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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超级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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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四十七章 驱逐宋人

    兴庆府城内一片混乱,数十万党项百姓的涌入使京城不堪重负,这里面也包括了从西平府送来的数万党项百姓。www.uuxs8.netwww.uuxs8.net

    西夏朝廷依然处于一种不知所措的混乱之中,他们从未遭遇过这种危机,在慌乱中做出了很多错误的决策,最大的决策错误就是调兵勤王,直到八万大军陆续赶到兴庆府后,西夏朝廷才反应过来,他们竟然把拱卫都城的定、顺、静、怀、灵五州白白让给了宋军。

    随即数十万百姓向兴庆府涌来,使西夏朝廷更是茫然,到底该不该接收?还是梁太后下旨,开城门让数十万百姓入城。

    寺院里、大街上,所有空地上都挤满了从各地被驱赶来的党项百姓,搭建着帐篷,哭声、喊声,喧闹不堪。

    数百名侍卫保护着梁太后巡视城内的难民,陪同梁太后巡视街头的,是大将军都罗马尾和副相国李钟鸣。

    街头臭气熏天,梁太后紧皱眉头对李钟鸣道:“怎么会臭成这个样子?”

    副相国李钟鸣连忙道:“启禀太后,主要是吃喝拉撒都在大街上,肯定会很臭,这个没有办法。”

    “什么叫没办法,眼看大暑将至,出现疫病怎么办?”

    李钟鸣一脸为难道:“实在是没地方给他们住了,兴庆府人口已达一百一十万,整个城池都要挤爆了,臭一点、脏一点都是小事,关键是粮食只够维持一个月,一个月后怎么办?”

    梁太后重重哼了一声,“那就把民间的粮食都搜出来,实行严格的配给制,要保证军粮,普通百姓就少吃一口,饿不死就行了。”

    大将军都罗马尾道:“微臣倒有一个建议,可以稍微舒缓一下。”

    “什么建议?”

    “太后,城内还有十几万汉人,他们都有房子店铺,索性将他们全部驱赶出城,首先街头百姓就有了地方住,其次也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他们的财产也可以没收给士兵,提高士气,可谓一箭三雕。”

    都罗马尾早就想这样干了,兴庆城不少汉人都颇有家产,都罗马尾早就在打他们主意,驱赶汉人出城,必然是由军队来执行,那汉人的财富首先就会落在自己手上,今天他等到了这个机会。

    都罗马尾又补充道:“这不光是微臣的建议,很多党项权贵都希望这样做,宋军驱赶党项民,那我们也应该驱赶汉人。”

    梁太后知道自己不能不答应,否则党项权贵又该指责自己庇护汉人了,她便点点头,“准!”

    “微臣遵令!”

    ...........

    兴庆城的数万大军立刻出动了,他们将所有汉人全部从家中和店铺中强行驱赶出来,开启南城门将他们直接赶出城,城内鸡飞狗跳,哭声震天,城内的十几万汉人百姓连收拾细软的机会都没有,便被强行赶出家门,紧接着被骑兵用鞭子驱赶出城。

    都罗马尾效率极高,短短一个时辰,城内的十四万汉人全部被驱赶出城,他们满腔悲愤,却又不知所措,黑压压的人群扶老携幼,延绵数里,哭哭啼啼向南面的三十里外静州走去。

    就在汉人刚被驱逐出城,一支两千人组成的队伍便开始在十几家汉人巨富的府中收罗各种财富,珠宝、黄金、白银、铜钱、绸缎等等贵重财富全部被转移走。

    然后才由数万普通士兵挨家挨户搜查粮食、布匹、牲畜、生铁等等物资,最后露宿街头的党项百姓被安排住进了汉人的家中。

    走了数里,一万宋军骑兵出现了,了解了情况,骑兵便护卫着十几万汉人百姓前往静州。

    范宁是在天黑时赶到静州,静州城内已经安静下来,十几万百姓也各自找了空房子住下,得到了赈济的粮米,吃了一顿饱饭,大部分百姓都累得疲惫不堪,已经倒头入睡。

    范宁刚进了城,便有士兵把宋锦绸缎铺的张掌柜引来见他,张掌柜真名叫张甫,官任情报营参军。

    他上前躬身行礼,“卑职无能,竟然被赶出了兴庆府,无法再执行任务了。”

    “这件事不怪张参军,其他弟兄是否安全。”

    “安全倒是安全,只是还有不少情报藏在店铺内,没有来得及带出来,实在发生得太突然,士兵冲进店铺便把我们向外强行驱赶,稍不服从便用鞭子抽打,我们连去后院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赶上大街,马上就被押送出城。”

    范宁冷笑一声道:“这是西夏军要谋财呢!”

    “是!一点没有错,所有人都空着手,连收拾细软的时间都没有,只有女人身上的一点首饰没有被抢走,所有的财富都丧失殆尽。”

    “这些人中会不会混有西夏的奸细?”

    “不敢肯定说没有,但卑职个人觉得可能性不太大,一般西夏不太相信汉人,如果用他们当奸细,都会部署在大宋境内,而且队伍中若混迹了党项人,马上就会被识别出来打死,相公如果谨慎一点,也没错。”

    范宁点点头又问道:“城内有多少军队?”

    “原本有五万人,后来陆陆续续来了八万人,现在应该十三万人,加上一万皇宫守卫,那就有十四万人。”

    “会不会再继续扩充兵力?”

    “肯定会,城内军器监仓库内还有不少以前留下的皮甲兵器,我判断至少能再武装十万军队,很有可能最近两天向怀州发动进攻。”

    “为什么?”

    “因为城内粮食不足,粮仓主要在城外,被宋军一把火烧毁,靠城内的粮食支撑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出来抢粮。”

    “那为什么又会是怀州?”

    “相公应该知道因为。”

    范宁笑道:“是因为怀州的粮食最多?”

    张甫点点头,“静州距离兴庆府都是三十里,怀州却只有二十里,不仅近,大家还知道,怀州产粮最多,粮库最大,所以西夏军的目标一定会是怀州。”

    “还有没有什么情报要给我?”

    “还有不少情报,本来是想这两天送出来,结果今天就出事了,好在这些情报的内容卑职都知道,卑职愿意详细汇报。”

    范宁随即把张甫带到官衙,请他坐下,又让士兵上茶,他微微笑道:“不用太紧张,我们就当是聊聊天,慢慢说。”

    张甫喝了口热茶,想了想笑道:“不知相公对党项人了解多少。”

    “我了解得不错,你说说看。”

    张甫继续道:“党项人其实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叫生党项,另一部分叫做熟党项,生党项分散在西夏各地放牧,由无数大大小小的部落组成,他们的军队以骑兵为主,而熟党项住在城内,又叫汉化党项,他们的生活习俗和汉人差别不大,西夏军的步兵就是由他们组成,两个党项人数差不多,现在熟党项基本上都集中在兴庆府了。”

    范宁想了想道:“你是意思是,汉化党项更容易被降服同化?”

    “也对也不对,同化是比较容易,但前提是西夏灭国,因为熟党项更加认同西夏,生党项反而不是。”

    “为什么?”

    “因为熟党项更有家国观念,他们认同自己是西夏人,而不是宋人,相反,生党项对家国观念很淡漠,他们更加认同自己的部落,在他们眼中,西夏皇帝不过就是部落大酋长罢了。”

    “有点道理,生党项一般居住在哪里?”

    “散居西夏各处,贺兰山麓下最多。”

    “河西走廊那边呢?”范宁问道。

    “河西走廊那边是羌人的地盘,李元昊原本想迁徙部分党项人去张掖,结果没有成功,只有在居延海那边有几个党项部落,那边是西夏的产盐地,数万汉民在那里当盐奴,大概有一万守军。”

    这时,范宁发现张甫脸上已经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困倦,便立刻安排士兵送他去休息,等明天再汇报也不迟。

    范宁负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张甫说西夏军很可能会派军队去怀州抢粮,范宁认可这个猜测,怀州城池低矮,容易攻打,如果夜间却抢粮,确实容易得手,但如果被自己猜到,就不是一回事了,这难道不是一个全歼敌军的好机会?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范宁心中跳出来,他闭目沉思片刻,考虑着这个方案,渐渐地,他脑海里的思路越来越清晰。

第六百四十八章 怀州陷阱

    怀州位于兴庆府东南约而二十里,四周全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东面也紧靠黄河,怀州城池不高,甚至略有些低矮,它本来就不是为防御而设计,只是农业中心,需要一座这样的城池。www.uuxs8.net

    怀州位于产粮中心,城内粮库极大,是西夏仅次于兴庆府码头粮库的第二大粮库,拥有粮食四十万石,草料二十万担,比兴庆府城内的皇室粮库还要大一倍。

    怀州原本有两万军队驻守,仓促勤王赶去兴庆府后,怀州便落入宋军之手,粮库也自然成了宋军的囊中之物。

    张甫说得没错,兴庆府人口太多,粮食严重不足,在驱赶了汉人后,还是解决不了粮食严重短缺的问题,他们的目光就转向了外界,首先便盯住了怀州,西平府倒是有粮食,但太远,又在黄河东岸,定州、静州、顺州的粮食都不多,只有怀州的四十万石粮食足以解决他们眼前的危机。

    都罗马尾随即派出探子去探查周围以及怀州的情况,除了黄河内外,方圆十里内,没有发现宋军怀州大概有两三千驻军,静州和顺州也各种有数千驻军。

    虽然几座城池驻军不多,但都罗马尾并不打算把周围的城池都夺回来,他很清楚宋军希望他分兵,那样便于他们各个击破,夺取粮食才是他们的当务之急。

    一连观察了数天,粮食没有被转移的迹象,探子发现,到了夜间,宋军的守备格外松懈,城头上守军很少,都罗马尾有点怀疑这是宋军的诱兵之计,可如果是真的呢?毕竟其他几座城都一样,并非怀州特殊。

    踌躇了两天,被缺粮折磨的都罗马尾终于下定了决心。

    两更时分,一支三万人组成的抢粮军抵达了怀州,他们赶着数千辆大车等候在城外一里外,这时城头上忽然爆发出喊杀声,将率军大将李清惊出一身冷汗,这时,飞奔来一名士兵,急声禀报道:“城内守军已被惊动,但城门被我们夺下,请将军立刻入城。”

    李清大喜,喝令道:“杀进城去!”

    两万士兵大吼一声,向城内飞奔而去,片刻杀进了城内,城内三千宋军见敌军全面攻来,纷纷从东门撤离。

    西夏大军重新占领了怀州,城外赶着大车的一万西夏向城门赶去,粮库已被打开,里面堆积如山,大概有二十万石左右,还是被宋军运走一半,但李清已经很满意了,他立刻下令所有士兵一起动手搬粮。

    就在这时,城外黑压压的宋军已经将怀州城包围,上万支弓弩对准了怀州西城门,三万骑兵埋伏在兴庆府前往怀州的必经之路上。

    粮库内这时发生了异常,西夏士兵在搬了表面一层的两千石粮食后,忽然发现下面的粮食变重了,有士兵用匕首划开粮包,顿时惊呼起来,里面不是粮食,而是砂子。

    李清也惊呆了,严令再查,很快有士兵禀报,除了第一批的两千袋粮食外,下面全是砂袋,再下面连沙包都不是,而是泥土直接堆积。

    “上当了!”

    李清蓦地转身,厉声喝令道:“这是陷阱,全军立刻撤退!”

    但已经晚了,城内忽然四处起火,城内的房宅里到处是硫磺、干柴、麦秸之类的引火之物,火势迅速在全城蔓延。

    三万西夏军惊恐万分,争先恐后向城外逃去,西夏士兵奔出城,迎接他们的,却是宋军无情地箭雨射击,无数士兵惨叫着栽倒,后面又奔出来,又被射倒,只片刻,城外的尸体便已迅速堆积起来。

    东城外也一样,企图从东城逃跑的西夏士兵也同样遭到了宋军残酷的箭雨袭击,两万宋军弓弩手将东西两座城门死死封锁,城内的火势越来越大,无数士兵还跑不到城门处便被无情的大火吞没。

    还有很多士兵向城头上奔去,城头上没有烈火。能暂时逃过一劫,就算是这样,他们也逃不过宋军天亮后的清剿。

    整个怀州城烈焰滔天,数十里外清晰可见,都罗马尾站在城头,眺望着远处熊熊烈火和滚滚浓烟,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三万军队上中计了,这一刻他的心仿佛坠入万丈深渊,令他心急如焚,立刻命令大将崔银流率两万军队赶去接应,就救回多少算多少。

    城门开启,两万步兵疾速奔出城,向东南方向疾奔而去,夜色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四周都是树林,不少将领想提醒都罗马尾,当心宋军在半路设伏,但最终谁都没有说。

    都罗马尾是梁太后的母党中坚,梁乙埋提拔起来的心腹,在军队中资历很深,但此人论真本事没有,但吹嘘拍马一流,为讨好梁太后,甚至公开表态忠于梁氏,对上奉承,对下苛刻,对下属打骂呵斥是家常便饭。

    而且都罗马尾为人心狠手辣,贪婪异常,这次他将三十户汉人豪富的财产全部夺走,据说光黄金就达十万两之多,却连一文钱都不给分给下属,全部自己独贪,其他普通汉人的财产说是要分给士兵,但已经五六天过去了,根本就没有任何动静,很多人猜测,这笔财富恐怕是被他家族贪墨了。

    正因为都罗马尾的媚上傲下,残暴贪婪,使他被西夏军广大将领憎恨,使他成为孤家寡人,压根没有人提醒他注意防范伏击风险,甚至很多将领都暗暗希望他在今晚的怀州抢粮中栽个大跟斗。

    从兴庆府到怀州大概有二十里路程,四周都是茫茫平原,河渠密布,其中最大的一条河渠叫昊王渠,位于兴庆府以东八里处,是李元昊在位时疏通修建,河渠宽二十四丈,长三百里,渠上修建了三座木桥。

    两万军队奔过了木桥,继续向怀州方向奔跑,但刚跑出不到三里,身后便连续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士兵们纷纷停住脚步,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三股浓烟腾空而起,从浓烟的距离来看,很多人都猜到了,是昊王渠上的三座木桥爆炸了。

    就在这时,官道北面忽然传来一阵梆子声响,紧接着万箭齐发,密集的箭矢如暴风骤雨般袭向官道上的西夏军士兵,士兵们措不及防,顿时大片大片被射倒,士兵们惊恐万分,掉头向南狂奔。

    ‘呜’低沉的号角吹响。

    铺天盖地的宋军骑兵杀来,三万骑兵直接冲进了西夏士兵群中,将他们的队伍分割、冲碎,冲击得七零八落,西夏士兵抵挡不住,全线溃败,丢盔弃甲,在无边无垠的麦田里狂奔,后面是追杀他们的骑兵,毫不怜悯地斩断他们的脖子,刺穿他们的后心。

    这是一个让西夏人痛彻心扉的夜晚,整整三万抢粮的军队和两万接应士兵,死在烈火之中,死在马蹄之下。

    天渐渐亮了,长达近二十里的麦田里被踩踏得七零八落,随处可见被杀死的西夏士兵尸体,一队队宋军士兵在旷野里清理尸体,超过一万七千人被宋军骑兵所杀,但还是有两千余人泅过昊王渠,逃回了兴庆府。

    在这场残酷的灭国战中,宋军不接收战俘,所有的西夏士兵都被从**消灭,包括昨晚抢粮落入陷阱的三万西夏军,城内的烈火已渐渐熄灭,两座城门的尸体堆积如山,在城头上逃过火劫的数千西夏军士兵最终没有能逃过宋军的清剿,在黎明时分全部死在宋军的箭矢和战刀之下。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强者为刀俎,弱者为鱼肉,在之前的二三十年内,宋军士兵被西夏军残酷屠杀也不会少于数十万人,只不过今天轮到西夏士兵而已。

    都罗马尾怔怔地听着汇报,他派出的五万大军竟然在一夜之间被斩杀殆尽,只逃回两千三百余人,这个结果令他肝胆皆裂,他忽然一口血喷出,仰天栽倒在地上。

第六百四十九章 神秘配方

    辽国上京,关于是否出兵支援西夏已经在辽国内部争论了近十天,支持派认为辽夏唇亡齿寒,一旦西夏被灭,宋朝没有了后顾之忧,必然会全力对付辽国,应该支援西夏,使西夏始终能够从西面牵制大宋。www.uuxs8.netUU小说

    而以耶律乙辛和张孝杰为代表的反对派则认为辽国刚和宋军大战结束,财源枯竭,国力疲弱,朝廷根本就无力支持大军出兵西夏,这个时候应该卧薪尝胆,恢复国力,尽管支持出兵派一度占据了上风,但从边境传来的几个消息让辽国朝野顿时清醒了很多。

    “砰!”

