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七章 战争开始
波光浩渺的鲸海上。一支由上百艘五千石蒸汽战船组成的庞大船队正浩浩荡荡驶向北方。鲸海就是今天的日本海,辽国则称为东海,船队已经穿过了最狭窄的海峡,驶向鲸州的北部,这支船队是从鲲州汉县出发,满载两万宋军骑兵,前往鲸州的平夷城。
平夷城位于鲸州最北部,正对黑水入海口,前年三月开始修建,去年十月完工,周长约二十里,城强高大坚固,目前城内没有百姓,只有两千常驻军队,存放了大量的粮草物资。
如果没有这座后勤基地,从两千里外的鲲州驶来,就算是蒸汽船也要走五六天,粮食补给就会成为重大问题。
在鲸州建立基地,从黑水进攻辽国腹地的计划早在十几年前范宁便提出来,直到今天才终于着手实施。
这里面有很多条件要逐渐成熟才能达到,比如蒸汽船,使得船队能逆行而上,还要在鲸州建立补给基地,保证军队的粮食供应。
现在,这一切都成熟了。
负责这次北线作战的主将是参谋营司马章,也是范宁最信赖的左膀右臂,虽然宋军没有能避免女真人覆没,但责任并不在章,那时他在鲲州进行备战。
宋朝是文官为主将,武将辅佐,章的副将是统制刘昆,也是一员五十余岁的老将。
章站在甲板上,注视着远处的海浪,人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时,刘昆慢慢走到他身边,轻轻叹息道:“谁能想到,我们竟然是从极北之地杀进辽国发家的老巢!”
章缓缓点头,“这将是一场血腥的旅程!”
“章司马,战争本身就是血腥的。”
“我知道,从我受命那一天起,我就知道我将面对的是什么,不过屠杀妇孺,并不是我想做的事情。”
他回头注视着刘昆,“刘将军觉得呢?”
刘昆淡淡道:“妇孺是战场上的负担,而不是财富,我同意章司马的建议,可以不用杀她们,屠尽所有男子便可。”
章没有说话了,这时,有士兵指出远处大喊:“那就是海港,我们到了!”
章也看见了雄伟的平夷城,忍不住赞道:“壮哉!扫平狄夷的起点。”
‘呜’船只拉响了汽笛,平夷城头也响起了低沉的号角声,迎接船队的到来。
海湾内可以停泊数百艘战船,到十月份这里便结冰了,一直要次年三月才解冻,一年中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寒冷的冰雪世界里度过。
军城修建在山崖上,一名大将带着十几名士兵从山崖上走下来,上前施礼道:“卑职参见章司马,参见刘将军!”
这名大将叫做武百胜,是一名统领,是今年的鲸州轮值主将,平夷城驻军试行轮换制度,每年换防一半,长期呆在寒冷的鲸州,对士兵的影响也很大。
“武将军,你鹰信中说的向导可在?”章问道。
“就在军城内,请大家随我到军城休息!”
两万军队和战马纷纷下船,进入军城休息。
章跟随武百胜来到军城的一座院子里,外面有士兵站岗,章走进院子,只见院子里的一株大树下,坐着两个老人在晒太阳。
就在上个月,在黑水河口巡逻的宋军士兵发现了十几艘独木舟,载着一群老弱妇孺,约二三十人,这是女真族白山部的一群幸存部民,女真男子都被杀死,老弱也被处死,女人和孩子被分配给契丹和奚人各部做奴隶,几乎没有幸存,只有白山部的少部分老弱妇孺得以逃脱,被宋军士兵发现的,就是其中一部分。
武百胜把两名老人请到房间里,给他们介绍了章,一名士兵给他们做翻译。
“他们说,男人都被杀光,太惨,一群群地被捆绑着砍掉脑袋扔进黑水里,老人也被处死,女人被他们军队集体凌辱后,送给契丹各部落当奴隶,孩子也一起送去。”
章对士兵道:“你问他们,这些契丹部落分布的地方是否熟悉?”
士兵问了几句,对章道:“他们说自己十几年前都是猎手,每一寸土地都很熟悉,他们知道每个契丹部落的聚集地。”
契丹也分生番和熟番,熟番住在四京城池内,受汉化影响较大,而生番依旧是传统部落,坚持传统,以渔猎为生,很多凶悍的契丹步兵,就是从生番部落里征用。
一名老者小心翼翼道:“我们很愿意带路,不知什么时候出发?”
章微微笑道:“最迟一个月后出发,我也在等待出兵的命令,我们耐心等候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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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宋朝积极战备的同时,辽国的战备也在加速进行,从皇亲国戚手中盘剥得到的大笔财富解决了辽国财政的燃眉之急,但耶律洪基心里很清楚,这笔钱坚持不了多久,要想恢复辽国从前的富庶,还得靠大宋每年的岁币来维持。
耶律洪基心中期待的岁币数额一变再变,前年他向大宋提出的要求是百万两银子和百万匹绢,以及二十万担茶饼,但现在不是了,他期待的岁币是三百万两白银和三百万匹绢以及五十万担茶饼。
但岁币只是这场战争的红利之一,还要掠夺宋朝的财富、人口,还要获得更多的土地,这些都是需要靠战争夺取的财富。
房间里,耶律洪基听完了北院枢密使萧九哥的汇报,大宋天子在太原视察战备,耶律洪基望着地图上的太原城,他眯眼笑了起来。
他很清楚宋朝在太原的战备,数以百万石的粮食运入城内,城内的驻军至少有七八万,数十万民众全部南迁,和河北一样,宋朝在太原府实行了坚壁清野,这是范宁的手段,耶律洪基很熟悉,可惜范宁还是太嫩了一点,经历了上一次的惨重教训,辽军怎么可能再把大量的兵力消耗在攻城上。
只有兵临汴梁城下,才是最好的进攻,逼宋朝签署城下之盟。
沉思良久,耶律洪基回头对一群重臣道:“十天后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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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平夏二年,辽国咸雍七年,五月初七,辽国投入二十万大军发动了宋军的全面进攻。
辽国大军分为东西两线,西线以北院大王耶律那也出任西面招讨使,率领十二万骑兵从大同府南下,直扑太原。
在太原巡视战备的大宋天子赵顼已经在五天前乘船离开了太原,正在返回京城的途中,三天后,十二万大军击破楼烦关,铺天盖地杀向太原,整个太原府北部被一片无边无际的杀机彻底笼罩了。
而东线则以南院枢密使萧惟信为主帅,怀化军节度使高元纪为前锋大将,率军八万渡海攻打登州。
位于鸭绿江中部的水军重地拥有从日本购来的一百五十艘五千石大船,足够运载八万大军和大批攻城器械。
战马准备第二批运送,辽军首先任务就是攻下登州,使登州成为辽国在山东半岛上的立足之地。
耶律洪基也很清楚这是一次极为冒险的军事行动,因此严守这个作战计划,作为辽国的最高机密,只有十几名重臣知晓。
宋朝水军的基地在莱州,距离登州还有约两百里路程,等宋军发现外海出现大批辽国战船时,再想拦截也来不及了。
耶律洪基推演得并不错,如果宋朝事先不知道辽军这个计划,很可能会被辽国打一个时间差,登陆成功。
只可惜耶律洪基怎么也想不到,他身边的两位重臣已秘密背叛了他,将这个绝密的情报泄露给了宋朝。
清晨,鸭绿江边风很大,吹得是北风,很适合船队南下,八万大军正列队上船,这里面包括三万契丹军、三万奚军和两万渤海军,士兵们只携带了十天的干粮,事实上,他们会在明天凌晨抵达登州。
每艘大船上有二十几名船夫负责拉帆操舵,不多时,八万大军已全部列队上船,主帅萧惟信第一批没有随船,而是由高元纪率领八万大军渡海。
萧惟信一声令下,“出发!”
‘呜’号角声吹响,一百五十艘大船纷纷放下束起的帆船,借助风力,接二连三地驶离岸边,向百里外的黄海浩浩荡荡驶去。
第六百七十八章 梦碎黄海
范宁此时就在登州,他没有陪同天子去太原视察,而是在山东半岛等待消息,在六天前他接到了来自辽阳府的紧急鹰信,辽军将在五月初七出兵攻打大宋。范宁立刻发信到太原,让天子及时撤出太原城,他随即赶到了登州。
无论是和西夏作战,还是和辽国的战争,他在桌上面说得最多是国力之战,甚至报上也频频刊登类似的文章。
但还有一个极为隐秘的战略却藏在桌子下面,那就是尽可能地歼灭有生力量,从前年对辽国的战争到去年灭夏之战,都可以看出范宁的这个战略思维。
这其实很精准地战略打击,抓住了辽国或者西夏的最大弱点,本族人口少,西夏的党项人不过百余万,而辽国虽然控制了广袤的土地,但本族契丹人也最多两百万。
一旦本族人口低到一个限度,它所建立的帝国很快就会分崩离析。
范宁也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他所有的战略策略都是从消灭敌军有生力量来考虑,这次战船骗局也是一样,用一百五十艘五千石大船,来诱引辽军走进地狱。
一百五十艘战船已经驶出了鸭绿江口,这里距离身弥岛还有一百多里,稍微向北偏一偏,宋军基地发现不了他们。
一百五十艘大船满载着八万辽军浩浩荡荡向千里外的登州方向驶去。
就在辽军船队刚刚驶出鸭绿江口,埋伏在三十几里外的宋军巡哨船只便发现了他们。
一名斥候旅帅使用单筒望远镜发现了远方密集的小黑点,终于出来了,旅帅立刻喝令,“返航!”
几艘哨船迅速掉头,向南方百里外的基地驶去。
中午时分,三百多艘大小战船离开了海港,向西面疾行,他们兵分三路,一支百余艘战船向北而行,绕到敌船背后,断辽军的退路。
另一支水军则去西面,防止辽国水军向辽东半岛方向逃窜,同样,第三支水军则在东面,堵住了辽军战船逃往高丽的路线。
他们呈品字型,从三个方向包围了辽国船队,但距离较远,辽国船队并没有发现自己已被包围,船队还在继续向南航行。
这时,一支由两百余艘万石战船队组成的莱州水军已经在前方静静等候他们了。
范宁就在一艘两万石的大船之上,船队是昨晚出发,提前一个时辰抵达了预定位置。
一名将领跑来,在他范宁身边道:“敌军战船已出现在北方五十里外。”
范宁举起了单筒望远镜,集中精力眺望远方,果然看见了无数的黑点,他放下望远镜问道:“基地的水军到位了吗?”
“都已经到位!”
范宁点点头下令道:“传我的命令,迎战上去!”
为首的主船拉响了长长的汽笛声,两百艘战船向北方迎战而去。
在为首的辽军大船上,高元纪也发现有些不妙,辽军没有望远镜,看不到那么遥远的地方,但他们在桅杆上的眺望兵却发现了东面的宋军哨船。
哨船的出现使高元纪紧张起来,虽然他并没有水军经验,但他知道,巡哨的出现,意味着主力军队就在不远之处。
就在这时,有哨兵在桅杆上高喊:“前方发现敌军战船!”
高元纪大吃一惊,扶着船舷向南查看,天气晴好,他能清晰地看见前方海面上情况。
只见蔚蓝的海面出现了无数小黑点,隐隐冒着黑烟,正疾速向自己驶来。
高元纪心中慌忙起来,急声令道:“掉头向西!”
东面是高丽,那边可能有宋军的基地,西面是辽东半岛,虽然远了点,但那是辽国自己的土地。
辽军船队开始向西掉头,但风向却是西北风,等于是逆风而行,辽军船队速度极慢,而宋军战船却靠着蒸汽机为动力,速度极快,已经越来越近,刚才还是小黑点,现在已经看清了船只的模样。
高元纪大急,连忙大喊:“快加速!加速!”
一名将领跑上来道:“大将军,现在是逆风而行,速度快不起来,不如去高丽方向,会是顺风!”
高元纪呆了一下,拔剑狠狠劈去,破口大骂:“为何现在才汇报!”
高元纪是渤海国皇族后裔,目前也是渤海族在辽国的第一大将,性格直爽,但头脑比较简单,他昨天还在为主帅萧惟信把首功让给他而感到得意,他现在才意识到萧惟信的狡猾,把危险让给了自己。
高元纪此时也知道今天逃不过宋军战船的追击了,他狠狠一刀劈在船舷上,喝令道:“传令士兵全部上甲板,准备弓箭射击!”
每艘战船运载士兵约七百人,还有部分战船则运载攻城武器,这些船只并不是运输船,而是战船。
五百余名士兵奔上甲板,站满了甲板的一层和二层,密密麻麻的弓箭对准了越来越近的宋军船只。
海面上不仅是南面出现了宋军战船,东西两面以后都出现了宋军战船,西面的战船甚至开始了战斗。
实际上,辽军战船的作战毫无意义,一艘战船被宋军战船从侧面狠狠撞击,立刻拦腰撞成两段,露出了里面完全腐朽的船木,辽军还是运气好,今天没有遇到狂风巨浪,否则,还不等遇到宋军船队,它们就会全部沉没。
接二连三的船只被宋军大船撞烂,到处是海中呼救的辽军士兵。
高元纪已经顾不得被撞毁的战船了,他目不转睛盯着越来越近的宋军大船,这是一艘两万石的巨船,体型庞大,后面两侧各有一个车轮,在水中翻滚,激起滚滚白浪,推动船只前行。
两艘大船交错而过,相距约百步左右,高元纪大喊一声,“放箭!”
数百名士兵一起放箭,密集箭矢射向宋军船只。
忽然,宋军战船侧面同时打开了四扇窗,伸出四根黑洞洞的木管,木管直径足有四尺,对准了辽军战船。
众人都为之一怔,不知这是什么,只声四声撞击,从四根木管中各射出一只黑黝黝的大铁蛋,重达五六十斤,外形俨如南瓜,嗤嗤的冒着白烟。
“是铁火雷!”
