆为三尺,里面五尺处便是一道伪装的薄墙,取掉这堵薄墙,后面便是城头通往瓮城的狭窄甬道。

    两名士兵爬了进去,一块砖一块砖地向外传递,极为小心谨慎,唯恐薄墙坍塌,惊动了城头上的士兵。

    不多时,一条漆黑的通道出现在辽军面前,这条通道直通城头,高约八尺,但宽只有两尺,十分狭窄。

    两名强悍的辽军士兵率先进入甬道,后面的士兵一个跟着一个,甬道在城头的开口处位于城楼左面,上面盖了一块沉重的木板,木板上有铁环,拉开木板,便可以沿着台阶下去了。

    木板开启了一条缝,城头上很安静,大部分值夜士兵都靠在城墙上睡觉,木板慢慢被掀开,两名强壮的辽军士兵一跃而出,后面辽军士兵纷纷涌出,他们兵分两路,一路直扑熟睡中的宋军士兵,另一路则毫不犹豫地向开启城门的绞盘奔去。

    .........

    当值主将李颂此时正好在南城,因为有可能宋军主力会在夜里从南面过来,所以南城门上必须保证守军随时开启城门。

    忽然,北城面城头传来了喊杀声,李颂一惊,回头向北城门望去,只见北城头上出现了火光。

    他顿时大吃一惊,这种火光大都是通知城外伏兵的信号,他立刻带着马头大喊道:“跟我走!”

    他带着三百名士兵沿着城头向北城头奔去。

    距离北城头还有两百步时,他勒住了缰绳,只见北城门大开,黑压压的军队正从外面汹涌杀入,瓮城门也开了,无数敌军正冲向城门。

    这时,一群士兵从北城头仓惶逃来,李颂又惊又急,一挥枪拦住了这群士兵,厉声喝问道:“北城出了什么事?”

    一名士兵带着哭腔道:“辽军从瓮城甬道内杀出来,足有上千人,弟兄们抵挡不住,城门失守了。”

    李颂顿时心急如焚,他立刻派士兵去通知军营和主将刘臻,他自己则调转马头奔向南城,这时候去北城已经没有意义了,南城旁边就是仓库,里面有五百枚铁火雷,他深知铁火雷的重要性,他必须保住这些铁火雷不能落入辽军手中。

    这时,一万五千辽军已经杀出锦州城内,锦州城内到处火光熊熊,主将刘臻醉酒未醒,军营内的七千士兵仓惶应战,绝大部分都没有披挂盔甲,很多人还光着脚,只有一把刀,被辽军士兵杀得节节败退,伤亡极其惨重,宋军士兵们很快支持不住,彻底溃败了,开始争先恐后向南门奔逃。

    李颂刚打开仓库大门,便接到士兵禀报,“将军,军营主力溃败了,正向南门处逃来。”

    “刘统制呢?”李颂急问道。

    统制军衙已燃起大火,统制生死不知。

    李颂顿时意识到大势已去,铁火雷运不走了,他当机立断下令道:“在火器库里堆放草料,点火!”

    士兵们将几百担干草堆进了火器库,扔入数十支火把,火器库里顿时燃起了熊熊烈火,李颂则带着三百士兵向西门奔去,西门一向是冷门,向南有山脉阻挡,无法南撤,却有一条小路可以向北方撤退。

    黑夜中,锦州城内忽然爆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整个城池在动摇,大地在颤抖。

第七百三十六章 急诏南下

    熙和元年十月,范宁离开京城四个月后,锦州城失守,八千守军死伤过半,主将刘臻死在乱军之中,一万五千辽军占领了锦州城。

    与此同时,上将军、征北副帅曹诗率领的十万宋军前军在辽西州以东的大灵河北岸遭遇了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亲自率领的十万辽军精锐骑兵,双方在大灵河北岸展开了殊死大战,宋军最终不敌辽军,大败,辽军趁势追杀,宋军伤亡惨重,堆积尸体甚至使大灵河断流。

    十万大军损失超过了六成,前军主将曹诗收拢三万五千残军向锦州撤退,距离锦州约三十里时,遇到了北逃而来的将领李颂,曹诗才得知锦州已被大定府辽军偷袭得手,断了他南撤的后路,曹诗军队的干粮只够吃四天,正不知所措之时,李颂提议军队可以向大定府撤退。

    辽军主力从大定府前来偷袭锦州,那么大定府此时一定防御空虚。

    曹诗采纳了李颂的建议,率三万五千残军向大定府退去........

    耶律洪基发现耶律乙辛暗中通宋后,便使用了反间之计,责令耶律乙辛编造出上京内乱的谎言,又造出耶律洪基仓惶北撤的假象,成功骗过了大宋,使宋军贪功冒进,以至于惨败。

    就在曹诗大败的同时,从水路北上的大宋水军,也遭遇了三万辽军的伏击,事先做好充分准备的辽军,用数千只皮筏子满载两万桶火油,在辽河上火烧宋军战船,四百多艘五千石以上战船被大火围困并彻底烧毁,损失粮食三十万石,草料二十万担,宋军水军死伤七千余人,主将苗顺利无法撤退而自杀殉国,这是宋军水军成立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损失。

    消息传到京城,京城朝野一片哗然,主帅韩绛也主动向朝廷递交了辞职书,愿意承担兵败的全部责任,向朝廷提出了辞职。

    御书房内,几名宰相正在和天子赵顼紧急商议应对之策,王安石见赵顼忧心忡忡,压力极大,便出言安慰他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宋军一战之败,并不代表我们就处于劣势了,我们现在国力依旧占据上风,只要应对得当,还是能扳回局面,占领辽阳府。”

    “一派胡言!”