    耶律洪基重重一拳砸在桌上,咬牙切齿道:“该死的宋人,竟然敢如此羞辱大辽,朕一定要杀进汴梁,屠尽这些卑鄙的宋狗!”

    就在今天,他连得两个消息,在靠近鸭绿江外的海岛上,宋军竟然屯兵数万人,距离辽国海边不足百里,另一个消息是,女真人竟然用铁火雷炸塌了阿图先城,怀化军节度使高元纪被当场炸死,女真人杀入城中,辽军伤亡近三千人,抢掠辽国战马上万匹、兵甲万副,女真人当然不会有什么铁火雷,分明是宋朝借女真人之手向辽国示威。

    这两个消息让耶律洪基气得暴跳如雷,房间里,一班重臣都沉默了,五国节度使萧陶苏斡沉声道:“陛下,至少我们现在明白了一点,女真部和克烈部之所以屡灭不掉,就是因为他们背后有大宋在支撑,如果我们不尽快灭掉这两个部落,他们在宋军的支持下,迟早会成为辽国的心腹大患。”

    南府宰相耶律蕊奴也道:“宋朝的铁火雷只出现了一次,说明宋朝并没有真的把这种火器交给女真人,宋朝只是在警告我们不要干涉西夏。”

    北院宰相耶律乙辛很了解耶律洪基的担心,他安抚耶律洪基道:“鸭绿江口外的宋军基地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它们忽然出现固然是宋军在警告我们,但同时也是好事,至少我们知道宋军在那里还藏有威胁。”

    耶律洪基终于冷静下来,他慢慢靠在椅背上,感受着虎皮带来的暖意,半晌道:“前几天宋军战船出现在觉华岛附近,也是一个意图吧!”

    众人以沉默来回答,耶律洪基叹了口气,“一向懦弱的宋朝几时变得这么强硬,和他们新登基的天子有关吗?”

    张孝杰低声道:“陛下说得没错,他们新皇帝才二十余岁,一心想做大事,加上西夏自身内部混乱,便被宋军抓住机会。”

    “那朕该怎么办?就这样被宋军吓住,不敢出兵援夏?”

    耶律洪基已经消泯了支援西夏的念头,他现在只是面子上放不下,宋朝的几个威胁就让他罢兵,把他耶律洪基当成什么人了?

    耶律乙辛眼珠一转,上前道:“陛下,虽然我们无法出兵支援西夏,但我们可以劝和,派使者去汴梁,一方面调停宋朝和西夏的战争,一方面要求宋朝不要再支持女真人和克烈族,微臣的意思,就是以不出兵西夏为条件,换取宋朝停止支持女真人和克烈族。”

    耶律乙辛这个方案很不错,公开调和宋朝和西夏的战争,辽国有了台阶,同时再和宋朝秘密谈判,要求宋朝不再支持女真人和克烈族,众人纷纷赞同。

    耶律洪基随即任命南府宰相耶律蕊奴为特使,出使大宋。

    众人都退下了,耶律洪基只觉一阵心烦意乱,起身道:“摆驾!朕要去兵器院。”

    不多时,耶律乙辛陪同着天子耶律洪基来到了辽国兵器院,辽国兵器院是辽国研究盔甲、兵器的专门机构,除了上京外,在南京和东京又各设一座分院。

    位于上京的兵器院是总院,下面分为甲院、刀院、弓院和火器院四个分支,其中火器院是辽国唯一研究火器的场所。

    辽国的火器要比大宋落后很多,基本上是研究如何仿造大宋的各种火器,他们造出了火箭、火鹞子、纸火雷和瓷瓶火雷,但要研究更先进的铁壳火雷,以他们的现有技术还办不到,他们只善于仿造,所以辽国千方百计想从大宋那里搞到铁火雷实物。

    去年,汴梁的探子费劲心机搞到了一枚老式铁火雷,辽国如获至宝,立刻将它千里迢迢送到上京兵器院,兵器院的火器匠研究了一个月后才开始动手切开铁火雷,开始研究里面的构造和火药配方。

    但从去年到现在,兵器院始终仿造不出铁火雷,令耶律洪基既恼火又郁闷。

    今天他是第三次视察火器院,正是女真人用铁火雷的消息刺激了他,尽管知道是宋朝假女真人之手,但耶律洪基还是焦虑难安,铁火雷迟迟研制不出来,已经成了他的心头之患了。

    耶律洪基来到兵器院,负责兵器院的十几名官员迎了出来,耶律洪基一挥手,“去火器院!”

    众官员见天子脸色难看,都不敢多说什么,连忙领着耶律洪基和耶律乙辛来到火器院。

    辽国火器院占地约二十亩,一半用来制造火药,另一半则用来制造各种火器,有火药匠三十余人,火器匠五十余人,一半左右都是汉人。

    火器院的总管事叫做萧刺奴,他战战兢兢上前磕头见礼,耶律洪基重重哼了一声道:“朕上次就说过,再给你们半年时间造出铁火雷,现在期限已过,铁火雷在哪里?拿给朕看。”

    萧刺奴吓得浑身发抖,结结巴巴道:“陛下,我们确实造出了铁火雷,但还没有试验成功。”

    “什么没有试验成功?”

    “就是.....就是没有能炸开铁壳,只冒一股青烟,就结束了。”

    “那不就等于没有造出来吗?”

    “陛下,铁壳火雷很难成功,据小人所知,宋国火器局四十年前就开始研究了,他们的技术比我们高,还花了几十年时间,我们短短半年怎么可能做得出来。”

    耶律洪基怒道:“你们不是研究,你们是在仿造,连仿造都学不会吗?”

    耶律乙辛连忙劝道:“陛下,先看看实物,找出问题所在,然后再想办法解决。”

    耶律洪基哼了一声,走进了火器院,侍卫已经在院子里摆下了桌椅,耶律洪基坐下,大管事萧刺奴带着手下小心翼翼捧来几枚铁火雷,其中一枚正是从宋朝搞到的实物,但被切开,里面的构造一览无余。

    萧刺奴将另一枚切开的铁火雷放在耶律洪基面前,“陛下,这是我们造的铁火雷,请对比宋朝的铁火雷。”

    耶律洪基细看,两只铁火雷简直一模一样,连铁壳的厚度都完全一样。

    “那问题出在哪里?”耶律洪基问道。

    萧刺奴小心翼翼问道:“小人想知道,宋朝的铁火雷可是真的?”

    耶律洪基顿时怒道:“你们自己造不出来,就想把责任推给别人!”

    “小人没有那个意思,小人是说,假如铁火雷本身是假的,我们再仿造也没有意义,只会浪费陛下的时间。”

    耶律洪基回头看了耶律乙辛一眼,耶律乙辛毫不犹豫道:“铁火雷肯定是真的,上面刻有编号,而且宋朝内部也在追查这枚铁火雷的下落,抓了不少人,这一点不容易质疑。”

    萧刺奴点点头,“既然铁火雷是真的,那问题就出在火药配方上,一个可能是火药配方不一样,另一个可能就是里面添加了其他重要物品。”

    “你们发现了什么?

    “我们发现里面有一种黑色的颗粒,可以燃烧,烟大有异味,但不知这粉末是什么?”

    萧刺奴将一个小盒子呈上,耶律洪基接过盒子看了看,里面确实有一些灰黑色的细碎颗粒,每一颗约芝麻大小,他眉头一皱道:“就是添加了这玩意,铁火雷才会爆炸?”

    “陛下!宋朝认为这是一颗失效的铁火雷,但它的火药并没有失效,我们就怀疑是这种黑色颗粒失效了,它占了整个火药的一成,应该是很重要的燃爆材料,但我们真的不知道它是什么?从未见过。”

    耶律乙辛也道:“听说宋朝的铁火雷必须在鲲州制造,这种粉末极可能只有鲲州才有,我们必须要知道这种粉末究竟是什么?”

    “那火药配方呢?”

    “我们做了试验,火药配方没有变,和纸火雷的配方一样。”

    耶律洪基立刻对耶律乙辛道:“要不惜一切代价,搞清楚这种黑色粉末的秘密!”

    也难怪辽国的火药工匠不知,天然橡胶这种东西,恐怕他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第六百五十章 谣言四起

    梁乙埋在汴梁呆了十天,宋朝对他礼数很周到,但坚决回避了实质问题,不肯回应求和一事,梁乙埋渐渐开始绝望了。

    这天中午,他独自坐在房间喝闷酒,外面忽然传来脚步声,有手下在门外禀报,“相国,今天的报纸出来了,好像和西夏有关。”

    “把报纸拿给我看。”

    手下走进房间,递给一份《信报》,梁乙埋接过报纸,发现里面夹着一张特别战报,他心中顿时一惊,前几天,宋军兵临兴庆府城下,就是用了这种特别战报,他已经知道,只有出现重大消息或者战果,这种特别战报才会出现,他简直有点不敢看了。

    他还是忍住心中的不安,抽出了这张特别战报,战战兢兢细看,标题很大,‘西夏南部防御全线崩溃’。

    里面的内容竟然是陕西路宋军分两路攻占韦州和夏州,西夏边军主力北撤,被三十万宋军包围在盐州。

    梁乙埋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西夏的南部防御竟然被宋军全线攻破了。

    手下连忙扶住他,“相国!相国!”

    梁乙埋长长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必然是北面宋军从背后击溃了西夏的南部防御线,否则靠陕西路的宋军,一百年也休想击破西夏的坚固寨垒,任何坚固的防御果然都是先从内部被击破的。

    难怪宋朝不肯接受自己的求和,战况已经到了这一步,就算是他也不会接受对方的求和。

    梁乙埋知道自己没必要在汴梁继续呆下去了,他意兴索然地对随从道:“收拾行李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回去。”

    梁乙埋刚站起身,他忽然被另一份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吸引了。

    《范氏海外购岛,欲建新国》

    ..........

    在喜庆的胜利,总会夹杂着一些不谐之音,这两天,在《小报》第二版上,连续有人用‘李光白’这个名字发表了系列文章,‘揭开范氏黑幕’,从范宁出任鲲州第一任州事开始,写范家兄弟在鲲州大肆淘金暴富,随即又在泉州开始对南洋贸易,使范家财富达到惊人的程度,又写朱家通过联姻和范家在海外大发其财。

    这个系列报道在京城引起轩然大波,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报道刀刀刺向一人,那就是在西夏作战的主帅,小范相公,大宋最年轻的相国范宁。

    报道在京城引发了热议,而今天又刊出了一篇重磅报道,范家和朱家在海外购买了一块堪比江南东道大小的岛屿,准备在海外建国。

    事实上,范宁在海外购岛,整个朝廷都知道,只是普通百姓知道得不多,现在由报纸将这件事揭发出来,立刻引起了京城的强烈反响。

    几乎每个酒楼、茶馆在议论这件事,它的热度甚至超过了宋军在西夏的战况。

    在飞虹桥旁的清风酒楼内,数十名酒客正在高声议论着这件事。

    有人酸溜溜道:“我说范家怎么会突然有钱,原来是用权力得来的黄金,鲲州黄金可能一半都被他家采光了吧!”

    也有人忿忿不平,“堂堂的相国居然指使家人在海外建国,这是要和大宋分庭抗礼吗?”

    一名老者道:“那是你们无知,在海外买岛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吕宋府的几千个岛屿都卖掉近一半了,哪座岛屿不是和州府一样大,别人不说,专拿范家说事,写这篇报道的人其心可诛。”

    一名年轻人依旧辩解道:“老丈,范家在鲲州淘金赚钱是事实吧!那是大宋的土地,凭什么范家可以肆意淘金?占朝廷的便宜?”

    “小伙子,那黄金是人家发现的,你在大宋任何一个地方发现黄金,你都可以淘,只要你把黄金卖给官府,再说在鲲州淘金的,又不止范宁,曹家、高家、庞家,连张尧佐也在琉球挖银,这些你怎么不提?”

    年轻人端着汤碗重重哼了一声,“哼!都是一丘之貉,权贵者吃肉,我们老百姓连汤都喝不起。”

    “小伙子,你不就在喝汤吗?”

    顿时满堂大笑,也有人道:“范家占据江南东道这么大的土地,有点不妥吧!朝廷是不是该限制一下。”

    “呵呵!如果我告诉各位,范家买的海岛有吃人的土著,你们愿意去吗?”

    众人都吓得一伸舌头,乖乖,居然有传说中食人族,“老丈,报道上没有写这件事啊!”有人高声道。

    老者摇摇头,站起身对众人肃然道:“各位,这几篇报道有问题,很明显是针对小范相公的,目的是为了挑拨朝廷和民间对小范相公的不满,大家想想这是为什么?这明显是反间之计,利用百姓的不满来逼朝廷换帅,我告诉各位,如果朝廷真的换帅,那么大宋灭掉西夏的大计就功亏一篑了,这是谁在背后挑拨,大家还猜不到吗?”

    酒楼顿时安静下来了,众人默默喝酒,谁也不提报上之事。

    老者正是朱元丰,他在孙婿隔壁酒楼吃饭,正好遇到这件事,使他忍不住起身反驳。

    朱元丰心情烦闷,起身结帐走了,直接来到了一桥之隔的范宁府上,朱佩正和姑姑朱洁在聊天,听说祖父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让《信报》反驳这件事?”

    朱元丰不满地对朱佩道:“这件事传得满城风雨,破坏你相公的名声,你为什么要忍?”

    朱佩很平静道:“祖父,要反驳辟谣不应该由范家来做吧!大家都知道《信报》是朱家的报纸,《信报》来辟谣只会让人瞧不起。”

    “那就随他们闹?”

    朱佩冷冷道:“如果朝廷不肯辟谣,那就让相公辞职,我也不稀罕这个王妃帽子,把它还给朝廷,我们一家人搬去北岛。”

    朱元丰和女儿朱洁对望一眼,他们才明白朱佩心中已经恨到极点,朱元丰叹了口气,“那王妃就发表个声明吧!”

    “不!”朱佩异常倔强道:“我要朝廷公开声明,还我相公的声誉。”

    .........