高元纪立刻反应过来,惊得他心裂胆碎,只听嘭嘭几声重击声,铁火雷直接在船壁上砸穿了四个大洞,射进了敌军主船的腹部内。
宋军主船和辽军战船交错而过,迅速驶离,但驶离不到百步,只听见‘轰!’一声巨响,第一个铁火雷爆炸了,白烟、气浪裹夹着无数碎木冲天而去,还有不少士兵也被炸得飞起。
紧接着后面三颗铁火雷几乎同时爆炸,巨大的爆炸使得整艘五千石大船被炸得粉身碎骨,浓烟弥漫,此时宋军的战船已驶到三百步外,没有受到爆炸的影响。
这时第一次在海战中使用弩炮发射铁火雷,四门弩炮反复调试,达到了最佳状态。
待硝烟散尽,敌军主船已经消失了,海面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碎木,还有部分没有炸碎的船体已迅速沉没,海面上漂满了残缺不爱去哪的尸体,主将高元纪也被炸得尸首分离,沉入海中。
这时远处又连续传来爆炸声,其他船只安装的弩炮开始发威了,一般两万石大船安装四架,万石大船安装两架,万石以下大船只安装一架。
相对于威力极为强大的铁火雷。大部分船只都采用撞击的方式,从侧面撞击敌船,腐朽的船身根本挡不住强烈的撞击,纷纷一撞即断,一艘艘大船在海中沉没。
宋军没有接受投降,无情地杀戮着海上的辽军,辽军战船被四面包围,走投无路,一艘艘大船接二连三沉入海中。
这时,海面上起风了,风云疾变,天色暗黑下来,暴风雨来了,大浪滔天,宋军战船纷纷掉头离开,剩下的数十艘辽军船只在暴风雨中上下起伏,被海浪无情的撕裂,无数在海上呼救的士兵被一个浪头打来,便彻底吞没了。
这场暴风雨直到半夜才停息,一艘宋军的三千石战船在暴风雨中翻沉,数十名宋军士兵失踪,其余宋军战船都安然无恙。
而辽军的一百五十艘战船一般被宋军击毁,而另一半则彻底在暴风雨和巨浪中消亡了,八万辽军丧身海底。
这是辽国立国以来最惨重的一次损失,包括两年前准备渡海去鲲州的两万辽军士兵,整整十万大军葬身在大海之中,辽国的水军梦彻底破灭了。
朝霞照耀着海面,海面上波光粼粼,染成了红色,只有一些碎木还在随海浪微微起伏,除此之外,已经看不到海战的痕迹。
范宁站在船头凝视着海面半晌,下令道:“大军北上!”
第六百七十九章 将计就计
一支由一百二十艘五千石蒸汽战船组成的庞大船队在黑水中航行,黑水水深河宽,宽达两里,万石大船也可以驶入,蒸汽机船冒着黑烟,明轮在河中翻滚,推动大船航行。船队进河口后已经走了三天,大船三艘并列在河中行驶,队伍长达数里,两岸是一望无际的茂密的森林,远处是巍巍的高山,看不见人烟。
这里曾经是女真人活跃的地方,但女真人被灭后,这里就变得死一般沉寂了。
章站在第一艘大船上,目光复杂地望着两岸,他曾经来过这里,给了女真人很多武器和粮食,甚至宋军用铁火雷帮助女真人攻城掠寨,他没想到,就在短短半年后,女真人就被辽国灭了,说到底还是女真人内部出了问题,发生内讧给了辽国机会。
章始终不明白小范相公为什么选中石显,事实证明,正是石显的心胸狭窄,处事不公才导致女真族内部的不和,石显根本就不是一个值得扶植的领袖。
相反,章到觉得完颜乌古乃是个很厉害的人物,能够把整个女真部落牢牢控制在手上,只要有大宋的大力扶持,完颜乌古乃完全能成为辽国的心腹大患,章一直不懂,为什么小范相公一定要灭掉完颜部落?
尽管心中不明白,他还是忠实地执行范宁的命令,不过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一旦辽国被灭,女真必然崛起,同样会成为大宋的心腹大患,就像突厥被灭后,回纥崛起一样,最终会虎视中原的繁华。
章轻轻叹息一声,他不得不佩服小范相公的深谋远虑,充分利用女真人来削弱辽国,但又不能让女真人坐大,这才是他扶石显、灭完颜的根本原因,小范相公早就看出石显成不了大事,他们被辽国所灭,对宋朝的未来也是利大于弊。
“司马,一名向导说南面三十里外就有一处契丹生番的聚居点。”刘昆小声对章道。
章点点头问道:“有多少人知道吗?”
“大概千余人左右。”
刘昆指着不远处一条支流道:“顺着这条支流走三十里就能找到。”
章随即令道:“船队靠岸!”
船队开始向南岸靠去,章对刘昆道:“我们在这里等候,你可率五千骑兵南下,期待你的好消息。”
“司马放心,绝不会有失!”
一队队士兵牵马下船,不多时,五千骑兵在岸边集结,用绵包住马蹄,在刘昆的率领下,无声无息地向南方奔去。
章回到船舱摊开了地图,这是斥候绘制的简图,简图上有的标上契丹生番聚居地,有的则没有标,像现在遇到的第一个契丹生番营地,地图上就没有标注,所以才需要向导。
章找到他们现在所在之地,在剖阿里废城以西约四十里处,他找到了那条支流,在支流的南面用笔画了一个三角形,又用红笔在上面打一个钩,表示已经清理。
地图上一共有二十七个定居点,但向导告诉他们,至少超过四十个,另外还是十几个奚族定居点,也同样要拔掉。
黄昏时分,骑兵返回了船队,押着数百名哭哭啼啼的女子和年幼的孩童,事实上,在下午时,章就看见了南方出现黑烟,不知是焚烧尸体,还是焚烧房屋,他们就在等待宋军的凯旋。
除了六七百名妇孺外,还缴获了大量的毛皮和金银,还有不少鱼干和兽肉干,也被宋军一并带来。
这时,刘昆带着一群士兵过来,章迎上前笑问道:“战果还不错吧!”
刘昆笑着点点头,“杀了四百余名男子,轻伤四名弟兄,缴获了上好毛皮三千余条,黄金五万两,还有几千两白银,还有不少布匹绸缎,可惜没有牛羊。”
章笑道:“他们是渔猎民族,不是游牧,所以战利品不会是牛羊,不过往南走,有不少放牧为生契丹生番。”
“这些妇孺该怎么处理?”
“按照事先说好的办法,把她们送去平夷城,由平夷转送去鲲州,再等候范相公的指示。”
刘昆立刻命令士兵将妇孺押上一艘大船,让士兵把她们送去平夷城。
他们带了足够多的空船,就是用来押送战俘回平夷城。
宋军船队原地休息了一夜,次日天亮后又继续向西南方向驶去。
.........
就在东线战局发生剧变的同时,西线的契丹主力南侵正在按照原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过娄烦关两天后,北院大王耶律那也率领十二万骑兵抵达了太原。
他们没有携带攻城武器,也没有携带帐篷,这边雨水稀少,对契丹骑兵来说,帐篷没有必要,点一堆篝火,士兵们用毯子一裹,便席地而睡。
耶律那也出身契丹贵族,年约三十余岁,属于契丹高级将领中的少壮派,和耶律洪基的私交极好,是耶律洪基极为信赖的心腹大将之人,他九岁被封小将军,十三岁随军出征,二十岁成为宿卫军副统领,曾率军队平定重元之乱,年初更是率十万大军剿灭了女真人,在辽国名声大振,是辽国目前赫赫有名的‘名将之花’。
今年年初,他的季父北院大王耶律赵三去世,耶律洪基便让耶律那也接任北院大王,执掌二十万大军军权,从而成为辽国到目前为止最年轻的北院大王。
耶律那也从小到大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也没有遭遇任何败仗,他骨子里异常骄傲,不过骄傲归骄傲,他还是比较谨慎,他率主力大军在太原城外摆出准备攻城的架势,但又派大将耶律新丰率一万骑兵去占领井陉。
按照耶律洪基的战略部署,他们攻打太原是虚攻,真正目标还是要穿过太行山杀进河北腹地,打宋朝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大军迅速南下,和山东的辽军在汴梁城下会师,逼迫大宋朝廷签署城下之盟。
招讨都监耶律胡吕上前低声道:“大王,我们携带的干粮不容许我们在太原呆的时间太长,我估计耶律新丰已经进井陉了,不用等他的消息,直接南下吧!”
辽军南侵大宋从来都是以战养战,不会带多少辎重,就算有辎重,也主要是攻城器械,而粮食供应都是靠沿途劫掠,范宁也知道辽军的习惯,他果然采取了坚壁清野的战术,使辽军以战养战的策略落空,前年辽军就败在粮草携带太少。
而这次辽军稍微聪明了一点,携带了二十天的干粮,又有骑兵的高度机动,足以保证他们在宋朝境内的行动不受粮食困扰。
耶律胡吕的建议虽然让耶律那也感觉有点过于谨慎,不过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建议。
“好吧!明天一早我们赶去井陉。”
.........
次日一早,集结的号角声在原野里回荡,‘呜’号角声十分低沉。
十一万辽军骑兵开始迅速集结,半个时辰后,十余万大军洪流浩浩荡荡向东南方向奔去。
城头上,杨文广目光严峻地注视着远处十几里外的万马奔腾,所以人都很惊讶,辽军不攻打太原,这是去哪里?难道他们要去鼠雀谷,准备杀去晋南吗?
杨文广从怀中摸出了范宁的信件,这是三天前收到的,范宁在信中指出,辽军攻打太原很可能只是一个幌子,他们真正的目标还是河北。
他要求杨文广暂时按兵不动,没有他的命令不得擅自出城,或者率军北上,必须等候他的命令。
杨文广又看了一遍信件,他才明白范宁为什么要鼓动天子来巡视太原,原来也是要麻痹辽军,让辽国误以为宋军将全部资源都放在太原城上。
兵不厌诈,把天子拉出来欺骗辽国,恐怕也只有范宁做得出来,但却又绝妙无比,让辽国不得不相信宋军防御重点在太原上。
原来范宁一切都有安排,这一刻,杨文广心中充满了信心和期待。
第六百八十章 夜袭娄烦
“老将军,辽军这是杀去鼠雀谷吗?”十几名将领纷纷问道。杨文广摇摇头,“不是去鼠雀谷,而是去井陉!”
“啊!”
所有将领都大吃一惊,辽军难道是去河北?
“老将军,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全力防御太原,难道是上当了吗?”众人七嘴八舌问道。
杨文广摆摆手对众人道:“请各位将军放心,小范相公在井陉那边早有部署,辽军不会占到任何便宜,他们迟早还会退回来,我们只管严守太原。”
这时,一名士兵来报,“情报司张参军求见老将军!”
“请他过来!”
不多时,士兵将一名三十余岁的文官带了过来,这名文官叫做张微,官任参谋参军,是情报司驻太原的主管。
张微躬身行一礼,取出一封信呈给杨文广,“这是范相公前天派人送来,说只要辽军离开太原,就要卑职把这封信交给老将军。”
原来范宁还有一封信,杨文广顿时大喜,连忙接过信,信中竟然是范宁的军令,‘若辽军前往井陉,可立刻派军队夺取娄烦关,并增兵雁门关,切断西线辽军的退路,同时也要顶住辽军南下支援。’
杨文广倒吸一口冷气,他顿时明白了,两年前那一幕又重新出现,辽国皇帝并没有吸取教训,再次派大军孤军深入,又再次落进了小范相公布下的陷阱。
若不是范宁让他去攻打娄烦关,他还真想不到这一点。
杨文广当即对统制李俨下令道:“李将军可率一万军立刻赶往娄烦关,务必夺下关隘。”
李俨立刻抱拳道:“卑职遵令!”
杨文广又附耳对他说了几句,李俨连连点头,这才下城去领兵了。
杨文广随即又令统领郑昭率五千军赶回雁门关增援。
目前雁门关只有两千守军,郑昭就是从雁门关撤军回来,现在他又再一次率军返回雁门关。
杨文广不担心雁门关,他更关心娄烦关的得失。
………..
太原府北面阳曲县一带正好是系舟山和云中山交汇地,地势稍险,修建有赤塘关和石岭关,但这些关隘的防御能力并不强,可以阻挡小规模的骑兵,但十几万骑兵的重压之下,这两处关隘就没有意义了。
真正的雄关险隘还是在北方,吕梁山脉和恒山山脉在北方连为一体,横亘在晋北大地上,巍巍山峦成为一道天险,将晋北分割成大同盆地和南面的忻定盆地,长城便修建在起伏的山峦之上。
这条长逾千里的雄伟天险有两处关隘,一道便是著名的雁门关,位于西面的代州北部,属于大宋管辖范围,而另一道关隘便是娄烦关,位于辽国的武州境内,被辽国控制。
这两处关隘都可以穿过大队骑兵,雁门关主要是防范幽州的军队杀来,而娄烦关便是大同辽军南下太原的南大门了。
娄烦关实际上是一条河谷,桑干河的上游灰河穿过莽莽山峦而形成的一条山谷,娄烦关是宋朝的称呼,辽国则称这条峡谷为陈家谷口,长三十余里,最宽处有二十余里,最窄处还不到一里,娄烦关就修建在最窄处。
娄烦关南面是辽国的神武县,县城不大,人口不足一万,驻军也只有三百余人,娄烦关守军的给养,就靠神武县提供。
入夜,一支千人的军队绕过了神武县,疾速向北面的关隘奔去。
娄烦关是汉朝时修建,千年来屡经重建或者修葺,最近的一次重建是宋太宗太平兴国时期,距离现在已有**十年,辽国占领后又稍微修葺了两次,关隘高大坚固,灰河河水从城池下方的一个月牙形缺口潺潺流过。
关隘上一片漆黑,从远处看不清是否有士兵在巡逻,同样,城上就算有士兵在巡逻,也一样看不清外面的情况。
夺取娄烦关有两个办法,一是伪装辽军北归,骗开城门,但现在正好是交战时期,一般会有特殊口令,骗开城门的路子恐怕行不通,那就只能走第二条路,出兵夺取娄烦关。
可就算第二条路也有两个方案,一个方案当然是强夺,直接用铁火雷炸开城门,但也可能会把城墙震塌,另一个方案就是巧夺,趁夜间掩护奇袭娄烦关。
负责夺取娄烦关的主将是一名统领,叫做杨英,他是杨文广的侄孙,杨家将第五代,年约二十七八岁,十八岁从军为斥候,一直和西夏军队作战,积功升为统领。
杨英经验丰富,杨文广便将夺取娄烦关的任务交给了他。
事实上,宋军对娄烦关的驻军情况一无所知,杨英只是从神武县的屯粮上推断娄烦关的守军不会超过一千人,但是不是推断正确,还得看最后的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娄烦关绝对没有布下重兵。
杨一千士兵藏身在距离关隘约三百步的一个转弯处,时间已经到三更时分,这时,一名士兵飞奔回来,低声对杨英道:“卑职查看过了,下面的水道高三尺,水距离城墙底部约半尺,有两道铁栅栏,不过已经腐朽,至少有几十年没有更换了。
杨英打的就是下方水道的主意,辽国占领娄烦关已经近七十年,七十年来从未发生过战争,关隘也有三十余年没有修葺了,那么下面的铁栅栏也差不多也有三十年没有更换,泡在水中三十年,再好的铁也会锈烂了。
杨英大喜,对两名手下将领令道:“我率百名士兵进去开启城门,你们在城外等候,城门开启便杀进去。”
两人一起躬身行礼,“遵令!”
