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零章 各自打算
五皇子站起来往外走,到院门口,停步转头看着姜正源突兀道:“你要请姑母示下,离宫那边……”五皇子拖长了声音,带着几分戏謔睥睨斜着姜正源:“你能递得进信去?”姜正源脸色变了数变,勉强扯出丝笑容正要说话,五皇子轻而短促笑了一声,从怀里摸出只精致田黄扇坠,挂手指上晃到姜正源面前道:“这个送给你,这是前儿我和郑大官下棋赢,让他给你传个话吧。”姜正源愕然看着五皇子,下意识伸手接过了田黄扇坠。五皇子一只手背身后,悠悠然然出了青莲楼,站黑暗车前,回头看了眼灯光不显青莲楼,眼里寒光闪烁,沉声吩咐孙六道:“给我盯紧姓姜。”若有不妥,也别怪他不顾这十几年交情了。
“是!”孙六答应一声,叉手退后几步,隐入了黑暗中,跟了五皇子这大半年,孙六蜕变极,目光闪动间,森寒冷酷杀伐之气已成。
那枚田黄扇坠姜正源手心里捏出了一层汗,姜正源心乱如麻临川侯府二门里下了车,一路往内书房奔去寻父亲临川侯姜贤勤。五皇子话扰乱了他心绪,可这枚田黄扇坠,却让他彻底乱了方寸,郑大官从来没有意思,他意思就是官家意思,这是十几年来,不,几十年来,这个帝国所有人认知,这个认知,直到今天,从来没错过。可今天,这枚轻小几乎没有份量扇坠……姜正源下意识又用力握了握扇坠,这扇坠烫若火炭、重若泰山。
半个时辰后,姜正源从内书房出来,急让人拿了套不起眼书生服换了,带着几个心腹侍从,打马奔出城门,往离宫急驰而去。
建安郡王府外书房,四皇子送走徐思海,站门内透过纱帘看着徐思海背影,脸色一点点往下沉。
姚相公从里间出来,走到四皇子身边,落后半步也看向徐思海,看着徐思海出了垂花门,转头看了眼四皇子低声道:“四爷打算让他去?”
“嗯,”四皇子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姚相公眉头蹙起立刻又松开笑道:“年青人有冲劲,拿去拆宁乾府那团乱麻正好,让他跟赵明潜一起去吧,赵明潜老成持重,掌住了大局,他冲一冲也不至于乱了分寸。”
“让赵明潜给他做副手吧。”四皇子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姚相公眉头这回皱起来舒不开了:“四爷,徐家一味骑墙,前一阵子徐学士又让人接回媳妇李氏,徐思海和蒋雁回、冷明松同窗同年,情谊又厚,这不妥当。”
“徐家、蒋家不过唯官家之命是从而已,”四皇子神情淡然:“这不是坏事,你忌讳徐家、蒋家骑墙,寿王和老五也一样忌讳,骑墙之人到了宁乾府,”四皇子冷笑了一声:“也只能和和稀泥了。”四皇子转头看着姚相公交待道:“你记着,只要不是认了主人,都是可用之人。”姚相公急忙拱手答应,满脸笑容正要奉承几句,四皇子眼眶突然缩了缩,杀气四溢恨恨道:“你再记着,那丁金经,我必要将他腰斩示众!”姚相公正要出口奉承话卡喉咙里,看着一脸恨极四皇子,忙陪笑劝道:“丁金经这手段是过了,可也彻底断了寿王和五爷从宁乾府调粮念想,也是迫不……我是说,对咱们来说,结果总是好。”
“那宁乾府枉死百姓呢?”四皇子目光凶狠盯着姚相公:“若我今天纵容了他这种虎狼之徒,异日必会有多狠虎狼,天下百姓都被他们吃光了,我要这天下还有何用?”姚相公听四皇子话说到如此,一句话不敢再多劝,只好委婉道:“四爷所言极是,我也是这个意思,可现不是时候,以后收拾他机会多是。”
“嗯。”四皇子深吸了口气,勉强‘嗯’了一句算是答应了,姚相公暗暗松了口气,想了想,到底还是又劝了一句:“徐思海到底年青,品级又赵明潜之下,赵明潜御史台多年,若以徐思海为主,怕也压不住赵明潜……”
“那岂不是好?”四皇子打断了姚相公话,不紧不慢说了句,姚相公眨了眨眼睛,笑了几声,没再多话。
徐思海从建安郡王府出来,径直往晋宁郡王府去寻五皇子,五皇子没府里,管先生迎出来,徐思海忙拱手见礼,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位现京城炙手可热骤贵人物。管先生也打量着徐思海,心里盘算着他来意,嘴里却闲瑕和徐思海聊着闲不能再闲闲话。徐思海心不焉应付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五爷还衙门?”
“徐榜眼稍安勿躁,”管先生对徐思海急躁笑自心生:“先喝杯茶,事越急越是要耐得住性子。”徐思海闻言一怔,深吸了口气端起了茶杯,管先生欣赏微微点了点头接着道:“若我猜不错,徐榜眼是为往宁乾府派遣钦差事来寻五爷?”
“是。”徐思海略一思忖,干脆点头承应道:“我想走一趟,特意来请五爷示下。”
“四爷那边呢?”
“已经说妥了。”
“那徐尚书意思?”管先生紧跟问道,徐思海眼皮微垂没答话,管先生眼里闪过丝明了微笑道:“四爷点了头,这事就成了一半了,五爷这里……”管先生拖长了声音,打量着徐思海笑道:“徐榜眼怎么想起来走这一趟?宁乾府一场水淹可是一团污糟烂泥,极难处置,一个不小心,只怕坏了徐榜眼清誉,徐尚书是明眼明智之人。”管先生话里隐着劝告又带着疑问,徐思海抿着嘴沉默不言,管先生打了个呵呵道:“徐榜眼和蒋状元、冷探花是同门师兄弟,又是同榜三鼎甲,往后若能同为国之栋梁,这一段佳话多少难得,只可惜冷探花出了这样意外,就这么不明不白断了仕途。”
“先生只感慨他断了仕途,却不怜悯他没了性命?”徐思海问突兀,管先生眯缝着小眼睛,摸着焦黄稀疏胡子笑道:“他又没丢了性命。”徐思海眼神骤然一紧,管先生抬手往下压了压笑道:“徐榜眼别急,这事是明摆着,若是冷探花一条命落那场水里,这宁乾府来折子就不是弹劾他,而是替他请旌表了,奋力死保却没能保住,岂不比弹劾他失职以至使水淹永静县要好?冷探花失职,丁知府可免不了要受连累。”
徐思海听他如此腔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道:“先生觉得冷明松是遭了灾祸?”
“徐榜眼难道不是为么以为么?”管先生笑呵呵先反问了一句:“这京城多是明眼人,就是四爷,”管先生顿了顿,话说公正而善解人意:“只怕心里也明明白白,要不然……徐榜眼和冷探花这同门同年之谊,让人羡慕很哪,四爷是极明白人,这才肯让徐榜眼前往宁乾府,再怎么着,家国之利不容人毁坏不是。”徐思海听微微有些怔神,管先生接着笑道:“我看徐榜眼去宁乾府也是一心为国,徐榜眼放心,五爷也是一样明白人,就家国之利上,四爷也罢,五爷也好,就连大爷和三爷,都是一样心思,绝不容人践踏。若没有这样心地见识,官家那里……”管先生意味深长笑道:“官家眼里断容不下这样砂子,秦家基业也容不下这样子孙。”
徐思海眼睛亮闪了几下,看着管先生突然笑道:“怪不得先生一夜雀起,五爷视您若师,这份口才心计,静之佩服之至!既如此,静之就不等五爷回来了,还请先生转告,静之前往宁乾府,所求之事不过一个公道。”
“哈哈哈哈,”管先生哈哈大笑:“好说好说,徐榜眼管放心,徐榜眼所求之公道,也是五爷所求之公道!”徐思海干脆利落起身告辞,管先生将他送出府门,站着看着他转出了巷子口,这才背着手往回走。那位蒋状元心思之细之深,以他这份年纪应付起来都吃力之极,这位徐榜眼又是这样敏锐,自己用意,不过几个眨眼,他就明白至此,又干脆至此,不知道那位冷探花又是怎么样人品才情?徐学士一门教出这样三个弟子,人家送‘当今第一明师’名头,也是名至实归……
这样三位世之英才,竟都倾心于同一个人,管先生转头看向王府内院,这事自己能知道,那位开国以来悍利官家会不知道?知道如此却把她指给了五爷!嗯,老袁常说,那看起来无情人,往往是用情深人,普济寺后埋那位姚贤妃,也许真是官家倾一生要宠爱人,若是如此,这件件种种,就都豁然开朗了。管先生嘴角露出丝笑意,若是这样,官家对五爷就是偏疼了,可她和那位姚贤妃到底是什么样渊源?管先生困惑看向内院,他施了全身节数,也没能打听出半分端倪,他能打听出来那些支离破碎细节,那位水秋娘,那位叫悦娘女保镖,必定是官家指派而来,水秋娘是藩邸旧人,藩邸旧人委身臣下府邸为教习,只有水秋娘一个,水秋娘除了王妃,没教导过任何人;还有那位王悦娘,她是五行门少有几个高手,五行门是官家私产……
管先生慢慢呼了口气,王妃或是和姚贤妃,或是和官家,必定渊源极深,这中间,不知道牵扯了多少无法打听隐秘,可这份牵扯不管怎么看都不象是坏事,这就够了。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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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一章 媒人1
鼓楼沉闷钟声穿过层层夜色,隐隐传进晋宁郡王府正院,五皇子一只手枕头下,大睁双眼看着屋顶模糊雕梁出神,李恬翻了个身,挪了挪,伸手拉过五皇子另一只胳膊枕头下,五皇子将李恬往身边搂了搂道:“醒了?”“嗯,你还没睡?担心那枚扇坠?”
“大哥是个稳妥人,他说那扇坠有用,就必定有用,我想徐思海事。”五皇子侧了侧身,圈了李恬怀里,一只手搭她腰间,声音温缓答道,李恬含糊‘嗯’了一声,五皇子目光幽深看着屋梁,接着道:“还有大哥,宁乾府粮库被淹,这是瞒不过事,老四他们也不容咱们瞒着,这对军心不利。”
“黄大掌柜北边收粮还算顺利,管先生细算过,可以支撑到年底,至于银子,就算姜家拿定主意不趟这趟混水也不是大事,我今天已经传信给各处铺子了,让他们把能备现银全部备好待用,除了京城,外地庄子也让人暗中寻好买家待用。”李恬语气平和淡然,仿佛说不过是仨瓜俩枣事,五皇子用力搂了搂她:“这些银子,以后我替你挣回来,嗯,等这事定了,我跟黄净节学做生意去,替你把钱挣回来!”
李恬听笑起来,横了五皇子一眼道:“这话我可记下了,以后都得替我挣回来,一分也不能少!”
“那是自然!”五皇子心情仿佛轻了不少,李恬伸手横他腰间又劝道:“大哥那边你也别想太多,一来你也知道大哥是稳妥人,又是当年官家手下历练过,二来,不都说这些事都是天命注定么,你别笑,我是认真跟你说,神佛天命之事,你我不能理解,可我知道……我深信神佛天命,等我临死时候告诉你为什么,或者不用等到临死……”
“什么死不死!又胡说!”五皇子被李恬一连两个临死说心跳,急忙打断了李恬话,李恬揪着五皇子衣服往他身上靠了靠笑道:“生死轮回,人之常情,我不说就是了,大哥若有天命,自然逢凶化吉,若无天命,你我担心再多也没用,别想这个了,咱们只人力,余事且听天命。”李恬顿了顿,轻声笑道:“我想起个笑话来,说有个征兵劝人入伍,是这么说:当了兵要么上战场,要么不上,不上没什么好担心,上了呢,要么受伤,要么没受伤,没受伤没什么好担心,受了伤呢,要么死了,要么没死,没死没什么好担心,要是死了呢?死了你就不用担心了。”五皇子‘噗’笑出了声:“这必定是你现编,这话也是,确实没什么好担心。要说担心,徐尚书才是是担心那个。”
五皇子转了话题,李恬明白他意思,眉头微蹙忧虑道:“你如今朝堂势单人孤,再招了徐家恼怒,这日子岂不加艰难?”五皇子一把抱起李恬,低头亲了下笑道:“我就知道你又得心疼我!没事,爷还能怕了他了?惹急了我,放手一退乱打,谁能怎样?”李恬哭笑不得,抬手拍着五皇子道:“一个艰难招出你这么多疯话,蒋鸿随军事,蒋家已经心有不,再招上徐家,何苦呢?!”
“这也是没办法事,宁乾府事不能让他这么一手捂下去,我这里腾不出人手,徐思海愿意去,又有那样想法,我不能不让他去。”五皇子解释道,李恬仿佛没听到他话,一边想一边道:“也许有别法子回转回转……徐家还有什么心思?对了,有了!”李恬拍了五皇子胸口,眉开眼笑道:“徐尚书夫妇大心思是什么?”
“是什么?”五皇子被李恬问晕了,李恬抿嘴笑道:“不就是徐思海亲事么!三鼎甲个个眼高于顶,看谁都不入眼,这事满京城谁不知道,徐思海中榜眼前,他这亲事就是徐尚书夫人大心思,到他中了榜眼,满京城都挑遍了,没一个他肯点头,徐尚书和夫人这会儿还不知道愁成什么样了呢。”
“你能给他说成亲事?让他点头?”五皇子惊讶眉头高挑,李恬微微有一丝不自,往五皇子怀里挤了挤道:“能不能,总得试试,我是想到了一个合适不过人选,这才说这个话。”
“谁?”
“蒋鸿妹妹,蒋家七娘子。”李恬弯眼笑道,五皇子呆了好一会儿,呼了口气道:“若能玉成这一桩亲事,连蒋家那边都能回转一二了,你真有把握?”