    朱元丰和女儿乘坐马车返回府中,朱洁恨恨道:“父亲,《小报》刊登这几篇攻击范家的文章,显然是针对我们《信报》,我们不能这样袖手旁观,就算朱佩不肯辩解,我们也应该有所行动。”

    朱元丰叹了口气,“阿佩是在用沉默来反抗,如果朝廷再不出面,事情恐怕就要闹大了,这件事听朱佩的,我们不要擅自行动。”

    停一下,朱元丰又道:“你去联手《军报》,停止和《小报》的一切合作,另外你派人去调查这个李光白的背景,这个人到底是谁?”

    朱洁点点头,“我马上就去报馆!”

    .........

第六百五十一章 太后出手

    下午时分,天子赵顼、相国富弼和文彦博,三人特地被曹太后召去喝茶,曹太后自然也是看了今天的报纸,常年生活在深宫,几乎与世隔绝,大宋兴盛的报纸就成了宫人每天最大的期待,也成了她们茶余饭后的谈资。www.uuxs8.net

    曹太后也不例外,她订购了京城所有的报纸,每天下午,她都要花两个时辰的时间看报,这个习惯几乎雷打不动。

    三人在慈安宫见到了太后,行了礼,曹太后请天子赵顼和两位左右相公坐下。

    曹太后取出特别战报,问道:“今天看到一个好消息,可惜报上登载得太短,哀家还想了解一些更多的消息。”

    赵顼欠身道:“南部防线攻破是用飞鹰传信过来,也非常简短,狄枢密率五万大军从防线背后出击,打西夏军一个措手不及,连破三十六寨,攻占了韦州、银州和夏州。

    而西夏军主力集中在宥州、洪州和盐州,它们原本打算反扑,但韩相国和种将军已率三十万大军杀来,它们不得不北撤,但被狄枢密的军队阻击,六万西夏大军被困在盐州。”

    曹太后点点头,“这次我们能灭西夏吗?”

    “回禀皇祖母,只要不出大的意外,应该可以。”

    曹太后又取了一份曹家办的《军报》,笑道:“我昨天看了一篇文章,说西夏还有一支主力军在贺南山,有没有提醒过小范相公?”

    赵顼连忙道:“贺南山的军队应该是党项传统骑兵,几十年一直和宋军交战的就是它们,它们并没有几十万大军那么多,最多能集结十万骑兵,其中五万部署在河西走廊,还有一万部署在居延海,另外在河湟地区还有两万骑兵和我们对峙,它们能动用支援兴庆府的骑兵也就两三万人,小范相公对它们很防备,派了大量斥候去监视他们。”

    这时,富弼笑道:“关于河西走廊的西夏军,有件事需要向太后汇报,吐蕃首领董毡很快将抵达京城,将和我们商量联军攻打河西走廊西夏军。”

    董毡是青唐吐蕃的首领,控制今天的青海北部和甘肃西南一部分地方,他父亲角厮罗率军击败了李元昊对河湟地区的入侵,建立了联宋抗夏的国策,角厮罗去世后,他儿子董毡继承了他的国策,一直和宋朝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吐蕃也窥视河西走廊?”曹太后冷冷道。

    文彦博笑道:“请太后不必担心,今天的吐蕃已不是唐朝的吐蕃,青唐吐蕃只是吐蕃诸部一支,它哪里能和大宋抗衡,只是河西走廊的西夏军时时窥视河湟,令他们寝食不安,这次宋军大举攻夏,他们看到了机会,才提出联宋攻夏的方案,攻灭吐蕃,河西走廊肯定是归大宋。”

    曹太后稍稍放下心,又问道:“那辽国会不会出兵干涉我们灭夏大计?”

    这也是报纸上争论得最激烈的事情,她当然也很关心。

    富弼道:“启禀太后,我们刚刚得到消息,辽国皇帝耶律洪基将派特使前来大宋,调停大宋和西夏的战争。”

    “这是什么意思?”曹太后不解问道。

    “这就是说,辽国放弃了用武力干涉大宋攻夏,只是用外交的方式尽量和缓宋夏关系,实际上就是辽国给自己找个台阶。”

    曹太后轻轻点头,“六十万大军杀进了西夏,哀家真的很期待,听到宋朝灭亡西夏的消息,哀家将来逝去也可以向先帝交代了。”

    说到这里,曹太后的脸色变冷了,她取出一份《小报》翻出针对范家的文章,推到天子赵顼面前,“这篇文章官家看过吗?”

    赵顼点点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明显是想挑拨朝廷对小范相公的不信任,然后换帅,皇祖母不要理会它。”

    曹太后冷冷道:“哀家是不想理会它,可中午吴王妃向哀家上一份表,她要辞去王妃之衔,恳请哀家同意,你说哀家该怎么办?”

    赵顼一怔,这是怎么回事?范宁的妻子为什么要辞去王妃之名。

    文彦博道:“太后,王妃既不是爵位,也不是官职,除非吴王废妻,否则无法去除,这个道理吴王妃应该知道吧!”

    “是啊!人家在丈夫在前线给朝廷卖命,朝廷却任由别人肆意欺辱他们弱妻幼子,人家被逼得没办法了,连王妃都不敢当了,我们还在这里和人家讲道理,你这个皇帝倒也做得坦然,你们两个相国却不当回事,明天范宁一封辞职信递上来,不给你卖命了,官家,你该怎么办?”

    赵顼额头上的汗水流下来了,连忙在皇祖母面前跪下请罪,“是孙儿考虑不周,孙儿立刻改正。”

    “你们两位呢?”

    曹太后看了一眼富弼和文彦博,“知政堂也是考虑不周吗?”

    天子跪下,富弼和文彦博也不好再站着,两人也跟着跪下,富弼惭愧道:“是我们疏忽了范家的感受,微臣亲自执笔,公开批驳《小报》上的污蔑之言。”

    曹太后的脸色稍稍好一点,点点头道:“小范相公屡立大功,在军中威望极高,这些报纸若传到军中,会严重影响军心,会动摇士气,这个道理连我一个女流之辈都懂,你们听之任之,哀家真不知该怎么说你们,两位相公下去吧!该怎么做,知政堂自己看着办,哀家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富弼和文彦博告退了,曹太后又对赵顼道:“你应该知道,《信报》就是朱家办的,但《信报》始终对这件事一言不发,其实就是朱佩在等朝廷出面,朱佩从小哀家就很喜欢她,她是外柔内刚之人,她向哀家告状,实际上是顾全大局了,如果她一怒之下带着家人离开大宋去北岛,你觉得范宁还能安心给你卖命?”

    赵顼满脸羞惭道:“孙儿知错了。”

    “你打算如何解决这件事?”

    “辟谣,把事情说清楚,然后朕会让皇后亲自去范府安抚吴王妃。”

    曹太后摇摇头,“这还不够!”

    她沉声道:“如果是你祖父处理此事,他一定要把这个李光白查出来,不管此人是谁,都会给他安上私通敌国的帽子,只有这样才能挽回范家的名誉,才能让范宁更好地替你卖命,明白哀家的意思了吗?”

    “孙儿明白了!”

    ..........

    次日一早,向皇后驾临朱府,特地来探望范宁的母亲和妻儿,又赐给范宁母亲张氏宫锦五百匹,以示对远征主帅家属的慰问。

    中午时分,右相富弼和左相文彦博分别在《信报》和《小报》的头版头条发表专题文章,驳斥李光白散布谣言。

    富弼在文章中明确指出,范宁的两个兄长是第一批去鲲州的商人,冒着被土著人杀死的危险,他们率先在鲲州的河流中发现金砂。

    为此,范宁特地向天子上书,提出开采金砂申请,特到天子特批,准许小规模开采三年,所雇人数不超过百人,作为范宁替朝廷开拓鲲州的奖励。

    作为开采金矿的条件,范氏兄弟和其他采矿人则要负责替朝廷在鲲州探矿,目前鲲州的金矿和银矿都是范氏兄弟发现,无偿交给了朝廷,而且当时获得天子特批采金的家族也不止范家,连张尧佐也获批准在琉球府开采银矿。

    在驳斥海外购岛时,富弼更是指出,朝廷鼓励大商人和功勋世界去海外购地,并允许海外领地有条件实施自治。

    目前在海外购岛购地的家族以及商人已达一千四百三十三人,范家不过是其中一人,而且范家购置的海岛距离大宋最远,附近海岛有食人土著出没。

    富弼又指出,范家所购海岛距离大宋数万里,朝廷根本就不知道这里还有岛屿,岛屿并不属于大宋,范家完全可以不付一文钱便能得到这座岛屿,但范家兄弟还是为此付出八万两黄金,事实上就是把鲲州淘到的黄金还给了朝廷。

    这正是范宁严格要求自己,心怀朝廷,心怀大宋的体现。

    富弼在文章最后一针见血地指出,宋军攻打西夏已到最关键之时,有人便在这个紧要关头散布谣言,企图影响朝廷临阵换帅,使大宋灭夏战略功亏一篑,这几篇文章的本质是在实施反间之计。

    而文彦博的文章是拿出了当年先帝批准范家、曹家、高家、庞家采金探矿的手谕,公开刊登在报纸上,同时公开了范家购岛的价格、位置,以及朝廷规定的价格,用铁的事实来驳斥李光白对范家的污蔑。

    两位相公的重磅文章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京城引起掀然大波,京城百姓纷纷怒斥《小报》造谣,强大的压力逼迫《小报》不得不连夜印制专刊,公开表示作者的文章不代表报馆的立场,报馆坚决支持大宋的平夏之战,并向范氏家族因此受到的伤害表示道歉。

    次日,李光白露出了真面目,竟然是张尧佐的前女婿赵经纶,现任国子监博士,大理寺在他书房搜出了数封与西夏秘密往来的书信,真相大白,炮制文章的作者竟然是西夏的奸细。

    当天,《小报》被勒令停止发行当天报纸,停业整顿一个月。

    这场风波过后,《小报》元气大伤,读者流失近八成,使它从最初的第一大报沦落到京城十三家报纸中的最后一名。

    汴梁发生了一连串的风波,应该是主角之一的梁乙埋却一无所知,他已经离开了京城,怅然走在回国的归途之上。

第六百五十二章 兵围盐州

    西夏的战役打得如火如荼,宋军在怀州全歼了五万西夏军后,便彻底在西夏腹地站稳了脚跟,狄青随即出兵南击,打西夏边军一个措手不及,一鼓作气,荡平了三十六座军寨,打通了陕西路宋军北上的道路。www.uuxs8.net

    三十万大军在主帅韩绛和副帅种谔的率领下,分兵两路杀进西夏,并将西夏六万残军包围在盐州城内。

    与此同时,发现战机的吐蕃首领暂停前往大宋,率十二万吐蕃进攻驻扎在河西的西夏五万大军,防御会兰一线的宦官李宪和大将燕达率三万骑兵北上凉州,配合吐蕃军攻打西夏驻军。

    兴庆府城外并没有宋军,但城池依旧紧闭城门,怀州陷阱给都罗马尾留下了极其惨痛的教训,他虽然有被梁太后免职,但也被严厉痛斥,不准他再冒险出击。

    虽然兴庆府城外看不见宋军,但并不代表宋军会远去,相反,所有西夏士兵都知道,宋军就像一头老虎,在虎视眈眈窥视着兴庆府,只要军队出城,必然会被猛虎吞噬。

    梁太后之所以没有将都罗马尾革职,实在是因为她无人可用,兄弟梁乙埋去了大宋谈判,音信全无,辽国也丝毫没有准备出兵攻打宋军的迹象,而城内那些反对她的皇族始终在对她虎视眈眈,皇族们支持的是摄政王制度,而不是太后临朝。

    内忧外患困扰着梁太后,外患或许还有办法解救,但城内那些皇族,恐怕一旦得到机会,便会毫不犹豫向她露出狰狞的面容。

    也正是这个原因,梁太后尽管深恨都罗马尾不争气,却顶住了无数人的压力,始终不肯将他解职。

    皇宫内,梁太后正和都罗马尾商议盐州军队问题,盐州被困住六万士兵,统军大将李朝仑发鹰信过来,希望能突围来兴庆府。

    都罗马尾虽然贪婪自私,但他毕竟是老资格的大将,在军事上要比梁太后懂得多,他沉默片刻道:“也盐州过来首先要经过三百里的戈壁,他们怎么逃得过三十万宋军的追击,其次还要渡过黄河,一下黄河就是死路一条,还不如坚守盐州,盐州城墙高大坚固,如果粮食充足的话,死守一年都没有问题。”

    “好像他们的粮食只能坚持三个月。”梁太后道。

    “三个月也好的多,先坚持下去,总会有希望的。”

    梁太后负手走了几步问道:“城内募兵情况如何?”

    “回禀太后,兵源不少,至少可以募到十万军队,但城内兵甲不足,最多武装三万人,其余七万人只能用作战备民夫了。”

    梁太后眉头一皱,“为什么兵甲会不足,不是每家每户都有兵器?官仓里没有,难道你不能去民间征集?城内一百多万人口,我就不信凑不出几把刀来?”

    “卑职明白,卑职尽量去民间收集兵器。”

    “还有,我们的粮食能坚持多久?”

    “如果坚持严格的配给制,大概能坚守两个月,不过实在不行了,还可以宰杀牲畜,那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梁太后想到皇族都纷纷反对自己推行的配给制,便是一阵心烦意乱。

    .........

    盐州位于西夏南部防御线的中部,是最外围的一座城池,背靠柳泊岭,后面是莽莽大山,城池周长约三十里,曾在去年翻新,十分高大宽阔,苦水河穿城而过,形成了南北两座水门。

    盐州城内百姓约十余万,基本上都是党项人,原本只有守军一万人,现在却挤入六万大军,使城内变得有些混乱不堪。

    统军大将名叫李朝仑,也是皇族,他原计划并不想守盐州城,而是打算先退到西平府,再从西平府渡过黄河去兴庆府。

    不过大军在过铁门关是被宋军阻击,伤亡了数千人,攻不下铁门关,只得又撤回来,而三十万大军已追到,他们只得退守盐州城。

    盐州城外,宋军修建起板墙式大营,三座大营分布在东南西三个方向,而北面是柳泊岭,岭上也有宋军驻守,几乎将盐州团团包围。

    李朝仑站在城头,眺望着远方的京城方向,他只略有耳闻宋军已经控制了黄河,但究竟控制到什么程度,他不知道,他现在只希望接到太后的旨意,让自己北归,他便率军突围,他宁可战死在沙场上,也不想被困死在城内。

    这时,他忽然看见几只鹰从北方飞来,一看便是训练过的信鹰,北方的消息来了,他心中大喜,连忙向鹰塔走去。

    几只鹰落在鹰塔上,鹰奴已经取下腿上的信件,交给士兵,士兵刚跑下鹰塔,便遇到了李朝仑,连忙行礼道:“将军,是兴庆府的信。”

    “我知道,把信给我!”

    李朝仑接过信筒,里面抽出一只纸卷,是梁太后亲笔手书,用汉文写成,李朝仑看完信件,脸上顿时难看起来,居然是让他死守盐州城,他心中恼恨不已,重重哼了一声,极为不满地转身下城去了。

    ........