杨英一摆手,带着百名飞虎军精锐向前方关隘弯腰奔去。
他这次带来的一千士兵是飞虎军,是斥候中的精锐,战斗力十分强悍,而他率领的百名手下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个个能以一敌十。
只片刻,他们便奔到城下,贴着城墙而立,他轻轻摆手,两名士兵潜入河水中,用钢锯很快便锯断了水道的铁栅栏,一个三尺高的口子便出现他们眼前。
杨英后背盾牌,嘴里咬着战刀率先爬了进去,爬出五六丈后,从关城内探头出来,他这才发现,娄烦关是由南北两道城门组成,中间关城内占地约三十几亩,靠着两边山崖修建了不少石屋,中间则有近百顶大帐。
凭着多年的斥候经验,杨英立刻判断出来,自己推测完全正确,人数不会超过千人。
士兵一个接一个地从水道里钻出来,片刻,百人集结完毕,在杨英的率领下,兵分两路,一路五十人守住下面的城门,另一路五十人跟随杨英上城。
城门处没有士兵,大门紧闭,而城头上却有三十余名士兵,都怀中抱着长矛靠着城墙睡着了。
杨英回头使个眼色,五十名士兵拔出锋利的匕首,每人对准一人,只见一片寒光闪过,三十余名辽军士兵全部被切断了喉咙,倒在地上,紧接着背上又是一刀,结果了性命。
这时,杨英已经占到绞盘前,绞盘一共有五座,代表下面的五根巨大的铁门栓,数十名士兵一起上前用力推动五座绞盘,‘咔!咔!’作响,五根巨大铁门栓缓缓竖起。
城下士兵打开了大门,远处的九百名士兵一起杀出,向城门扑来。
这时,杨英率领百名士兵点燃了火把,冲进敌营中,将一座座大帐点燃了,城内顿时火光冲天,一千守军乱成一团,遭到宋军士兵毫不怜悯的屠杀。
更远处,统制李俨率领九千士兵也攻下了神武县。
娄烦关彻底被宋军占领。
第六百八十一章 旧陷新阱
井陉是太行八陉中唯一能走大车辎重的太行通道,西起河东平定县,东到真定府的井陉县,全长约二百八十余里,自古便是太行山最著名的古隘道。辽军走井陉也是没有选择,北面蒲阴陉也好、飞狐陉也好,都是从河东到幽州,对辽军没有任何意义。
而南面的滏口陉虽然是到河北南部的磁州,似乎更适合辽军,但滏口陉却是在上党,辽军需要通过鼠雀谷南下。
此时十二万辽军已经进入了井陉,正马不停蹄地前往河北,但山道崎岖,不能纵马疾奔,他们需要走两天才能走通井陉,期间要经过故关、娘子关和井陉关三道关口,其中以娘子关和井陉关最为险峻。
夜幕降临,辽国大军抵达了娘子关,人困马乏,耶律那也见娘子关山下颇为宽阔,还有古县城的遗地,便传令大军就地休息。
此时已是初夏,天气开始炎热起来,不过井陉的峡谷里却十分阴凉,士兵们都睡得十分香甜,耶律那也却在眺望娘子关,目光显得有些凝重。
耶律胡吕走上前问道:“大王还不休息吗?”
耶律那也叹口气,“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是有点不安。”
“大王是担心宋军把我们堵在井陉内?”
耶律那也点点头,“是有点这个担心,我觉得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耶律胡吕沉默片刻道:“应该不会,从宋军的表现来看,他们应该认为我们会攻打太原城,坚壁清野,撤离民众,大量囤积粮草备战,如果说这些是作假,那他们天子巡视太原可做不了假,范宁是不敢顶欺君之罪。”
耶律那也想想也有道理,关键是宋朝不知道辽国的东线计划,他轻轻叹口气,“但愿宋军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下次希望天子不要再冒险。”
“大王早点休息,明天天不亮就要出发,估计后天中午能走出井陉。”
耶律那也点点头,又问道:“耶律新丰有消息吗?”
耶律胡吕摇摇头,“暂时没有消息,估计他已经快到井陉关,明天上午就应该有消息传来。”
这时,几名士兵带来一名僧人,僧人背个竹筐,见到耶律那也便合掌道:“小僧只是采药人,望大将军放过小僧。”
“你是哪里的僧人?”
“小僧是井陉县明光寺的僧人,法号本慧。”
耶律那也和耶律胡吕对望一眼,这个僧人来得太及时了,耶律那也呵呵笑道:“你不用害怕,辽国一向敬佛,不会伤害僧人,只要你好好问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就放了你。”
“小僧愿意回答!”
“我来问你,在我们之前你看见军队路过吗?”
僧人犹豫一下道:“上午看到一支骑兵,大概万人左右,从这里疾速奔过,小僧不敢露面。”
耶律那也点点头,又问道:“井陉关有宋军驻守吗?”
“有!还扣住了小僧的度牒,要小僧回去交税后才还我。”
井陉关当然会有宋军把守,这一点毫不奇怪,耶律那也关心的是有多少人?
“有多少士兵守关?”
“大概两百多人吧!都是税军,一个个凶神恶煞,贪婪无比,蚊子腿上也要刮下一点肉。”僧人忿忿道。
耶律那也顿时松了口气,那就对了,他早就听说,一般大宋内部的关隘都变成了税关,就像他们白天经过的故关,税兵虽然都逃掉了,但收税的单子散落一屋,变成名副其实的税关。
耶律那也又问了问真定府的驻兵情况,真定县虽然驻扎了重兵,但县城在滹沱水的北面,而他们是从南面出来,不受影响,他们可以直接掉头杀向南面的赵州,那么基本上没有驻军,这就是他们要走井陉的原因,可以绕开宋军的重兵驻防。
耶律那也随即令道:“带他下去休息,明天一早放了他。”
次日一早,十一万大军再度集结,越过娘子关,向东面井陉关方向快速行军而去.......
就在辽军大军离去不久,僧人本慧却出现在一座十分隐秘的峡谷内,他打了个呼哨,里面出来两名宋军士兵。
他们不敢嘲笑,一起施礼,“旅帅回来了。”
僧人本慧的真实身份是宋军的一名斥候旅帅,不过在十年前,他确实是一名僧人。
这次他的任务就是及时出现,稳住辽军主帅的担心。
山谷很深,占地宽阔,隐藏着两万宋军,统率这支军队的是原保塞城守将统制曹文静。
曹文静听完了斥候旅帅的汇报,他又问左右,“娘子关上可有敌军留守?”
“回禀将军,辽军留下了五百人。”
曹文静淡淡道:“看来对方还不蠢,知道娘子关的重要。”
虽然辽军派人守关,但宋军早有准备,他们事先在娘子关的山脊上埋伏了数百人,山脊两边都很陡峭,难以上去,只能从娘子关旁边的建筑上去。
除非辽军守关后立刻派人在周围搜查,否则他们很难发现埋伏在侧面的宋军。
曹文静担心辽军骑兵接到前方的消息后退回来,他当即令一名偏将率三千士兵前去夺取娘子关。
娘子关并不仅仅只有一座简单的关隘,它是一个防御体系,有前关城、后官城,沿着侧面山坡修建了数十座建筑,用作守关士兵的营房、仓库等等,最外围一圈建筑用巨石修葺地基,高高的地基上再用青砖修建仓库,而外面就是陡峭险峻的山脊。
三百名士兵就埋伏在山脊上的灌木丛里,耐心地等待着时机来临。
关城内忽然响起一片叫喊声,三千宋军士兵出现在山道上,引发了城内五百守军的恐慌,两百多人纷纷登上关城和侧面的城墙,张弓搭箭,对准了远处的数千宋军。
山道狭窄,只能容数十人并排行走,一次也只能上几百士兵,宋军在距离关城三百步时便停止了前行。
与此同时,埋伏在山脊上宋军利用梯子翻进仓库后窗,只片刻,三百名宋军士兵全部潜入了娘子关内,他们占据高处,居高临下,一起向关城上的辽军士兵放箭。
箭如雨下,辽军士兵措手不及,纷纷中箭,十几名正在向关城搬运滚木的士兵也悉数中箭,惨叫着滚落城下,一时间城头上大乱,士兵纷纷向城楼背后躲避。
宋军发动了进攻,数百名宋军士兵举盾向关城奔跑,关城上士兵的顾此失彼,十几名士兵刚要向城下抛扔滚木,后背却露了出来,上方的箭矢呼啸而至,当即射倒了七八人。
但还是有两根滚木抛下城头,娘子关东高西平,东面斜坡险要,约四十五度,而西面斜坡则稍微平缓,三十度左右,但就是西面只有三十度斜坡,但对宋军的威胁依旧很大,两根滚木翻滚着向宋军砸去,尽管宋军躲闪,但还是四五人被连续砸中,翻滚下山崖。
但辽军的反击也就到此为止,宋军的钩梯纷纷挂上城头,士兵纷纷攀梯而上,所谓钩梯就是针对小关城设计的攻城梯,梯子前方有两个大铁钩,直接钩住城垛,梯子长度稍短于城墙高度,这样士兵的重量就全部挂在梯子上,城头上的士兵很难将梯子推出去。
只片刻,宋军士兵便攀上了城头,挥刀向辽军士兵杀去。
越来越多的宋军士兵攀上城头,城门被打开,下面的三千士兵呐喊着向关城内杀去,五百士兵最后只剩下不到百人,仓惶逃出了娘子关,赶去向主帅汇报。
娘子关城头上插上了宋军的黄龙大旗。
第六百八十二章 进退维谷
中午时分,耶律那也率领十一万大军抵达了一处开阔地带,四周有十余里宽,山脚下还隐隐看见一座小村落。耶律那也传令士兵原地消息,又派人去村子里打探消息。
片刻,去打探消息的骑兵飞奔而来,向耶律那也禀报道:“启禀大王,村子里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
“什么意思,是一座废弃的村庄?”
“不是废弃,应该不久前还有人居住,现在人都跑掉了。”
耶律那也心中有点不安,让他想起了宋军的坚壁清野,他立刻对耶律胡吕道:“我们去看看!”
村子不大,只有三四十户人家,周围没有小麦田,只有数十亩菜地,这些人家应该是狩猎或者采药为生。
耶律那也进几户人家细看,房间里并不凌乱,各种物品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但粮食和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耶律那也越看越心惊,他刚才还期望是因为前锋辽军杀来,这里的百姓仓惶逃走,但现在看来,根本没有半点仓惶逃走的样子,分明是从容撤走。
‘坚壁清野!’
耶律那也脑海里跳出了这个词,他十分忧虑地对耶律胡吕,“我们很有可能是中了宋军的埋伏。”
耶律胡吕也看出了不妙,他眉头紧锁道:“耶律新丰怎么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很可能是夜里经过这里,没有发现这座小村子,你看村子周围,根本没有大军过来的迹象,也有可能他只是派人来看了看,发现没有人就离开,但这个并不重要,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耶律那也目光焦虑地望着耶律胡吕,耶律胡吕也十分为难,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好是不上不下,他踌躇片刻道:“往回走太远,那就继续向前,应该很快就会有耶律新丰的消息了。”
耶律那也心急如焚,立刻喝令道:“传我的命令,全军集结,立刻出发!”
就在大军出发后不久,耶律那也终于接到了前锋耶律新丰派人送来的消息,宋军在井陉关囤积了重兵,他的军队连攻三次,皆损失惨重,井陉关就像铜墙铁壁。
耶律那也的心顿时沉进了深渊,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十二万大军落进了宋军的陷阱,竟然被困在井陉道中。
耶律那也后背一阵阵发凉,如果他们的战略早就被范宁看破,那么东线的八万水军一样凶多吉少。
“大王,现在该怎么办?”耶律胡吕问道。
耶律那也紧咬嘴唇道:“我们兵分两路,胡吕将军率五万军向回走,尽力夺回关隘,我则率其他军队继续东进,无论如何要攻下井陉关,就当我们是在攻打太原。”
“卑职明白!”
耶律胡吕知道问题严重,他们如果无法突破围困,恐怕十几万大军就会困死在井陉内。
十一万大军兵分两路,耶律胡吕率五万大军杀回娘子关,耶律那也则率其余六万大军继续向井陉关奔去。
.........
井陉关因地形如水井而得名,四周都是高山中间是一小块凹陷的平地,如果扩大,那就是盆地地形,井陉关位于正东面的豁口上,从下向上仰望,就像建造在半山腰上的一座大门,所以井陉关又叫土门关或者天门关,城池高大坚固,居高临下,易守难攻,号称天下九大雄关之一。
井陉关也同样是一个防御体系,和娘子关、故关相反,它主要是应对西面来犯的敌军,两边陡峭的山脊上修建了城墙,中间是城堡,堡内修建了上百间各种建筑,可容纳守军三千人,但宋军却在这里部署了三万人,除了在井陉关内的四千守军外,其他大军都驻扎在关隘东边,由都统制姚胜统率。
整个驻防河北的二十万大军都由新任河北招讨使狄青统率,他们不仅在井陉投入六万大军围堵辽军主力,同时还有十余万大军驻扎在十座大城内,坚壁清野,严守城池,另外还有三万水军以及上千艘大船船只,分别在白沟、黄河以及滹沱水中航行,使辽军难以在跨越河北北部的层层防御线。
都统制姚胜手执一根长枪站在高高关城上,远方十几里外的辽军渺小如蝼蚁,姚胜的目光里充满了不屑和冷漠,现在才开始四处伐树制造攻城武器,不觉得太晚了一点吗?
一名士兵飞奔而来,单膝跪下道:“启禀都统制,真定县送来紧急鸽信!”