“没有,就是试试。”李恬干脆很不负责,五皇子手指点着李恬肩膀,仰头想了好一会儿道:“他们两家议过亲没有?还真是,门当户对极了,徐思海和蒋鸿又是至交,你当媒人?要不我去凑个热闹?……”
“八字还没一撇呢,明天我去趟清江侯府,请徐夫人出面探探话,这事要悄悄儿,免生了意外。”李恬五皇子胸口重重拍了几下嗔怪道,五皇子翻身压李恬身上笑道:“有你相助,事半功倍,恬恬,你觉出来没有?咱们俩个真是天生一对。”
“没觉出来!”李恬断然否定道,五皇子一双手不安份探进李恬衣服里,声音懒丝丝笑道:“真没觉出来?要不?咱们俩个现好好感觉感觉?一而二,二而一,我进去你好好感觉感觉?”五皇子话越说越暧昧,手下是利落褪了李恬衣服,温存探讨起这天生一对重大问题。
离北安城不过百里营地中,寿王紧紧捏着手里纸条,脸色铁青,姜先生眉头拧成了一团,轻轻咳了一声道:“竟放手淹了一城百姓,这手段太过歹毒阴狠,四爷……唉!”寿王‘啪’一声重重拍几案上,错着牙道:“这事不管谁手段,我绝饶不了他!”
“这是后话,宁乾府粮库有失,粮草若一时供应不及,咱们只怕责无可责。”姜先生轻轻叹了口气忧虑道,寿王沉默片刻,将手里纸条扔进焚纸盆,站起来背着手踱了几步沉声道:“不妨再深想一想,有了初一就有十五,若淹了粮库只为拖一拖粮草也还罢了,可若是有人再进一步呢?”姜先生脸色一下子变了,是,若有人将宁乾府粮库被淹,抑若是进一步,将朝堂之中和寿王大军情形透给旺丹,那他们,就真进退不能了!
“让人把宁乾府粮库被淹、大军战事未接,粮草已不继事放给旺丹。”寿王眼睛微眯吩咐道,姜先生眉头拧起又舒开,轻轻抚掌道:“好主意!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既是这样,不妨再多传几句话,让人告诉旺丹,大爷要大胜之功,四爷却要大爷大败好,且看他如何衡量。”
“嗯。”好一会儿,寿王眉头微舒点了下头:“你去安排,让蒋鸿来见我。”姜先生答应一声,迟疑着正要说话,寿王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明白,姜先生到嘴边话忙又咽了回去,他也是操心太过,寿王确实不需他多提醒。
这天一早,俞瑶芳蒋府二门里下了车,蒋珊迎她进去,俞瑶芳进了蒋珊闺房,榻上坐了,饮了半杯茶,这才笑着转入此行正题:“昨天我到晋宁郡王府,和恬姐儿说到你,”俞瑶芳卖关子般顿了顿,抿了几口茶才接着道:“倒想起桩极般配姻缘来。”蒋珊惊讶看着俞瑶芳,俞瑶芳这回倒没卖关子,痛接着道:“你是个极难得,照恬恬话说,嫁给哪家都是低嫁,可女人家总得嫁人,我和恬姐儿说,这肥水儿也别肥了外人田,倒不如把阿珊说给我七表哥好了。”
俞瑶芳边说,边眼睛不眨盯着蒋珊,蒋珊先是愕然,愕然未退,脸上已经通红一片,浑身僵硬不自扭身道:“你说这是什么话呢!你一个未定亲姑娘家,怎么好意思说这样话……真是!”
“你别光顾害羞,我说都是正事儿。”俞瑶芳认真严肃道:“我这趟到你们府上来,就是问你这事儿呢,不瞒你说,这事儿恬恬一提,我和她都觉得再合适不过,恬恬说,毕竟嫁人是你,这事必定要先问清楚你意思,断不能让你委屈了,我这才来跑这一趟,咱们姐妹都不是外人,你也别我面前扭捏误事,你只管实说,我那个七表哥,你可看得入眼?可愿意嫁他?生生死死守这一辈子?”俞瑶芳慎重认真之极,蒋珊脸上先是血红,后又泛白,再往后又涨血红,用力拧着手里帕子,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能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我一个姑娘家……我意思是,人家怎么看得上咱们?怎么肯娶?我意思中……”蒋珊渐渐语无伦次,俞瑶芳毫不掩饰长舒了口气道:“你既然愿意……嗯,你愿意好,恬姐儿说了,只要你心甘情愿点了头,余下,有我和恬姐儿呢!”俞瑶芳信心十足大包大揽,蒋珊脸上一片潮红,眼波亮仿佛能发出光来。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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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二章 媒人2
月色清凉如水洒了满院,廊下摇椅上,旁边几上放着只青瓷酒壶,徐思海手里捏着只青瓷酒杯,半躺摇椅上,目光茫然无距看着天上云朵半掩半弦月。姑母跟他提了蒋珊亲事,徐思海将酒杯举到嘴边,无滋无味喝了一口,他还没想过成家事,可他知道他早晚得成个家,徐思海又喝了一口,提起酒壶给自己再倒了满杯,嘴里无滋无味,心里无思无想。娶谁不是娶呢,就是蒋雁回,早晚不得娶个无名无脸女子回来?蒋雁回已经娶了一个了。徐思海无声咧了咧嘴,虽说是个牌位,可也是娶了。
她是雁回嫡亲妹妹,徐思海皱了皱眉,他记不得见没见过她了,可见不见也无所谓,她是雁回妹妹,这就够了。
自己对不起雁回,对不起她!徐思海心里一阵绞痛,这一年多,他极力逃避这事,差不多已经逃避几乎想不起来了,是他木知木觉和自私自大害了雁回和她,他不知道她和他已经有约先,徐思海将杯里酒仰头倒进嘴里,这杯酒真苦!心真痛!
要不是他那愚蠢赌约,怎么会有后面那一串事故?她何至于卷入这天下大家务乱事?雁回随军出征,他知道他用意,他不说他也明明白白,就如同明白自己,他自己把自己绑寿王大军中,也是努力要把蒋家拉向寿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其实不用管先生那样设机巧劝他,他自请入宁乾,原本就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撕开宁乾府那层掩脸布,也向众人撕开自己和四爷,再试着看看能不能借此将徐家拉向另一面,他除了痛,还有愧疚,他比雁回愿她安好。
寿王安,晋宁王府安,她才能安。
徐思海又斟了杯酒,莫名叹了口气,他总要成家,她是雁回妹妹,他知道雁回疼爱这个妹妹,他愿意娶她,他愿意一辈子待她好,待她好到自己极限,为了雁回,为了她,他甘之若怡,徐思海觉得心里好受了一点点。
一杯酒喝完,再拎起壶,徐思海摇了摇,壶已经空了,徐思海举起壶看了看,张口想叫小厮,话没出口却又咽了回去,酒至此,就这样吧,余后日子,他要埋起过往,他要她过好,他要让他和她心安。
徐思海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前后摇晃了几下,举起手里杯子看了看,抬手扔到了院子里,又举起酒壶看了看,又抬手扔了出去,举起两只手拍了拍,长长叹了口气,脚步踉跄转身进了屋。
徐思海定亲蒋珊和徐思海领下了前往宁乾府督查赈济差使消息同时传开,一时成了京城让人热议焦点。
蒋郡王妃觉得自己应该高兴,可心里却如同堵上了一团棉絮,怎么都不畅。这门亲事,她知道时候,连草贴子都下好了,这叫什么事!?她这个姑母简直成了摆设。蒋郡王妃沉着张脸坐榻上,思来想去觉得肯定就是这事才让自己不畅。算了,这事不值当计较!这事是不值当计较,蒋郡王妃心里一阵酸意猛涌,阿珊那丫头哪来这份好福气,竟结了徐思海这样打着灯笼都难找好亲!听说还是徐尚书带着徐思海亲自上门求亲,还听说徐思海发愿此生此世绝不委屈阿珊一丝半点!阿珊这是哪是哪辈子修来?!
蒋郡王妃这酸意一阵比一阵浓,阿珂亲事还八字没半撇呢!这门亲事是徐夫人保媒,也真真是,人心隔肚皮,阿珂可是和瑶瑶自小一处长大,平日里光听徐夫人嘴上说好听,什么拿阿珂当亲闺女一样看,这样好亲事,怎么不先给阿珂提一提?阿珂哪一处比阿珊差?要说阿珂没心眼,那阿珊还不如阿珂呢!
唉!人心隔肚皮!蒋郡王妃又愤闷叹了口气,这事也怪自己,当初徐家挑成那样,她心进而打了怵,没敢让人探话徐思海这门亲事,要是自己没那么顾忌面子,要是自己再豁出去些,这门天底下难得好亲,指定就是阿珂了!
蒋郡王妃这份说不得道不得懊悔一直持续了好多年。
孙老夫人得到信儿比蒋郡王妃还晚了半天,听吕嬷嬷低低禀报完,一张脸已铁青无人色。吕嬷嬷担忧看着孙老夫人,忍不住劝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老祖宗别思虑太多,这都一个来月了,您夜夜睡不沉,前儿又添了盗汗毛病,您不为自己,为了叶家也得好好爱惜自己。”
“我知道!”孙老夫人不耐烦抬手打断了吕嬷嬷话:“人老了……”一句话没说完,孙老夫人不耐烦就散成无边疲倦和伤感:“你让我怎么睡得着?这么大事,这满府上下竟没一个当件事看?你让我怎么睡得着?唉!”孙老夫人叹息伤痛而失望:“我真想闭上眼睛死了算了,一蹬腿去了,也就不操心了。”
“老祖宗言重了,不过一门亲事……”吕嬷嬷陪笑小心劝道,孙老夫人满身疲倦苍老摆了摆手:“狂风起于萍末,到惊天大事时候,已经是个结果了,要紧处全小事,可这满府……”孙老夫人痛心而绝望,手指微颤划了一圈:“这满府个个只看大事,没一个把小事放心上!这东阳郡王府、这叶家,这是要败落了啊!”
“老祖宗言重了,何至于此?别人不说,大爷做事仔细谨慎,老祖宗不也常夸奖?”吕嬷嬷急忙劝道,孙老夫人苦笑连连:“算了算了,不说了,这门亲事,唉,我这些日子常常后悔,你说,当初真要是让四哥儿娶了恬恬那妮子,是不是好些?”
“老祖宗可千万别说这样话,四爷能得长安侯相助,这是多大助力呢!”吕嬷嬷惊心几乎漏跳了半拍,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急忙压低声音劝道,孙老夫人晒笑一声,带着几丝鄙夷道:“长安侯?那老狐狸,一个孙女他眼里算什么?就是儿子,孙子,统统都不算什么!祝家助力到底得了没有还不知道呢!唉,这些日子,我越想越可惜了恬姐儿,你看看这门亲事,我都没想到,她竟牵了这么条线,徐思海亲事是徐尚书夫妻大心事,就跟蒋雁回亲事难倒了整个蒋家一样,她说服了徐思海,也许……也就她能说服得了徐思海了。”
孙老夫人嘴角带着浓浓讥讽:“她一手把蒋徐两家牵到一处,徐家感她这份人情,蒋家感她这份牵线之情,能搭上徐家,蒋家必定愿意之极!”
“就是这样,她能得好处也有限。”吕嬷嬷掂量着接了一句,孙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跟你说过,要紧是小事,不能忽视是这样看似不起眼小恩小情,今天一件,明天一件,日积月累,人心就过去了。”
“都这个时候了,哪还容得了她日积月累。”吕嬷嬷急忙陪笑道,孙老夫人目光深远看着窗外苍笼花木,好一会儿才缓缓点头道:“你说极对,不能再容她这么日积月累下去了,当断则断,我果然年纪大了,竟拖到现狠不下手,再不决断也许就没机会了,官家当年说过,有三成把握就是好机会,没有十成事,这事不能再拖了。”吕嬷嬷明白孙老夫人话里意思,忍不住机灵灵打了个寒噤。
徐思海和御史赵明潜前往宁乾府行期定徐蒋两家小定礼后隔天,徐尚书夫妻又喜又忧忙着下小定和准备徐思海行囊人员。晋宁郡王府外书房,五皇子和管先生对坐喝着茶,管先生‘吱’一声吸干杯子里茶,享受呼了口气道:“咱们这人手精是精,就是太少了,孙六去了宁乾府,京城这边……”
“就辛苦先生了。”五皇子打断管先生话嘿笑道,管先生一脸苦相:“五爷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孙六那一摊子,唉,五爷可别小瞧孙六这摊子事,虽说都是些木屑竹头、牛溲马渤,可小东西却能中大用,而且,”管先生三角小眼眯缝隐皱纹里几乎找不到:“这木屑竹头,也不是谁都能管得来,正经小瞧不得。”
“别人不行,先生还不行?孙六就差把您拿盘子供起来了!”五皇子笑道,管先生得意捋了捋稀疏根本捋不住焦黄胡子道:“五爷过奖过奖,既然五爷吩咐了,我就勉力而为之吧,孙六这一趟极是要紧,五爷可要好好交待交待,好让王妃也发句话。”管先生瞄了五皇子一眼笑道:“这话五爷别恼,这正是孙六可用之处,不背主之人,才是可用之人。”
“先生多想了,我和王妃夫妻敌体,他敬重王妃就是敬重我。”五皇子浑不意笑道,管先生小三角眼紧盯着他,见他面无异样,暗暗松了口气,笑眯眯说起了别事。
几天后,徐思海和副使赵明潜启程赶往宁乾府,孙六带了四五个心腹,也启程悄悄尾随而行,前往宁乾府永静县。
沧州府飞鹰堡建半山,占地极广,午后,阔大寨门沐浴明丽夕阳下,三两成群家丁显微微有些懒散说笑着。远远,一人一骑如一枚疾射而来弹丸般往飞鹰堡飞奔而来,堡前家丁们顿时懒散收,或提枪或握刀或张弓搭箭,瞬间森严戒备起来。
一骑一人由远及近,几乎眨眼间,黑点就奔驰而至,门口家丁已经清晰看到浑身乌黑、神俊非常马上坐着个如同出鞘利剑一般女子。家丁头儿浑身上下一下子绷紧了,手握刀柄半拉出鞘,冲着马上女子厉声呵道:“这里是沧州府飞鹰堡,来是哪位朋友?还请放马慢行,不然别怪飞鹰堡不客气了!”马上女子纵马疾奔,丝毫不见放慢速度,只扬声道:“五行门王悦娘拜会飞鹰堡二堡主褚虎褚二爷!”
家丁头儿闻言神情顿时一松,握着刀手松开拱手恭敬道:“还请王女侠稍候片刻!”说话间,悦娘已经冲到飞鹰堡大门前不远,勒住马头放缓马速,早有守门家丁飞奔入内通传,不过眨眼功夫,飞鹰堡内一声炮响,门口家丁们满脸惊讶急忙列队,响炮迎客可是飞鹰堡待尊贵客人礼仪!
悦娘勒着马徐缓而行,飞鹰堡洞开大门内急步迎出三位身材健壮、清神饱满健旺非常中年壮汉,中间一人急几步越众而出,冲悦娘拱着手哈哈大笑道:“竟真是悦娘妹子来了,真让人做梦都不敢想!进来!这一别可有十数年没见过悦娘妹子了!”