    就在李朝仑受到兴庆府来信的同一时刻,在城外西大营内的中军大帐内,韩绛、狄青和种谔在商议最后的破城之策。

    范宁希望南路大军能在一个月内解决盐州城守城,然后两家合兵一处,共围兴庆府。

    他们包围盐州城已经快十天了,但西夏军始终没有突围出城,攻打城池就不可避免了。

    根据斥候的情报,他们已经整理出来盐州城的各种数据,种谔给众人介绍道:“城墙高两丈五尺,周长三十里,和西夏的其他城墙一样,用泥土夯制而成,去年重新翻新,城门一共两座,西城和东城,没有护城河,所有西夏城池都没有护城河,我们可以用重型攻城槌撞开城门,也可以用投石机将城墙砸垮,至于用攻城梯全面攻城,说实话,我不太赞成,那样伤亡太大。”

    “西夏军的巷战实力怎么样?”韩绛问道。

    “这六万军是山地军,擅长山地作战,城内巷战应该还比较强,不过我们选择夜战。”

    “西夏军不善于夜战?”韩绛有些不解。

    种谔微微笑道:“不是他们是否擅长,而是我特地训练过五万军队的夜战,训练了整整一年,所以夜战我们一定会占优势。”

    韩绛微微叹息一声,“一旦爆发残酷巷战,城内的百姓就要被连累了。”

    “相公,这没有办法,战争就是这样,卷入战争的百姓很难幸存,如果我们怜惜百姓,那就要付出惨重的伤亡。”

    “我知道,只是感慨而已。”

    韩绛见狄青一直沉思不语,便笑问道:“狄枢密的高见呢?”

    狄青指着地图的苦水河道:“既然这条河穿城而过,难道没有水门吗?”

    种谔道:“他们没有修建水门,而是在南北城墙下方开了一个丈许宽的豁口,外形就像一个月牙反扣在地上,河水就从这两个豁口流入流出。”

    狄青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可以从水底潜入城内?”

    “不可能!”

    种谔摇摇头道:“西夏军在豁口里面装了一道铁栅网,都是大拇指粗的铁条,一直插到底部,斥候去探过,人肯定潜不进去。”

    狄青点点头,“那攻城的事情就交给我了,种将军就准备夜战吧!”

第六百五十三章 盐州夜战

    入夜,三十万宋军已经部署完毕,他们倾巢而出,分布在盐州城五里外,将城池团团包围。www.uuxs8.net

    其中五万今晚进攻的主力列队等候在城南的旷野里,他们暂时坐在地上休息,磨枪擦刀,等待着出击的命令。

    还有四万骑兵就在东西城池附近游弋,等待着突围出来的西夏士兵。

    城头上和平时一样布防了重兵,一万西夏军队守在城头,警惕地注视着城外,谨防宋军夜攻。

    苦水河波光粼粼,在黯淡的月光下闪烁着白光,苦水河是一条小河,流量不大,但在缺水的戈壁滩边缘,它却是那么宝贵,以至于城池要把它包括在其中,苦水河穿城而过,从城南墙角一处细细的豁口出流了出来,流出来后,河床慢慢变宽,但也只有三到四丈。

    时间已经快到两更时分,两名穿着黑色水靠的水鬼悄然下水了,他们携带一只很小的舢板,舢板上放着一只大柜子,这是一种特制的柜子,柜子里放着两颗重型铁火雷,重达一百五十斤。

    光凭士兵的本事,是很难使两个铁火雷联爆,即使就相差一秒钟,其中一颗爆炸,往往就会把另外一颗炸飞,所以必须要另想办法,这两颗铁火雷实际上就是连体婴儿,内部相通,一颗爆炸,另外一颗也会同时爆炸,而不会被炸飞,

    两名水鬼在苦水河中推动舢板不断前行,舢板和木柜也被涂成黑色,在黑暗中难以被发现。

    不多时,小舢板便悄然飘到城下,慢慢塞进了墙角的豁口里,浮力将舢板和木柜紧紧顶在豁口上方,动弹不得。

    这一点,宋军已经考虑到了,他竟火绳从柜子的侧面开口露出,火折子包在小舢板上就有,用防水油布包裹,一名水鬼取出一支火折子甩燃了,点燃了侧面的火绳,两名水鬼立刻潜入水中,向外面奋力游去。

    五万士兵纷纷捂住耳朵,匍匐在地上,片刻,只听惊天动地的一声爆炸,烈焰和城土掀空而起,黑烟弥漫,天空中噼噼啪啪落下水和泥块,待硝烟散尽,苦水河两侧二十丈内的城墙已经完全消失,而数百丈的城墙坍塌,高高的城墙变成了土丘,可以直接冲上去,

    守卫在南城的三千名士兵至少有上千人被炸死或者震死,其余士兵都呆傻掉了,还没有从这么猛烈的爆炸中清醒过来。

    种谔大吼一声,“杀啊!”

    五万名西军士兵顿时如潮水般向城内杀去,李朝仑也从猛烈的爆炸中惊醒过来,他知道宋军一定杀进城了,急得他大喊:“命令全军抵抗,一定要杀退宋军!”

    军营内的士兵一片混乱,大部分士兵都来不及披挂盔甲,拿着长矛和战刀便冲出大营,城内开始爆发激烈的巷战。

    城内到处是大火和士兵的厮杀,妇孺都吓得躲在家中,抱着孩子躲在地窖内,盐州城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一些青壮男子跑出来查看情况,很快便被双方士兵射杀,宋军盔甲整齐,头盔都是白色,左臂扎着白色的带子,都是百人一队行动,彼此能分清楚。

    五万宋军训练了一年的夜战,他们的优势充分体现出来,配合十分默契,百人一队,其中有三十名弓弩兵,三十名刀盾兵和四十名长矛兵,弓弩兵在黑暗处和高处掩护射杀敌军,刀盾兵冲锋,长矛兵紧随其后,一旦两军近距离交战,长矛兵立刻杀出来,利用长兵器的优势刺杀敌军,刀盾兵则退到两边侧应。

    相比之下,西夏军士兵却十分混乱,大多数人没有穿盔甲,见到异常的人便动手砍杀或者用弓箭射杀,甚至出现了自相残杀的情景。

    紧紧半个时辰后,在巷战中被杀得节节败退的西夏士兵开始从东门和西门突围,尽管他们也知道外面很可能还有宋军士兵,但突围的西夏士兵始终抱着一丝侥幸。

    就在东门和西门的一里外,四万宋军骑兵已经拔刀以候,等待着突围西夏士兵,在更远处的五里外,二十万大军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数千西夏士兵率先从东西两座城门内蜂拥而出,四散奔逃,等候多时的骑兵从四面杀上,刀劈毛刺,无情地杀戮逃亡的士兵………

    到天快亮时,李朝仑自杀身亡,剩下的西夏士兵见已无路可走,纷纷放下兵器,成批成批出城投降。

    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斗,三十万大军对阵六万军队,从城墙被炸塌那一刻起,西夏军便注定失败了,这一战,西夏军士兵被杀超过四万,被俘一万九千余人,城内百姓也死伤了近一万五千人,绝大部分都是男子,妇孺则躲在地窖,反而逃过了一劫。

    但西夏军的顽强抵抗也使宋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伤亡近六千人,这是西夏大战拉开序幕以来,宋军伤亡最惨重的一次。

    一万宋军士兵押解着十几万妇孺前往延安府安置,战俘则送去韦城关押,韦城已关押了近两万战俘,韩绛代表朝廷已经明确告诉他们,采矿五年就放他们回家,如果想继续和宋军为敌,那宋军将不再保留战俘,全部屠杀殆尽。

    西夏南部的战争已基本结束,种谔率三万骑兵和两万步兵继续清剿西夏军余孽,韩绛则率二十余万大军北上,和范宁大军汇合。

    七月初,五十万宋军包围了兴庆城,西夏本来就是小国,国内大部分都是山脉、戈壁和沙漠,完全依靠险峻的地势和强悍的士兵和地大物博的宋军交战,一旦地利优势被破,一旦宋军发挥自己的优势军种,回避短处,西夏强悍的士兵优势也会被抵消。

    到目前为止,宋军始终没有和西夏军进行大规模的野外作战,而这一次,五十万大军围城,宋军也不会再给西夏军机会了。

    宋军的大营在西夏城三里外,构筑了高大坚固的板墙式军营,西面宽阔的的唐来渠内布满了宋军的战船,就算西夏骑兵从北面贺兰山或者河西走廊来袭,也无法逾越水军防线。

    “根据我们之前掌握的情报,西夏内部严重分裂,以梁太后、梁乙埋为首的母党,掌控着西夏目前的军政大权,而西夏贵族主张实施摄政王制度,反对太后临朝,他们主要控制着西夏各部落,也就是生党项,贺兰山的党项部落骑兵迟迟不肯来救援兴庆府,就是这个缘故。”

    大帐内,范宁和韩绛一边喝茶,一边闲聊着目前的局势。

    “那河西走廊那边呢?”韩绛喝了口茶,淡淡笑问道。

    “河西走廊比较复杂,如果当年李元昊占据河西走廊后,能和青唐吐蕃达成和平协议,倒也能站稳脚跟,偏偏他野心太大,又想图谋河湟,把青唐吐蕃逼向宋朝,加上他向把党项游牧移到河西走廊,这明显是要夺取羌人的牧场,当然遭到了羌人的强烈抵制,最后移民没有成功,反而导致羌人的敌对,还有河西走廊上的汉人,李元昊是用和亲手段,但也不会太成功,毕竟党项人的骨子里是很排外的,看今天梁太后的境遇就知道了,其实党项人也能接受太后临朝,但前提是太后必须出身党项贵族,偏偏梁太后是汉人,问题就来了。”

    “现在宋军和吐蕃联合攻打河西走廊,吐蕃会不会对河西走廊有野心?”

    范宁笑着摇摇头,“怎么可能没野心呢?那么肥沃的牧场,光有野心还不够,还要有能力,青唐吐蕃只是吐蕃的一个分支,能占住河湟以及青海湖以及是他们的极限,他们如果想占据河西走廊,恐怕最后连河湟都保不住,这一点,董毡应该很清楚,他这次卖我们人情,就是希望宋朝放过河湟。”

    “看样子我们能控制河西走廊?”

    范宁点点头,“也只能汉人才能长久保住河西走廊,首先我们是农耕民族,不会想党项人、吐蕃人那样抢牧场,只会占据城池,凭这一点羌人就支持我们,第二我们有市场,羌人养的马羊能够卖给我们,第三点宋朝在河西走廊的税赋很低,甚至是免税,当然深受河西走廊各民族欢迎,毕竟从汉唐起,我们便控制了河西走廊,上千年了,我们返回河西走廊,只是恢复统治而已,并非外来入侵者。”

    “那你觉得我们什么时候能破兴庆城?”

    范宁微微笑道:“我们需要耐心等候,两三个月吧!城内就该面临粮食危机了。”

    就在这时,有士兵在账外禀报,“启禀相公,西平府送来一人,说是西夏的宰相。”

第六百五十四章 盛况初现

    不多时,几名士兵将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带了进来,正是从汴梁回来的梁乙埋,他有宋朝朝廷颁发的通行证,一路畅通无阻,但在西平府就不行了,这一带正在进行激烈大战,守将不敢做主,便把他送到范宁这里来。www.uuxs8.netwww.uuxs8.net

    范宁打量一下梁乙埋,见他三十余岁,目光很精明,只是形象长得很糟糕,他摆摆手,让士兵们退下,便笑道:“梁相国请坐!”

    梁乙埋已知道对面两人都是宋朝的副相,尤其身材很高的年轻人,居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小范相公,他的名字天天出现在报纸上,没想到会这么年轻。

    梁乙埋也不客气,坐下道:“我奉太后之令去贵国京城,觐见大宋天子,现在是返回兴庆府。”

    韩绛微微一笑,“梁相国放心,我们不会为难你,会让你回去,只是想和你谈一谈。”

    梁乙埋一颗心放下,问道:“想和我谈什么?”

    范宁和韩绛对望一眼,范宁缓缓道:“五十万大军包围兴庆府,围而不打,其余西夏各地我们正在顺利清剿,吐蕃和宋军十五万联军以及数万羌人骑兵正在围剿河西的西夏军,辽国不会再出兵支援西夏,兴庆府还能坚持多久,两个月还是半年?”

    范宁见梁乙埋脸色微变,又继续道:“我现在并不是劝你们投降,我只是告诉你,西夏大势已去,一旦城破,西夏幼帝和太后都会被送去汴梁,梁相国怎么样才能获得最大利益,希望梁相国好好想一想,你是汉人,不是党项人,是当汉人的功臣留在西夏,还是当西夏亡国奴被送去汴梁软禁一生,你自己选择。”

    范宁说完,便起身吩咐左右,“送梁相国和他的随从进城!”

    梁乙埋心中乱成一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拱拱手,跟随士兵离去了。

    望着梁乙埋走远的背影,韩绛笑道:“他会醒悟吗?”

    范宁淡淡道:“此人看得出是个聪明人,我希望他能挽救一城的百姓。”

    ........

    西夏的战争一直在持续,但京城百姓渐渐的不再特别关注它了,只有重大胜利才会看一看,其他日常作战已提不起他们的兴趣。

    毕竟已是大暑,天气格外炎热,战争的火爆只能添加热度而很难降暑,百姓们更愿意谈一些风花雪月,谈一谈象棚刚出名的歌妓以及矾楼发生的风流韵事,或者聊一聊今年蹴鞠大赛的黑马,这些才是宋朝普通百姓的生活。

    这两年京城尤其流行穿木绵布,夏天穿木绵薄衫已成为时尚,随着纺织技术不断突破以及轧棉机的推行,以前很难纺织的木绵变得很容易纺纱成线,继而纺织成布匹。

    每年来自琉球府和吕宋府数百万担的木绵原料,使木绵原料充足,木棉布在大宋早已进入寻常人家,木绵布轻软、透气性好,夏天凉快,冬天的暖和,深得百姓喜爱,已经渐渐和丝和麻等传统织物并肩,成为大宋的三大纺织品之一,良好的前景也使得岭南和广南地区也开始大规模种植木绵树。

    而范宁曾经抱以厚望的棉花却始终没有能得到推广,这也是他之前没有料到的。

    其次是香料,大量的南洋香料涌入,使香料也从原来的奢侈品变成了日常品。

    一个典型的例子就是,原本很多大户人家使用的香肥皂也因为制作方法以及配方外泄,迅速被大规模生产,原来一贯钱一块的香肥皂,很快降到五十文钱一块。

    但真正改变大宋的面貌的却是粮食,陕西路、河北路大规模种植玉米,大量的玉米转为养猪,使大宋生猪存栏数迅速增加,城内猪肉的供应量开始增大。

    但玉米和南瓜的功劳却不在于此,大量土地种植玉米,使得乡村里最穷困的人家也能一天吃上三顿饭。

    能够比较容易吃饱饭的直接效果就是宋朝的人口开始迅速滋生,熙宁三年初的人口统计,大宋人口已达一亿三千万,比五年前净增加了一千万。

    物资的空前丰富,朝廷收支平衡,海外财源滚滚,冗兵和冗费都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冗官问题也开始解冻,整个大宋进入立国以来最繁盛的时期。

    社会的繁盛也带来了思想的转变,去海外谋生早已深入人心,没有人再把它看做一种背井离乡,而仅仅是一种生活的方式,或者谋生的手段。

    甚至去海外务工几年也能带回一大笔钱,虽然很辛苦,但能挣到大钱,还是让很多人趋之若鹜。

    东京大相国寺的书苑街上,有一块很大的海外招募牌子,上面写着:‘仙山福地,黄金国度,北岛在召唤你!’

    所有经过大相国寺的百姓都看到这块招牌,事实上,京城很多地方都有招募海外劳工的招牌,大宋权贵和巨商在海外买了这么多海岛和土地,最需要的就是人口,所以每天报纸上,登满了海外招募移民的广告,承诺给土地、给房子、给牲畜。

    北岛当然也在招募,招募点就是奇石馆。

    奇石馆只剩下范铁戈和妻子在经营了,生意还不错,范铁戈也没有移民海外的想法,明仁、明礼兄弟无奈,只得把奇石馆当做招募劳工和移民的根基地。

    在奇石馆大门外摆放着一块一丈长、八尺宽的广告牌,上面也同样写着:‘仙山福地,黄金国度,北岛在召唤你!’