姚胜接过鸽信,慢慢展开,竟然是范宁写来的亲笔鸽信,令姚胜精神一振,他连忙放下长枪细看。
范宁在鸽信中的内容不多,只有寥寥数语,主要是明确一道命令,如果辽军全部投降,也可以接受,但要防止辽国借投降使诈,一旦有这种事情发生,那就不要再接受辽军投降,将他们彻底困死在井陉道中。
姚胜点了点头,范相公的命令和狄副帅略有不同,狄副帅指出如果辽军诈降,那么除非辽军再次表现出诚意,否则不予接受,而范相公索性就不再接受投降,不过对方有没有诚意。
姚胜还是比较赞成范宁的方案,辽国如果诈降,那就必须为他们行为付出惨重代价。
这时,远处井陉道中传来了低沉的号角声,关城上的宋军士兵纷纷起身向井陉道里望去,只见远处出现一支庞大的队伍,密密麻麻的骑兵黑点望不见头。
姚胜顿时明白,这一定是辽军的主力来了。
他看了看天色,天色快要暗了,乌云密布天空,今晚不会有月色,必须要提防辽军夜间攻城,他随即下令,将弩炮抬上城头。
不多时,宋军从城内抬出了数十架小型弩炮,这种弩炮长约八尺,体型较小,只能将四五十斤重的石头射出五十步外,因为是居高临下,所以射程倒要求不大。
除了弩炮,宋军还抬上来一箱箱铁火雷,每箱铁火雷有三颗,这是对付辽军的大杀器。
不仅如此,姚胜又从后营调来六千士兵,分布在两侧的城墙上,使井陉关的守军达到一万之众,严防辽军夜晚偷袭攻城。
由于夜晚没有灯光,为了解敌情,姚胜又派一名士兵在山道一半处撒了一些警报器。
耶律那也率领的六万大军终于抵达了井陉关,果然和前军的报告一样,井陉关上站满了宋军士兵,让耶律那也心中的最后一线希望也荡然无存。
不过井陉关下的谷地比较开阔,足有七八里宽,新增了六万大军也能容下,士兵们都疲惫不堪,吃了点干粮,喂了战马一些干草和豆子,便用毯子一裹,倒地睡觉了。
空地上有一定行军帐,这是辽军唯一携带的帐篷,现在成为辽军的中军大帐。
耶律新丰身材如一头熊,长了一脸横肉,相貌十分凶悍,他脾气十分暴躁,头脑比较简单,他此时正跪在主帅面前请罪。
耶律那也目光愤怒地盯着眼前的前锋大将,恨不得一刀将这个混蛋剁了,他刚刚才知道,耶律新丰之前竟然去攻打鼠雀谷,攻打失利后才掉头进井陉道,结果他只比自己早到一天时间,浪费了整整一天半时间。
否则自己在抵达故关之前就应该得到消息,都怪这个该死的王八蛋!
耶律那也当然是在找借口推脱自己的责任,他心里清楚,就算前军发现不妥,再派人回来报告,其实也来不及了。
不过在耶律新丰面前推脱责任没有意义,耶律那也咬牙切齿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耶律新丰满脸羞愧道:“除了不惜一切代价攻破关城,卑职想不到别的办法。”
“你没有派士兵去周围山上寻找出路?”
“卑职派人去寻找过,太行山都是石头山,十分险峻,不说战马,就算人也很难攀爬,而且几百里山体相连,无路可走。”
耶律那也点点头,“今天天气阴沉,夜间必无星月,适合偷袭,今晚你率领军队偷袭井陉关,看看有没有机会能成功?”
第六百八十三章 夜战井陉
今晚多云,厚重的乌云遮蔽了天空,关城内外一片黑暗,耶律那也站在一块大石上,冷冷注视着数千军队沿着山道缓缓而上。山道长约一里,宽不足两丈,坡度在四十五度左右,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如果上面有滚木石砸下,几乎无路可逃,当然,如果身体紧贴着悬崖,或许能躲过一劫。
夜袭的辽军士兵大约有三千人,这是辽军两次攻打失败后总结出来的经验,人数太多,进退不方便,简直就是被宋军屠杀,人数太少,进攻会后继无力,三千人是最适合的人数,既然能保证进攻人数,下方还能留下一半的空间。
士兵们举着盾牌,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向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防止被城关上的守军听到。
就在距离城头还有三百步时,几名士兵忽然同时发出了惨叫声。
“啊”凄厉的惨叫声惊破了宁静的夜。
“怎么回事!”辽军主将怒问道。
“地上有蒺藜刺!”
紧接着又有士兵惨叫起来,另外几名士兵也踩到了蒺藜刺,长长的尖刺刺进脚底,那种剧烈的疼痛让他们无法忍受。
这时,城头上有宋军士兵叫喊起来,辽军主将见无法隐秘了,一挥战刀,“给我杀!”
“杀啊!”三千辽军士兵一跃而起,向城关狂奔而去。
‘咚!咚!咚!’城头上鼓声大作,城头上正在休息的士兵纷纷起身,张弓搭箭向黑暗中射去,滚木石也如雨点般砸下去。
‘轰隆!轰隆!’的撞击声中,夹杂着一片惨叫声。
“停止射击!”姚胜高喊一声,所有士兵都停止了射击。
姚胜回头对几名士兵道:“发射一枚铁火雷!”
弩炮早已上弦,两名士兵抱着一颗六十斤重的铁火雷放在槽架上,众人闪开,一名拔掉雷帽,点燃里面的火绳。
火绳嗤嗤燃烧,渐渐烧到瓶口,铁火雷内部还要烧一段,但只要保证投出去不会因撞击熄灭,那就可以发射了。
“发射!”旁边旅帅一声令下,士兵扳动了下面的悬刀。
‘嘭!’一声闷响,铁火雷被投射出去。
黑暗中,铁火雷落地,骨碌碌向山下滚去,城头上所有士兵都捂住耳朵蹲下。
而辽军却利用宋军短暂的停止射击机会,狂奔而上,距离关城已不足百步。
这时一个冒着白烟,黑黝黝的大圆球砸进了人群中,几名士兵躲闪不急,被砸中倒地。
还不等辽军士兵发应过来,铁火雷迸射出一道赤亮的红光,在密集的人群中惊天动地爆炸了。
强大的气浪将数十名士兵掀飞到空中,靠近铁火雷最近了十几名士兵更是被炸成碎片,冲击波将更远的士兵活活震死,无数士兵被飞溅的铁片和铁钉所伤,更多的人双耳失聪,痛苦地趴在地上。
山道上士兵太密集,难以躲闪,一颗铁火雷便炸死炸伤五百余人,后面的士兵都吓得魂飞魄散,掉头向山下逃去。
硝烟渐渐散去,空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就连百步外的城头上也闻到了这种令人作呕的气息。
山脚下,耶律那也目瞪口呆望着辽军士兵败退而归,他不由长长叹了口气,回头对士兵道:“传我的命令给耶律新丰将军,第一,战马不要再喂黑豆;第二,派五千人去山谷中搜寻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第三,战死的马匹可以用来食用。”
他不得不考虑最严峻的粮食问题了。
..........
在范宁部署的棋盘中,除了东海、西陉、太原城三步大棋外,还有不少小棋局,比如夺取娄烦关,比如再夺觉华岛、开始修筑宁远城,再比如数十艘万石大船抵达平州外海,大有准备在平州登陆的迹象。
南京留守萧素飒已知八万大军葬身渤海,他心中惊恐万分,首先考虑便是保护北撤的通道,唯恐宋军切断幽州和辽国的联系,急调南京道的八万大军防御平卢到幽州一线。
就在南京道收缩防御线,各路驻军调往幽州和平卢之时,另一步棋也开始悄然走出。
一支一万人的军队在都统制王启功的率领下越过了白沟,正沿着易水秘密向西进发。
范宁第一阶段的目标是收复幽燕,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就必须事先在幽州打进一根桩子,也是一个跳板。
考虑很久,范宁还是把目光锁在易县上,一方面易县自身的防御条件比较好,易守难攻,另一方面易县紧靠涿州,可以随时拿下幽州的南大门范阳县,第三个原因就是辽军在易县的驻军并不多,大部分军队都去攻打雁门关,在东线出现防御危机后,南京留守萧素飒便将攻打雁门关的一万辽军调到平州。
而易县的守军只剩下一千人,凭借这一千人是守不住易县的,更何况宋军在撤离易县时,已经为下一次攻打易县而刻意留下了漏洞。
一万士兵藏身在易州一座隐蔽的山谷内,整整藏身了八天,就在他们粮食将尽,不得不要返回河北之时,这天下午,主将王启功得到了消息,围攻雁门关的一万辽军从易县向东撤退。
这个消息让王启功激动万分,他狠狠一拳砸在石壁上,绝处逢生啊!东线威逼的策略成功了。
王启功当即下令道:“全军出发,前往易县!”
一万军队带着最后的两天干粮,向五十里外的易县疾速行军而去,天刚擦黑,队伍便抵达了易县。
数里外,王启功注视着远方位于半山腰处的易县,他展开了一张图纸,月光下依稀能看清楚。
易县的水源是从高处流下的山泉水,汇聚一条溪河贯穿全城,从城北流入,从城南流出,最后流入易水。
溪水大约宽一丈左右,也不是很深,三尺左右,从南城下流出。
和所有的城池一样,易县的溪河也是在南北城墙下方开一条水道,再装上粗大的铁栅栏,插入水中的一头锋利无比,使宋军很难通过潜水进入城内。
但守城的辽军并不知道,当初杨文广占领易县后,为了下一次攻占易县,在水道中做了手脚,他令士兵将北城的水道又挖深了四尺,上面铺上石板,撒上碎石,看起来和从前没有什么区别,但只要抽掉石板,士兵就能从水道中直接潜入城内。
杨文广之所有选在北城,因为北城外便是乱石堆,走数十步便是山崖,地面坎坷不平,非常不利于攻城,更重要是,易县的军营在南面,所以就算被辽军发现,也难以及时赶来支援。
一百名精锐士兵已经准确就绪,他们贴城而站,城头倒是有几名守城士兵在来回巡逻,但显得十分松懈,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巡逻。
就在城墙拐弯处,统制陈华率领三千士兵已经在这里集结,这时,陈华却有了新的想法。
杨都统留下的暗道只是在极端情况下才使用,也就是城头防守严密,使他们无计可施之时才使用。
但现在陈华发现东城头几乎没有士兵巡防,他们可以直接攀城而上,何必再走水道?
陈华有临机处置权,他当即叫停了准备潜水的百名士兵,又迅速挂上了十几副绳梯,数千士兵沿着绳梯迅速向城头上攀去。
城头上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城门上方有士兵巡逻,宋军士兵蜂拥而上,立刻被巡逻士兵发现,守军大喊大叫起来,城头随即敲响了警钟。
在军营内听到警钟声的士兵惊慌失措地冲出军营,却迎面射来密集的箭雨,辽军士兵纷纷惨叫倒下,剩下的士兵退回了军营,借助军营的围墙等防御工事和宋军对射。
这时,一名体格极为强壮的大汉在十几名士兵的掩护下,出现在军营围墙外,他抱着一只四十斤重的铁火雷奋力扔进了军营内,只片刻,军营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爆炸,浓烟弥漫,辽军的反击瞬间消失了,数千士兵一拥而入,杀进了军营内........
第六百八十四章 无计可施
耶律洪基是在东线海战后的第三天得到渡海军队全军覆灭的消息,耶律洪基当即晕厥过去,被侍卫们救醒,在一名侍卫的提醒下,他想起了准备奇袭河北的十二万大军,他心中更加恐惧,急忙下旨召令耶律那也班师,但已经来不及了,很快有消息传来,十二万大军已杀进井陉,音信全无。盛怒之下,耶律洪基开始追查泄露军机的源头,他并不相信是宋军看透了自己的计划,一定是有人将计划泄露出去。
一时间,辽国朝廷内人心惶惶。
这天上午,耶律乙辛、耶律蕊奴、萧惟信、合术、萧唐古、萧兀古匿等等一班契丹重臣在朝房里商议。
耶律乙辛摆摆手,让众人安静下来,他对众人道:“皇上这些追查下去不妥,我们每个人都有被怀疑的可能,这会导致一场朝廷的大清洗,大家商议一下,我们该怎么劝说皇上?”
众人都向萧惟信看去,他是东线主帅,既然他来请罪,那么这件事应该他来解决来对。
萧惟信苦笑一声道:“其实我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泄密,水军基地距离鸭绿江口也就八十里,宋军的海岛基地就在旁边,这么几个月时间,难道他们不会发现吗?我认为这种秘密根本就隐瞒不住,宋军早就将我们战船盯住了。”
耶律乙辛摇摇头,“虽然枢密使说得很有道理,但皇上未必会接受,那就说明是他策略考虑不妥了,所以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机密,大家明白我的意思吗?”
耶律蕊奴发现在场的十三名重臣中竟然没有一个汉人,他心中一动,顿时明白耶律乙辛的意思了,把这件事栽在汉臣头上,顺便把一些看不顺眼的汉臣削掉。
耶律蕊奴立刻道:“我们契丹人是绝不会泄露军事机密,但汉臣未必,说不定某些人想回归大宋,用这些军事机密来作为投名状,汉人有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至理名言啊!”
众人纷纷应和,都认为是汉臣泄露了机密,知道这个军事机密的汉臣一共只有两人,一个是北院副相张孝杰,另一个便是知枢密院事杨绩。
张孝杰比较得宠,那么知枢密院事杨绩的嫌疑最大了。
但萧惟信却觉得这是直接栽赃给汉臣,有点不妥,尤其他和杨绩私交不错,他也不希望杨绩遭此无妄之灾。
萧惟信沉吟一下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高丽人泄露了我们拥有战船的秘密。”
这个借口也不错,合术和萧唐古都表示赞同,耶律蕊奴知道萧惟信是在保杨绩,自己犯不着做这个恶人。
他也点点头,“是高丽人的可能性确实大。”
耶律乙辛见众人都偏向高丽人,无奈,他也只能表示同意了。、
次日一早,耶律乙辛等十三名重臣联合上书天子耶律洪基,他们指出辽军泄密者极可能是高丽人,第一,高丽人就在鸭绿江对岸,可以清楚地知道辽军的水军情况;第二,高丽人明知宋军基地威胁辽阳府,却默许宋军占据海岛为基地,说明他们在宋辽之间偏向大宋,向大宋泄露了辽国的战船秘密。
御书房内,耶律洪基阴沉着脸,半晌道:“你也认为是高丽人在背后插我们一刀?”
耶律乙辛比谁都清楚,大家到处在抓的内鬼不是别人,正是他耶律乙辛,若不是他把最秘密的两个消息泄露给了范宁,辽军今天也不会败得这么惨。
八万大军已经丧生鱼腹,还有十二万大军搞不好也会丧送在大宋,这可是二十万大军啊!
耶律乙辛算是知道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只得死心塌地给范宁卖命。
之前他想栽赃给汉官,但后来他也意识到不妥,栽赃汉官很可能会牵连到张孝杰,张孝杰也是范宁卖命的,搞不好张孝杰也知道自己的一点底细。
正是想到这一点,才使他彻底打消了栽赃汉官的念头,便接过萧惟信的屎罐子,全部扣在在高丽人头上。
耶律乙辛不慌不忙道:“知道渡海计划的大臣一共只有十五人,而且都是朝廷高官重臣,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微臣相信他们不会出卖辽国,或许有人在家里不小心说漏嘴,这种可能性有,但很小,相比之下,高丽出卖我们的可能性更大。”
“为什么?”
“陛下,高丽为和我们为争夺土地,爆发战争不是一次两次了,最终被我们击败,高丽人从我们这里占不到便宜,那必然想从大宋那里占便宜。
从宋军占据高丽的海岛作为基地,高丽居然一声不吭,这难道不是默许?微臣怀疑,高丽和宋朝已经秘密达成某种协议了。”
“该死的高丽狗!”