“二哥跟十几年前一无二样!”悦娘下了马,和褚虎拱手见礼笑道,褚虎哈哈笑欢畅非常,悦娘和飞鹰堡大堡主褚龙、四堡主褚熊拱手见了礼,褚虎让着悦娘,一起进了飞鹰堡。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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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飞鹰堡
悦娘肤色比京城时黑,人也稍瘦了些,可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闪亮出奇,整个人容光焕发,行动间勃勃锐气逼人。褚虎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着悦娘笑道:“一别十数年,悦娘妹子风采胜当年!”悦娘神彩飞扬和众人打着呵呵一路寒喧进了飞鹰堡大堂,几个人分主次坐了,家丁们奉了茶,褚虎挥手屏退众人,看着悦娘感慨道:“当年妹子突然退隐江湖,我还当你是为了……咳,”褚虎用力咳了一声,咳回那句不合适话才接着道:“我特意去了趟五行门,就想问问妹子好不好,听王掌门言下之意,你是应召入京城效力去了,这十几年你音信全无,二哥很是牵挂,今天一见,妹子风采胜当年,二哥这心可就全放下了!”褚虎说真诚,悦娘眼圈微红,拱手笑道:“当年那事,多谢二哥援手,那年突然退隐,确实是心灰意冷,正好五行门有人情要还,就跟掌门讨了差使借此隐形匿迹,十数年一过,回头再看当年种种,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实不值一提!”悦娘豪气挥了挥手边说边爽朗大笑,褚虎和褚龙对视了一眼,跟着哈哈笑道:“那是那是!妹子这些年京城可还好?这趟是出来办差,还是就此要重返江湖了?”
“还好还好,总算把个奶娃娃熬大了。”悦娘拱手笑道,想着李恬,心里滑过丝怪异感觉,那个奶娃娃哪有一点点奶娃娃样儿?褚龙眉梢下意识挑了挑,扫了眼褚虎,脸上笑容浓真诚了。褚虎指着悦娘哈哈大笑:“把个奶娃娃熬大?难不成你给人当奶嬷嬷去了?”褚家老四褚熊打量着悦娘笑加响亮。
“悦娘妹子这一趟是要重返江湖了?”老大褚龙沉稳缓声重问了一句,悦娘喝了一大口香浓擂茶,一边摇头一边咽下茶汤道:“领了差使出来,也办差不多了,又接了信儿,要往北安城寻个人,说不定还要深入北庭,我从前虽说去过一趟北庭,一来没有深入,二来毕竟是十几年前事儿了,想来想去得寻个可靠向导,这向导可就非飞鹰堡莫属了,我这趟来,除了看望二哥和大哥、三哥、四弟,就是想跟二哥借个向导用用。”
悦娘爽说明了来意,不等褚虎说话,褚龙爽非常大笑道:“这还不是一句话!老哥就多打听一句,不知道悦娘妹子到北安城寻是哪一位?不瞒妹子说,我们兄弟也接了桩人情活儿,也是要往北安城寻个人。”
“是清江侯府大衙内俞志宏。”悦娘眉头皱了皱道:“一个没出息蠢货,照我说,蠢成那样蠢货还敢跑到北安城这样地方,死了活了都随他去!可我没办法,领了差使就得办好,我家那个精明出奇,没法糊弄!”
“我们也是要找他!”褚熊又是惊讶又是兴奋脱口接了一句,褚龙捻着胡须笑道:“这事真叫一个巧!我们兄弟早年欠下徐学士一个人情,前儿接了徐学士传书,托我们到北安城寻回清江侯府这位大爷,我们兄弟这两天正商量启程往北安城事儿呢。”褚虎被褚龙话说很是意外,脸上微怔,褚熊是个直肠子,一怔之下,张口要说话,却被褚虎一把拉了回去。
“竟有这样巧事?”悦娘惊喜拍了下大腿叫道:“那太好了,有大哥、二哥同行,别说到北安城,就是到北庭找个人都是易如反掌!”
“好!今晚上给悦娘妹子接风洗尘,明儿我和二弟商量商量,咱们这两天就启程!”褚龙这就拍板定下了这事。
晚上安顿好悦娘,褚熊已经全无心事烂醉如泥,褚虎留了几分心眼和清明,拉着大哥褚龙连问带抱怨道:“大哥这是打什么主意?寻清江侯府那位小爷事,咱们不是议过了,用不着咱们兄弟亲自去,不是已经让徐三带人去找了?大哥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也不先商量商量!”褚龙下意识左右看了看,拉着褚虎进到屋里低声解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跟老四一样冒冒失失?你用脑子想想,五行门是靠上了谁才一路发达?能让王悦娘退出江湖当奶嬷嬷一样伏侍,还能有谁?这个大机会咱们还不赶紧抓住?”
褚虎被褚龙说连连眨巴着眼睛还是没品过味来,褚龙恨铁不成钢连叹了好几口气:“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你也用用脑子!我问你,咱们飞鹰堡要人有人,要钱有钱,为什么就是伸不开肠子?老三可是硬生生冤枉死,咱们能怎么样?我恨不能生吞活剥了宋知府那个无耻小人替老三报仇!可我敢么?还不是因为咱们后头没人?!你看看五行门,二十年前,不,别说二十年前,十五年前,五行门算什么东西!连我们飞鹰堡都不正眼瞧他!你看看现,威风赫赫俨然名门大宗,为什么?不就是他们抱上了官家这根天底下粗大腿?咱们飞鹰堡也得有个靠山!”
褚虎只把大哥后一句话听明明白白,急忙连连点头道:“大哥说对!咱们确实得有个靠山,可悦娘妹子哪能当咱们靠山?她……”褚虎话没说完,褚龙就气闷‘哼’了一声:“别说王悦娘,就是五行门都没法给咱们当靠山,我让你用用脑子,用用脑子!”褚龙伸手重重拍褚虎额头上:“咱们不是拿王悦娘当靠山,是要她悦娘穿针引线,借着她搭上她后头人!听话听音,你没听她说,这十几年她看孩子去了,你用脑子想想,能让她这个五行门数一数二高手当奶妈子孩子,能有几个?我告诉你,这孩子就不是皇子,那也差不多!”
一番话说褚虎一会儿明白一会儿糊涂:“那大哥刚才怎么不直接问问?悦娘妹子是个爽人,指定不能瞒着咱们。”
“你懂什么?”褚龙不满训了褚虎一句:“我这话要是问出口了,王悦娘要是顺口再要替咱们引见,那你说咱们是见还是不见?不见,那不是凭白得罪了咱们得罪不起人?要是见,咱们两眼一抹黑,谁知道这个皇子现处什么地步儿?你也听说了,如今京城争那把龙椅子又争不可开交了,咱们一定得瞧准了再投靠,可不能没找着靠山,倒寻个火坑跳进去了!”
“大哥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这到底什么意思?又指着悦娘妹子给咱们引见个靠山,又说悦娘妹子引见靠山是个火坑,你把我说糊涂了!”褚虎是真糊涂了,褚龙瞪了他一眼,不给他解释吧,他不明白指定得做错事,唉,还得耐着性教导:“你听着,王悦娘是个引子,咱们得顺着她这根线多见到几个皇子,这事咱们得用咱们自己眼睛好好瞧瞧,瞧准了一个,再投靠过去。”
“哟!那要是你看准那个跟悦娘妹子家那个不是一个呢?”褚虎吓了一跳,忧心忡忡问道,褚龙气闷瞪着弟弟道:“要是那样,就是两全齐美!王悦娘那家要是遭了难,你也能搭手救一把了!”褚虎见大哥生气,不敢再多问这件事,忙岔话道:“大哥想真是长远,那我和四弟就走这一趟,大哥就家等好信儿吧。”
“这一趟我跟你去,”褚龙摆手否定了褚虎建议:“你和四弟一对没心眼,这事我得亲自瞧着,让四弟看家,你这就去挑人去,拣好人手挑,这一趟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得把咱们实力展出来给人瞧,一定得带好人手。明天午后咱们就出发。”褚虎答应一声,出门叫人送了碗醒酒汤喝了,连夜挑人手去了。
整个飞鹰堡一夜灯火通明,直忙到第二天午时,才算堪堪备好行装,飞鹰堡精英出,大堡主褚龙和二堡主褚虎亲自带领下,和悦娘一起往北安府寻找俞志宏。
一行人走了七八天,离北安府越近,褚虎心里越觉得堵慌,这一天,总算瞅着个机会,避开大哥褚龙,拉着悦娘说着悄悄话:“……悦娘妹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脾气性格你都知道,你知道我这个人,肠子直,没心眼,这事吧,悦娘妹子,你就大人大量……”
“到底什么事?二哥什么时候学这样婆婆妈妈跟个中年妇人一样?”悦娘被褚虎期期艾艾很不耐烦道,褚虎被她一个中年妇人说呃了口气,重重拍着大腿道:“得了,我就直说吧,这拐来拐去说话真能把我憋死,大哥那一套我这辈子是学不了了。悦娘妹子,是这么回事,我大哥这个人你也知道,跟咱们江湖人有点不一样,心眼太重,太会算计,这一回他算计到你头上了!”悦娘脸色一下子变了,眉梢倒竖就要暴怒起,吓褚虎赶紧摆着手急劝道:“我不会说话!不是那意思,悦娘妹子你听我说完!”褚虎一五一十将大哥褚龙算计说了,看着悦娘劝道:“悦娘妹子千万多担待几分,我大哥这算计不是算计你,他跟我一样,也是拿你当亲妹子看,他也是被人家逼急了,一心想寻个靠得住靠山,悦娘妹子你千万可别想多了!”
悦娘压着火气深吸了几口气,这才摆手道:“没啥好计较,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嘛。”
送走解释来解释去解释不到点子上褚虎,悦娘一口吐着恶气屋里转了不知道多少个圈,转想头都晕了痛了,也没想明白这事该怎么应付才好,悦娘叉着腰站到门口,忍不住长叹了口气郁气,要是恬姐儿就好了,跟恬姐儿这么些年,她好象越来越笨了……悦娘两只手一起拍着额头,这一通拍,还真拍出了主意!悦娘两眼放光想起恬姐儿近那几句交待,蒋鸿随军北上,有什么事可寻他求助!
那个蒋鸿浑身上下长全是心眼!对了,就这样,等到了北安城,她先去找他说说这事去!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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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四章 冥寿1
十月初七是徐洁冥寿,李恬和俞瑶芳、林珂、蒋珊约了初七正日子那天到徐洁停灵普济寺给她做一天法事。晚上吃了饭,五皇子突然从公文中抬头道:“你明天还是别去了。”李恬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怎么倒没怎么,我就是不想让你去,”五皇子扔了手里公文:“她一个无名无位小儿女,做个冥寿哪能劳动你?再怎么着,你也是皇家媳妇、超品命妇,你去给她做冥寿,她怎么担得起?你这哪是为了她好,这简直是要折她福份!”李恬越听嘴角笑意越浓,微微侧头斜着五皇子,笑意盈盈只不说话,五皇子目光有些闪烁笑了一声道:“难道我说不是实话?”李恬还是只笑不说话,五皇子显有些尴尬咳了一声道:“你们女人吧,有时候就是不可理喻。我跟你说过没有?我厌恶徐家这位小娘子,徐家再怎么着也算是书香大家,怎么教出这样女儿家?简直就是没羞没耻!别说女儿家,就是男子,也不能这么纠缠人家!”
李恬听眉头高挑,这话怎么透着点不对味儿?“户部那边又寻事刁难了?”李恬心思转又又准,五皇子目光闪了闪,断然否认道:“户部天天刁难寻事,一群小人罢了,我会把他们放眼里?你看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不喜欢这样不知羞耻死缠烂打人,我自小读圣贤书……你别这么看着我。”五皇子被李恬戏謔眼神看不自,伸手捂李恬眼睛上,一把把她拖自己怀里从背后揽住接着道:“普济寺太远,你一天去一天回,为了这么个不值得人,何苦折腾自己?我是心疼你。”
“嗯,那我寺里住一晚再回来好了。”李恬抿嘴笑道,五皇子一口拒了:“那不行!你这么挑剔讲究人,普济寺那种地方怎么睡得着?住一晚上说不定就折腾病了,恬恬,我明天实抽不出身,没法陪你去,我看你还是别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今天说话行事莫名其妙很。”李恬扭头细打量着五皇子郑重问道,五皇子低头李恬鬓发间蹭了蹭,停了一会儿才闷声道:“没什么事,就是心里不自,不想让你走这一趟。”李恬伸手扣住五皇子手,柔声笑道:“蒋雁回早娶了徐洁灵位进门,她现不但是徐家姑娘,还是蒋家媳妇儿。这会儿咱们正是要和蒋徐两家交好时候,我怎么好不走这一趟?”五皇子好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嗯’了一声:“那你早点回来,恬恬,等大哥这一仗回来,我是说,等大哥大事定了,朝里这些破烂事我再也不管了,你也不用应酬这些不想应酬事,我不愿意你委屈自己。”
李恬哭笑不得扭头看了眼五皇子,她对徐洁是同情怜悯中还带着几分敬佩,去给徐洁做这场法事,对她而言没什么委屈,不过,他这话她听受用极了,李恬一边笑一边连连点头:“我也不愿意看你为难,等大哥大事定了,咱们再也不领差使了。”五皇子低头猛亲了李恬一口道:“我就说,咱们俩个就是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你明白我!”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五皇子走比李恬还早,出了正院院门,走出一射之地,五皇子突然停步一个转身又大步进了院门,大步溜星进到上房,双手扶李恬肩膀上,紧盯着她眉头微蹙道:“你到地方打个花呼哨就赶紧回来!一想到你给那样小妮子做什么法事,我这心里就是别扭,越想越别扭,你别多耽误,早点回来,我也赶早回来,咱们俩个去后园子灯下持蟹赏花去。”
“好。”李恬乖巧答应道,她家这位爷,从昨晚到今天,不知道撞上什么邪了。
李恬城门口会齐了俞瑶芳等人,林珂从自己车上跳下来,挤上李恬车,将随车侍候青枝打发到后面车上,和李恬东一句西一句聊起闲话,李恬看着她那满脸根本掩饰不住忡忡心事,随着她话东扯西聊,只等她自己切入正题。
没聊几句,林珂就耐不住性子道:“恬恬,你听说冷大娘子哥哥事了吗?”