    背景画是如梦如幻的湖泊和广袤原野,木屋、以及明媚的少女,极富吸引力。

    而奇石馆的大门上也挂出了北岛招募点的招牌。

    这天上午,奇石馆走进来一个中年人,他穿着粗布短衣,有点畏畏缩缩,伙计一看便知道了,是来应募移民的。

    “俺想.....想问一问,这边去海外务工......”

    范铁戈站起身,“我负责招募,我们去隔壁,走吧!”

    几名瓦匠正在用青砖砌一堵墙,把海外招募点和奇石馆分开,范铁戈发现不止一次了,很多人都不敢进来。

    范铁戈把中年男子带到隔壁,请他坐下,又给倒了一碗冰水凉茶,中年男子暑气不小,一口气喝干,舒服得长长松了口气。

    “老弟贵姓,是哪里人?”

    “俺姓王,蔡州确山县人,是个佃农,不想给别人种地了,听说海外能挣钱,俺也想去看看。”

    范铁戈又笑问道:“那怎么想到来我这里?在京城,招募去海外的点很多。”

    “俺听说北岛是小范相公家的,小范相公人很好,应该不会亏待俺。”

    范铁戈一怔,自己侄子已经闻名天下了,他连忙笑眯眯道:“当然不会亏待,而且北岛更适合中原人,吕宋岛那边太热,天天和夏天一样,北岛的气候就和这边差不多,去那里的生活很安逸,白天干活,晚上大家聚在在酒馆喝酒聊天,然后泡温泉睡觉,酒是用桨果酿的,听说非常便宜。”

    中年人显然对悠闲生活兴趣不大,他小心翼翼问道:“俺想问一问去那边是做什么,还有俺一个月能挣多少钱?”

    “去那边的事情有几样,你可以自己选择,一是垦荒种田,主要是种小麦,二是骑马放牧,主要是放羊,或者做工,比如伐木、采矿之类,吃住穿衣都不要钱,一天三顿,管饱,三天一顿肉,工钱是三百文一天,按月算,做十天可以休息一天,重大节假日也可以休息一天,如果节假日都不休息,工钱可以双倍给,年限有两种,一种三年,一种五年,你可以自己选一种。”范铁戈早已背得滚瓜烂熟。

    中年人犹豫一下道:“能不能先预支一点工钱。”

    “当然可以,最多可以预支一年的工钱,不过钱不是给你,而是给你指定的家人,在你上船的时候给,这是规矩,每家都这样做的。”

    “俺明白,那俺就现在报名,和妻子一起去。”

    范铁戈取出一份报名表和海外务工契约,这两样都是官府统一印制,只是在最后会有一些补充,比如特殊要求,预支工钱之类。

    中年男子不识字,他缓缓道:“俺叫王银,俺妻子叫罗三姑,准备去三年,俺想预支一年的工钱,工钱给俺父亲。”

    范铁戈写完了契约,双方签字画押,范铁戈笑道:“如果你在京城有担保人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把工钱给你。”

    “工钱不急,等出发时给俺父亲就是了,请问什么时候出发?”

    范铁戈算了算日期,“二十天后你能赶到京城吗?”

    “可以!”

    “那二十天后来找我,我安排你上船去扬州,在扬州上海船去北岛,记住了,最迟七月二十日要来京城,否则就要再等三个月了。”

    中年男子拿着一份契约匆匆去了。

    范铁戈回到桌前记录下来,自言自语笑道:“生意还真不错,才一个月就已经有两百三十一人了,迁徙户也有八十三家。”

第六百五十五章 家有病人

    “大掌柜,去海外就这么好吗?”几名伙计围上来好奇地笑问道。www.uuxs8.net

    “几个傻小子,去海外也要挑地方的,鲲州是最好的,其次就是北岛,我不是在自夸,我都实话实话。”

    “听说吕宋府排名第二.....”

    一名伙计刚说了一句,范铁戈便一拳头捶在桌上,“胡说!吕宋府只是开发得早,那边一年到头热得跟狗一样,怎么可能有北岛舒服。”

    伙计吓得不敢吭声了,范铁戈又道:“现在北岛有七千五百户百姓了,每家每户都有土地,去了那里就不愿回来,这不是最好的证明吗?”

    有个伙计差点说:‘去了吕宋府的人也不愿回来。’

    但看见大掌柜凶狠的眼神,伙计不敢吭声了。

    这时,一名五十余岁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伙计们纷纷打招呼,“夫人好!”

    来人正是范铁戈的老妻余氏,尽管两个儿子拼命怂恿母亲去北岛养老,但余氏放心不下丈夫,便不肯答应,她怎么也得和丈夫在一起。

    “女主人回来了,小的们,可以吃饭了!”

    众伙计答应一声,纷纷向后院跑去,当然不是余氏来做饭,有专门的厨房娘负责做饭,余氏也有好几个丫鬟,再让母亲操劳,富可敌国的两兄弟可不答应。

    “怎么样,孩子能保得住吗?”范铁戈端了一杯水给妻子,关切地问道。

    两人说的是侄儿范宁的三妻崔秀,崔秀在年初丈夫回来过年期间怀了身孕,现在已经有六个多月,前些天,她不小心从台阶上摔倒,有了小产迹象,将范家上上下下都吓坏了,范铁戈得到消息,特地让老妻去探望侄儿媳妇、

    余氏喝了一口水道:“宫里的几个御医都来了,御医说,小产的预兆还不是很明显,需要躺着静养一个月,有七成的可能保得住胎,这么热的天,阿秀都要躺在床上,日子恐怕有点难熬。”

    “那也没有办法,保住孩子重要啊!”

    余氏点点头,“阿秀自己也是这样说,她说只要能保住孩子,再辛苦她也心甘情愿。”

    “那曹家有没有来人?”

    “阿秀的嫂子来了,后娘也来了,不过看得出,阿秀和她关系比较冷淡,只是保持礼貌,倒是她大嫂和她关系很好。”

    说到这,余氏轻轻叹息一声,“阿秀端庄大气,温婉贤惠,长得又美,若她做大妇完全没有问题,要是阿礼能够娶到她……”

    “别胡说!”

    范铁戈打断妻子的话,向两边看看,压低声音道:“她是太后的亲侄女,曹家的嫡女,不是我们能考虑的,以后别再说这种话,让别人听到笑话我们。”

    “我也只是说说,阿礼也配不上人家,也只能阿宁能配得上她,哎!谁能想得到,当年那个傻孩子居然成为郡王了,要是你大哥还在,不知该骄傲成什么样子?”

    范铁戈轻轻点头,“说实话,我倒有点想去北岛了。”

    余氏大喜,“当家的,你终于想通了?”

    范铁戈叹口气,“谁让我老娘在北岛呢?她已经八十多岁了,估计就这两年了,我若再不去见她一面,这辈子恐怕就没有机会了,我肯定会遗憾终生的。”

    余氏揉揉眼角,有些伤感道:“我也想看看儿子和孙子,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一个月后,扬州有一班船要去北岛,咱们就坐这艘船去,这店铺就暂时关几个月,若咱们不回来了,那就把它交给朱老爷子。”

    “那伙计们怎么办?”

    范铁戈笑道:“带他们一起去看看,让他们开开眼界,别整天说北岛不如吕宋府。”

    ..........

    范宁府上这两天确实有点忙乱,崔秀前些日子赏花时脚下踏空摔了一跤,动了腹中的胎气,当天便见红了,吓得朱佩急请宫中太医前来诊治,诊治的结果是需要卧床静养一月保胎。

    崔秀嫁给范宁近三年,终于在今年年初怀上身孕,孩子对她来说,比什么都重要,莫说静养一月,若能保住孩子,就算静养一年,她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明显是崔秀身边的使女疏忽,没有及时搀扶,不过朱佩也没有惩处,只是换了一个更细心的使女跟在崔秀身边。

    朱佩坐在床头,一边小心给平躺在床上的崔秀喂银耳莲子羹,一边笑道:“好事多磨,当年我生老二的时候胎位有点不正,差点吓死我,整整纠正了三个月才慢慢恢复,像你这种出现小产先兆其实很多人都遇到,是生孩子最容易发生的事情。”

    崔秀有点不好意思道:“这也是怪我自己,忽然发现荷叶背后有一支菡萏,急着要看,就忘记脚下的台阶,大姐,春桃想扶我也来不及,别责怪她了。”

    “我不会责怪她,她还是跟着你,只是你身边得有一个得力之人,我可不希望再出现任何意外,否则我没法向官人交代,他可是把你托付给我的。”

    “谢谢大姐!”

    朱佩又打量一下房间,笑道:“房间好像稍稍闷热了一点,太医只是说不能喝冰冷的东西,房间里温度低一点无妨,我觉得还可以再舒适一点,要不再添一层冰吧!”

    京城大户人家家家都有冰窖,主要是度夏时使用,范宁府也不例外,他们家有两口冰窖,房子都有夹墙,就是冬天往夹墙内添一层冰砖,崔秀的房间原本也有冰砖,因为要保胎,把冰砖都撤掉了,使房间变得很热。

    崔秀也热得难受,便点点头,“少放一点就行了。”

    “我知道!”

    朱佩立刻让丫鬟去通知管家婆,给三夫人的卧房外添两尺冰。

    添了冰房间的温度很快便降了下来,顿时没有了蒸笼里那种闷热感,崔秀也感觉舒服多了,她喝完莲子羹,感觉有些困倦,朱佩便让使女给她盖上被子,放下蚊帐,好生看护好,她没有打扰崔秀休息,便快步出去了。

    走到外庭,却见长女范真儿带着妹妹范灵儿坐在船上采莲,范灵儿看见母亲,兴奋挥手,手中拿着两支菡萏,喊道:“娘,我采到了两支花苞,回去插在花瓶里。”

    “你们两个当心点,别掉下水了。”朱佩担心地喊道。

    范真儿笑道:“大娘,放心吧!有我在,灵儿掉不下水的。”

    朱佩无奈地叹口气,她担心的就是真儿,做事风风火火,胆子又大,才十一岁,居然一个人偷偷跑去逛瓦肆,吓得全府出动去找她,被她娘狠狠训了几句,就哭着要跑去西夏找爹爹,这孩子,被她爹爹宠坏了。

    朱佩只得再让几个使女划一艘船跟在旁边,这时,范真儿想起一件事,连忙让船划到岸边,她笑嘻嘻跑到朱佩面前,抱着朱佩的胳膊撒娇道:“大娘,就让我养一只猫,好不好嘛!”

    朱佩没好气道:“你养的动物太多了,你自己数数,小马、小鹿、松鼠、刺猬、鹦鹉、金鱼,现在还要养猫,你知道猫养不住的,长大了就会变成野猫,而且你三娘正在生孩子,家里不能这些猫狗之类。”

    “我问过了。”

    范真低头小声道:“养只小娘子花猫,就不会乱跑了。”

    朱佩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再等几个月,等你三娘生下孩子了,你再养只花猫,就只准养一只。”

    范真欢呼一声,对范灵儿喊道:“灵儿,大娘准我们养猫了。”

    朱佩顿时有点凌乱了,怎么范灵儿也要养猫?

    范灵儿在船上欢喜得直蹦,船只一晃,险些摔下船去。

    “死丫头,当心!”朱佩气得恨恨骂了一声。

第六百五十六章 正面激战

    时间渐渐到了八月,西夏境内各地余患皆已消除干净,河西五万西夏骑兵被吐蕃、宋朝以及羌人联军连续冲击围剿,伤亡惨重,嵬名浪不得不率领一万余人退回贺南山。www.uuxs8.net

    随着嵬名浪的北归,贺南山的党项老巢开始出现了蠢蠢欲动的局面,八月上旬,嵬名浪率四万党项骑兵在定州北部六十里外的天星谷渡过了唐来渠,四万骑兵没有了河流阻挡,一路飞驰南下,直扑定州。

    在得知党项人出兵的当天晚上,范宁便召集了紧急议事,商量应对党项骑兵之策。

    众人一致认为,唯有一战全歼这支党项骑兵,才能彻底浇灭兴庆府的希望,范宁同意了众人的意见,决定出兵正面迎击这种四万人的党项骑兵。

    范宁当即做出决定,由韩绛继续率三十万大军围困兴庆府,他亲率十五万大军北上定州,迎战这支四万党项骑兵组成的最后希望。

    同时北上的,还有五十艘蒸汽船和三百艘千石战船,范宁的十五万大军包括了八万骑兵和七万精锐步兵。

    另外,范宁又令都统领陈燕率三万骑兵绕道北上,去抄贺南山党项人的老巢。

    大军部署完毕,十五大军连夜出发,疾速奔向定州方向。

    次日上午,范宁率十五万大军抵达了定州以南约十里处,唐来渠从定州穿城而过,和黄河并行,范宁之所以紧急出兵,就是想在最大程度上利用水路优势。

    唐来渠从天星峡与黄河相连,一路南下,始终与黄河并列,定州、兴庆府、静州、顺州、怀州都位于唐来渠与黄河之间,两条河渠之间的距离北窄南宽,最窄处就是在定州,最窄处只有两里,从定州城东一直到定州城南约十里处,差不多在十余里长的区域内,两条河流的间距都只有两里。

    大军在扎下了阵脚,三万弓弩兵在前,四万长矛军方阵紧随其后,两侧各有一万骑兵,后面是六万骑兵方阵。

    这里实际上摆不开战场,宋军北面便是黄河与唐来渠之间狭长的夹道,容不下四万骑兵同时杀来,宋军弓弩手最多只需要面对一万骑兵的突击。

    这里是范宁要抢到的地利优势,两条大河严重限制了骑兵的战场,使得四万骑兵的进攻硬生生变成了四支一万骑兵的先后进攻。

    宋军用砂袋垒砌城一条高约六尺、长两里的矮墙,三万宋军弓弩手手执神臂弩就站在砂袋墙的背后,后面是四万长矛兵,两侧各有一万骑兵,再后面便是六万骑兵,十五万大军杀气腾腾,严阵以待。

    四万党项骑兵在接近定州时便放慢了速度,嵬名浪很熟悉地形,他知道宋军一定会在两里宽的狭窄地段阻击自己,他并不担心和宋军硬战,而是担心宋军在十几长的狭窄通道上布下蒺藜刺。

    也有手下将领劝他在兴庆府附近再过河,但情报告诉嵬名浪,宋军在定州和兴庆府之间的唐来渠河段内布满了战船,他的军队根本过不了百丈宽的唐来渠,若强行过河,只会让一半骑兵丧身河内。

    骑兵缓缓而行,他们靠在黄河一侧行军,尽量远离定州城头,过了定州他们始终没有发现有蒺藜刺,嵬名浪放心了,他意识到宋军也有骑兵,所有没有部署蒺藜刺。

    这时,探子来报,十里外发现宋军主力,约十余万之多。

    嵬名浪打量一下两侧地形,虽然是平原不错,但两条河流靠得太近,地面宽度约两里左右,最多只能容纳一万人骑兵冲击,他的四万骑兵根本铺不开战场。

    嵬名浪不得不暗暗佩服对方主帅厉害,利用地形到了极致,他的四万骑兵被地形限制,一下子失去了至少六成的战斗力,除非能冲垮宋军的防御线,进入前面的开阔地,否则他们还真被宋军慢慢磨死在这里,要么后撤,但宋军如果不动,他们后撤的意义也不大。

    “第一军准备冲击!”