耶律洪基终于接受了高丽人出卖自己的说法,他捏紧拳头,恨得咬牙切齿道:“等这场战役结束,朕一定要把这帮高丽狗贼碎尸万段!”
耶律乙辛目光黯然,等战争结束,这场战争还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结束呢!
良久,耶律洪基又道:“朕考虑与大宋暂时停战,相国觉得如何?”
耶律洪基的新表态在耶律乙辛的意料之中,八万大军全军覆灭,十二万大军生死不知,耶律洪基害怕了、退却了,甚至顾不得财政枯竭的紧迫危机,要向大宋求和。
当然,不能说求和,而是说停战,耶律乙辛有点无语,耶律洪基早些年雄才大略,怎么现在一点毅志都没有了,出兵才一个月就要求和,这不让天下人笑话吗?
耶律乙辛心中叹口气,只得躬身道:“既然陛下已无战意,可以试一试,但陛下要有心理准备才行。”
耶律洪基点点头,他毕竟是一国君主,谈判停战对他来说只是权益之计,他要把十二万大军救出来,这才是迫在眉睫之事。
“那朕让张孝杰再去宋朝谈判!”
“陛下,光靠谈判恐怕还不够!”
耶律乙辛做贼心虚,唯恐耶律洪基怀疑到自己,这个时候,他必须要极力表现出一种对辽国乃至耶律洪基忠心耿耿的形象。
他见耶律洪基眼中疑惑,又补充道:“微臣的意思是说,嘴上可以软,但手不能软,我们应该主动出击,出兵救回井陉之军。”
耶律乙辛的建议说到了耶律洪基的心坎上,他就在为这件事踌躇不决,他立刻问道:“那相国觉得我们该怎么出兵?”
耶律乙辛精神一振,他知道自己这一宝押对了,他头脑飞转,嘴上却不停。
“去井陉有四条路,一条是东端,从河北这边突破,但要渡过拒马河,杀过定州和真定府两条封锁县,其实定州和真定府倒问题不大,关键是拒马河,微臣可以肯定那边已经战船云集,我们很难过去.......”
耶律洪基没有打断他的话,平静地听取他的方案。
“第二条路就是走雁门关,雁门关肯定有宋军重兵驻扎,本来雁门关就难攻,现在这条路更难走,微臣建议放弃,再说第三条路,就是走飞狐陉进入代州,那边有瓶形关、梅回寨和麻谷寨等关隘,但比起雁门关还是稍微容易攻打一点,只是微臣很担心易县,宋军会不会抢先攻下易县,截断我们走雁门关这条路.......”
耶律洪基一惊,“你说宋军会攻打易县?”
实际上,易县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到上京了,只是没有人敢告诉耶律洪基,耶律乙辛只得硬着头皮道:“那边情况现在还不了解,但微臣感觉范宁应该会考虑到这一点,先下手夺取易县,堵住我们去雁门关之路。”
耶律洪基眉头紧皱,十分不悦道:“你给我说实话,是不是易县失守了?”
耶律乙辛只得叹口气道:“早上刚刚收到的消息,陛下心情不好,大家暂时还不敢告诉陛下。”
耶律洪基呆了半晌,他现在被打击太多,倒有点虱多不怕痒的感觉,耶律洪基很无奈,只得摆摆手,“先不提易县之事,继续刚才的话题。”
耶律乙辛见天子没有大发雷霆,心中稍稍松了口气,又继续道:“如果飞狐陉这条路也走不通,那只能考虑第四条路,走娄烦关.....”
说到娄烦关,耶律洪基就一阵心烦意乱,他几天前就知道娄烦关被宋军攻占,他当时没有太放在心上,等东线全军覆灭,西线大军陷入井陉的消息传来,耶律洪基才醒悟宋军夺取娄烦的用意。
现在听耶律乙辛的分析,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对手范宁是多么厉害,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相比之下,自己考虑战略还是太简单,太仓促了。
耶律洪基心中长叹一声,情绪变得低沉起来,沉思片刻他神情萧索道:“那就走娄烦关这条路!”
第六百八十五章 视察井陉
井陉关的围困已经进入第四天,连范宁也赶到了真定府,天子赵顼和朝廷都十分关注此事,能不能全歼这十二万辽军骑兵,就成了这次宋辽战役胜负的关键。为此,天子赵顼特地派人赶来传达旨意,赵顼当然不是要插手这件事,而是要强化范宁的权力,他赐给范宁天子金牌一面和天子佩剑一把,凭金牌可以直接罢免军队二品以下高官,凭天子剑可以直接斩杀四品以下将领。
有金牌和天子剑,以及天子的诏书,范宁现在的权力已经和天子没有什么区别了,就算天子也不能随便斩杀四品以上大将。
范宁来真定府当然不仅仅是井陉关,他还要通盘考虑,东线辽阳府登陆、北线鲲州军队袭扰辽国后方,还有中线锦州准备掐断幽燕和东京道的联系,还要考虑西线辽军南下救援井陉困军等等。
“范相公,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进军幽州了?”
狄青称呼范宁的官职,显得稍微有点疏远,但也没有办法,范宁拿到天子金牌,实际上就是用来约束他狄青的,否则根本就不需要金牌,范宁本身就有权罢免都统制及其以下将领。
正是有这一层关系,狄青在范宁面前才显得有点拘谨,再加上他已经六十余岁,已经有了老人那种为人处世的谨慎。
狄青见范宁没有表态,又继续建议道:“我已得到准确情报,辽军在幽燕的八万军队主要集中在幽州城和平州,大部分城池都无兵驻扎,连距离易县最近的涿县也只有三百士兵,几乎就是不设防......”
范宁负手走了几步,沉声道:“凭这次战役就想彻底灭掉辽国是不现实的,我的目标就是收复燕山府,然后再以燕山府为根基,一步步灭辽,但我觉得现在还不是出兵幽州的时候,再稍稍等一等,等辽阳府那边的消息传来。”
“范相公的意思是说,幽州的辽军会去支援辽阳府?”
“一定会,幽州这边本来就有三万军队是从辽阳府调来,辽阳府可以随时将这三万军队调回去,那时才是我们出兵的时候。”
狄青点点头,“相公说得不错,是我欠考虑了。”
“不能这么说,毕竟狄帅还不知道辽阳那边的动静。”
范宁不想在这件事纠缠太多,便转开话题问道:“井陉内辽军的情况怎么样了?”
狄青见范宁转了话题,也便跟着把思路转过去,微微笑道:“除了第一天的夜战外,辽军又连续攻打四次井陉关,都以失败告终,损失惨重,这两天稍微消停一点,倒是娘子关那边打得激烈,辽军天天强攻,不计代价,辽军固然伤亡巨大,但我们死伤不少。”
范宁紧接着又问道:“辽军粮食还能支持多久?”
狄青迟疑一下道:“我了解的情况也是几天前的,估计也没有意义了,相公不如直接去问问姚都统。”
范宁点点头,“也好,那定州和真定府这边还要请狄帅继续坐镇,防止辽国援军突袭而至,我现在就去井陉关。”
范宁对狄青也不客气,说走就走,当然,狄青也没想过给范宁摆一桌接风宴,更没有挽留的意思,就这样,范宁在真定县还不到一个时辰,便又离开县城,赶往井陉关。
范宁和三百随从抵达井陉关大营时天已经黑了。
都统制姚胜正在和十几名大将议事,听到禀报,范相公马上到了,他连忙带着大将们到大营门口,这时,范宁也到了。
姚胜带领众将单膝跪下行礼,“末将参见范相公!”
“姚都统免礼,各位将军请起。”
姚胜起身恭敬道:“范相公请进大营!”
范宁摇摇头,“先不进大营,去关城看看!”
井陉关就在大营背后的山上,虽然坡度比较陡,但山路是呈之字型,骑马便可上去。
不多时,一行人进了关城。
关城内灯火通明,将关城内外照如白昼,城内千余士兵正在忙碌地搬运各种物资,滚木石,一捆捆箭矢,一桶桶火油,还有用特殊箱子装着的铁火雷。
范宁走上关城,向山下眺望,只见数里外谷地里点燃了一团团篝火,颇为壮观。
“山下有多少敌军?”范宁问道。
姚胜上前一步,小心翼翼道:“回禀相公,刚开始时来了一万人,后来又来了五六万人,大概加起来有六七万左右,不过他们阵亡至少接近一万人了。”
“他们粮食还能支撑多久,你们了解吗?”
“他们没有携带粮草辎重,这一点可以肯定,但具体携带多少干粮我们不知道,不过他们已经开始杀马了。”
范宁眼睛眯了起来,辽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杀马,很可能他们的粮食已尽。
“杀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昨天下午发现的,山谷里充满了血腥之气,他们至少杀了五百匹马。”
范宁点点头,不管对方的粮食有没有穷尽,但既然已经到了杀马这一步,那说明对方手上的粮食确实已经不多了。
这时,姚胜又道:“卑职发现他们已经改变策略了,不再攻打井陉关,而全力攻打娘子关,可以说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士兵背着尸体向上爬,铁火雷的效果也没有最初那样猛烈了,很多次大战都爆发在关城下,娘子关那边压力很大。”
“曹文静那边顶得住吗?”
“应该顶得住,卑职接到他的鸽信,说火油效果比铁火雷还好。”
“铁火雷有什么弱点?”
姚胜已经打了四场恶战,他也发现了铁火雷的弱点,。
“相公,铁火雷如果是在空中爆炸,最好是在离地面三四尺左右爆炸,杀伤效果最理想,但如果是在地上爆炸,铁钉和碎片都是向上飞,冲击气浪也被最近的一圈人挡住,二十几步外,如果能及时趴在地上,捂住耳朵,那基本上就能躲过铁火雷的爆炸,这一点,辽兵已经发现,并着手实施,效果还不错,我是亲眼所见才明白这个道理。”
范宁倒不奇怪,这其实也是鲲州火器匠们发现的问题,但很难改进,也算是铁火雷的一个弱点吧!被辽兵发现了也不足为奇。
他没有提这件事,笑了笑问道:“火油效果更好?”
姚胜点点头,“这也是因地而宜,井陉山道狭窄,几桶火油下去就能铺满山道,一旦大火燃起,趴在地上也没用,只会死得更快。”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向相公汇报!”
“什么事情?”
姚胜吱吱呜呜道:“辽军手中可能.....可能也有铁火雷了!”
“什么!”
范宁吃了一惊,立刻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有几颗废雷,打出去后没有爆炸,我们这边出现两颗,娘子关那边有三颗,被辽军拿回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宁稍稍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辽军也研制出铁火雷了。
出现废雷不是第一次了,但几次都落进河中或者护城河中,护城河的几颗事后都被宋军找来。
一颗铁火雷打出去后,落地时受到重击,火绳松动,没有能引燃然火药,这很正常,但范宁尽量要求废雷收回,要登记,他深知一旦辽国也造出铁火雷的后果。
白沟上的战船,还有那些边境的城池,都统统保不住了,整个局势就会逆转。
也正是这个缘故,范宁一直要求下面军队,不到迫不得已,不要使用铁火雷。
正是因为他的谨慎,所以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颗铁火雷哑炮落入敌军手中。
但现在姚胜告诉自己,辽军已经拿到了五颗哑炮,这就更加坚定范宁的决心,绝不能让井陉的辽军逃出去。
第六百八十六章 血战关城
娘子关的血战已经进行到第七天,困兽尤斗,辽军也杀红了眼,他们放弃了从河北突围的念头,而是决定从西面突围,故关比娘子关要简易一点,只要夺取娘子关,故关更不在话下。他们十万骑兵,只要出了井陉这条狭窄的通道,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夺取娘子关便成为辽军能够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为了生存,辽军不惜一切代价,不顾伤亡,日以继夜地大规模攻城,不给宋军一点喘息之机。
“咚!咚!咚!”白天的硝烟还未散去,战鼓声便在夜幕中再一次敲响。
一万辽军开始迅速集结,战幕即将拉开。
城头上的宋军也刚刚更换,白天的三千士兵伤亡五百余人,都筋疲力尽退下去休息了,又是一批三千精锐顶上来。
狄青也没有轻敌,他写了一份鸽信给太原杨文广,恳请杨文广派兵支援娘子关,就在昨天,一万军队从太原赶来,使守娘子关的总兵力达到三万三千人,加上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已经完全能抵挡住辽军疯狂的进攻。
曹文静站在高高的峰火台上,注视着山脚下方的辽军,烽火台是娘子关最高的建筑,视野也最开阔,被临时用作作战指挥台,曹文静没有在关城上直接指挥作战,但他站在指挥台上却能统管全局,哪边若兵力不够,立刻增援,哪样防御物资快用尽,立刻补充,战后还要修补城墙和城门,这才是他的主将职责。
只是曹文静已经三天没有合眼,眼睛布满了血丝,声音嘶哑,刚才他还想小睡片刻,山脚下的战鼓声便再度敲响,使他不得不强打精神应对。
“曹将军,要不这一战的指挥让我来,你下去休息吧!”副将杨春建议道。
曹文静叹口气道:“现在让我睡,我也睡不着,今晚我再指挥一战,明天交给你,你去休息,明天一早来接我的岗。”
杨春见主将坚持不肯下去休息,只得叹口气,自己下去了。
一万辽军分为三批进攻,每批三千人,另外一千人是督战士兵,他们手执利斧,任何擅自逃下山的士兵都会被无情砍死。
“杀”
为首将领大吼一声,率领三千人向山坡上冲去。
从出发之地到山顶约八百步,前六百步被辽军控制,没有危险,但后两百步便是死亡之路了。
三千士兵呐喊着冲了上去,第二批三千士兵缓缓跟上。
娘子关上山之路一侧是悬崖峭壁,另一侧便是百丈深渊,道路只宽两丈,只能容许小股士兵冲锋,但防御之军却有三千士兵,除了关城上的三百士兵外,其他都在右边的长城上,他们的弓箭也能射到官道上。
五百名辽军终于冲到了两百步处,这里原本尸体堆积如山,但被宋军以最快速度抛到山沟中去了,这些天不断传来野狼兴奋的嗷叫声。
刚到两百步处,便听见了轰隆轰隆巨响,数十根滚木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奔在最前面的数十名士兵吓得魂不附体,机灵一点,立刻趴下,反应慢一点,掉头便跑,可后面全是士兵,哪里有跑的余地。
一片惨叫声响起,七八十名士兵被翻滚的巨木砸中,有人被砸得骨断筋折,有人索性被砸下了山崖,还有十几人被砸得脑壳迸裂,当场死亡。
剩下数百名纷纷后退,很多伤兵甚至没有管,他们只得哀嚎着自己向下爬,辽军极度缺医少药,除了少数轻伤士兵能够治好外,大部分伤兵都因治疗不及时而死去。
死的人太多,士兵们都麻木掉了,没有人去管伤兵的死活,很多伤兵都在第二轮滚木中被砸死。
吃一堑长一智,第二次进攻,数百名士兵都匍匐在地上,小心翼翼向上攀爬,宋军却出乎意料停止了攻击。
一直爬到距离关城还是六十步时,只见一片火焰向下方迅速蔓延而来,士兵们吓得魂飞魄散,跳起身便向下方奔逃。
而这时,上百根滚木呼啸追来,从后面无情地打击数百名辽军士兵,士兵们纷纷被砸下山崖,这还是运气好的,很多受伤无法行走的士兵眼睁睁看着燃烧的火油把自己吞没,他们只能发出绝望的惨叫。
.........