“冷大娘子哥哥?”李恬故意惊讶重复了一句,好象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一样,林珂不满横了李恬一眼解释道:“冷大娘子哥哥就是冷探花,你听说他事没有?”
“我想起来了,他有什么事儿?”李恬反问道,林珂不满重重叹了口气:“你怎么还问他有什么事儿?你难道没听说永静县决堤事儿?冷大娘子哥哥就是永静县知县,恬恬你不知道,自从永静县决堤事传回京城,冷大娘子不知道哭过多少回了,人也瘦了整整一圈,听说她阿娘病倒床,唉,我听大哥说,永静县决堤就是因为冷大娘子哥哥渎职,恬恬,真是这样吗?冷大娘子哥哥咱们都见过,我觉得他不是这样人。”
李恬听心动,看着林珂探问道:“你难道没听说冷明松失踪事?说是失足掉入洪水中,只怕凶多吉少了。”林珂脸色一下子变煞白,两眼圆瞪直直看着李恬,好半晌才惊叫出声:“死了?”
“是失踪了。”李恬忙纠正道。
“都掉进洪水里了,还能活?你不也说凶多吉少?他怎么会死了呢?”林珂已经全是哭腔,李恬仔细看着她,斟酌着言词道:“你哭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冷大娘子呢。”
“恬恬你怎么这么说话?你又不是不认识他?他虽说……虽说我是觉得他挺让人看不惯,可他怎么就没了呢?我很难过,难过得很!”林珂眼泪流成了串,李恬忙递上帕子劝道:“你别哭啊,我不是告诉你了,他只是失踪了,死没死还两可,你别净往坏处想。”
“恬恬,我难过……一想到他死了,我难过受不了,难过得很,就想大哭,哭也难过……恬恬,我从来没这么难过过,我都不想活了。”林珂越哭越伤心,帕子捂脸上,直哭个上气不接下气。李恬重重呼了口气,郁闷而无语看着林珂,看徐思海那样急匆匆往宁乾府赶派势,冷明松应该还没死,可这一场事冷明松到底能不能挺过来不未知间,他不但要挺过条命,还要挺过这仕途上头一个大危机,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入得了蒋郡王妃眼,才有和林珂提亲可能,这会儿,她什么也不能说!
“我跟你一样难过。”李恬话语委婉劝道:“他到底是咱们认识活生生人,何况你又和冷大娘子交好,听说冷大娘子哥哥没了,这么伤心也是人之常情,我知道,我能懂。”林珂听不停点头,哽咽了好半晌才说出话来:“恬恬,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些了,不过不是那个好受,那个难过还是那么难过,我是说,你没笑话我,我好受些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李恬这会儿只能先替林珂圆转一二:“咱们都是重情人,别说认识了好几年熟人,就是养只猫狗种盆花,有个什么不好,心里也要难过好些天,只不过,”李恬顿了顿,加委婉劝道:“人前可不要这样,这事咱们知道没什么,你这么难过,不过一是因为彼此熟悉,二来他又是冷大娘子哥哥,可外人不知道这些,要是看你这样,只怕人家就想多了,你外头可千万不能这样说哭就哭。”
“嗯,我知道。”林珂重重抽泣了两声:“阿暖也跟我这么说,她说她想怎么哭都行,可我不能哭,不然说不定要坏了我名声。”李恬赞同点头道:“冷大娘子这话真是为了你好,说也理,你难过就这儿好好哭一场,出了这车可就不能这么难过了,就是你自己府上,你自己院子里,也不能这么放肆说哭就哭,听到没有?”
“我知道,不能哭,你刚才说,他是失踪了,还没死呢,我不能哭,要不然真把他哭死了怎么办啊?!”林珂连哭带说,后一句话说李恬无语之极,好半天才哭笑不得道:“你既然知道,那还不赶紧别哭了!”
林珂到底又抽搭了好一会儿,才算止住悲声,李恬从暖窠里倒了些温水帕子上,将帕子濡湿递给她净了面,又倒了杯茶给她,林珂一口口咽了大半杯茶,眼睛红红看着李恬道:“恬恬,你说我这是怎么啦?怎么一听说他死了,就难过成这样?我那么讨厌他,他死了我觉得我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却难过成这样呢?”李恬目光复杂之极看着她,沉默着没说话,她当然知道,可这会儿,冷明松生死不知前程未卜,这话不说破比说破要好得多,还是先不要挑破吧。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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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五章 冥寿2
进了普济寺,侧门停了车,徐府大\奶奶柳氏早就带着李云裳等着了,柳大\奶奶忙上前扶下林珂和李恬,李云裳怯怯上前打起帘子,迎下蒋珊和俞瑶芳。时辰已不早,李恬等人简单净了手脸就进了正殿,行了法礼听了几卷经,退到后面静室歇息吃了饭,蒋珊要替哥哥多给徐洁念几卷经,林珂昨天一夜没睡好,静室歪着歇息,李恬和俞瑶芳穿过静室进到普济寺后院,上到角楼上喝茶看景说话。
深秋后山景色苍郁壮美,两人裹着风毛厚斗蓬,捧着杯热茶各看坐厚暖圈椅上看着后山景色出了神。
李恬顺着五皇子描述寻到普济寺左后边那座婉秀山峰,目光移到半山处,半山处景色果然比别处加郁翠清越,李恬眼睛微眯,凝神一寸寸细细那处郁翠中寻找,可离太远,树木花草又过于高大繁盛,除了要入冬近黑郁苍,她什么也没看到。
姚贤妃就长眠那里。
李恬涌起丝丝怅然,可多却是困惑,那枚田黄扇坠之好用远远超过五皇子和她想象,看到扇坠郑太监竟引着姜正源直接见了姜贵妃,谁都知道,郑太监意思,就是官家意思,可这一回呢?李恬将茶捧到嘴边,没滋没味抿了一口,郑太监敢随田黄扇坠送出那样承诺,就算不是官家意思,他必定也知道官家就是知道了也必定会默许,姜家答应全力以助寿王北征筹粮,那枚田黄扇坠和郑太监态度肯定是其中大原因。如此种种,官家,到底是什么意思?
半山郁翠里必定有帝王之情,可帝王情却是天底下靠不住东西,李恬嘴角往下按了按,她总觉得官家象个居高临下站着看着养盅师,冷血无比看着以生死相搏自己亲骨肉们,麻木冷酷等着他们彼此撕杀完毕,后一个活下来胜出,接替他成为下一个冷血养盅师。
李恬轻轻打了个寒噤,能做帝王,都是超越人类犯筹非人!
“恬恬,都说你跟那位姚贤妃渊源很深,真假?我从来没听你提过。”俞瑶芳转头问道,李恬停了一会儿才笑道:“我也不知道,我懂事前太婆她们就都不了,纵有什么渊源,也都随着她们淹没掉了。”
“官家肯定知道。”
“嗯,我也这么想,可谁敢去问官家呢?”李恬转了话题:“对了,大郎事,你舅舅托到飞鹰堡了?”俞瑶芳茫然看着李恬,李恬看她神情就知道她必定不知道此事,打消了向她打听徐家和飞鹰堡关系念头,柔声解释道:“俞志宏随北安城失陷,正好悦娘北边替我看铺子,我就传信给她,让她往北安城弯一弯,看能不能找到俞志宏,悦娘想着也许要往北庭深入些,就去飞鹰堡想借个向导用用,正巧飞鹰堡也正要启程去北安城寻人,一说才知道是你舅舅把寻找俞志宏事托给了飞鹰堡,如今悦娘和他们一起往北安城寻找俞志宏了。”俞瑶芳凝神听仔细,眉头渐皱起恨恨道:“他就是惹祸坯子!北边不安宁也不一天两了,怎么还敢往北安城去?如今倒好,连累你和舅舅都不得清静!你还是让悦娘回来吧,我才知道悦娘身手,敢情她是林老夫人给你留下护身符,如今这京城也不太平,万一有点什么事……我意思你懂,还是赶紧召悦娘回来吧,说实话,找不到也就找不到了,要是能找得到,也不乎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去找。”
“嗯,我知道。”李恬随口应了一声,正要说起别事,只听到角楼下传来‘咚咚咚’一阵欢有力脚步声,两人忙欠身往楼梯看,只见叶十二娘一身鲜亮天蓝衣裙,头上一颗核桃大小蓝宝石顶簪反射着一片炫目璀璨蓝光,提着裙子,连跑带跳蹦上来,林珂跟后面不停叫:“你慢点!这是寺里,不能跑!”林珂后面,蒋珊一脸无奈看着前面一个跑一个叫,同样不守寺里规矩两人。
“恬恬!”看到李恬,叶十二娘惊喜欢一声欢呼,叶十二娘脾气,直不能再直了,她喜欢李恬,就恨不能扑上去抱住搂住,对俞瑶芳感觉平平,就不过冲她眼风溜上一溜,也不知道点没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俞瑶芳素知她脾气,并不气恼,干脆笑盈盈站起来,将座位让给叶十二娘,叶十二娘见俞瑶芳让座让这么麻溜利落,高兴之余,总算认真看了她一眼,打了个招呼:“瑶瑶这衣服真好看。”不等俞瑶芳答话,又转向李恬连说带笑道:“恬恬你不知道,我天天缠着太婆要去你们府上玩,可太婆就是不肯!我告诉你啊,那天我路上看到五爷了,五爷真是英俊真是好看!从前五爷什么时候都笑意盈盈,象春风一样,现他不笑了!可是好看了!唉呀呀,好看我移不开眼!”
站了满角楼人各自望天,虽然知道她有口无心,可一个小娘子家,唉,怪不得孙老夫人死活不让她去晋宁郡王府。
李恬也无语轻咳,五皇子有没有变得英俊她不知道,叶十二娘这花痴劲儿是上一层楼了。“你今天怎么到这普济寺来了?”李恬只好移开叶十二娘话题,叶十二娘却一点感觉没有,只顾照自己话路往前狂奔:“我跟太婆好话说,太婆就是不肯,把我气啊,都气死了,她气我,我也气她,太婆让我到表哥府上看表嫂,我偏不听她,每趟去表哥府上,往表嫂那里打个花胡哨,连杯茶也不喝她就去孙九那里坐着去,一坐大半天,其实我一点也不喜欢孙九娘,从前她没那么恶心跟了我表哥以前吧,我不喜欢她,可也不怎么讨厌她,现我其实可讨厌她了,看见她就恶心,每回我都是强忍着恶心她那儿坐着不走,你说咱们都是金尊玉贵小娘子,哪有她那么下作非要给人当妾?当妾吧,又使出那样恶心人手段,反正我很讨厌她,比讨厌表嫂还讨厌好几分。”
叶十二娘郑重认真宣布着自己喜好,蒋珊眉头皱了又皱,拼命冲李恬使眼色,示意她赶紧截断叶十二娘这极不合适胡言乱语。林珂无知无觉,叶十二娘自小就这样,她早习以为常了,俞瑶芳瞄着李恬,目光微闪,叶十二娘说这些话就让她痛说,四皇子府里只言片语,说不定对她就能有点什么用。
“我告诉你们啊,可大人心了!”叶十二娘眉飞色舞前仰后合抚掌大欢喜:“孙九刚进表哥府里那一阵子吧,表哥那时候也挺让人恶心,那一阵子吧我都不愿意理他了,那时候他隔三岔五就往孙九屋里跑,去了就不走,比往表嫂屋里跑趟数多多了,孙九可得意坏了,我一看到她那个样子就恶心,明明得意洋洋,还硬要那样低个眉啊顺个眼,好显摆她是多么柔顺啊多么谦和,结果吧,就跟我们府上二门王婆子扭扭捏捏非得当自己是恬姐儿这样美人儿一样!”
林珂‘噗’狂笑出声,蒋珊一脸古怪看着李恬,俞瑶芳用力歪着头,举着杯子掩嘴边,一只手下意识上下抚着胸口,她忍笑忍胸口痛,这叶十二真是太实诚了,那孙九娘可不就是一心一意学着恬姐儿样子!
“嘿!”叶十二娘逗笑了众人,很有几分得意洋洋:“现好了,表哥总算混过来蛋了,现整天泡表嫂屋里了,上个月,我都给她记着呢,一整个月,表哥就到她屋里去了三趟,十天一趟,隔整齐极了!她那个难过啊!哈哈,活该!我跟她说,你就知足吧,一个月三回你还嫌少啊,表哥现才只一个姨娘,以后抬一堆姨娘回来,你一年也轮不到三回呢!”叶十二娘说痛,自己先笑个前仰后合。
李恬神情淡然,心里却微微抽紧,一个月只往孙氏屋里去了三趟,其余时候都歇祝明艳屋里,祝明艳可怀着身孕呢,四皇子对祝家如此重视,北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你还没说今天到普济寺来有什么事呢。”蒋珊见叶十二娘越说越离谱,忍不住出言截下她话,叶十二娘也差不多说痛了,横了蒋珊一眼道:“哼,还问为什么,别人都能问,偏你不能问!你许了徐榜眼,人长那么好,只比五爷差一点点,又有才,家世又好,哼!”蒋珊愕然而无语之极,叶十二娘指指林珂,又指指俞瑶芳:“我们都还没着落呢!哼,想想就让人生气,太婆虽然没跟我说,可我也知道,我们府也到徐家提过亲,那个徐静之竟一口回绝了,真是太气人了,还有那个姓冷,唉,算了算了,反正我也没看上他们,阿珂我跟你说,这事是我昨天晚上听人说了一句,今天一早死缠活缠着吕嬷嬷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你听说没有?就这普济寺前面不远,有一处桃林,桃林里一颗好几百年大桃树,据说那里有月老显灵。”叶十二娘一脸喜欢一脸神秘:“说是灵验极了,准能求到如意夫君!”
俞瑶芳实忍不住,用帕子掩着脸闷声笑起来,蒋珊加无语看着叶十二娘,她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林珂眉梢大动,兴致十足:“真?我怎么没听人说过?”
“嘿,你真够憨,这种事怎么说?多不好意思啊。”李恬一下子笑出了声,蒋珊闷差点吐血,叶十二居然还能说别人憨,还会说不好意思!
“这是吕嬷嬷说,”叶十二娘正色道:“你知道吕嬷嬷,她从来不乱说,她说话,要是说差不多,那就是十成十,她都说了,很灵验,对了,你知道我们府上侍候花草花嬷嬷懂这个,她特意过来跟我说,拜普济寺前面桃林里月老还有个讲究,不能单独个儿去,月老不喜欢,小娘子一定要三五结队去拜才能灵验,所以我就来找你们了,你,我,再加上瑶瑶,正好三个人!”