    嵬名浪厉声下达了命令,他必须冲垮宋军的防御线,将战线展开。

    一万骑兵迅速摆开了阵型,他们以两千骑兵为一排,排列成五排,第二军也排列在后面,也同样排列成五排,两千骑兵正好占据了两里的宽度,骑兵手执战剑,后背皮盾,马上挂着短矛,单手拉扯缰绳,战马喷着鼻息,强健的前蹄击打着地面。

    “出击!”

    嵬名浪战剑一挥,下达了出击命令。

    ‘呜’低沉的号角声响彻原野,一万骑兵率先出击了。

    万马奔腾,大地在颤抖,激起滚滚黄尘,第二支万人骑兵队也缓缓上期,做好了出击的准备,他们普通士兵身着皮甲,佩戴皮盾和短矛,腰挎战剑,这是西夏军最常见的装束,但将领却穿着鎏金铜甲,头戴兜鍪,手执战矛,腰佩长剑,格外的杀机凛冽。

    “咚!咚!咚!”战鼓声急促敲响,三万宋军弓弩手刷地举起了神臂弩,四十五度斜角向上,对准了天空。

    神臂弩的射程达两百四十步,由于它是抛射,箭矢从天空落下,它的杀伤射程也同样是两百四十步,神臂弩可以射穿敌军的盾牌和铠甲,具有极强的杀伤力,自从它诞生以来,便令辽军和西夏军胆寒。

    西夏骑兵越来越近,尘土铺天盖地,弥漫天空,西夏第一排骑兵已经进入三百步内,狄青依旧没有下令,当第一排骑兵渐渐进入两百五十步,他才喝令道:“射!”

    梆子声响敲响,第一排和第二排的一万弓弩手同时发射,一万支弩箭铺天盖地向疾奔而来的骑兵,密集的箭雨如同暴风骤雨般射进了骑兵群,无数骑兵纷纷中箭栽落,战马扑倒,至少有上千名骑兵被箭矢射中,或者被前面的骑兵绊倒。

    第一批射罢,立刻蹲下上弦,第二批又是一万支弩箭射出,强劲的弩箭再次呼啸而来,弩矢密如疾雨,西夏骑兵纷纷伏在战马背后,但战马却无处躲闪,射得西夏人仰马翻,死伤惨重,这时第三批又是一万支弩箭射出,它们的目标却是骑兵的最后一排,两千名骑兵在万箭齐落中哀嚎、翻滚........

    第一轮三万支弩箭射出,一万骑兵死伤超过三成,但西夏骑兵并没有鸣金收兵,嵬名浪就是要牺牲这一万骑兵来冲开宋军的防御线,如果收兵回去,将前功尽弃,士兵也会白白战死。

    射完第一轮箭,最前面的骑兵已经冲到了一百五十步外,宋军弓弩士兵的第二轮开始了,这一次不是抛射,而是平射,第一批士兵单膝跪下,举弩平射,一万支力量强大的弩箭摧枯拉朽般射进了狂奔中骑兵之中,这等于狂奔着迎上弩箭,加大了弩箭的破甲力度,在第一轮箭后,很多士兵都拿着皮盾遮挡,但依旧没有用,弩矢洞穿了皮盾,射穿了皮甲,射进了胸膛,无数士兵在惨叫中落马。

    紧接着第二批、第三批又是两万支弩箭强劲射出。

    第二轮三万支弩箭射罢,狂奔中的七骑兵再次损失过半,第一军一万骑兵只剩下三千余骑兵。

    嵬名浪面冷如水,当所有人都以为他要鸣金收兵时,他却抢过鼓槌,亲自敲响了进攻战鼓,西夏军中进攻战鼓声大作。

    党项人的凶悍之处就在这里,尽管伤亡近七成,在进攻战鼓声中,三千多名骑兵依旧向宋军战线狂奔而来。

    而后面的一万骑兵也加快速度,已经杀到距离宋军一里处,嵬名浪想法很清晰了,既然第一军无法冲破宋军防线,那就用他们来压制住宋军的弓弩,给第二军撕开宋军防线创造条件。

    狄青见敌军已杀进七十步内,弓弩手来不及再射第三轮,他立刻喝令道:“长矛上!弓弩手后撤!”

    令旗飞扬,撤军的钟声敲响,三万弩手迅速向后撤离,四万长矛冲上前,密集如森林般的长矛架在砂袋墙上,等待着西夏骑兵的只有死亡。

    五十步、三十步、二十步.......

    奔在最前面的西夏骑兵恐惧得惨叫起来,上千匹战马一跃而起,跳过砂袋墙,直接撞进了长矛森林之中。

第六百五十七章 城内异状

    战争已经进行了半个时辰,泥沙墙已被推翻夷平,和地上堆积的尸体混在一起,鲜血污染,已经分不清哪个是沙袋,哪个是尸体?

    最初冲杀进来的一万党项骑兵已全部阵亡,第二支万人骑兵正和宋军进行激烈的厮杀,他们的任务是撕破宋军的防线,将战场推到后面的宽阔处,否则后面的三万骑兵干着急也没有用武之地。

    宋军也丝毫不让一步,黑压压的士兵足有四五万人,挤在狭窄的空地上,用尖锐的长矛和骑兵对抗,人马交集,喊杀声震天,士兵群和骑兵群密集得透不过气来。

    骑兵失去了高速机动的优势,虽然居高临下,但步兵长达一丈三尺的长矛却使高处的骑兵丝毫没有优势,相反,长兵器的优势使骑兵落尽下风,不断有骑兵被长矛高高挑在空中,数十根长矛同时刺去,使骑兵当场毙命,战马也被宋军士兵迅速牵走。

    双方士兵在高强度高激烈的对抗中不断死去,时间也在不断的流逝,时间渐渐到午后了,双方的激战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范宁在数十名骑兵的护卫下在后方观战,他是主帅,只决定在哪里、用什么方式作战,至于具体指挥作战,那就是狄青的事情。

    这时,一名狄青的亲卫疾奔过来,在马上抱拳道:“启禀相公,狄将军说宋军伤亡增大,恳请相公下令采取霹雳行动。”

    范宁笑了笑,看来狄青已经有点急不可耐了,他当即令道:“传来水军行动!”

    三支火箭射向天空,在天空清脆炸响,黄河上的十艘五千石蒸汽船轰隆隆出动了,一字排开,沿着黄河西岸向西夏骑兵方向开去,与此同时,唐来渠上也驶来十几艘三千石战船,沿着黄河东岸向西夏骑兵方向驶去。

    立刻有骑兵发现了宋军的异动,急向主将嵬名浪报告,嵬名浪早料到宋军会用这一招,他心中暗骂一声,令道:“用弓箭向船只射击!”

    由于陆地狭窄,只有两里,岸上的三万骑兵避无可避,只有中间部分骑兵不在宋军的射程内,而两边的骑兵都在船上的射程内。

    数千骑兵张弓搭箭,向大船上射击,箭矢嗖嗖地射向大船,船上早有防备,早早竖起了防御盾,紧靠着船舱和重要部位,防御岸上的箭矢,这种巨盾不是步兵或者骑兵携带的盾牌,而是一种防御盾,长宽各八尺,底部固定在船上,后面有三根支架,就像后世工地上的遮挡版一样。

    除非骑兵用投石机或者床弩,否则一般弓箭都拿着这种大型防御盾毫无办法。

    不过这种大型防御盾也有问题,那就是阻碍的船上士兵的射箭,当战船轰隆隆从岸边驶过时,船上并没有士兵向岸上射击,这让很多骑兵都为之不解。

    但很快有骑兵发现了,在巨盾背后居然隐藏着投石机。

    “投石机!”有骑兵指着长长抛竿大喊。

    不等岸上士兵意识到危险到来,蒸汽船上的投石机便率先发射了,它们装载了中型投石机,可将四五十斤的铁火雷投出一百五十步远。

    一颗颗黑黝黝的铁火雷腾空而起,越过防御盾,射向岸上密集的骑兵,‘轰隆!’‘轰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不断在岸上密集的骑兵中响起,与此同时,在唐来渠中的战船也同样发射了铁火雷。

    三万骑兵措手不及,被炸得血肉横飞,士兵哀嚎,战马嘶鸣,各种惨叫声响彻原野,黑烟着笼罩着岸上的土地,骑兵也停止了射箭,四散奔逃,但黑黝黝的铁火雷却不断飞进人群中爆炸。

    骑兵大乱,士兵和战马都吓得魂飞魄散,不顾一切向北方逃命,前面和宋军激战的西夏骑兵也纷纷掉头逃亡,西夏骑兵兵败如山倒。

    带着凶神面具的狄青大吼一声,“追上去,杀啊!”

    两边的宋军骑兵如决堤的洪流一般杀出,宋军事先在两侧已准备好了骑兵通道,八万骑兵从两侧源源不断杀出,向奔逃的西夏骑兵追杀而去。

    步兵则跟在后面善后,不断将受伤的西夏骑兵杀死,收缴战马,西夏军主将嵬名浪被一颗落在身边的铁火雷炸得尸骨全无,有士兵捡到了他的佩剑。

    唐来渠上布满了战船,以中小型战船为主,之前渡河的浮桥已被宋军切断,来之前顺利过河,但再想顺利回去,却已经不可能了。

    八万宋军骑兵一路追杀,党项人虽然凶悍,但此时他们已斗志全无,只想赶回家带着妻儿和牛羊逃命,他们丢盔卸甲,丢弃兵器,将一切妨碍他们逃跑的物品都统统抛弃,三万五千骑兵一路被杀,逃到最北面渡口时已不足一万人,前面是黄河,截断了退路,后面是追兵,只有渡过西面的唐来渠,才有活命的可能。

    但这时,他们却发现河渠过不去了,没有了浮桥,也没有皮筏子,河面上都是宋军的战船。

    宋军骑兵已杀至,尘土遮天蔽日,大地在颤抖,凛冽的杀机席卷而来,而大部分党项骑兵盔甲皆无,长兵器也抛去,最多只剩一把护身战剑,在宋军强大的军器面前,他们根本无力一战。

    绝望中,无数人纷纷纵马向河里跳去,抱着马脖子企图游到对岸,如果没有宋军战船,大部分人都能成功,可惜宋军不会给他们机会。

    箭矢的射击和长矛无情的刺杀,使党项士兵一个个都死在河中,只有极少数人抓住了宋军不愿杀马这个漏洞,摒气躲在躲在马肚子下,逃过一劫,上岸后,便拼命挣扎着翻身上马,打马狂奔。

    但逃过一劫的士兵毕竟只有极少数,绝大部分士兵都死在百丈宽的唐来渠中,一时间,河水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河面上飘满了尸体。

    宋军铺天盖地的骑兵席卷杀来,最后的六七千士兵走投无路,只得纷纷拔剑,大喊着冲上去,和宋军决一死战,铺天盖地的宋军骑兵瞬间将西夏最后的残军淹没了。

    短短一刻钟战争结束,这一战,十五万宋军全歼了五万党项骑兵,这时党项族的最后一支有生力量,被宋军彻底歼灭,当然,宋军自身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超过五千人在这场大战中阵亡,伤者不计其数。

    范宁没有跟着军队追杀敌军,他率领三万弓弩手先一步返回了兴庆府大营。

    韩绛出营迎接范宁的到来,韩绛夸赞道:“小范相公作战有方,不愧是儒帅,此乃大宋的洪福也!”

    范宁摆摆手,“大宋的洪福,未必是我的洪福,老韩你就别再抬举我了,作战都是狄将军的事情,我只动嘴皮子,你要夸,就夸将士们吧!”

    韩绛微微一怔,立刻明白过来了,范宁是在担心功高震主,想尽量低调,可灭西夏的大功就摆在这里,哪里是你想低调就能低调得下来。

    韩绛也不提这件事,又道:“城内有异状了。”

    范宁顿时关心地问道:“城内出了什么事情?”

    “昨天晚上我们抓到一名攀绳下来的逃兵,他是夏州人,想逃回家,据他交代,城内好像发生了疫情,还比较严重。”

    城内发生疫情,范宁一点都不奇怪,百万人口几乎要将兴庆城挤爆了,随地大小便,本来党项人还带着一些不良的部落习惯,以至城内的卫生条件极为恶劣,死去的牲畜,阵亡的士兵,一旦尸体处理不及时,在炎热的夏天不爆发疫情才怪。

    “具体严重到什么程度,知道吗?”

    “还不太清楚,听出城内已经戒严,不准人外出,军中也有人染疫病了。”

    “有没有什么隔离措施?”

    “这倒不清楚。”

    “那这名西夏逃兵有没有隔离起来?”

    “有!”

    韩绛连忙道:“他已经被隔离,审讯他的十几人也暂时隔离,另外我已下令,不准任何人擅自靠近兴庆府,任何野味都不能猎取,我已经收缩了探子的人数和范围。”

    范宁点点头,“韩相公做得很好,但还要再加强,包括水源管控,把消息传出去,同时命令所有士兵不准喝生冷水,所有拉肚子的士兵一律隔离,还有减少士兵密集度,我建议在二十里外再建第二大营,再把静州的百姓全部疏散到新平府,要求朝廷大量配置铁舟去炎散,要士兵每天早晚泡水喝,可以有效预防和治疗疫病。”

    铁舟去炎散中的蒲公英和板蓝根消炎杀病毒效果都不错,如果是早期疫病,能够控制和治疗,预防更不在话下。

    两人又商议片刻,韩绛匆匆去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危机爆发

    一连观察两天,逃亡的士兵没有出现疫病情况,范宁才稍稍松口气,这时,整个大营都紧张起来,兴庆府爆发疫病的消息已传遍全军,整个宋军都紧张起来,毕竟五十几万大军,若疫病爆发,那就是天大的事情。

    范宁颁布的几条严令立刻深入人心,严禁喝生水,严禁随地大小便,茅厕每天要用生石灰消毒,严禁在营外猎取任何野味,必须早晚服用铁舟去炎散,如果出现腹泻或者发烧,必须立刻送去医营隔离。

    几条命令下达后,宋军开始全面执行,甚至有点草木皆兵,一个营帐内,稍有点头疼脑热立刻被其他人揭发,然后强制送去医营隔离观察。

    范宁更担心西夏军驱赶病人来投降宋军,以达到传染给宋军的目的,所以特地下令加强戒备,增加外围哨塔,将五十步一座的哨塔增加到二十步一座,任何靠近宋军大营的人必须在百步外辨明身份,企图冲进大营者一律射杀。

    加强兴庆府附近的外围巡哨,遇到西夏人一律射杀,尸体焚烧,外围巡哨要在巡哨营监视五天后才能进大军营。

    这个命令还是有了很好效果,连续每天晚上都有数十名企图逃亡的西夏士兵被宋军射杀,尸体用火油袋远距离喷射火油后烧毁。

    河面上也加强了巡逻,防止生病士兵逃过黄河和唐来渠。

    第五天上午,范宁在中军大帐听取都统领陈燕信使的报告,都统领陈燕率三万骑兵绕道前往贺南山清剿党项人老巢,那边有党项人十三个部落,这次五万党项骑兵就是来自这十三个部落。

    陈燕没有来得及写书面报告,范宁听取口头汇报,实际上很简单,十三个部落没有抵抗,全部被宋军剿灭,杀死男子四万余人,俘获妇孺近十万人,正在渡黄河,准备暂时安置在定州,缴获牛羊百万头,战马十余万匹,羊皮和牛皮数百万张,还其他大量财物,仅白银一项就有五十万两之多。

    此时的兴庆府内已经可以用人间地狱来形容,疫病在一个多月就开始出现了,大批百姓出现了发烧腹泻症状,官府没有当回事,直到一下子死亡七十余人,官府才意识到爆发了疫病,而这时,疫病已经扩散,城中到处都有病人出现,甚至连军队也出现疫病感染。

    这一个多月来,城内官府想尽办法,隔离、焚烧尸体,填埋污染水源,都没有效果,疫病已经大规模扩散了。

    不得已,只得由军队下令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准上街,违令者格杀勿论,这实际上就是让城中百姓自生自灭了。

    夜幕刚刚降临,梁太后便紧急召见了相国梁乙埋,她见到梁乙埋,便将一份奏折摔在梁乙埋面前,随即劈头盖脸一顿臭骂,“我让你三天之内拿出解决疫病的方案,这就是你的方案?居然叫我投降宋军,你安的什么居心?”