第一批五百名士兵不到半个时辰便全军覆灭,第二批五百士兵再上,等第二批士兵又全军阵亡,第三批五百名士兵再上,紧接着第四批又冲上来,第二支三千士兵也加入进来,辽军用了阵亡两千人的代价,用前面的尸体作为掩护和垫脚石,他们终于冲到了关城距离关城百步内,开始弓箭反击宋军。
这时,关城上的弩炮发射了,三颗铁火雷射出,滚进了人群之中,士兵们吓得魂不附体,纷纷趴倒在地,其中一颗滚下山崖,在半途爆炸,另外两颗则在人群中爆炸,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数十名士兵被炸得腾空而起,身体支离破碎,血肉横飞,山道上硝烟弥漫,
这一场夜战从天黑打到次日凌晨,辽军战死超过四千人,宋军也有数百人伤亡,但关隘依旧巍然不动,被宋军牢牢掌控着。
硝烟已散尽,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血腥之气,山道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体,数百名宋军士兵从关城里出来,清理山道上的尸体,统统将它们扔下山崖,又洒了大量的生石灰,防止尸体引发疫病。
事实上,尸体扔下山崖也会有隐患,但宋军士兵也只能这么处理,总不能搬回关城去焚烧。
关城内也十分安静,曹文静再也支撑不住,回去睡觉了,新一批三千士兵接替了昨晚鏖战的士兵,由副将杨春统领。
宋军大营也在山下,由两千顶大帐组成,占地足有上千亩。
大营内,士兵们从远处山上砍来大量树木,去掉枝叶,只剩下一根根主干,他们将树干锯成无数段滚木,上万士兵排成两支长队,从山脚一直排到关城,正接力将滚木传递上山,不多时,数千根滚木便直接送进了关城内。
就在这时,辽军大营再一次响起了激烈的战鼓声,新的一次攻城即将开始。
..........
与此同时,娄烦关的争夺战也在激烈进行,来自大同府的三万辽军也在攻打关城,要南下太原府,救援被围困在井陉关内的辽军。
和轻装南下的井陉辽军不同,这次从太原府南下的辽军携带了各种重型装备,数十架中型投石机接连发力,将一罐罐点燃的火油或者瓷瓶火雷向关城投掷而去。
关城内外火焰四起,不断发出清脆的爆炸声。
关城前方数百步外,宋军用泥沙袋砌了一座矮墙,作为第一道防线,上千名宋军士兵躲在泥墙背后不断放箭,箭矢如雨,射向百步外的辽军,在他头顶上,不断有火油罐呼啸而来,火油罐落地碎裂,火油流满一地,迅速燃烧起来。
百余士兵三人一组,挑着箩筐,箩筐里装满了泥土,一旦火油罐落地,他们迅速奔上前,用泥土掩盖火焰。
在投石机的掩护下,两千辽军士兵高举盾牌,结成盾牌墙,一步步向沙袋墙靠近,宋军的箭矢对他们没有作用。
这时,辽军投石机忽然停止了投射,战鼓声大作,在急促的战鼓声中,两千辽军士兵呐喊着奔跑起来,冲到沙袋墙前,用长矛刺向宋军士兵,双方在狭窄的通道中激烈的厮杀起来。
第六百八十七章 拯救汉民
位于辽阳府南部的赤马矿是辽国最大的铁矿,紧靠辽河,在前年和日本国达成了以生铁换购战船的协议后,辽国从幽州府以及辽阳府强征了十万户汉民,将他们编为匠户,专门在赤马矿开采矿石并冶炼成生铁。在赤马矿山南面的一片旷野里,有一片延绵十几里的营地,这里便是匠户营,十万矿工和他们的家人都住在这里,匠户营一共有十座,四周修建了营栅,并有眺望塔以及一万士兵看守,匠户们一旦逃亡被抓住便当场处斩。
匠户营中生活条件十分恶劣,垃圾遍地,屎尿横流,恶臭熏天,实际上就是集中营,数十万人生活在十座大营内,周围是大片农田,匠户的家人在农田里种地,维持着及其艰辛的生活。
这天上午,一支庞大的船队忽然出现在宽阔的辽河上,这支船队足有数百艘之多,其中大部分是万石大船,在为首一艘两万石的大船上,悬挂着一面巨大的黄龙旗,这是宋朝的船队。
正在种地的妇人和老人纷纷向岸边跑去,越来越多的人向河边奔去,一时间,河边站满了匠户百姓。
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是宋朝的船队!”
“是宋朝的船队!”
岸上的百姓顿时欢呼起来。
看守战俘营的辽军主将耶律莱大惊失色,辽阳府只有三千人驻防,一旦宋军攻打辽阳府,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顾不得看守匠户营,急令军队集结,撤离了匠户营,一万军队向五十里外的辽阳城疾奔而去。
东京道原本有十一万军队,除了八万丧身海底,一万军看守匠户,其余两万军分别驻扎在各个大城内,其中鸭绿江边的保州城和宣州城驻兵最多,各有五千人,主要防御高丽人北侵,剩下的一万军队则分布驻扎在辽阳府、黄龙府、镇海府、来远城、沈州、复州等地,兵力十分空虚。
辽阳城的东京留守府内,南院枢密使萧惟信正在桌前给天子耶律洪基写一封急信,他得到消息,一支宋朝船队正在北方的黑河沿岸剿灭各个契丹生番部落,已经至少有二十个部落被摧毁,黄龙府驻军只有三千人,难以救援。
萧惟信一方面紧急派人去通知其他契丹生番部落疏散,另一方面他请求天子出兵增援东京道。
萧惟信心中十分忧虑,八万军队全军覆灭后,他先后向奚族和渤海族写信请求增兵,皆遭到了无情拒绝,他现在的三万军队要防御高丽,要看守矿工,剩下的一点军队根本就无力守卫东京道的各大城池,一旦宋兵北上,这样一点点军队怎么守得住辽阳府?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急声禀报:“启禀枢密使,大事不好!”
“发生了什么事?”萧惟信停住问道。
“辽河上出现宋军船队,规模庞大,至少有几百艘,正向辽阳城驶来!”
“啊!”
萧惟信大吃一惊,辽阳城只有三千守军,怎么可能守得住,他急声令道:“速令耶律莱将军立刻率军撤回辽阳城。”
虽然没有人看守矿工,会产生混乱,可这一刻,萧惟信已经顾不上了,先守住辽阳府,其他一切都可以放弃。
报信人答应一声快步走了。
萧惟信心如火焚,将信递给随从发送出去,他立刻登上西城头,向远方眺望。
辽河并没有直接流经辽阳城,而是有条支流从辽阳城边流过,天气晴好,远处数十里外,隐隐可以看见辽河,但没有看见数百艘宋军战船,估计还没有到这里。
就在这时,有士兵来报,“启禀枢密使,耶律莱将军已率军队向辽阳城疾速赶来,很快就将赶到。”
萧惟信顿时长长松了口气,耶律莱的军队赶来,辽阳府差不多可以守住了。
.........
但宋军并没有攻打辽阳府的计划,数百艘船只停泊在岸边,数十万汉民都愿意跟随宋军离开辽国。
岸边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眼望不见边际,数十万百姓拖家携口地排队登船,一艘艘大船满载着百姓,掉头向辽东半岛驶去。
辽国在辽阳半岛的驻军只有两千人,还是东北面的镇海府,南面几乎无兵驻守,宋军夺取了半岛最南端,用作中转。
数十万百姓不可能一次性运走,以最大限度的运量,至少也要分为两次。
很快辽军的探子发现了宋军的企图,赶回辽阳府汇报。
此时辽阳城头上站满了辽军,大量的防御物资搬运上城头,萧惟信得到了探子的消息,宋军并没有北上攻城,而是在大量运走矿山的汉民。
耶律莱低声道:“不如卑职率领一支奇兵,偷袭宋军的战船。”
萧惟信摇了摇头,“既然宋军北上,他们岂能没有防备,你的军队偷袭不了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可是汉奴全部被运走,无人再挖矿了!”
萧惟信微微叹口气,“现在东京道千疮百孔,虚弱之极,北面有宋军在肆虐,南面宋军也杀来了,这个时候我们必须要清醒,什么重要,什么次一等重要,什么可以稍稍放下,东京辽阳城最重要,其他城池次一等重要,汉民可以稍稍放在一边,对宋军而言,或许汉民最重要,但对我们绝不是,耶律将军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卑职明白了,守住辽阳城第一重要。”
萧惟信点点头,“只要守住辽阳城,我们就能向天子交代。”
.........
宋军用了三天时间,数百艘大船将十万户汉民全部运走,另外还从仓库中掠走了生铁两百万斤以及粗铜锭七十万斤。
五天后,第一批十五万辽国汉民乘船抵达了登州,大宋朝廷早有准备,数十万辽国汉民暂时安置在登州和莱州,将在登州蓬莱县以及莱州掖县城外搭建了数十座临时大营,运来三十万石粮食和二十万匹布,由相国韩绛全权负责安置辽国汉民。
在海面一座亭子里,韩绛眺望着远处的大船,他见旁边几名官员正在低声议论,便问道:“你们在议论什么?”
一名官员躬身道:“我们在说,这次朝廷下这么大血本接纳这几十万汉民,是不是代价太大了?”
韩绛摇摇头,“这些汉民沦为辽国人并非他们的过错,他们虽然是辽国人,却被辽人残酷压迫,所以他们自称汉儿,怀念故国,如果我们不去拯救他们,那么谁还会管他们的死活?”
登州知事杨凯和莱州知事邓文洋小心翼翼问道:“请问韩相公,我们只是搭建了临时大营,那么他们最终安置地在哪里?”
韩绛想了想道:“大部分应该回幽州,另外一部分准备动员去南大陆,这只是朝廷初步想法,不过你们放心,不会留在莱州或者登州,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保证过度期间稳定,这就要辛苦两位官人了。”
“卑职一定尽力安置灾民!”
这时,第一批船只开始缓缓靠岸,长长的船板搭上驳岸,开始有汉民扶老携带上岸了。
“走吧!我们去看看。”
韩绛带着众官员向百姓走去。
很多老人上了岸,便跪倒在岸上失声痛哭,他们终于回到了故国,回到了这片安葬他们父母和祖先的土地。
韩绛上前安慰这些可怜的老人,让士兵扶着这些老人前去登记。
登记地就在码头上,上百名州学和县学士子负责登记,都是按照每户来进行登记,先前居住地、籍贯、户主名字、年龄,职业以及家人构成情况。
每登记一户,便给一块木牌,木牌上面有营号和帐号,然后第一船的两百户民众集中起来,由几名官员带着他们去大营。
一名官员高声对众人喊道:“大家请看看手中的牌子,不识字也没有关系,上面画的是五顶大帐,那就是第五大营,大家请跟我来!”
数百户百姓抱着孩子带着老人向数里外的一座大营走去,很多人边吃边走,下船时每人发了两个馒头,给众人临时充饥。
每一座大营有近数千顶大帐组成,第五大营也是一样,众人走进空荡荡的大营,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大帐很宽阔,比他们之前住的匠户营小帐不知好多少倍,数千顶大帐整齐排列,井然有序,地面十分干净整洁。
“大家按照牌子上的帐号去各家的大帐,如果不识数,请过来,我们来帮各位查看。”
众人都急不可耐地四下寻找自己的帐篷,数十户百姓不识数,围住了几名官员,七嘴八舌询问,个个脸上焦急万分,官员们辨认了牌子上号码,又叫来士兵,让每个士兵负责带着一户人家去各自的营帐。
第六百八十八章 关键人物
上京,夜里悄然下起了小雨,大街上的行人稀少,上京虽然是辽国最重要的都城,占地极大,但城内的建筑却千奇百怪,数量也不是太多,有来自西方粟特风格的平顶叠加式建筑,也有来自宋朝的飞檐斗拱式建筑,还有很多契丹生番风格的长尖顶木屋,还有很多草原的大帐蓬。上京有十几条大街,最重要的大街便是中大街,用石板铺砌道路,中大街最北端就是皇宫,大街两旁分布着数百户豪门权贵的宅子。
夜里,中大街的行人也很少,这时,几名骑马人来到一座大宅前,翻身下马,快步走进了大宅。
这座大宅便是辽国宰相耶律乙辛的官宅,此时,书房内灯火通明,耶律乙辛正坐在桌前玩赏一株三尺长的红珊瑚,这是上次郭奎给他的,一直放在东京别宅,他长子派人送了回来,耶律乙辛酷爱收集各种宝石明珠,他收藏的各种珍宝至少有数十大箱。
这株珊瑚晶莹剔透,品相完美,在灯光下呈现出迷人的光泽,堪称珊瑚中的极品,令耶律乙辛爱不释手。
这时,门外有人禀报,“二公子回来了!”
耶律乙辛连忙道:“让他进来!”
片刻,走进来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中等,长一张长脸,酷似耶律乙辛,他便是耶律乙辛的次子耶律武康,耶律乙辛有五个儿子,长子耶律文康官任渤海港防御使,常驻渤海港。
次子就是眼前这位耶律武康了,曾任侍卫军统领,现在赋闲在家,另外几个儿子都是小妾所生,不太被耶律乙辛看重。
耶律武康跪下行礼,“参见父亲大人!”
“一路辛苦了,见到郭怀信了?”
耶律武康负责和宋朝联系,那位养子耶律善毕竟只是男宠,很多机密之事耶律乙辛并不想让他参与,只是让他负责送送信之类,具体和宋朝交涉,还是要靠亲生儿子来做。
耶律武康去年乘船去了仙鹿岛,接收了宋朝送给他们家族的重礼,仙鹿岛令耶律乙辛十分满意,有了这座海外大岛,他们家族便有了退路。
仙鹿岛在宋朝的帮助下已经开始建设了,两千名日本劳工正日以继夜的在岛上劳作。
耶律乙辛的四子耶律云晖和两个管事以及数十名家丁目前就在仙鹿岛上。
家族城堡已经修建到一半,占地两万亩的小型牧场已经建立起来,已经有了三千只羊和两百头牛。
既然宋朝诚意十足,耶律乙辛当然必须要有所回报。
耶律武康刚刚从东京辽阳府赶回来,他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父亲,“这是郭怀信让孩儿转交给父亲,是范宁的亲笔信。”
耶律乙辛精神一振,连忙打开信件,果然是范宁的亲笔信,信中明确要求他说服耶律洪基,让幽州的军队支援东京辽阳府。
这封信来得正是时候,这两天辽国朝廷正在讨论增兵东京府的方案,争论激烈,迟迟拿不出一个明确的方案,范宁这时候便提出了要求。
耶律乙辛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当然明白范宁提出幽州军队增援辽阳府的目的,看来宋军的目标并不是辽阳府,而是燕山府,目前幽州地区驻扎了八万大军,其中五万军队就是从辽阳府调过来,把这五万大军送回辽阳府,那南京道的防御怎么办?耶律洪基会赞成这个方案吗?