叶十二娘毫无介蒂丝毫不忌讳说了来找林珂原因,林珂白了她一眼,俞瑶芳倒没有疑惑了,这才符合叶十二娘性子么。
“咱们现就去!”叶十二娘跳起来跃跃欲走,林珂迟疑看向李恬,李恬看向俞瑶芳,俞瑶芳看了眼明显心动不已林珂笑道:“这样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反正就是去一趟,就算不灵验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对啊对啊,瑶瑶就是会说话,反正咱们又不会吃亏,走走!”叶十二娘见俞瑶芳赞同,高兴抚掌叫道,蒋珊无奈摇了摇头,她定了门好亲,这会儿不好说话。李恬见俞瑶芳如此说,转头看着林珂笑道:“那就赶紧去吧,你们拜了月老就直接赶回京城好了,等一会儿我和阿珊一起回去,就不等你们了。”
“好好好!阿恬安排真好!咱们赶紧走!”不等林珂和俞瑶芳答话,叶十二娘抢过话答了,一手拉了一个就往角楼下扯,林珂和俞瑶芳被叶十二娘一阵风撮走,李恬和蒋珊慢慢下了角楼,往前面殿里又上了柱香,李恬转头看着蒋珊道:“我去看看三姐姐,你去不去?”蒋珊踌躇道:“九哥走前交待我替他照应嫂子灵位,我这里给嫂子多念几遍本愿经。”
“那好,一会儿你到后面精舍寻我。”李恬交待了一句,别了蒋珊,往后面精舍寻李云裳说话去了。
李云裳虽然还是削瘦依旧,气色神情却比从前好了很多,和李恬说着家常闲话,提到大姐李月容家孩子和嫂子周大\奶奶怀孕,脸上时不时浮出笑意,李恬和她聊了小半个时辰,眼看不早了,命人请蒋珊,自己站起来和李云裳一起去和黄夫人\柳大\奶奶等告辞。
刚出了精舍,迎面正撞上蒋珊,蒋珊提着裙紧走两步上前道:“刚姑母让人捎话过来,说前儿给航哥儿、越哥儿请平安符也该供好了,让阿珂赶紧请回去,越哥儿那枚顺便送到东阳郡王府别庄,大表姐带着越哥儿别庄住着呢,我已经问过方丈了,说还要再加持几卷经才行。”李恬眉头微皱又舒开道:“天色不早了,这儿离京城不近,就是这会儿启程,也要天黑才能进城,平安符就让人明天专程过来请一趟吧。”
“唉唉!”蒋珊难为摆手连声叹气道:“你不知道,航哥儿还好,可大表姐家越哥儿这几天一直病着总不见好,前儿又说是和什么冲撞了,大表姐就带着越哥儿避别庄养病,姑母担心不得了,生怕越哥儿有一丝半点不好,大表姐可就这一个儿子,大姐夫又那样,姑母肯定是担心大表姐和越哥儿,才这么着急要请平安符回去,还是等一等吧。”
“那也好。”李恬自然知道林雯难处,忙点头答应,两人进了供平安符偏殿,方丈带着几个老僧,做了一个时辰法事,才把平安府请佛前请下,装进匣子里交给了蒋珊。两人出了普济寺没多远就分开两路,蒋珊往东阳郡王府别庄方向给林雯送平安符,李恬径直往京城回去。
走了大半个时辰,进了落雁山那处一面山崖一面洼地半山处,李恬掀起帘子,仰头看向林木繁盛半山,十六年前那场血案,就发生这里,李恬满心凄然,死人,死了也就死了,人世和动物界弱肉强食,其实一模一样。
“熊嬷嬷每年都来这里烧纸钱。”青枝从李恬后面探头看着外面苍翠,低低说了一句,李恬‘嗯’了一声,不光熊嬷嬷,温嬷嬷每年也来这里上香烧纸钱,每年忌日,外婆也都让人到普济寺做超度法事,必定要到这里念上几卷超度经文,外婆走后,她也一样让人来这里做超度法事,这里枉死人太多了。
“有贼!”一声惊恐尖叫传进车里,车子猛停住,青枝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李恬一把抓住车窗,急扑上前,‘哗’掀起帘子。
外面马嘶人叫已经乱成一片,车前地上扑倒着三四具胸口贯穿着长箭长随,都还剧烈抽搐,李恬一阵干呕涌上来,抬手紧抓着喉口,急转头往四下看,侧前半山处,几个黑衣人打成一团,李恬急伸手拍向车夫叫道:“走!往前冲!”说着又急转头呼道:“都别管我,各自逃命,!”仆妇丫头们听到李恬声音,有抱着哭叫着没头苍蝇般乱窜,有瞄着路边林密草盛能躲人处一头扎进去,有却急奔过来守李恬车子四周。
长随护卫自有章程,分出几个冲上前几步拦黑衣人不远处,其余团团护卫李恬车子周围,一个护卫一把推开手抖挽不出鞭花车夫,跃身跳到车前,身子还没落下就一鞭子抽马身上,那马痛极长嘶,前蹄高高扬起,还没落下就狂奔往前。
车子没冲出几步,又有几个黑衣人从斜刺里冲出来,外围护卫立刻分出几个抽刀迎上去,车子又冲了几十步,又有黑衣人冲出来,李恬车子外面护卫长随被一拨接一拨黑衣人如同剥洋葱一般,很就剥了个干净,只余了七八个婆子丫头跟车后,头晕脑乱跟着车子狂奔。
李恬紧紧抓着车前横杆,脸色越来越冷,心越沉越深,这是早有预谋!谋划之人知道她今天要去普济寺,寺里一层层调开无关之人,这里再用刀一层层剥去她身外护卫,截杀之地为什么要选十六年前那个地方?是这个地方宜于截杀,还是有心要她和父母往生一处?
“姑娘换上我衣服!”青枝一张脸比纸还白,已经扯下了自己身上长褙子,抖着手往李恬身上套。李恬明白她意思,心头一暖,眼泪夺眶而出,一把抓住青枝苦笑道:“不用换了,他们杀了我,也绝不会放过你,咱们一起……若能有来生,咱们做姐妹。”
“姑娘!”青枝闻言放声大哭,李恬转头看着车外,正看到赶车护卫随着一道雪亮刀光往车下扑倒,人往下跌,血线却往上飞起,溅车上一片艳红,李恬下意识伸出手,正接了满手腥热鲜血,李恬泪如雨下,呆呆看着鲜红红掌,麻木听着车前车后接连成片惨叫,惨叫声越来越稀,血腥味却越来越浓烈,青枝张着手,无助护李恬身后,凄惨大哭。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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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六章 劫持1
血腥浓郁到令人作呕,惨叫声没有了,周围静寂让青枝哭声显格外响亮凄厉,李恬心里一片宁静,拍了拍青枝手安慰道:“不要哭了,死亡不过是换个方式活着,有我呢。”没等李恬说完,帘外黑衣人沉默伸进一只手,树掌如刀,一掌砍青枝颈间,顺手将她拖出去,另外一个黑衣人紧跟其后一掌砍晕了李恬。半山那块大石后,四皇子背手而立,目光一错不错紧盯着李恬车子,直看到李恬被小心翼翼抬出车子,和一前一后两个丫头一起被送上等候另一面一辆青油小车,这才轻轻舒了口气。四皇子旁边,一个青衣寒士模样年青人张弓搭箭,瞄着山脚下一丛灌木中连滚带爬出来一个管事打扮中年人,目光微移,看着四皇子等他发话,四皇子居高临下阴沉沉眯眼看着中年管事,嘴角勾了勾吩咐道:“不必理会,就留他回去报信吧。”年青人闻言放下弓,目光转向正山脚下打扫众黑衣人,一眼也不再看向仓惶狂奔中年管事。
四皇子目光只盯着山脚另一面渐行渐远那辆青油小车,只盯到青油车看不到了,这才转身往大石头后面绕过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寒士模样年青人道:“从今天起,你只管守好那处庄子,任谁都不得传出一根线半个字!”
“是!”年青人答应干净利落。
中年管事吓肝胆欲破,一身恐惧苍惶根本无法掩饰,一路狂奔进东阳郡王府,直奔孙老夫人正院冲进去。
吕嬷嬷正站垂花门下盯着院门怔神,看到一身恐惧苍惶狼狈冲进来中年管事,喉咙里‘咯’了一声,抬手紧紧抓住自己衣领,身子摇了几摇才站住,看样子事情办砸了,那后果……吕嬷嬷不敢再往下想,急转身冲到上房门前,亲自掀起帘子,让进了一路狂奔中年管事。
中年管事扑进上房跪倒炕前,惊恐却仍条理清楚将落雁山下变故说了,仰头看着孙老夫人,身子抖几乎跪不住。孙老夫人一张脸铁青,呼吸紧几乎透不过气,好大一会儿,孙老夫人总算长长透进口气,紧盯着中年管事道:“你看清楚了?你真看清楚了?”
“是!小人看清清楚楚,回老祖宗,刀六没蒙面,小人看清清楚楚,是刀六。”中年管事说到刀六两个字,恐惧眼睛骤然睁大又缩回去,孙老夫人一只手用力撑着炕几,呆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从刀大到刀九,是东阳郡王府自小训练给四哥儿死士中佼佼者,是刀六,那就是四哥儿。
是四哥儿!
孙老夫人只觉得头目森森,浑身如披冰水,她布了局要断掉李恬这个祸根,四哥儿劫破这个局,又用不蒙面刀六明示给她,可四哥儿是怎么知道她这个局?他不可能知道,一定是有人给他透了信!是谁?知道这事人都是她面前,吕嬷嬷?不可能!张梁?孙老夫人死死盯着还一片惊恐中中年管事,随即心里推翻了这个猜测,吕嬷嬷和张梁都不会透出这信,敢背了她,他们和他们全家就是一个死字!四哥儿也断不会护着一个背主之人,吕嬷嬷也好,张梁也罢,都不是那样糊涂人,那会是谁?
“十二妮子回来没有?”孙老夫人突然声音尖厉呵问道,她知道是谁了!传话人不一定知道她传那话背后意味着什么,可听话人却是四哥儿!
“还没回来。”吕嬷嬷喉咙紧张声音都变了,有些不明白都这份上了,老祖宗怎么还关心十二娘回来没有,孙老夫人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来,用手指点着张梁道:“你先我这院里住着,哪儿别去,过了这一阵子,我送你到南洋去。”张梁又象哭又象笑,感激万分连叩了几个头,膝行退到门口,站起来退出门槛,这才转身下去。
“老祖宗,现怎么办?四爷?”吕嬷嬷惊恐不安看着孙老夫人,孙老夫人缓缓往后靠到靠枕上,半垂着眼皮道:“什么怎么样?能怎么样?四哥儿是个明白人,他自然知道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他不肯领情,那就算了。”吕嬷嬷脸上神情似哭又似笑,看着孙老夫人一句话不敢再多说,四爷是不能怎么样老祖宗,可这东阳郡王府呢?别人呢?象她这样下人呢?
“你先退下,让我好好想想,”孙老夫人一瞬间仿佛苍老干枯成一段枯木,无力挥了挥手吩咐道:“十二妮子一回来就把她押到我这里来!”吕嬷嬷急忙答应一声,强压住满心惶恐忐忑,垂手退了下去。
夜幕微垂,晋宁郡王府后角门,一个明明是一身干干净净上好遍地底绸缎衣衫,却偏偏被穿仿佛油污不堪、看不出年纪猥琐男子,眼神不停四处溜着,鬼鬼崇崇往角门蹭过去,角门门房一看到他就乐了:“胡三爷!您可是咱们王府贵客,您老怎么每回来都这样?就不能正大光明一回?”胡三今天没象往常那样和门房调笑,只勉强挤出点似笑非笑笑容:“管爷不?有急事寻他。”
“,三爷自己进去?还是我带您进去?”门房看起来和胡三熟捻非常,胡三摆手道:“不劳驾您了,我自己个儿去。”说着,缩肩塌背从角门一边溜进去,一路往管通住处溜进去。
管通正埋首一堆文书帐册里,胡三蹭进来,灵活过份两个眼珠转停不住,往下拱了拱手道:“管爷,好象出大事了。”
“出什么大事了?”管通头也不抬问道,胡三满脸紧张抽了抽鼻涕,抬起袖子鼻子下抹了一把才开口道:“管爷,真出大事了!刚才有个人过来跟我说,说王妃被人劫走了。”
“什么?”管通一声怪叫,胡三点头如捣蒜:“我也觉得他胡说,可那人,满身杀气,撂下句话就没影了,我就害怕了,赶紧过来跟管爷说一声,王妃府里不?”管通一脸讥讽,一声‘嗤’笑还没笑完突然僵脸上,今天王妃还真不府里,不但不府里,去还是普济寺!管通打了个寒噤,普济寺是天底下不吉利地方!
“你等着!”管通以与年纪完全不相符灵活窜起来,话声未落,人已经窜出了屋。胡三腰弯厉害了,长叹了一口气,往后挪到墙角,身子缩成一团,愁眉苦脸蹲下仰头发呆。要是王妃真出什么事了,他和孙六可怎么办哪?
管通一路急窜寻到熊嬷嬷,劈头盖脸问道:“王妃回来没有?王妃说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你这是怎么了?还没回来,照理说该回来了,不过早点晚点也是常有事,出什么事了?”熊嬷嬷上上下下打量着管通问道,管通一个劲跺脚急道:“赶紧着人看看,怎么还没回来!”熊嬷嬷加奇怪了,干脆抱臂胸前,斜睨着管通嘴角开始往下扯,什么时候轮到他一个幕僚来管王妃事了?