    旁边富弼终于忍无可忍,起身斥责王安石道:“现在还居然在考虑占领辽阳府,简直就是做梦,现在应该先考虑怎么保住大同府和燕山府,怎么救回被围困在大定府的宋军?”

    王安石心中愤怒,反驳富弼道:“自古以来有哪支军队长胜不败的?兵败一次有什么关系,振作起来再战就是了,兵败不可怕,可怕的是意志被击溃,像富相公这样,败一次就认为大势已去,开始考虑如何自保,这才是懦夫的表现。”

    富弼冷冷道:“谁说没有长胜之军,之前被你进谗言赶走范相公败过一次吗?”

    富弼忽然提到了范宁,顿时御书房内所有人都脸色大变,文彦博急向富弼使眼色,这个时候提范宁,不就是在天子后背插刀吗?

    御书房内顿时鸦雀无声,半晌,赵顼叹息一声道:“范太师临走时给朕提了五个注意事项,第一就是严守锦州,结果就是锦州失守;第二是不能轻敌辽国,结果我们轻敌了辽国,派十万军队轻兵冒进;第三不能依赖水军,结果我们用水军为主力,导致水军惨败;第五不能相信耶律乙辛,我们却轻信了耶律乙辛的情报,中了耶律洪基的反间之计,范太师绝不会和辽军正面决战,他一走,我们就开始和辽军硬战,这场大败不是偶然之败,是我们整个战略决策失误造成,是朕之过也!”

    这是文彦博缓缓道:“陛下不用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知政堂也有责任,主帅韩相公也有责任,但老臣认为,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现在我们应该考虑如何稳住眼前岌岌可危的局面。”

    赵顼一惊,“形势有这么严重?”

    文彦博点点头,“陛下,这次失败并不是像王相公说得那样轻松,而是陛下所说的战略性失败,首先大定府的宋军如果不救就会全军覆灭,而且微臣估计西京大同府很可能保不住了,宋军当务之急是要守住幽州,至于反攻辽阳府,纯属痴人说梦。”

    王安石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又无法反驳文彦博的话。

    赵顼有点急了,连忙道:“如果坚守幽州,那大定府的宋军怎么办?”

    富弼也道:“问题就在这里,大定府的宋军就像我们的一道出血口,我们必须去救援,可一旦救援,就不可避免和辽军发生激战,我们能不能击败辽军精锐骑兵?如果击败不了对方,那就是我们再次惨败,我们的伤口就会不断撕裂,血不断流,王相公,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富弼又将矛头对准了王安石。

    王安石一时无言以对。

    这时,有宦官在门口高声道:“太皇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起身,赵顼这时最害怕见皇祖母,皇祖母到来,必然是向自己问罪,自己该怎么回答?

    他也只得硬着头皮起身迎接曹太后到来。

    曹太后走进御书房,众相一起施礼,她点点头,“原来知政堂诸位相公都在,看来哀家来得正是时候。”

    赵顼连忙请皇祖母坐下,曹太后摆摆手,“哀家申明一点,哀家却不是来干政,只是作为大宋臣民一员,哀家想给官家提一个建议。”

    “皇祖母请说!”

    曹太后看了众相国一眼,淡淡问道:“各位相公都应该知道哀家想提议什么吧!”

    众人脸上露出苦笑,他们当然知道太后想提议什么,只是这个时候提出是否妥当?

    曹太后当然也知道这个时候提出召回范宁,对天子打击太大,会让他颜面无存,但好不容易才出现这次机会,曹太后又怎么可么放过?

    她沉吟一下,对众相道:“各位相公先退下吧!让哀家和官家单独谈一谈。”

    众人纷纷行礼退下了,很快,御书房内只剩下曹太后和赵顼两人,曹太后这才对赵顼道:“如果我建议官家召回范宁,官家会答应吗?”

    赵顼脸色有点难看,半晌道:“皇祖母的懿旨,孙儿当然不敢违抗。”

    “不是懿旨,只是建议!”

    赵顼叹了口气,“若朕这样做了,不知天下人该怎么议论朕?”

    曹太后淡淡道:“如果不这样做,天下就会夸赞陛下英明神武吗?不会,看这两天的报纸就知道了,可谓民怨沸腾,都在指责陛下赶走了范宁,导致宋军惨败,如果陛下能召回他,天下人只会夸赞陛下虚怀若谷,知错能改。”

    话虽然这样说,但毕竟赵顼的面子有点放不下。

    曹太后又道:“哀家想问问陛下,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当然是社稷重要,为了保住社稷,朕绝不惜命。”

    “很好,哀家也知道陛下会这样说,那哀家再问,是陛下的颜面重要,还是陛下的性命重要?”

    赵顼没有回答,曹太后笑了笑道:“不用说,肯定是性命重要,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于人。”

    “皇祖母说得对!”

    “那问题又来了,是大宋的社稷重要,还是陛下的颜面重要?”

    曹太后这句话一针见血,赵顼顿时醒悟,是啊!为了大宋的社稷,自己的颜面又算什么?

    他立刻深深行一礼,“秉承皇祖母教诲,孙儿这就下旨召回范宁。”

    曹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他还是大宋的楚王,还是太师、龙图阁大学士,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陛下的臣子,召他回来商议军国政务,没有任何不妥。”

    赵顼彻底没有了抵触,再次深深施礼,“感谢皇祖母教诲,孙儿完全明白了!”

    赵顼当即下旨,速召太师范宁回京商议军国政务。

    为了让范宁尽快返京,他的旨意分为两部分,一是用飞鸽传信方式,用手谕召范宁回京,第二部分是正式诏书,使者乘船南下,将在吕宋府等候范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