耶律乙辛很为难,在目前争论的几个方案中,都没有把南京道的军队调去东京的计划,自己如果仓促提出,又怎么能通得过?
........
次日一早,耶律乙辛觐见天子耶律洪基。
这几天,耶律洪基也是在为增兵东京辽阳府之事而烦恼,虽然宋军在东京道运走了十万汉民匠户,没有攻击城池,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再来。
还有宋军在东京道北部袭击契丹生番部落,造成了严重人员伤亡,至少有二十个以上的部落失去了联系,东京道兵力太少,确实要增兵了。
但现在辽国的军队人数锐减,八万人在渤海覆灭,还有十二万大军被困井陉,这就二十万大军没有了。
整个辽国只剩下二十六万军队,西京大同府三万,东京辽阳府三万,南京析津府八万,中京大定府两万,上京临潢府十万,这是辽军目前的兵力部署,那么该怎么调兵。
现在朝廷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意见是募兵十万,使总兵力能达到三十六万,另一个方案是从上京调三万军支援东京,这两个方案支持者各半,令耶律洪基十分为难。
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耶律相国求见!”
“宣他进来!”
不多时,耶律乙辛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一礼,“参见陛下!”
耶律洪基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朕真的不知该如何调兵去东京道啊!”
耶律乙辛不慌不忙道:“微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耶律洪基坐下道:“朕愿洗耳恭听!”
“陛下,现在的两个方案其实微臣都反对,一是招募新兵,方案看起来很好,但制定方案的人却没想过,我们拿什么招募,招募新兵按照惯例,每人要给十贯安家费,那就要掏出百万贯,目前府库内的结余只有六十万贯,要负担整个辽国的财政开支,简单说,我们根本无钱招募新兵。”
耶律洪基点点头,“这一点朕也考虑到了,确实财政困难,招募新兵暂时不太现实,那是不是要分上京的军队去东京?”
耶律乙辛深深叹口气,“陛下,应该是二十万大军拱卫京城,现在还要分兵出去,臣深感忧虑啊!”
“你的忧虑是指什么?”
耶律乙辛向北边指了指,“陛下觉得他们真的臣服了吗?”
耶律洪基顿时醒悟,耶律乙辛指的是草原铁勒各族,辽国正是为了压制草原各族,才将统治中心从东京转到上京,就在年初才镇压了克烈部的叛乱,他们怎么可能真的臣服?
耶律乙辛又继续道:“现在我们压给草原各部的赋税比之前还增加了一倍,草原各部的愤恨可想而知,一旦上京驻军减少,草原各部一定会再次蠢蠢欲动,而且上京只有十万军队,要保住东京道,至少要调五万军队过去,只有五万军队的都城,陛下不觉得危险吗?”
耶律洪基一阵心烦意乱,他确实没有想到草原部落的威胁,现在耶律乙辛提醒了他,他才意识到,上京的军队还真不能轻举妄动。
“那.....那该如何是好?”
“陛下难道没想过调南京道的军队去增援东京道?”
“你是说幽州?”
耶律洪基心中一惊,他连连摇头,“幽州是在最前线,易县已经失守,如果把幽州军队调走,南京道恐怕就保不住了。”
耶律乙辛苦笑一声,“陛下,南京道的军队是以步兵为主,偏重于防御,八万大军分散在各个城池,如果大宋二十万主力北攻,将南京道的军队各个击破,八万军队一样守不住南京道,不如留三万军队死守幽州,调五万军队去防御东京道,只要保住幽州不失,宋军攻下其他城池并没有太大的意义。”
耶律洪基有点意动了,南京道大部分城池都是空城,意义不大了,只有幽州城有数十万人口,如果死守幽州,放弃其他城池,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耶律乙辛看出了耶律洪基已经动心,他再添一把火道:“陛下,微臣是宰相,必须要以宰相的关注来说话,东京道是我们最大的财税来源,决不能被宋军占领,而南京道对辽国的财税贡献已跌到一成,属于鸡肋,作为宰相,微臣更看重东京道,东京危急,不能再犹豫了。”
耶律洪基想到东京道的税赋财源,心中便是一紧,东京道对他们太重要了,不能有半点闪失,可南京道那边………
犹豫一下,耶律洪基又道:“是否让奚人和渤海部发兵支援?”
耶律乙辛叹了口气,“陛下觉得他们会出兵吗?”
确实不太可能了,奚人和渤海部的四万军队刚刚丧身海底,再让他们出兵,自己也开不了这个口。
他最终被耶律乙辛说服了,无奈地叹口气道:“就依相国的方案,留三万军队死守幽州,平州的五万军队立刻支援东京道。”
第六百八十九章 锦州奇兵
一旦耶律洪基下定了决心,辽军便迅速行动起来,五万大军离开平州,疾速向东京辽阳府赶去。宋军已再次占领了觉华岛,以觉华岛为基地,宋军数十战船不断逼近平州,逼迫辽军不得不将南京道各地的军队调往平州。
渤海水军统制苗顺利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辽军的调动。
在一艘万石大船上,苗顺利眺望着远处的辽西走廊,他可以感觉到五万军队正在迅速通过走廊。
苗顺利当然不会愚蠢到拦截这支军队,且不说这是范相公的意图,以围魏救赵的办法将幽州的辽军调去辽阳府,现在阻击会破坏范相公的意图。
可就算出兵拦截,他的三万军队也未必能敌得过五万精锐辽军,这一点苗顺利心知肚明。
五万辽军北上了,苗顺利还在耐心等待锦州那边的报告。
两个时辰后,一名士兵走进船舱禀报,“启禀将军,接到最新情报,辽军已经过了锦州!”
苗顺利点点头,回头对付副将张顺道:“可以出兵了!”
东京道兵力捉肘见襟,锦州驻防辽军才一千人,对于宋军而言唾手可得,宋军之所以迟迟没有攻打锦州,就是在等幽州的军队返回辽阳府。
现在时机成熟了。
两万宋军迅速上岸,他们兵分两路,一路五千人杀向南方的榆关,占领榆关就截断了幽州军队北上辽西走廊的通道,另一路一万五千军队在苗顺利的亲自率领下杀向锦州。
第三天中午时分,宋军抵达了锦州,此时,锦州州治永乐县城已是一座空城,一千驻守士兵已经无影无踪,不知是跟着五万大军撤退,还是临阵逃走。
城门开启,一名官员抱着官印孤零零地站在城门外。
苗顺利率大军到来,官员上前跪下道:“永乐县令谢先恭迎天朝之军!”
苗顺利马鞭一指县城问道:“城中辽军呢?”
“启禀将军,一千辽军听闻大军到来,在半个时辰前弃城而逃,现在城中已无一名辽军。”
苗顺利看了看开启的城门,回头对一名偏将道:“带五百兄弟进城查看,防止有伏兵!”
“遵令!”
偏将带着五百士兵飞奔进城了,苗顺利又对县令道:“县令请起,如果真如你所言,我可以接受投降,不会屠城!”
“多谢将军!”
不多时,偏将带着几名士兵出来禀报道:“城门附近没有伏兵,也没有火油、硫磺之类的物品。”
苗顺利点点头,喝令道:“大军进城!”
一万五千军队开进了县城,永乐县城颇大,城内很安静,街上没有行人,宋军杀来,吓得家家户户都闭门关窗,害怕之极。
苗顺利又问道县令,“城内现在还有多少百姓?”
“回禀将军,永乐县城人口最多时有八千户人家,三万余人,几次迁徙,现在只剩下一千余户百姓,人口五千左右。”
苗顺利眉头一皱,“人口怎么下降这么多?”
“主要是前年觉华岛被宋军攻占,辽国朝廷便将辽西的百姓大规模向辽阳府和大定府迁徙,现在辽西通道上的县城几乎都没有多少百姓,永乐县也不例外。”
“那汉民占多少?”苗顺利又问道。
“一半吧!以前是汉民占多数,后来大多数汉民都被强征去采矿了,现在汉民一半,契丹人和奚人各占另一半。”
苗顺利点点头,“我可以不杀契丹人和奚人,但我要知道他们有多少青壮,如果青壮太多,那他们必须迁走,去安德县或者安昌县。”
“请将军放心,城中百姓基本上都是妇孺,青壮男子都被征发去从军了,九成以上都是老人、妇孺和孩童,青壮男子最多只有两三百人,只要宋军保证他们家人安全,他们绝对不敢和宋军对抗。”
苗顺利却毫不含糊道:“就算两三百人也比较危险,除了汉民青壮,其他契丹青壮和奚人青壮都必须带他们的家人离去,去安昌县安置,那边有很多空房子,他们的财产都可以带走,这件事请县令安排,我就不插手了。”
谢县令见没有商量余地,深感无奈,只得点头答应了,他心中很清楚,宋军先礼后兵,一旦由他们来安置,那就是直接抓人了,非要出事不可。
苗顺利又问道:“城内百姓主要居住在哪里一块?”
“比较分散,基本上全城都有。”
“这样不行!”
苗顺利摇摇头道:“如果城中愿意暂时迁去金昌县,我很欢迎,如果不愿离开永乐县,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请大家尽量集中在一起居住,我看城东南比较好,让所有百姓带着财产暂时搬到城东南去居住,以免战争爆发时被波及。”
苗顺利十分精明,他怀疑有辽军就潜伏在城内,一旦辽军攻城就里应外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百姓动迁,再全面搜查城池。
“这.....这影响太大了吧!”谢县令十分担心道。
苗顺利一瞪眼,“你如果嫌麻烦,那我就让士兵帮忙搬迁,你自己看着办!”
谢县令无奈,只得答应了。
很快,十几名衙役开始挨家挨户动员百姓搬迁。
这时,一名斥候旅帅找到了苗顺利,低声道:“城东北有几户大宅始终大门紧闭,看起来很诡异,卑职怀疑里面藏有不少人?”
“怀疑的证据是什么?”
“在几座宅子后面有一个堆放垃圾的地方,有几十只装粮食的麻袋,是刚丢弃不久,说明有人大量搬运粮食和其他物品。”
苗顺利负手走几步,下令道:“把县令找来见我!”
不多时,谢县令被士兵带了上来,苗顺利冷冷道:“我再给你在最后一次机会,城内到底有没有辽军?”
旁边几名士兵拔刀而出,谢县令吓得瘫软在地上,垂头泣道:“他们把我儿子抓起来当人质,我儿子才七岁,将军,我实在是被逼无奈啊!”
苗顺利冷哼了一声,“你给我从实招来!”
“那....那一千士兵其实还在城内,他们躲在城东北十户宅里,那是锦州十大契丹豪门,宅子都建在一起,所以叫做十户宅,十家的主人都已搬去辽阳府,宅子空关着,一千士兵就藏在这十户大宅中。”
“他们想做什么?”
谢县令不敢抬头,低着头道:“前几天过境的五万大军很可能会杀一个回马枪,这是我的猜测,五万人的统军主将,枢密副使耶律白很看重锦州,他说别的城池都可以放弃,唯独锦州不能放弃。”
苗顺利点点头,和范相公说的一样,无论如何要拿下锦州,锦州既是辽西走廊的北大门,同时也是东京辽阳府的西大门,同时也是中京大定府的东大门,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只是这个耶律白太贪心了,不仅要占据锦州,还想全歼占领锦州的宋军,只怕没这么好的事情。
苗顺利当即下令道:“大军围困十户宅!”
“将军,放过我的儿子,他才七岁,求求将军放过他吧!”
谢县令被带了下去,远远还听到他的哀求声,苗顺利心硬如铁,喝令道:“放火箭,烧宅!”
数千宋军士兵一起向占地广阔的十户宅发射火箭,数千支火箭射入宅中,只片刻,火焰腾空而起,大火在宅子内迅速蔓延。
宅子内传来叫喊声,只见无数青壮男子从宅子狂奔而出,有的翻墙,有的直接从门内冲出,一万宋军已将十户大宅团团包围,迎接这些士兵的只有密集的箭雨和无情的杀戮。
半个时辰后,熊熊烈火已经将十户宅全部吞没了,六百多名逃出的士兵全部被宋军射杀,其余没有逃出的士兵最终也是命丧火海。
.........
两天后,南院枢密副使耶律白率领两万大军杀了回来,锦州城已被宋军完全占领。
当晚三更时分,埋伏在城外的辽军发现了北城楼起火,北城门大开,里面喊杀声震天。
耶律白大喜,这是里面的一千士兵夺取了北城门,他挥刀大喝一声,“传令前锋杀进去!”
埋伏在北门外面的三千辽军前锋士兵率先杀进了城去,其他大军正准备跟进时,意外却发生了,北城门轰然关闭,吊桥拉起,城内隐隐传来一片惨叫声和哀嚎声。
城头忽然出现了数千宋军,一起向城下放箭,刚奔到城门前的辽军措不及防,纷纷被乱箭射倒,后面的士兵吓得掉头便逃,一时间,辽军兵败后撤,丢下了一地的尸体。
“中计了!”
耶律白恨得大喊一声,“后撤!”
一万多辽军主力迅速向北撤退,一直撤退到十里之外。
次日清晨,耶律白自知夺取锦州无望,率领一万六千余军队返回了东京辽阳府。
第六百九十章 回京述职
娄烦关的外的宋军第一道防御线已经被辽军攻占了,紧接着第二道防御线也被辽军攻占,辽军前锋距离娄烦关城只有五十步距离,兵临城下。连续获胜大大激励了辽军的斗志和信心,主将耶律万山押上了一万五千大军,集中大军攻打娄烦关。
关上上下箭矢如雨,滚木石密集地砸向攻城敌军,辽军却死战不退,一架架攻城梯搭上城头,数百名凶悍的辽军士兵和头顶上的宋军激战,不断有人惨叫着滚下城去,在攻城敌军的身后,山谷内站满了密密麻麻的辽军士兵,一万五千余人像黑色大潮不断向前涌动,强大的压力仿佛要压碎娄烦关城。
但辽军士兵做梦也想不到,此时一支三百人的宋军斥候队已经出现在他们头顶,他们迅速部署,分成五十个点,每隔五十步一个点,三百人分布在两千五百步长的战线上。
这是守军杨英一个大胆而又冒险的计划,用诱敌深入的策略吸引了大量敌军杀入峡谷,给峡谷顶上的宋军斥候创造机会,娄烦关没有娘子关那种居高临下的险要地形,防御更加艰难,那么只有利用一切有利的条件来打击敌人。
细长的峡谷无疑就是一个潜在的隐患,而南面有小路可以绕上谷顶,北边却过不来,这就是他们的地形优势。
随着旅帅的红旗挥下,士兵们用火折子点燃了铁火雷的引线,随着火焰嗤嗤燃烧的壶口,众人纷纷将一百颗铁火雷向峡谷里抛去........