“赶紧让人看看,这天也不早了,赶紧打发人看看王妃怎么还没回来,只怕要出事!你先让人去打听,回头我再跟您细解释!”管通急简直要团团转,熊嬷嬷见他急成这样,知道必定事出有因,态度转极道:“我这就让人去问问,王妃是和南宁郡王府二娘子、清江侯府大娘子,还有蒋状元妹妹一起出城,我让人问问她们三位回来没有,也就知道了。”管通急忙点头,忙又嘱咐了一句:“悄悄问,别让人觉出什么不对来!”熊嬷嬷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利落点头应了一句。
管通也没心思再回去看那些文书算那些帐,背着手议事厅不停转,直转熊嬷嬷一阵阵头晕。
去三家问询婆子很就陆续回来了,离晋宁郡王府近是南宁郡王府,婆子回来禀报:“……林二娘子已经到家了,说午后和俞家大娘子、叶家十二娘子去普济寺旁边桃林随喜,没和王妃一处回来,林二娘子还说王妃是和蒋家七娘子一处回来。”往清江侯府婆子回来也是一样禀报,到蒋府婆子回来晚,躬身禀报道:“蒋七娘子说了,临回来时接了南宁郡王府蒋郡王妃打发婆子传话,要把越哥儿护身符赶紧送到东阳郡王府别庄,出了普济寺,蒋七娘子就和王妃分了两路,蒋七娘子弯到东阳郡王府别庄送护身符,刚刚又把南宁郡王府航哥儿护身符送到南宁郡王府,我到时候,七娘子将将赶回蒋府,刚刚二门里下车。”
熊嬷嬷听皱起眉头,王妃和蒋七娘子同时出普济寺,王妃哪儿也不去,照理说应该比蒋七娘子早回到府上才是,怎么蒋七娘子这一圈折腾都到家了,王妃还没回来呢?管通听去蒋府婆子禀报完,已经浑身冷如坠冰窖,手指直指着往南宁郡王府和清江侯府两个婆子,双眼直直瞪着急问道:“去桃林随喜抛下王妃,是谁主意?”两个婆子被管通样子唬不行,一个摇头,一个却急忙答道:“回先生话,林二娘子说是叶家十二娘拉着她和俞大娘子去。”
管通眼神一下子直了,僵了一瞬,转身就跑,没跑两步,就‘扑通’一声重重跌倒平平整整青砖地上,熊嬷嬷‘唉哟’了一声,没等她唉哟完,管通已经利落出奇爬起来,全无形象一路狂奔了出去。留下熊嬷嬷呆怔怔站着,心头闪过丝不详,这丝不详如同夏日午后浓黑雨云,一会儿功夫就漫延到处都是。
管通奔出门急吼着要了马,狂奔到衙门冲进五皇子办差院子,五皇子正和枢密院几位商量马匹弓箭之事,管通扶着院里一株百年老槐站住,盯着正堂内明亮灯光气喘如牛,他竟乱了方寸!得静一静!一定得静下来!管通用力闭上眼睛,一口口深深吸着气,平息着喘到胸口剧痛气息,也平息着纷杂错乱心绪。
自己不能乱,五爷不能乱!一旦乱了阵脚就是全盘皆输!劫持王妃这一着棋,他们要就是五爷一个乱字!
管通勉强平息了混乱气息和心绪,举步上了台阶,抬手止住小厮通报,背着手站廊下等五皇子和枢密院诸人议事完毕。
深秋夜,冰凉入骨,管通一路奔来,只穿着件薄棉长衫,好廊下小厮都是通透明白机灵人,见他不进去,忙去寻了件斗蓬给他,管通接过披上,拉了拉裹紧,仰头看着漆黑中闪烁不定星空,心里纷乱理越来越清爽。
五皇子送走枢密院诸人,伸了个懒腰吩咐道:“去叫车,回府!王妃回来没有?”
“五爷,借一步说话,有要紧事。”管通闪身出来,沉脸沉声道,五皇子打着呵欠,不耐烦挥手道:“这一天件件都是要紧事!再要紧事也得明天再说,爷我累了,要回家了!”
“王妃出事了。”管通一步上前,紧贴着五皇子凑到他耳边低低道,五皇子‘呃’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谁?王……”
“请五爷借一步说话!”管通厉声打断了五皇子话,五皇子噎伸了伸脖子,却一刻没耽误挥了挥手,屏通屋内众人,也不知道是他拉着管通,还是管通拖着他站屋子正中。
“王妃出什么事了?你被鬼附身了?”五皇子直瞪着管通低低怪叫道,管通深吸了口气,简明扼要将胡三报信直至三个婆子到三家府上打听回来信儿说了,直直盯着五皇子道:“看样子给胡三递信神秘人说不是假话,王妃是被人劫持了,这人劫持之人必定和东阳郡王府有关。”
“这不可能!”五皇子下意识失口否定,突然原地转了个圈,指着管通道:“恬恬肯定回来了,这不可能!”
“希望如此。”管通想苦笑也没能笑出来,五皇子脸突然抽搐了几下,一把揪住管通叫道:“走!回去!肯定回来了!”
“好好好!”管通连声答应着,被五皇子揪几乎脚不连地跌撞出去,五皇子揪着管通大步如飞,出衙门上马,往晋宁郡王府疾奔而回。
晋宁郡王府二门内,熊嬷嬷端直站着,眼神焦灼看着二门外,管先生慌成那样跑出去,她就觉出不对了,都到现了,姑娘还没回来!
五皇子一头冲进二门,看到熊嬷嬷劈头就问:“王妃回来了?”熊嬷嬷被五皇子这一句话问如淋冰水,脸上血色褪干干净净,惊恐瞪着五皇子,干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姑娘,真出事了!
熊嬷嬷瞪着五皇子,五皇子也瞪着熊嬷嬷,呆了当地。管通气喘如牛奔进来,推着五皇子叫道:“五爷!进屋说话!”五皇子被管通推着,一路进了外书房,熊嬷嬷也顾不得什么尊卑规矩了,提着裙子紧跟管通和五皇子后面进了外书房,不等两人说话,一把揪住管通凄厉尖叫道:“王妃怎么样了?出什么事了?王妃呢?”
“你叫什么!”管通一声厉呵,熊嬷嬷后面话虽卡喉咙里,目光却丝毫不退却盯着管通,管通深吸了口气,转头看着五皇子道:“五爷!无论如何,你不能乱了方寸!你听我说!”五皇子一张脸铁青,狠厉目光从熊嬷嬷身上移到管通身上,声音冷静没有一丝情绪道:“说!”
“王妃去普济寺给徐家娘子过冥寿,是和林家二娘子、俞家大娘子、蒋家七娘子约好了同去,这去时并没有叶家十二娘。”管通说着,看了熊嬷嬷一眼,熊嬷嬷急忙点头,示意管通说对,管通接着道:“王妃与林家二娘子等三人相交莫逆,即便不是如此交情,同去也当同回,可林家二娘子和俞家大娘子却被中途突然出现叶家十二娘带去桃林随喜,蒋家七娘子却又被蒋郡王妃差去东阳郡王府别庄送平府符,三人都被调走,都是与东阳郡王府有关,王妃被劫,必定与东阳郡王府脱不开干系!东阳郡王府劫持王妃,必定是为了乱五爷心和咱们阵脚!”
管通飞说出了后结论,五皇子眼睛眯起又松开,松开又眯起,突然一声晒笑道:“好一个四哥,好一个卑鄙小人!”管通听五皇子如此说,忍不住长舒了口气,熊嬷嬷脸色随着两人言语变个不停,她不关心谁心谁阵脚,她只关心她家姑娘现怎么样了,他们打算怎么救她!
“五爷,得赶紧想法子救王妃!”熊嬷嬷看着头往后仰靠椅背上,叉腿摊手坐扶手椅上仰头直直望着承尘五皇子,忍不住急道,管通冲熊嬷嬷摆了摆手道:“嬷嬷别急,王妃一定要救,可这事得慎重再慎重,一着不慎,王妃名声和性命就难保周全!”
“不愧是四哥,这一招够狠!”五皇子突然用力将椅子扶手拍‘啪啪’作响:“他劫持了我王妃,若我大肆寻找,恬恬名声难保,若不声张,就难调用官府之力……”五皇子气一张脸紫涨:“真是打好算盘!这事不能声张!你放心!”五皇子看着急眼睛都要红了熊嬷嬷道:“咱们不声张,王妃才暂时不会有事,”五皇子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道:“他对……他贼心未死……王妃暂时不会有事。”五皇子声音深处透着不易觉察恐慌,也许,恬恬现就已经……五皇子用力摇着头,得把这个坏念头摇到天边去:“让人请侯府尹和郭推官过来,就现,要!”五皇子接着吩咐管通道,管通急转身叫人去请侯府尹和郭推官。五皇子重重捶着椅子扶手恨道:“他竟无耻至此!我与他不共戴天!”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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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七章 劫持2
管通传了话回来,悄悄拉了把又急又慌熊嬷嬷,挤弄着三角眼示意她稍安匆躁,熊嬷嬷想起李恬往常对管通评价,忙强压下心头焦躁和恐慌,管通又往屏风后挤了挤眼,熊嬷嬷会意,一会儿侯府尹和郭推官过来,她就不适宜站这里听着了,屏风后是个听话好地方。侯府尹和郭推官一前一后来极,管通将两人迎进书房,五皇子浑身煞气,抬手点着管通道:“你说!”管通微一点头,看着侯府尹和郭推官,将有人报信王妃被人劫持事简单几句说了,却半个字也没提东阳郡王府,侯府尹听身子晃了晃,既然这么明确说了被人劫持,那必定是真被人劫持了,他任下皇子妃竟被歹人劫持,若再有个好歹……侯府尹不敢再想下去,自己一家还有活路么?
郭推官紧盯着侯府尹恨不能侯府尹脸上贴上‘上官’自己脸上刻上‘下属’字样,五皇子却盯住了郭推官冷声道:“郭推官是这京城真正地头蛇,这事交给你,你听着,我给你十天,你给我查出王妃下落,余事不用你多管,若查不出……”五皇子错了错牙,冷笑了一声,郭推官只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心直线往下坠落,敢劫持皇子妃人,绝不是善茬,十天,到哪儿查去?侯府尹总算透过口气,眨了几下眼鲜活过来,想表表态又怕引事上身,只一个劲拧着张脸点头。
“五爷,恕下官直言,”郭推官只好硬着头皮答道:“王妃若真被人劫持了,这劫持之人绝不简单……”郭推官迎着五皇子狠厉目光,后面讨价还价竟说不下去,期艾着转话道:“歹人劫持王妃必有所图,若能知道歹人所图何事,查起来也有个方向,不知道……管先生?”郭推官目光转向管通求援道,管通看了眼五皇子,这才迎向郭推官道:“不瞒郭推官,五爷和我也猜测歹人意欲何为。”郭推官喉结滚动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问道:“是明查还是暗查,请五爷示下。”
“暗查。”五皇子只吐了两个字,郭推官推无可推,倒也光棍了,拱手应诺,转头看着管通道:“只怕要麻烦府上近身侍侯王妃姑娘和嬷嬷们。”
“好说!”管通满口应诺,五皇子看起来对郭推官态度还算满意,站起来先吩咐侯府尹道:“你务必给郭推官行一切方便!”侯府尹急忙答应,这哪还要吩咐?五皇子又转头看着郭推官道:“你有事就来寻管先生,记着,十天!”郭推官长揖答应,五皇子挥手示意管通送客。
管通将侯府尹和郭推官送到书房院门口回来,五皇子已经穿了厚斗蓬,边往外走边交待道:“我去趟离宫!”
“五爷要跟官家禀报此事?”管通大惊失色道,五皇子横了他一眼:“你觉得这事能瞒得过阿爹?你放心,”五皇子脸上浮起层苍凉讥笑:“就算不知道,也是装不知道,我去找郑大官,这事不能告诉阿爹,却又不能不告诉他。”管通松了口气,脚下已经跟着五皇子出了院门,五皇子台阶下顿了顿,摆手止住管通道:“你回去该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不用送我了。”管通止住脚步,看着五皇子转过假山,退后几步转过身,看到熊嬷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他身后了,倒吓了一跳。
“你是个聪明人……”管通话没说完,就被熊嬷嬷哽咽着打断了:“我懂,我见多了,女人家就是一个名声,姑娘……姑娘……”熊嬷嬷一只手紧紧捂住嘴,将号啕哭声堵喉咙里。
女人家被劫持了,这清白还怎么说得清?
“你别哭,且放心。”管通温言宽慰道:“第一,王妃非比常人,断不会有事,其二,五爷是个明白人,这事不会有事。”熊嬷嬷不停点头,看着管通道:“这事,府里头也要瞒着?”
“嗯,就说王妃病了,你看紧府里内外各处。”管通不客气吩咐道,熊嬷嬷抹着眼泪应了,转身垂头走到院门口,脸冲墙站了好一会儿,慢慢转过身,除了眼睛略红无法掩饰,别已与平时一无二致,甩了甩帕子,从容不迫出了书房院门,管通站背后,敬佩看着熊嬷嬷,王妃身边婆子丫头,虽说都是平常人见识有限,可这份能干练达实少见。
郭推官回到官衙,直冲进幕僚洪先生屋里,一屁股坐到炕上,抬手抹着额头上冷汗失魂落魄道:“这回真要玩完了,连命都得玩完了!”
“出什么事了?”洪先生惊愕问道,郭推官话也说不怎么利落了,颠三倒四总算把话说明白了,洪先生急急追问了几个细节,抽了口冷气,往后跌了几步,一屁股坐炕上,两只眼睛都直了。郭推官又象哭又象笑道:“是要玩完了吧?全得玩完吧?我就说这京府衙门是个祸害之地,早晚得被害死,果然了吧!”
“东翁别急,别急!容我想想,让我想一想!”洪先生只觉得一头一身冷汗,也不知道抹哪儿好了,郭推官长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一口接一口气叹个不停,洪先生站起来团团转圈,把郭推官转晕前总算突然停住了,手指直直点住郭推官道:“你说,这京城,不不,这天下,谁敢劫持皇子妃?谁敢劫持五皇子妃?”
“我要是知道……”
“还能有谁?”洪先生一口截断郭推官话,转地急急转着圈,语无伦次道:“还能有谁呢?为什么要劫持五皇子妃?他要干什么?有所为必有所图!图什么呢?银子?不可能!那还能有什么?是谁给五爷报信?为何欲言又止?五爷必定知道些什么!他知道什么?要暗查,全是为了王妃名声着想?就没有别原因?这京城,谁敢动五皇子妃?谁能五皇子顾忌?东翁,你明白了吗?”
“我?明白什么?你啥也没说!”郭推官被洪先生念经般念头昏脑涨早晕成了一团浆糊,洪先生一把抓起桌子上折扇,手里拍‘啪啪’作响道:“东翁怎么还不明白!这劫持王妃之人……这人,呼之欲出啊!”
“啊?”郭推官楞头楞脑四下张望:“欲出?哪儿出来了?”
“东翁!这京城敢动五皇子妃又能让五皇子顾忌人,还有谁?”洪先生看着楞呵无比郭推官,失笑出声,郭推官这回反应了:“那还能谁?就四爷了!”郭推官话音未落就呆住了,双眼瞪溜圆,一下子窜老高:“这不可能!这!”郭推官落到炕上就软瘫了:“这回真是一丝活路也没有了!”郭推官哭腔出来了,洪先生又气又笑道:“东翁!且镇静!这龙争虎斗时,危机重重可也机遇重重啊!”