    梁乙埋哭丧着脸道:“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你知道外面的疫病现在严重到什么程度了,一个月前我们每天发九十万份稀粥,昨天只发了六十万份,一个月减少了三十万份稀粥,这里面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你还猜不到吗?”

    “那就要投降?”

    “太后,现在我们除了投降,还有什么路可走,昨天城外射进一封信和一柄剑你不知道吧?”

    梁太后一愣,“什么剑,什么信,我怎么不知道?”

    “听说是劝降信,贺兰山的数万骑兵已被全歼,十三个部落也被宋军剿灭,听说投来的剑是嵬名浪的佩剑。”

    “我问你信和剑现在在哪里?”梁太后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这么重大的事情居然向自己隐瞒了。

    “我也不知道,应该在军方手中!”

    梁太后立刻回头对侍卫令道:“速去召都罗马尾来见我!”

    侍卫行一礼,匆匆去了。

    梁太后这才把话题又转回到她关心的事情上,“现在疫情到底严重到什么程度,你们有没有挨家挨户去清点,去搬走尸体?”

    梁乙埋摇摇头,“官府衙役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有人手了,请求军队去清点,但军队一口拒绝,说是士兵被感染了,我们承担不起责任。”

    “那你不会去找都罗马尾协助?”梁太后怒道。

    梁乙埋叹口气,“他现在在军中根本没有威信,大部分将领都不买他的帐,他的军令没有人会执行。”

    梁太后顿时吃了一惊,都罗马尾可是她掌握军队的抓手,如果都罗马尾在军队失效,那不就意味着自己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吗?

    梁乙埋明白太后的担心,连忙解释道:“微臣的意思,并不是说军队不忠于太后,只是都罗马尾实在太糟糕,贪婪残暴,打仗也没有本事,军队上下都对他十分抵制。”

    “他不是你推荐的吗?”

    梁太后不满地怒视梁乙埋,“当初你把他夸到天上去了,极力向我推荐,我才重用他,现在你又说他不行,好像都是我用人不当?”

    梁乙埋有点尴尬,连忙道:“太后息怒,都罗马尾以前确实表现得很好,对太后忠心耿耿,我才推荐他,哪里知道忠心不能当饭吃,没本事的忠心还会误事,我也是最近才看透这个人,贪得不行。”

    梁太后心里十分烦乱,军队必须要牢牢控制朱,否则一旦兵变,自己死无丧身之地。

    梁乙埋又劝道:“太后,我们支持不了几天了,我们没有医药,也无法隔离,粮食只能坚持十几天,最后的结果不是病死就是饿死,投降宋军吧!至少能保住我们家族的荣华富贵,也至少能保住城内一半的百姓,太后,不要再硬撑了。”

    梁太后沉默不语,其实她也有点动心了,她今天把兄弟召来,就是想听听他的劝说。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隐隐传来喊杀声,在夜晚传得格外清晰,梁太后一愣,这是宋军攻城了吗?

    只见从外面连滚带爬跑进一人,急声道:“太后,城内有军队哗变!”

    梁太后大吃一惊,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她有点惊慌失措道:“乙埋,你快想想办法,这必然是那帮混蛋造反了。”

    梁乙埋当然知道,这必然是皇叔祖李成遇为首摄政派造反了。

    李元昊的两个弟弟,二弟李成遇是个老好人,对权力**不大,整天喝酒熬鹰,老三李成嵬,也就是嵬名浪,是西夏第一功臣,跟随李元昊南征北战,他要求实行摄政王制度,也就他来当摄政王,在权力斗争中失败,被流放去了河西,前些天已在和宋军的激战中阵亡。

    李成遇虽然是个老好人,但其他皇族却把他抬出来反对梁太后,梁太后早就发现军中不稳,这才继续重用兵败怀州的都罗马尾。

    没想到还是发生兵变了。

    梁太后毕竟是女流,加上年轻,所以在突发的兵变面前,她更多只能求助于胞兄梁乙埋。

    梁乙埋确实比较冷静,他想了想道:“先关闭宫门,然后太后把天子控制在手中,我去找找救兵。”

    梁太后也冷静下来,她立刻下令关闭宫门,全部宫廷侍卫都上城准备作战。

    梁乙埋跑出了皇宫,他还想到一人,不是都罗马尾,而是大将军藏温木,他也是羌人,一向被皇族排挤,比较忠于太后,只是和都罗马尾关系很僵,一直没有被重用。

    藏温木手下有一万人,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今晚他们还有一线希望。

    城内爆发了激战,导火线就是嵬名浪的佩剑,嵬名浪阵亡,很多支持嵬名浪的皇族立刻转向支持李成遇,他们早就准备好,就等嵬名浪返回京城后发动兵变。

    嵬名浪一死,兵变就立刻爆发了。

    虽然都罗马尾被人痛恨,但支持天子和太后的军队还是还是占据上风,两派军队在大街小巷中发生了严重内讧。

    梁乙埋刚跑出皇宫不远,便迎面遇到了率军赶来拱卫皇宫的藏温木,梁乙埋大喜,急忙带他返回皇宫却见太后和太子。

    藏温木向梁太后跪下道:“请太后放心,那些造反士兵只是少数,成不了气候,微臣全力剿灭造反乱臣。”

    梁太后轻轻松口气,点点头道:“一切就仰仗大将军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西夏投降

    兴庆城内的喊杀声也惊动了城外宋军,有士兵飞奔禀报了范宁,范宁和韩琦带着众将来到大营外,在这里他们便可以清晰地听见城内的喊杀声。

    “范相公,这应该是西夏发生内讧了!”

    种谔捋须笑道:“梁太后垂帘听政,引起皇族极为不满,他们要求实行摄政王制度,矛盾几年前就有了,估计是嵬名浪之死引发了这场动乱。”

    都统制王振兴低声道:“范相公,这可是夺取兴庆府的千载良机。“

    范宁微微叹口气道:“机会虽然令人心动,但疫病却令人不得不防,还是慎重一点吧!尽量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兴庆城。”

    他随即对众人道:“我们再耐心等待,这两天尤其要防止大量士兵冲击宋营,投降可以,但不得靠近大营,胆敢靠近大营者格杀勿论!”

    众人皆躬身大营,大家这才返回大营。

    城内的哗变整整厮杀了一夜,两万多西夏士兵在内讧中惨死,数万百姓也被卷入杀死,连大将都罗马尾也死在乱军之中,支持梁太后的军队最终占据了上风,组织哗变的三十几名皇族全部被抓获,剩下的三千余人也全部放下兵器投降。

    三十几名皇族被押到梁太后面前,为首之人正是李成遇,昔日的老好人满脸污血,模样格外狰狞,他双臂被反绑,脖子也被绳子勒住,梁太后指着他怒斥:“我待你不薄,你却公开造反,你对得起先帝的托付吗?”

    “呸!”

    李成遇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在梁太后身上,咬牙切齿道:“你这个人尽可夫的荡妇,你玷污了西夏皇宫,玷污了先帝名声,我只恨不得亲手一刀宰了你。”

    梁太后大怒,对左右令道:“把他们全部斩首,参加哗变的士兵也一律处死!”

    三十几名皇族大骂不已,被如狼似虎的侍卫推了下去,片刻,全部在墙根下斩首,其余三千余名投降士兵也全部被处死。

    处死了城内所有皇族,梁太后背上的毒刺终于消除了,她又令道:“把所有尸体焚烧后深埋,要防止疫病再扩大。”

    藏温木领令去了,梁乙埋上前道:“太后,昨晚内讧中,很多民宅都被士兵闯入,却发现全家都病死,太可怕了。”

    旁边大内总管道:“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太后,疫病已经入宫了,宫内发现了七个感染者!”

    “什么!”

    梁太后被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她无比软弱地对梁乙埋道:“你跟我来!”

    梁太后将梁乙埋带到密室,呆坐了半晌道:“你和范宁谈判吧!我要三个条件,第一,保梁家的富贵;第二,善待西夏天子,不得羞辱;第三,不得屠杀西夏百姓,只要答应这三个条件,我可以举城投降,若不答应,那就玉石俱焚。”

    梁乙埋长长松了口气,他立刻道:“我这就去宋军军营。”

    “去吧!”

    梁太后疲惫至极,挥挥手,让梁乙埋去了。

    宫中出现了疫病,这是压倒梁太后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已被逼到悬崖边上,无路可退了。

    ...........

    梁乙埋来到宋军大营前,哨塔士兵大喊:“站住,不准再前进一步。”

    一名随从大喊道:“西夏梁相国求见范相公,请通报!”

    一名巡哨将领奔上抱拳道:“请见谅,宋军大营防范疫病极为严格,任何人不得例外,请随我去隔离营稍候,会有人安排梁相国,我会向范相公禀报。”

    左右大怒,梁乙埋止住他们,问道:“隔离营需要呆几天?”

    “两天左右,只要没有发热腹泻,就可以离开隔离营,

    梁乙埋倒没有生气,他知道这是必须的,便点点头,对一名随从道:“你回去告诉太后,我需要隔离两天才能和范相公见面,请她不要急,很快就会有结果。”

    随从转身回去了,梁乙埋下马,带着一名随从跟着将领向隔离走去。

    他小声问道:“宋军大营中可出现了疫病?”

    “目前还没有,隔离营内也没有,请梁相国放心,之前有不少带病西夏士兵故意来投降,都被巡哨射杀了,我家范相公在疫病上管理十分严格,六十万大军没有一例感染。”

    梁乙埋叹口气,“幸亏你们朝廷不糊涂,要是换了主帅,恐怕军营中也是疫病肆虐了。”

    梁乙埋和随从在隔离营沐浴更衣,穿来的衣服都被烧掉,他只在隔离营呆了一天,便被领到中军大帐去了,范宁很清楚,如果连梁乙埋也被感染,那满城就无人能幸免了。

    范宁请梁乙埋坐下,又命士兵上茶,歉然笑道:“有点怠慢梁相国了,请梁相国见谅!”

    梁乙埋叹口气道:“这样做是对的,如果城内早点这样隔离,疫病也不至于如此肆虐,我也不隐瞒范相公,城内死的人太多了。”

    “也包括皇族?”

    梁乙埋摇摇头,“城内已经没有西夏皇族了,前天夜里叛乱,他们已经全部被处死。”

    范宁和旁边韩绛对望一眼,果然在他们的意料之中。

    梁乙埋又道:“虽然城内粮食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我还说服了太后,太后答应投降,但她有三个条件,请两位相公酌情答应。”

    范宁让人准备笔墨,梁乙埋提笔写下了三个条件。

    第一、保障梁氏的富贵。

    第二、善待天子李秉常,不得加以羞辱。

    第三、不得屠杀城内百姓,尽力救治感染疫病的百姓。

    范宁点点头,“这个三个条件应该不过分,我可以答应,但有一点我要告诉,梁相国,我并没有虐待城内士兵百姓的想法,只是为了防治疫病,我必须实行最严格的管理,请所有人一定要听从安排。”

    “能不能告诉我,相公打算怎么处理?”

    范宁道:“我已将静州、顺州和怀州腾空,尚未染病的百姓送去静州和顺州,染病的百姓送去怀州治疗,等兴庆府中不再有活人,那就一把火烧掉,否则,兴庆府永远会成为疫病之源。”

    梁乙埋忽然跪下哀求道:“恳请范相公救治染病的百姓,不要把他们丢在城内烧死。”

    范宁连忙请他起来,指着旁边的韩绛笑道:“我们二人都是文官,不是杀人屠夫,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我们做不出来,我们会用药物尽力救治,实在救不了也不会一把火烧死。”

    “好!我相信两位相公的承诺。”

    范宁随即在投降条件书上签字,算是对梁太后的书面承诺。

    次日一早,藏温木率领数万士兵率先出城,按照约定,他们都没有穿盔甲,也没有携带兵器,赤手空拳走出城,在五千骑兵的押送下,前往城南十里外的空地上等候甄别。

    所有押送的士兵都戴着口罩,戴着鹿皮手套,这是用九层木棉布缝制的口罩,中间还放置了竹炭粉,算得是最古老的防毒面具,宋军一共准备五万五千套,包括口罩、手套、长靴。

    甄别主要是是否咳嗽发烧,其实还不用宋军甄别,西夏士兵自己就会将有症状的士兵推出来,关系到所有人自己的切身利益,没有人会含糊。

    军队离去,紧接着是梁太后带着天子李秉常以及她的贴身宫女出城,不能多于二十人,还有文武百官以及他们的父母妻儿,不能带家仆丫鬟。

    宋军在城外举行了简短的受降仪式,范宁代表大宋接受了梁太后献的国玺、兵符,范宁安抚他们几句,便派人护送他们去隔离营沐浴更衣,原来的衣物一律烧掉,由宋军提供符合他们身份的衣服。

    这是之前已经说好,并不是羞辱,而是防范疫病,他们在隔离营观察两日后,将乘船前往东京汴梁。

    第三步,也是最大的挑战,清理城内的百姓,所有参加清理行动的五万名士兵都至少服用了十天的去炎散,有很好的预防能力,他们清一色的戴上皮盔、口罩和手套,穿着白色短衣,只带一柄战刀防身。

    先是近五十万尚未感染的百姓从城内出来,前往南面的空地上进行甄别,待百姓走完,四万名宋军士兵用推车推着生石灰、火油分别从四个城门入城了。

第六百六十章 低调回京

    宋军足足用了十天时间,才将疫病肆虐的兴庆府梳理了一遍,权贵府库、官库,皇宫,光白银就有一千三百万两,黄金五百万两,库存铜钱数百万斤,各种绫罗绸缎数十万匹,羊皮百万张,这些都是从府库中得到的财富,没有被疾病感染。

    民间的物品,都没有人敢动,从城内救助出病人五万余人,焚烧掩埋尸体十余万具,当最后一批宋军出来,将鞋袜外衣口罩全部脱掉,用烈酒洗手洗脸。

    数千名士兵一起向城内发射火箭,只片刻,城内迅速变成了一片火海,大火烧了五天五夜,将西夏都城兴庆府烧为一片白地。

    五万病人已被送去了怀州,由军医在怀州进行救治,最终救回了三万余人。

    这场疫病,兴庆府百姓前后病死了二十余万人,连同兵乱,使九十万人口减少到六十万,他们分为五批运回中原,安置在大宋的各个州府,数十年后,党项族彻底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梁家保住了富贵,少年天子李秉常被封为夏国公,长居汴梁。

    范宁留十万大军驻守西夏故地,其余近五十万大军凯旋而归,这场耗时整整一年的战役终于结束了,大宋灭亡了西夏,夺回河西走廊和河套平原,消息传出,举国欢庆,京城更是连续三天彻夜狂欢。

    天子赵祯激动万分,率宗室拜祭了宗庙,随即下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平夏,又拨付白银五百万两,绢一千万匹,上田十万顷,用来奖励所有有功将士。

    这天傍晚,头戴纱帽,身穿一件蓝色深衣的范宁乘坐一艘五百石的客船无声无息地返回了京城。

    十天前,韩绛和狄青率领大军返回京城,朝廷特地举行了十万大军的入城式,满城沸腾,五十万百姓敲锣打鼓欢迎凯旋将士归来。

    范宁把荣誉给了韩绛和狄青,他自己却沉默了。

    他才三十三岁,便已是吴郡王、太师,已经官居极品,再向上,除非是加九锡,那却不是他想要的。

    夜幕中,范宁从后门的码头回了家,却得到一家人的热烈欢迎。

    丰盛的晚饭后,范宁带着妻子朱佩在后院里缓缓散步。

    “夫君好像有心事?”朱佩低声问道。

    范宁轻轻揽住妻子的肩头笑道:“我这么低调回来,你们不觉得奇怪?”