一百颗铁火雷在一万五千士兵的人群中接二连三爆炸,血肉横飞,四肢碎裂,辽军士兵被炸得惨叫哀嚎,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在山谷内回荡,仿佛地动山摇,山谷瞬间硝烟弥漫,仿佛变成了修罗场。
待爆炸声稍停,反应过来的辽军士兵争先恐后向山谷外奔逃,互相践踏,伤亡不计其数,三千宋军从娄烦关内杀出,在后面追杀,一直杀到十几里外的谷口,才迅速撤回关城。
这一战,仅仅一百颗铁火雷在人群中爆炸,便炸死炸伤五千余人,加上互相践踏以及宋军追杀,辽军一战阵亡超过八千人,主将耶律万山被杀得胆寒心颤,率军退到数十里外,不敢再轻易进攻,天子给他的命令并不是死战,而是以最小的代价南下救援井陉,他一战便被杀死八千人,这哪里还是最小的代价。
娄烦关的战役暂时停顿了,井陉围困战依然在继续,这时,一纸诏书从京城送来,宣范宁回京述职。
............
天刚刚大亮,一艘三千石的官船便缓缓驶入京城,官船两边各站着十几名士兵,船棚上插着一面三角黄龙旗,船头挂着两只灯笼,上写‘相公范’三个大字。
这艘三千石的官船正是范宁的坐船,他接到天子赵顼宣他回京的诏书,直接乘船返回京城。
船只在金水桥码头停下,时间还早,范宁上了岸,在数十名士兵护卫下,骑马赶去皇宫。
从宣旨宦官口中得知,辽国特使张孝杰正在京城和宋朝谈判,但范宁知道天子宣他入京,并不是为了谈判,而是要了解整个战局的走向,宋军从东线到西线,投入了五十余万大军,数千艘战船,确实铺得很大,这一切都掌握在他范宁手中,在外人看来,就有点雾里看花的感觉了。
范宁一路来到紫微殿前,对一名当值侍卫班直道:“速去禀报官家,就说范宁求见!”
侍卫匆匆跑去御书房了,范宁则在台阶前等候,这时,忽然有人叫他,“贤婿几时回来的?”
范宁一回头,身后竟是欧阳修,他连忙上前行礼,“参见岳父大人!”
“不必多礼,你是几时回来的?”
“刚刚到,还没有来得及回府,就直接过来了。”
“难怪没听倩儿说到你,昨天她还带孩子来探望我,说你可能要过一些日子才能回来。”
“原本是这样打算的,我准备亲自盯住井陉之战,但接到天子诏书,不得不赶回来。”
欧阳修点点头,又问道:“井陉之战怎么样?大家都很关注,但报上语焉不详,让人担心啊!”
范宁微微叹息道:“只能用‘惨烈’两个字来形容,双方都伤亡惨重,不过局面还在宋军的控制之下。”
“那能用谈判解决吗?”
范宁摇摇头,“已经打到今天,谈判是解决不了,只有你死我活。”
“哎!现在谈判也陷入了僵局。”
这时,一名宦官跑了出来,躬身道:“范相公,官家召见!”
范宁对欧阳修笑道:“那小婿先进去了。”
“去吧!回头有时间来我府上坐坐,我们好好聊一聊。”
“一定回来!”
范宁给欧阳修行一礼,便跟着宦官匆匆进偏殿去了。
欧阳修望着女婿背影走远,轻轻叹口气,哪有翁婿同朝为相的道理,前几天已经有人发出了质疑,这个欧阳修知道自己迟早要面对,自己女婿前途无限,这个相位自己应该辞去才对,不能让人抓住把柄说闲话。
范宁来到御书房,宦官进去禀报了,片刻出来道:“官家请相公进去!”
范宁稍微整理一下衣帽,这才走进了御书房,他见天子赵顼正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便连忙上前道:“臣范宁参见陛下!”
“小范相公免礼平身,请座!”
两边各放着一把软椅,这是给年迈大臣坐的椅子,范宁在左边椅子上坐下。
“陛下召微臣进京,有什么紧急事情吗?”
赵顼迟疑一下道:“朕宣召相公进京,有没有影响河北战局?”
范宁摇摇头,“井陉之战是狄副帅指挥,微臣只是去巡视进度,不影响军队作战。”
“现在井陉之战进展如何?”
“双方都伤亡惨重,辽军阵亡已超过三万人,宋军伤亡也不少于八千,不过宋军是受伤者众多,实际阵亡只有两千四百余人。”
“双方激战快二十天了吧!辽军的粮食就一直没有耗尽?”
范宁微微笑着:“在微臣回来之前,宋军巡哨抓获了一名正翻山越岭寻找出路的辽军士兵,从他的口中我们得知了辽军的粮食情况,他们带了二十天的干粮南下,他们为了节约干粮,到处剥树皮,挖草根,并杀马煮汤,在微臣回来之时,他们的干粮只剩下不到五天,杀病弱战马超过三千匹。”
“那相公觉得他们还能支撑多久?”赵顼担忧地问道。
“从马匹数量来说,至少还能维持半年。”
“还要半年吗?”赵顼惊呼起来。
“其实用不着半年。”
范宁轻轻摇摇头道:“陛下,井陉攻防战其实是一场意志和战斗力的较量,辽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强,意志也很坚韧,二十天来,攻打娘子关一天都没有停息过,但我们军队的意志和战斗力更加强大,不管辽军怎么拼死进攻,宋军士兵依旧牢牢守住娘子关,微臣觉得井陉之战其实已经没有悬念,如果辽军要突围三个月,那我们就死守三个月,一直将敌军全部歼灭干净为止。”
“娄烦关情况如何?”
“启禀陛下,娄烦关的辽军一次激战便阵亡超过八千人,已经暂停进攻,宋军也付出了近五百人的伤亡。”
“一战就阵亡了八千人?”
赵顼眼中有了几分兴趣。“相公给朕说说,这一战是怎么打的?”
“陛下,娄烦关主将杨英诱敌深入,同时派一支三百人的斥候队上了山崖顶上,当辽军大举进攻之时,他们从山顶抛下来上百颗铁火雷,在三里长的密集人群中爆炸,辽军伤亡极其惨重,不得不连夜退出峡谷,不敢再进攻,事后宋军清理阵亡敌军尸体,共焚烧了八千两百具尸体,这还不包括受伤逃出峡谷的士兵,如果说伤亡总人数,不会低于万人。”
“这名主将厉害啊!立下大功,他姓杨,莫非也是杨老将军的子侄吗?”
“陛下说得没错,正是杨家将的后人。”
第六百九十一章 出兵河北
赵顼点点头又问道:“那相公下一步打算怎么走?”“陛下,辽军已将幽州的五万军调去镇守辽阳府,整个幽燕只剩下三万人守幽州城,微臣准备集结河北二十万大军夺取燕山府。”
赵顼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负手来到窗前,怔怔望着天空,终于要攻打幽州了,如果能夺取幽州以及燕山府其他各地,那自己也能向先祖交代了。
赵顼长长出了口气,克制住心中的情绪,这才转身对范宁道:“现在辽国特使就在京城,是否要把他直接打发回去?”
范宁想了想问道:“对方是什么述求?”
赵顼冷笑一声道:“耶律洪基要求无条件停战,要求我们将井陉的辽军放回辽国,作为回应,辽国可以书面承诺不再谋求大宋岁币。”
范宁笑了起来,“这好像是以胜利的姿态来说话,耶律洪基真的自大到这个程度?”
“所以朕让知政堂不要理睬对方,等他们清醒一点再说。”
“陛下,微臣建议谈判也不要破裂,要给耶律洪基一线希望,使我们能顺利夺取燕山府。”
“那大同府是不是一并夺回?”
范宁微微欠身道:“陛下,微臣还是那个意见,以国力对阵国力,慢慢和辽国耗下去,最后用国力这根绳子绞死辽国。”
赵顼点了点头,“朕明白了!”
..........
范宁和赵顼足足谈了一个多时辰,从御书房告退出来时,已经是中午时分。
赵顼知道范宁是坐船回来,特地安排一辆马车,送范宁回府。
范宁回到府中,着实让家人惊喜万分,得知丈夫还没有吃午饭,朱佩急忙让小厨房安排午饭,又让管家去安排随从士兵的吃饭休息。
坐在舒适的高背椅上,范宁慢慢喝了一口酒,对朱佩歉然道:“我倒是希望能在京城多住几天,但战局已到关键时刻,我最迟后天一早就要出发,返回河北。”
“夫君,这场战争还要多久才能结束?”欧阳倩在旁边问道。
“一到两个月吧!等这场战役结束,我就能好好休息一两年了。”
“也是,这几年夫君一直在东征西战,报上说,夫君只是挂了一个参知政事头衔,基本上没有在知政堂投过票。”
“好像投过的吧!”
范宁想了想笑道:“我记得年初投过票的,还有教改方案不是我推行的吗?怎么是挂个参知政事头衔呢?是哪家报纸在胡说八道。”
“《信报》上说的,夫君要不要带兵去把它查封了?”朱佩捂嘴笑道。
“老爷子的报纸,那就算了。”
范宁忽然想起一事,又问道:“北岛那边有什么消息?”
朱佩想了想道:“应该没有什么消息吧!二叔和二婶去北岛了,这次是搬过去养老,以后恐怕就不会回来了。”
“那奇石馆怎么办?”
“奇石馆好像交给范家了,现在的掌柜我也不认识,好像是个远房三叔,好像叫做范弘。”
范宁摇摇头,他也没有听说过,他吃罢了午饭,长长伸个懒腰,回书房休息去了。
..........
次日上午,范宁去了知政堂,在知政堂圆厅内,除了韩绛在莱州和登州安置辽国汉民没有回来,其他五位相国都在坐,专注地听取范宁阐述了目前的局势和接下来的计划。
“目前井陉围困战主要由河北军队来完成,我们已经投入了八万大军,河北边境的驻军只有十二万人,考虑到还要留一部分军队防御,那么能动用的军队目前只有十万人。
所以我昨天要求从陕西路的二十万驻军中,调十万大军入河北参战,官家已经同意我的请求并下旨调兵,但光有军队还不行,还必须有后勤保障,所以我希望知政堂能从河北南部调五万民兵参与后勤运输。”
富弼有些不解问道:“动员民兵支援后勤没有问题,但五万人是不是太少?”
范宁摇摇头笑道:“燕山府河网密布,桑干河几大支流已经把重要的城池覆盖了,可以行驶三千石的货船,我们有蒸汽机船为动力,不需要人力拉纤,五万人只负责装船卸船,足够了,现在夏收正忙,不需要增加太多人手。”
“请问小范相公,后勤重地准备放在哪里?”文彦博问道。
范宁指着地图道:“整个燕山府之战我分成三处战场,一处是西部战场,以易州为后勤基地,向西占领蔚州,向东占领涿州;第二处是东北战场,以莱州水军为主力,攻占平州和辽西走廊,这两处战场比较容易,重点是中部战场。”
范宁一指幽州城,又道:“我准备以幽州城东面五十里外的璐县为根基,它紧靠璐水,三千石的货船可以直达县城,以这里为根基,西可以攻打幽州,东可以控制蓟州和景州,北可以控制顺州和檀州,是非常理想的战略要地,所以我第一步就是要拿下璐县。”
范宁放下木杆,又对众人道:“目前幽州地区只有三万军队死守幽州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辽国其实已经放弃了幽州,只是没有彻底放弃,还抱着一线希望,坚守幽州城顽抗,所以这次攻打燕山府,实际上就是攻打幽州城,我希望能抓住战机,尽快出兵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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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路的二十万驻军,实际并不止在陕西路,还包括在原西夏地区的驻军,河西走廊的驻军,以及河套地区驻军。
在天子的诏令下,老将种谔亲自率领十万精锐西军从京兆府出发,在蒲津关渡过黄河,直向上党地区进发,他们将从滏口陉穿过太行山抵达河北磁州。
与此同时,朝廷也下达牒文,要求河北南部的相州、大名府、博州、冀州、德州等四州一府征召五万民兵,并动用三百艘三千石的蒸汽货船以及三千艘拖船,分别从黎阳仓和河间仓运输四十万石粮食以及各种军用物资北上。
六月中旬,二十万宋军从定州和霸州两条线同时跨过了白沟,浩浩荡荡向幽州方向进发,拉开了进攻燕山府的大幕。
在燕山山脉的崇山峻岭中,一支八千人的宋军正疾速北上,这支军队是来自陕西路的西军,主将赵本生,是种谔手下的心腹爱将,长年驻扎庆州,以擅长守城而出名,他们的任务是镇守居庸关,防止辽军主力南下幽州。
范宁的大局观极强,他既是用围魏救赵之策将幽州五万辽军调去了辽阳府,但又要防止辽国用幽州为诱饵,引宋军北上,然后主力杀入幽州,和宋军在沙场决战。
范宁心里很清楚,在旷野里大军决战,二十万宋军还真不一定是十万契丹精锐骑兵的对手。
从一开始,范宁压根就没有和辽军在沙场大战的想法,而是扬长避短,利用城池攻防战和水军优势来削弱击败辽军。
所以二十万大军北上的同时,范宁必须要堵住从北方进入幽州的通道,从北方进入幽州的通道主要有三条,一条是辽西走廊,宋朝还没有山海关,但有榆关,莱州水军已经攻占了锦州和榆关,控制了辽西走廊。
第二条道便是飞狐陉,从晋北进入幽州的通道,宋军在东面控制易县,西面控制了雁门关和瓶型关,实际上就堵死了这条通道。
第三条通道叫做军都陉,就是今天张家口到塞外草原这条通道,这条通道的要害之地便是居庸关。
居庸关形势险要,东连卢龙、碣石,西属太行山、常山,为天下之险,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居庸关实际有南北两个关口,南面叫做南口,北面称为居庸关,南北两个关口之间是一条长达四十里的溪谷,而溪谷两旁山势雄奇,地形险要。
八千军队一路疾奔,经过三天行军,大军抵达了居庸关。
此时辽军已全面撤出幽州城以外地区,居庸关也成了一座空关,没有士兵驻防,八千宋军兵不血刃地占领了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