“先生有话赶紧说!您就别卖关子了,性命交关!您说说!”郭推官听出洪先生话里生机,急忙窜起来急道,洪先生凑过去,郭推官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郭推官脸上表情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洪先生说完,郭推官呆呆坐了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这一站可就再无进退余地了,真要这样?”
“那东翁有什么好法子?”洪先生干脆问了回去,郭推官长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这样也好,我还真是看这一个比这一个顺眼些。”郭推官比划着手指,洪先生一恍间有些出神,急忙收回心神道:“寿王出征那日,我卜过一卦,卦意如此。”
“先生又卜卦了?真是卦意如此?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郭推官闻言,竟似闻了佛音吃下定心丸一般,眉梢飞动信心十足。洪先生眼里透着说不清意味,干笑着没答话。
叶十二娘兴冲冲二门里下了车,一眼看到吕嬷嬷,眉开眼笑举着手里一根干桃枝叫道:“嬷嬷看这个!我擎了支上上签!”
“是吗?老祖宗等你半天了,过去吧。”吕嬷嬷勉强敷衍了两个字,就催着叶十二娘去见孙老夫人,叶十二娘浑然无觉笑道:“太婆等我半天了?等我干嘛?想我了?”叶十二娘边说边咯咯笑起来,吕嬷嬷干笑着推着她一路紧行进了孙老夫人院子。
一进上房,迟钝如叶十二娘,也觉出了几分不对,高举手里干桃枝不由自主落下来,孙老夫人歪炕上,神情灰败,脸上一丝笑容没有,指了指吩咐叶十二娘道:“坐到这里来。”叶十二娘忙乖巧顺着孙老夫人手指指向规规矩矩坐好。
“见到恬姐儿没有?”孙老夫人平平声音里蕴藏着说不出况味,叶十二娘忙点头笑答道:“见到了,我去时候,恬姐儿正和俞大娘子钟楼上喝茶,我偷跑出去玩,太婆都知道啦?”
“那天,你跟你表哥说什么了?”孙老夫人神情声音俱透着浓重威压,叶十二娘先是莫名其妙,再一怔,然后就是满身不自,身子扭来扭去扭了几下低低道:“太婆说什么啊?我听不懂,我跟表哥说过好多话呢,太婆说是哪天?”孙老夫人盯着叶十二娘,没错过她脸上身一丝半点变化,吕嬷嬷也紧盯着叶十二娘,见她如此,暗暗一声长叹,果然是这妮子坏了大事,可怜老祖宗,儿子孙子辈,竟没一个争气能帮衬一把!
“真没说过……太婆说到底是哪天?我没跟表哥说,我就是……”叶十二娘哪受得住孙老夫人逼视,神情越来越慌张,吱吱唔唔越来越心虚,她知道那天跟表哥说话肯定违了太婆意思。
“我就是跟表哥说,太婆让我说这个说那个,不知道什么意思,太婆那么厉害,我这么笨,肯定想不明白……”叶十二娘很就崩溃不打自招,孙老夫人抬手捂住额头眼睛,叶十二娘只觉得心里身上一松,话也轻松了:“表哥又不是外人,也没什么不能说,您说是吧太婆?”孙老夫人上身突然挺直,扬手狠狠抽了叶十二娘一巴掌,这一巴掌把叶十二娘打从炕上一头跌到地下,整个人都懵了。
“把她拖回去,从今天起禁足,不许出也不许进。”孙老夫人指着呆头鹅一般趴地上叶十二娘吩咐道,吕嬷嬷叫了两个婆子进来,架了叶十二娘出去,一直架出了垂花门,叶十二娘总算反应过来,猛一个转身挣脱两个婆子叫道:“太婆打我?”
“堵上嘴赶紧送回去。”吕嬷嬷不等叶十二娘叫出第二句话,已经指挥着两个婆子捉回叶十二娘,堵上嘴一路脚不连地抬了出去。
送走晋宁郡王府婆子,俞瑶芳喝了半杯茶,越想越觉得好象有哪儿不怎么对劲,站起来踱了几圈,抬手叫过藤黄吩咐道:“好好儿,怎么晋宁郡王府突然打发人来问咱们回来没有?这事好象不怎么对劲,你去趟晋宁郡王府,就说……把那匣子菊花饼拿上,就说是我亲手做,请晋宁郡王妃尝尝好不好。”藤黄答应一声,换了出门衣服,提了两匣子菊花饼,赶往晋宁郡王府。
李恬刚睁开眼睛,就听到青枝一声惊喜尖叫,眼前挤过两张脸,李恬看着眼睛同样红肿青枝和银桦,困惑眨了下眼,她头昏昏不知身何处。
“王妃您总算醒了!”银桦先哽咽着说出话来,青枝已经利落挪到李恬身旁,扶着她半坐起,银桦忙往李恬身后垫了两个大靠枕,李恬皱着眉头打量着屋里陈设和四角垂手站立极规矩小丫头,青枝顺着李恬目光扫了眼那些小丫头低声道:“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些丫头,还有外头侍候婆子,都是聋子哑子,也不识字。”
“我昏迷了多长时候了?”李恬听青枝这么说,意识到自己昏迷时候必定不短,“咱们是昨天被人掳到这里来,现午时了。”银桦扫了眼屋角滴漏答道。
“我是昨天晚上被她们弄醒,醒来时没找到时辰钟,也没有滴漏,看天色也就刚落黑,那会儿银桦已经跟我一起了,我们俩个算是一起醒。”青枝接道,银桦下意识扫了眼四周,接着道:“我们醒来时有个内侍,有三十来岁,样子和气很,一直笑,说您没醒是因为喂您吃了半碗安神汤药,要到今天才能醒,让我和青枝姐姐稍安匆躁,还说咱们要什么,只管打发人去叫他,他就歇这院子外。”
李恬听怔神,伸手捻了捻堆怀里锦纱被,这屋子里布置并不比她晋宁郡王府上房差,招呼她们是内侍,这天底下能使唤内侍,能有几家几人?看样子劫持她人并不乎她猜到什么又知道什么,李恬心一路沉落,也就是说,劫了她人不准备让她活着离开了吗?
“王妃?”见李恬目光直直怔怔看着屋角出神,青枝显有些惊慌叫了一声,李恬回过神来,看看青枝,又看看银桦问道:“就你们俩个了?其它人呢?还有……活着吗?”青枝和银桦眼圈一起又红了,好一会儿,银桦才摇了摇头道:“好象没了,我和青枝姐姐一醒来,就只咱们仨个,车里……”银桦下意识打了个寒噤:“我看着他们杀了桃叶,还有小铃、小安,到处都是血……”青枝看着脸色越来越白李恬,忙捅了捅银桦,不让她再说下去,李恬两串眼泪从眼角扑簌簌滑落,痛极怒极人倒静寂如古井水了。
李恬安静平和仿佛这是晋宁郡王府,到后面净房沐浴出来,屋里侍候聋哑丫头捧出十几套衣服合适如同量身定做,李恬对着铜镜,怔怔打量着身上不管是大小还是颜色花样都完全合乎自己偏好衣裙。
“王妃!”青枝一声低低惊呼,李恬转过头,目光落一个小丫头捧进托盘上,那托盘上托着一叠四角坠着或珍珠或碧玉珠或珊瑚珠帕子,李恬嘴角微动,露出丝无声讥笑,细心至此,连她用帕子都想到了。
“王妃,这到底是谁?他们想干什么?”青枝惊魂又起,李恬伸手挑了块帕子,一粒粒捻了遍四角坠珠,垂着眼皮道:“能遣内侍侍候,留下了你和银桦两条命,还知道我用帕子这点癖好,能是谁呢?不管是谁,都不是外人。”青枝和银桦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说不出话来。
孙老夫人病了,四皇子听叶树盛愁眉苦脸、念念叨叨说着孙老夫人脉案,脸上没什么表情,眼里却透着浓浓讥讽,四皇子极有耐心、好整以瑕听叶树盛念叨完,眯起眼睛笑道:“老祖宗这个年纪了,操心太多是容易累着,等会儿我过府去看看老祖宗去。”叶树盛有些意外应了一声,今天四爷好象和平时不一样,叶树盛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四皇子,到底哪儿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吕嬷嬷远远看到叶树盛陪同下,意态怡然缓步而来四皇子,只觉得腿脚发软,后背冷汗层出。
四皇子站炕前,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盯着孙老夫人看了一会儿才揖了半揖笑道:“听说老祖宗病了,我过来看看。”
“四哥儿这么忙还记挂着我,难为你了。”孙老夫人迎着四皇子目光,语调平淡和缓,看不出一丝异样,说完,转头看着叶树盛吩咐道:“你去看看我药熬好了没有,我跟四哥儿说说话。”叶树盛知道孙老夫人这是有隐秘话要和四皇子说,忙揖了揖退出了上房。吕嬷嬷也悄无声息退到门口,垂手守着。
“你把她接走了?”孙老夫人安祥仿佛说家常家常,四皇子点头笑道:“是,我只好把她接走。”
“唉!”好一会儿,孙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语调中透着怀念和回忆:“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自小我就打心眼里喜欢她,也不知道跟先林老夫人说过多少回,我要是有个这样孙女儿就好了,叶家若有年纪相仿哥儿,说什么我也要把她娶回来,等我死了,这个家也好有个接手人,可惜,叶家没这个福份。”孙老夫人话让四皇子神情渐缓渐柔,轻轻收了折扇背到了背后,孙老夫人看着四皇子,目光里充满了爱怜:“后来我想过让她给你主持中馈,可你阿娘有好人选,我就又想着替你把她抬进府,那么好孩子,我舍不得把她给别人,谁知道她嫁给了老五。”
四皇子脸上抽动了几下,拧过头看着窗外,孙老夫人幽幽一声叹息:“你心思我都知道,老祖宗这把年纪了,见过经过太多了,恬儿那样好孩子也值得你记挂,可她嫁给了老五,四哥儿,她嫁给了老五!”四皇子固执异常拧着头,半丝回转余地也没有。孙老夫人直盯着他,一颗眼泪涌出眼眶,又一滴涌出来,一滴接一滴连成了串。
“你就当她死了!”好一会儿,四皇子固执异常咬牙道,孙老夫人两颊满是眼泪,轻笑了一声,又笑了一声,失望非常看着四皇子道:“四哥儿,那妮子太聪明,德才需与位配,你正妃是祝家姑娘,你能怎么安抚她?”四皇子脸上闪过丝痛楚,孙老夫人心里凉了,哀哀求道:“四哥儿,听老祖宗一句话,你就丢开手吧,老祖宗求你了,丢开手吧,事到如今,她就是祸害,留不得祸害啊!”
“她已经死了!”四皇子浑身上下戒备森严,坚定无一丝一毫回转余地,孙老夫人绝望看着四皇子,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她是你劫,你度不过就是个死字啊!”四皇子神情安然看着孙老夫人,突然轻笑出声,这一回,就是死,他也不会再放手了。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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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八章 牵动1
藤黄送了趟菊花饼,没见到李恬,可也没看出什么不对来,俞瑶芳隔天又遣藤黄跑一趟,还是没见到李恬,晋宁郡王府一切如常,可俞瑶芳心里那股说不请道不明不安却一点点加浓,到底忍不住,带着藤黄亲自去晋宁郡王府看望李恬。熊嬷嬷将俞瑶芳接进正院,让进李恬往常待客花厅,俞瑶芳轻轻舒了口气,看来是自己想多了,都是京城这时局给闹!可她刚接过茶抿了两口,那颗心还没放定,就看到熊嬷嬷屏退了花厅内本来就不多几个丫头,俞瑶芳惊讶看着熊嬷嬷,心头刚刚消去不安喷薄而出。
“大娘子,”熊嬷嬷看着俞瑶芳,神情语气都很平和:“王妃这会儿不府里,没什么大事,大娘子别多问,王妃福大命大,多少难处都过来了,这一回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大娘子和王妃自幼交好,这情份就不用说了,还请大娘子多多担待,王妃不府里这事,我们爷吩咐过,不合适让外头知道。”俞瑶芳脸上笑容一点点往下褪,熊嬷嬷说完好大会儿才恍过神来:“阿恬……恬恬……我不问,你只告诉我,恬恬现好不好?”
“大娘子别担心,王妃福大命大,总能逢凶化吉。”熊嬷嬷回避了俞瑶芳问题,俞瑶芳脸色愈加青白,嘴唇动了动,用力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直看着熊嬷嬷道:“好,我不问了,若有信儿,不管白天夜里,你赶紧打发人告诉我一声,若有什么用得着,只管吩咐我,人也好钱也罢,万事皆可,只求恬姐儿平安。”
“大娘子放心。”熊嬷嬷神情晦暗点头应了,俞瑶芳辞了熊嬷嬷出来上了车,车子一路晃进清江侯府,俞瑶芳才从纷杂错乱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站二门里呆了好半天,转身直往徐夫人居住正院急步过去。
徐夫人奇怪看着横冲直撞进来女儿,愕然看着她极不耐烦赶走屋里侍立丫头婆子。俞瑶芳赶走众人,两步窜到门口,掀帘子左右看了看,这才转身冲到炕前,一把拉住徐夫人手,整个身子贴过去,带着哭腔将去晋宁郡王府看望李恬经过说了,仰着满是眼泪脸道:“阿娘,你说恬恬她……她会不会有事?”徐夫人听呆了,下意识答道:“当然不会有事!恬恬怎么会有事?!”
徐夫人斩钉截铁回答让俞瑶芳心里一下子松缓了不少,脸徐夫人肩上蹭了蹭,抽泣声渐轻,徐夫人脸色越变越难看,抬手拭了拭俞瑶芳脸上泪痕低声道:“瑶瑶,你听着,恬姐儿必定是出了大事了,咱们帮不上她就算了,可不能添乱,五爷既吩咐不让外头知道,这事任谁也不能再提一个字,不但不能提,还得和往常一样,该怎么往来就怎么往来,听到没有?”