    “现在不奇怪,只是当时入城式没有你的身影,让真儿和灵儿很失望,她们特地去看爹爹的。”

    “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朱佩沉默片刻道:“夫君是觉得自己功高震主?”

    “你也有这个感觉吗?”

    朱佩点点头,“其实是婆婆一句话惊醒梦中人,那几天有人在报上污蔑你,朝廷却不管,我很生气,便去找太后,要辞去王妃的名号,第二天向皇后便来到我们府上,左一个道歉,又一个安慰,婆婆说,她的儿子让皇帝害怕了,这可不是好事。”

    范宁点点头,“这就是我没有参加入城式的缘故,我在军中的声望已经超过天子,如果在民间的声望再超过他,事情就麻烦了,我就害怕入城式时,有人喊出小范相公万岁,我的日子就难过了。”

    “但夫君是文官,应该会好一点吧!”

    “文官又怎么样?触犯了天子逆鳞,一样难逃大劫。”

    “那夫君打算怎么办?”

    范宁沉默片刻道:“我想请三个月假,去一趟北岛。”

    “你要去北岛,可是.....阿秀还有一个月就要生了。”朱佩有点吃惊。

    范宁用力揽一揽她的肩膀,笑道:“不是还有你吗?你替我坐镇,我不走这一趟,我悬在空中的心始终放不下来。”

    朱佩叹口气,“好吧!好在我之前也没有指望你能赶回来。”

    “我还要把真儿和景儿也一起带去,要让他俩明白,北岛对我们意味着什么?”

    ........

    次日一早,范宁还是先去觐见太后。

    曹太后听到范宁请假三个月出海,眉头不由一皱,“阿秀好容易才保住胎,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了,你就不能等她生完再走?”

    “我和阿秀说好了,会有家人照顾她。”范宁并不打算在这件事上让步,哪怕对方是皇太后。

    曹太后半晌道:“那也是,你已经有五个孩子了,对孩子已经不那么看重,好吧!哀家批准你的假期。”

    “多谢太后!”

    “这件事先放一边,先说说几件要紧之事,一是西夏百姓,把他们安置在大宋各地,耗费太大,朝中有人提出把他们安置到海外,比如中大陆什么的,你怎么看?”

    中大陆就是伊里安岛,目前宋朝还没有心思开发它,范宁沉思片刻道:“如果把他们放到海外,等于是准备让他们在海外重建西夏,朝廷是这个意思吗?”

    “有些大臣是这样考虑的。”

    范宁摇摇头,“如果放他们去海外,那么,有很多私人购岛都迟早会被他们吞并,他们这个种族太大,一旦发展起来,,它们会成为我们在海外最大的敌人。”

    “你不赞成?”

    “微臣坚决反对,应该按照原计划,虽然麻烦一点,但他们都是熟党项,迟早融于大宋,党项族就彻底消失了,这才是长久之道。”

    曹太后微微笑道:“这件事你有绝对的权威,他们都是你的战俘,应该是由你说了算,你回去写一份书面奏报,明天呈给天子,好好打那帮人的脸。”

    “太后还有什么事需要和微臣商量?”

    “还有就是那三个变法项目,扩大太学,恢复三省六部,裁减冗官,前面两个朝野基本上已经达成了共识,都同意要进行变法。

    但第三个项目裁减冗官,争论得非常厉害,整整一个月,报纸上都在争吵这件事,唯一达成共识的,就是用爵位和土地换虚官,官家说这是你的方案,倒通过了,但在怎么安置大量在职冗官上,实在是关系到太多人的利益,哀家着实很为难,所以想请教你,这件事哀家该怎么事?”

    范宁欠身道:“感谢太后对微臣的信任!”

    “不是君臣之间的关系,你是我的嫡亲侄女婿,也算是我的家人,我希望从这层关系,你给姑母一个建议。”

    范宁默默点点头,“我的建议只有一个,太后.....要把住一个原则,任何变法,必须要达成广泛共识后才能实施,如果分歧太严重,那宁可不改,那会撕裂朝廷。”

    曹太后暗暗念了两遍,笑道:“好像官家也说过这话,也是你告诉他的?”

    范宁点点头,“这其实我的原则。”

    “这个原则很好,哀家记住了。”

    范宁随即告退,曹太后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微臣打算十天后离去,租借一支官船队,给北岛和南岛送一些补给。”

    “你走的时候把你老丈人也带上,告诉他,他若真不想回来,我这一次就不勉强了。”

    曹太后所说的范宁老丈人当然是指曹佾,他一直想去海外定居,但曹太后就是不答应,看样子,曹太后终于改变主意了。

    .........

    从曹太后那里出来,范宁又来到紫微殿觐见天子。

    赵顼听说范宁求见,又是欢喜又是惊讶,连忙让宦官带他来到御书房。

    范宁上前躬身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赵顼连忙让宦官抬椅子请他坐下,范宁坐下,赵顼便笑问道:“范相公是几时回来的?”

    “微臣是昨天晚上乘船到京城,今天一早,特地拜见太后,然后向陛下上缴兵符。”

    一名宦官上前,将盘子放在桌上,盘子里是金牌、兵符和天子剑。

    赵顼点点头,“这把天子剑,朕就赐给相公了。”

    “谢陛下信任!”

    赵顼又道:“相公见太后有没有谈到安置西夏百姓之事?”

    “谈到了!”

    范宁态度很坚决道:“微臣坚决反对把西夏百姓安置海外,那会给海外各地留下极大的隐患,西夏迟早会吞掉大宋在海外的一切利益,谁在提这个建议,当弹劾罢免!”

    赵顼一怔,他没想到范宁态度会这么坚决,他点点头,“朕明白了,之前朕就给富相公和文相公说,这件事等范相公来决定,这是他的权力。”

    “陛下,西夏百姓和汉人混居在一起,百年后,党项人将不复存在,这才是正道,把他们放逐海外,那是舍本求末,取祸之道。”

    赵顼明白了范宁的态度,点点头又道:“还有就是裁减冗官,分歧太大,只有虚官们都接受了范相公的方案,以爵位和海外土地换官职,这一点很顺利,但分流职官就不行,朕提出设立乡镇一级官员,也遭到了百官的强烈反对,朕想再听听相国的意见。”

第六百六十一章 准备出海

    范宁沉思片刻道:“陛下,臣想知道,用爵位分流虚官后,冗官问题解决了多少?”

    “大概四成左右!”

    “那已经不少了,如果财政压力不是太大,臣建议这件事从长计议。”

    “此话怎讲?”

    范宁微微笑道:“裁减官员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至少需要二十年时间来慢慢解决,但只要把制度建起来,随着时间消逝,官员慢慢就平衡了。”

    赵顼眼前一亮,他听懂范宁的意思了,先不裁减官员,而是建立制度,然后用制度来调节,这就不是损害某一部分人的利益,而是和所有人都有关系。

    “范相公具体说说。”

    “微臣建议实行严格的年龄退仕制度,从三品以上,六十五岁退仕,从三品以下,六十岁退仕,这是用制度来自然淘汰,这是一,其次是试用官的转正制度,微臣知道,有些官员等了二十年都没有转正机会,这样不行,也不公平,必须定一个确定时间,比如五年,所有新官员都必须五年后转正。”

    赵顼点点头,“这两个制度已经有人提出来了,但现在的问题是增大于退,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员只会越来越多。”

    “这就是第三个制度,官员平衡制度,不管科举也好、太学也好,荫官也好,必须有节制,这是吏部义不容辞的责任,每年吏部要核算官员增减情况,然后制定名额,不得随意增加官员,只要吏部严格控制,那官员基本上就不会失控。”

    “朕明白了,相公还有没有比较实用的方案?”

    范宁笑道:“倒是有两个办法,可以在短期内解决问题。”

    “相公请说。”

    “一个是加大移民,在海外扩县,比如宝州,现在只有一个县,但那里设十个县都不止,还有南大陆,至少可以设十个府,上百个县。

    再有一个办法就是提职,把县里的押司和学正提高为从九品,每个县至少有三个押司,他们名义上是吏,但他们的职权很高,又被百姓称为隐官,押司升为从九品,由科举士子在转正前出任,有利于让他深入了解百姓疾苦,学正也是,早就该升为从九品了,这样一来,大量的科举闲官就能安置了。”

    停一下范宁又道:“既然大家都反对在乡镇一级设官衙,那还可以变通一下,设副县丞,也是从九品,每个乡镇派驻一人,不是乡长也不是镇长,而且代表县来管理乡镇,当然这里面肯定会有一些害群之马,关键是怎么巡视监督。”

    赵顼叹息道:“朕被这件事搞得焦头烂额,范相公一来,就给朕打开了思路,设副县丞估计争议会很大,但把押司和学正提拔为从九品,尤其是学正,朕觉得完全可以,还有在海外增县,也是可行之策。”

    范宁又道:“臣今天过来,是想向陛下请百天的假期,臣想以私人名义出海去看一看北岛,另外想向朝廷租借一支船队,望陛下批准。”

    “太后答应了吗?”

    范宁点点头,“太后已经批准了。”

    赵顼默默看了范宁半晌,最终点了点头,“朕准了!”

    .........

    虽然赵顼还是原来的赵顼,但范宁还是感到了一丝生疏,这种生疏并不是来自于赵顼的冷淡,而是来自于他的热情和宽容,甚至说出来‘西夏百姓处置必须由范相公来决定’这种话,这种话从一个皇帝口中说出来,就有点滑稽了,是不是说明自己的权威超过了他,连他赵顼都没法决定?

    当然,赵顼的热情并不一定是虚伪,只是一种补偿,但不管虚伪也好,补偿也好,超过了常理,都让人感到有点别扭。

    或许赵顼掩饰得比较好,但曹太后却是一面镜子,从曹太后身上,范宁渐渐看出了赵顼日渐的强势,看出了曹太后的退让,曹太后早就决定罢免王安石,可现在王安石还好好的,权势日渐增大,在知政堂已排名第三。

    这并不是曹太后改变了主意,而赵顼抗住了曹太后的任免权。

    从变法就看得出来,曹太后之前最恨变法,几年来只通过了一个农田水利法和民兵法,民兵法还是自己说服她,可这一年间,朝廷连续通过太学改制,官制变法,虚官换爵三大变法。

    每一件都让曹太后反感,但她却无能为力,无法阻止,这就是曹太后权力的削弱,这也曹太后肯放兄弟曹佾离去的根本原因,她想建立外戚势力的构想渐渐失败了,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说到底,太后的权力是君权的旁支,是依附在君权这个主干之上,当主干羸弱时,旁支当然会枝繁叶茂,当主干变得强壮时,旁支也就满满黯然下去,如果她依旧强势不让,后果必然是修枝。

    历史上的宋神宗是一个极有抱负之人,一心想做一番事业,他重用王安石,企图以君权来强制改变这个社会,结果整个大宋都成了他的敌人,他们粗暴的变革方式伤害了所有的人,给了政治对手太多的武器。

    现在赵顼还是和历史上的宋神宗一样,年轻、有激情,骨子里还被王安石的激进式变法所吸引.

    但因为有自己存在,赵顼不断被自己敲醒,被自己灌输了大量的温和式改革的思想,正是这种思想潜伏在他脑海里,使赵顼在决定做一件事时,总会犹豫一下,然后便渐渐冷静下来。

    但还不够,范宁绝不会允许自己十几年逐步推行的温和式变革被王安石的激进式改革所打断,他还要釜底抽薪,使王安石的变法失去基础。

    范宁皇宫出来,随即乘坐马车来到了书苑街,他想找二叔范铁戈,但出乎意料是,奇石馆大门紧闭,挂着大锁,上面贴的告示说,家中有事,停业半年,范宁有点奇怪,二叔怎么了?

    一抬头,旁边一间占地不小的铺子上方写着北岛招募处,应该是从奇石馆隔出来的一间铺子,范宁让几名随从等在外面,他信步走了进去。

    铺子有不少人,七八个前来应募出海的百姓,其中好像还有一家人,一个穿着布裙的少妇抱着孩子坐在旁边椅子上,身边挨着个七八岁的男孩,男主人正半身趴在桌上,满脸焦急地询问着什么,旁边几个男子也七嘴八舌,一脸不满。

    桌前坐着一个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范宁一眼便认出来,是明仁的妻舅,也就是他丈母娘的兄弟,叫做张诚,原在吴县开了一家小店,后来投奔姐夫,当了建筑工头,人倒是很本份,但能力一般,估计是二叔把他借来帮忙,他也正无奈给众人解释什么?

    “出了什么事?”范宁在后面笑眯眯问道。

    张诚一眼看见范宁,吓得腾地站起身,结结巴巴道:“范......范相公,你怎么来了?”

    众人都吓了一跳,纷纷让开一条路,小范相公居然来了。

    范宁笑着摆摆手,“如果大家都想去北岛,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大家都请坐下。”

    房间里椅子颇多,众人都各自坐下,刚才那一家也坐在一起。

    “现在遇到了什么困难?”范宁笑着问张诚道。

    “范相公,是这样,今年的最后一趟船队上个月已经走了,下一班要到明年三月,大家都很焦急。”

    “现在才八月底,航运这么早就结束了?”

    张诚无奈地挠挠头,“我也不清楚,老范临走前这样告诉我的。”

    范宁又问道:“我二叔也去北岛了?”

    “嗯!老两口都去了,伙计们也跟着去了,带了几百人一同前往。”

    范宁明白了,他想了想问道:“现在有多少人报名?”

    “大概一百二十人左右,家庭有二十余户,其实大部分都是家庭,现在报名的这几位都是想全家举迁。”

    “能不能联系到所有人?”

    “都可以,最远的,十天内也能赶到京城,好像泉州那边也有一批,大概三四百人。”

    范宁对众人道:“现在有两个办法去北岛,一个是先坐船去南大陆,那边有去北岛的定期航船,几天就有一趟,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跟我一起走,我打算十天后启程前往北岛,如果大家时间上来得及,可以坐我的船队一起去,”

    众人大喜,纷纷表示愿意跟随范宁同去。

    “好!那大家就继续报名。”

    范宁又对张诚道:“你今天就发急脚递前往所有人家,如果他们十天内能赶到京城,那就一起走,如果来不及,明年三月再走也无妨,这期间每个月会给他们几贯钱的柴米补偿费。”

    “我明白了!”

    范宁又交代他几句,这才起身前往《信报》报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