“嗯,”俞瑶芳忙点头不已:“阿娘,你说,恬恬能出什么事?”徐夫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两人相对无言呆了半天,徐夫人拍了拍俞瑶芳胳膊道:“咱们娘俩都是没用人,你陪我到后面佛堂上柱香,求菩萨保佑恬姐儿平安无事。”俞瑶芳忙连声答应着站起来,扶着徐夫人转进后面佛堂,徐夫人跌跪佛前蒲团上,双手合什喃喃念诵不停,唯愿菩萨保佑恬姐儿平安无事,恬姐儿若能平安无事,她愿余生吃斋守戒。
弦月如钩,晋宁郡王府正院上房内静寂突然被一声惊叫划破,合衣宿外间璎珞急忙起身,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屋里五皇子低沉吩咐:“掌灯!”璎珞急忙挑亮灯捧进去,五皇子额头渗着冷汗,手扶床沿半坐半趴,仿佛被璎珞手里灯光惊到了,‘呼’挺直上身,见是璎珞,松了口气摆手道:“把灯放下,出去!”璎珞依言放下烛台,垂手退了出去。
五皇子往后重重倒床上,仰头看着随着烛光晃动而明灭变幻不定雕梁,闭上眼睛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睁开眼定定看着雕画细致屋梁,怔怔出了神,刚才怎么会做那样梦?五皇子用力按了按额头,呻吟般吐了口气,只觉得心乱如麻,恬恬到底是死是活?落雁山下那条路上,什么都能打扫干净,只有深渗入土鲜血无法清除,那么多浓血腥味,那么多血,恬恬……五皇子心里一阵剧痛,手从额头落到胸前,牙间嘶嘶抽了口气,不能再想了,那报信神秘人说恬恬是被人劫持,那必定是被人劫持,自己不能多想!
五皇子手落到床上,无意识空空另一边摸来摸去,恬恬这会儿怎么样了?睡着了没有?她比自己心思重,怎么能睡得着?她哪儿呢?五皇子越想越乱,肯定是老四劫走了她,五皇子摸着被子手攥成了拳头,他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三媒六聘娶她,她也不会嫁给他么?!他就不知道什么叫放手?他不知道,他就要打他知道!五皇子错着牙,用力捶床板上。
“来人,请管先生过来说话!”五皇子‘呼’坐起来,厉声吩咐道,璎珞一直守外间,听到吩咐,急忙答应一声,急出门叫了两个稳妥婆子去请管通过来。
屋里,五皇子已经拖上鞋下床,摆手屏退进来侍候璎珞,随手拿了件斗蓬裹上,边走边吩咐道:“请管先生到厢房,去叫熊嬷嬷进来侍候。”璎珞答应一声退下,五皇子跨出上房,紧了紧斗蓬,站廊下仰头看着圆了又缺月亮,心里酸痛无以言表。
从那天起,这个院子,这个府邸就空空落落了,空让他彷徨无依、四下无靠,五皇子用力紧了紧斗蓬,低下头沿着走廊一步步往前踱,他头一回见她是什么时候?不是东阳郡王府别庄,他之前肯定见过她,那天他跑上小山,她往下跑,回眸一笑是那样熟悉,他肯定之前也见过她,不过想不起来了而已。五皇子漫腾无边想着往事,他和她总能碰到一起,每回巧遇到她,他都莫名兴奋好些天,兴奋到总想找人说一说每一个细节……
她嫁给了自己,五皇子停厢房门口,嘴角隐隐露出丝笑意,他从没敢想过事,他兴奋而晕,一路头重脚轻晕到成亲,五皇子抬手拍了拍廊柱,继续往前踱步,他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那个皇族、这个世间孤独无依?已经记不得了,五皇子挨个拍着廊柱,当初听说她居然接手这府邸修缮之事,他莫名打心底妥帖舒畅,他信任她,五皇子脚下顿了顿,他无法理清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信任她,也许是因为她跟他说那些赤诚之极话?因为她对他从不掩饰?还是因为,他跟她缘份?
五皇子转了圈又站回到厢房门口,转头看着晕暗上房,心里一阵悲怆痛楚猛冲上来,直冲他鼻子酸痛,眼泪夺眶而出,没有了她,这里是屋子,不是家了。
“五爷。”管通离五皇子几步远站着,小心翼翼叫了一声,管通身后,熊嬷嬷直直看着五皇子,五爷这眼泪是为姑娘流吗?
“你怎么没这院里?”五皇子目光越过管通,看着熊嬷嬷责备道:“王妃不府里,你该用心当差,处处留心,怎么能不歇这院里?”熊嬷嬷心里一酸,急忙曲膝恭敬认错:“五爷责是,是我错了,这就搬进来。”
“嗯,”五皇子目光落到管通身上道:“进来吧。”说着,转身进了厢房,管通急忙跟进,熊嬷嬷垂手守了厢房门口,璎珞从上房探头出来,担忧探问目光看向熊嬷嬷,熊嬷嬷冲她摆了摆手,示意她没什么事,璎珞缩回去,不大会儿,穿了厚棉衣出来,廊下拐角处站着听传唤。
“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五皇子进了厢房,也不落坐,背手而立冷声道,管通一个怔神,不等他说话,五皇子接着道:“光四处寻找太被动,爷也不是好惹,谁也别想安生!”
“五爷意思?”管通眼里精光闪动,带着几丝兴奋低低道,五皇子目光阴狠:“定国公府上那个戏子,听说很能生事?”
“五爷意思?”管通兴奋搓了搓手:“五爷准备闹到什么程度?”
“能闹到多大就闹多大,都到这份上了,爷还怕什么?”五皇子错了个牙,他还怕什么呢?管通兴奋‘呼’了口气道:“那咱们就放开手,爷放心,我这就去寻胡三。”
“嗯。”五皇子答应一声,管通长揖到底,拎着袍子三步并作两步急步出去寻胡三了。
五皇子背着手静静站了一刻多钟,才慢慢转身出厢门,慢慢踱过走廊,进了上房,站床前,怔怔看着被子凌乱、空空床,只觉得心里空成了一个大洞。
京城离宁乾府不算太远,徐思海想方设法一路紧行,不过十来天就进了宁乾府,驿馆歇定,徐思海摆出钦差威风,所有来人一概不见,赵明潜身为副使,来前又得过姚相嘱咐,对徐思海这个正使态度和婉,表面上和颜悦色配合无比,晚上却寻了个借口,出了驿馆,绕了大半个城,从角门悄悄进了丁金经府邸。徐思海派人盯着他进了丁府,忙换了身长随打扮,悄悄出了驿馆后角门,寻到蹲路边吃汤面常大,远远站住,常大眼角余光瞄见徐思海,‘呼呼’几口吞了碗里面,仰头把汤喝,抹了把嘴,放下钱站起来就走,徐思海忙不远不近跟着,穿街过巷往西城一片杂乱民居过去。
离徐思海十几步,一个五短身材褐衣闲汉双手袖胸前,不紧不慢缀徐思海身后,徐思海是大家出身士子,这跟人和被跟事从没经历过,这会儿两只眼睛紧盯着常大唯恐跟丢了,丝毫没觉出后面缀尾巴,常大一边留心着徐思海,一边兜圈子查看两人身后是否有尾巴。连兜了几个圈子,远远看到常二袖手靠家店铺门口打瞌睡,心里一松,脚下加,引着徐思海急步前行。
常二瞌睡到褐衣汉子过来,这才伸个懒腰,打着呵欠缀了上去,一串人穿过热闹小马行街,转进条僻静小巷子,常二抖了抖肩膀,正准备上去放倒褐衣汉子,褐衣汉子身边矮墙上突然跳下团黑影,扑倒褐衣汉子,极利落将他装进个黑布袋里,扔到肩上背起来一溜烟跑没了。常二看人都呆了。
徐思海对身后事一无所知,只紧紧跟着常大,穿过一片杂乱肮脏空地,进了座灯光暧昧,飘着酒香肉香,歌声琴声断续传来杂院,常大脚步放慢,瞄着被几个暗娼拉扯住徐思海,见他用力挣脱了出来,这才继续往前走。徐思海厌恶紧跟着常大穿过这座暗娼云集大杂院,转个弯就看到架低矮破旧摇摇欲坠上柴门,常大小心推开柴门,让徐思海进去,徐思海直冲进屋,屋里一豆晕黄灯光下,冷明松半躺床上,整个人已经黄瘦脱了形。
“守道!”徐思海一路行来所见已经很是难过,又看到瘦到脱了形冷明松,痛心落泪叫道,冷明松双臂微抖撑着床往上挪了挪,脸上露出喜悦笑容道:“静之!”后头千言万语却一下子全哽了喉咙里。
徐思海扑坐床沿上,紧紧握着冷明松手细细打量了一遍,又打量了一遍,冷明松喉结滚动了几下,带泪笑道:“我没事,已经好了。”
“嗯,我让人先送你回京城。”徐思海断然道,冷明松拉着他手摇头道:“我不能回京城,”说着,冷明松转头看向站旁边潘先生,徐思海顺着冷明松目光看过去,这才留意到潘先生,潘先生笑着上前见了礼道:“冷爷若肯回京城,哪还会耽误到现?回京城确非良策。”徐思海皱了皱眉头,冷明松往后靠了靠,喘了几口气道:“静之,你想想,我是永静县知县,若回京城就是擅离职守,我回到京城,就算能把永静县决堤这事揭个直相大白,可有擅离职守这一条,我这仕途就算不就此完结,也要蹉跎不知道多少年。”
“可现?”徐思海眉头皱紧了,冷明松苦笑道:“静之,我不是利禄薰心要做禄蠹,你知道,”冷明松话停了停,下意识扫了潘先生一眼含糊道:“我不得不如此,若是仕途过于坎坷,我,我。”徐思海思念电转间,一下子明白了冷明松意思,若是他仕途不顺,坎坷不前,那就入不得南宁郡王府法眼,与林珂亲事也就要化为泡影。徐思海心里涌起股热流,连连点头道:“你不用说了,我已经明白了,可怜我们三人……都如此……如此……”徐思海难过说不下去了,别过头,好半天才压下心里那股悲哀,转过头,垂着眼皮道:“我来前已经定亲蒋家,是雁回妹妹,蒋家七娘子。”
“恭喜。”停了一会儿,冷明松才轻声恭喜了一句,他知道徐思海是真明白他用意了,徐思海订亲蒋雁回嫡妹,他心情复杂到无法理清,这种种纠缠他清楚不过,将心比心,若有一天,他眼睁睁看着林二娘子嫁了人,自己再订了谁,都无法和一个‘喜’字沾边了。
“嗯,”徐思海含糊过冷明松恭喜:“你就算不回京城,失踪这事也确切无疑,若要不留后患……”徐思海沉吟起来,潘先生看了眼冷明松笑道:“这事我和冷爷计议多时,倒有个万全法子。”
“把失踪事放到丁金经头上?”徐思海接道,潘先生惊讶而赞赏看着徐思海,忙点头道:“徐榜眼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我们九爷对您推崇之至,确是如此!”
“这事空口无凭不行。”徐思海看着冷明松道:“好法子,就是众目睽睽之下,把你从丁府找出来,若是这样,你得先藏到丁府,潘先生有什么办法没有?”潘先生捻着胡须拧眉苦笑道:“想过,不过没想出能用法子,还得徐爷这边帮着想想法子才好。”
“嗯,我回去好好想想。”徐思海点头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冷明松道:“你且好好将养,且放宽心。”冷明松笑应了,徐思海站起来正要走,常大探头进来道:“冷爷、徐爷、潘先生,蒋二要事得禀报一声。”潘先生看向冷明松和徐思海,见两人点了头,忙抬手示意常大。
常大掀起帘子,常二弯腰进了屋,站屋中间,拱了一圈手道:“冷爷、徐爷、潘先生,刚刚小缀大哥后面断后,看到个褐衣汉子缀徐爷身后,过了小马行街,小正要动手做掉他,谁知道有人先动了手,打晕了褐衣汉子扛着就走,小没敢冒然缀上去。”潘先生脸色凝重非常,冷明松目光闪着寒光,看着徐思海等他发话,徐思海沉思了片刻道:“我前来见过五爷,”徐思海顿了顿又道:“四爷也多有关照,如今敌我难辩。”徐思海顿住话没再往下说,潘先生接过话道:“既是这样,让常大赶紧把徐爷送回去,我们几个护着冷爷这就换个地方!”
“嗯,这样好。”徐思海点头答道,转身冲冷明松拱手道:“守道兄且委屈几日,也就这几日,我必定能想出办法!”冷明松微笑点头,徐思海转身出了屋,和常大一起,一路疾行赶回了驿馆。
那团黑影扛着褐衣汉子,不过越过两条巷子,一脚踢开一扇虚掩院门,将褐衣汉子顺手抛了进去。
“轻点!别摔死了!”院子里一声抱怨:“六爷还得审审呢!”
“这夯货死沉死沉,累死老子了!六爷呢?”跟后面进了院子一个精瘦男子一边龇牙咧嘴晃着胳膊,一边问了句,院子里一个黑塔般壮男一边拎起褐衣汉子,一边用牛眼横了精瘦男子一眼道:“六爷行踪是你能问?”
“也是,”精瘦男子嘿笑道:“问你也是白问,六爷行踪哪是你能知道?”
“知道也不能说,不过我真不知道,六爷吩咐我这儿守着等你回来就出去了,没说别。”黑塔老实忠厚认了,精瘦男子知道他向来使力不使心,上前掏出褐衣汉子嘴里堵麻核,化了半碗迷药灌进去,重又塞上麻核,伸了个懒腰道:“你看好他,我去歇会儿。”黑塔答应一声,搬了个板凳坐捆成只棕子样褐衣男子对面认真看住。
孙六带着得力膀臂吴青,一路逶迤往丁府过去。孙六一身古铜色绸衣,戴着顶同色软脚幞头,仿佛一个颇有家财土财主,吴青本就眉清目秀,穿了一身靛青学子服,俊秀可喜,扮作晚辈略落后孙六半步,临近丁府不远,两人各分东西,孙六往后角门去,吴青直往大门过去。
孙六到了人来人往正忙乱不堪后角门,陪着满脸笑容,上前塞了块碎银子给门子笑道:“这位老哥多有烦劳,我是钱浩乡邻,他家里让我捎句话给他,烦您给叫一声。”门子紧紧握着碎银子,心花怒放之余听说寻又是长随钱浩,热闹如火一般:“这有什么烦?一句话事!您且等片刻,就片刻!小这就给您寻去!”门子说完,连寻个人替他看个门这个功夫也不敢耽误,拔腿就往院子里跑。
没多大会儿,钱浩跟着门子出来,一眼看到孙六,眉梢猛挑又急忙落下,上前拱了拱手,不等他说话,孙六抢先笑道:“大郎一向可好?大嫂子让我捎几句给你,若不忙,咱们借一步说话。”
“不忙不忙。”钱浩急忙道,上前拉了孙六,一径往巷子奔出去。
吴青到了丁府大门口,冲坐外面门子拱手道:“这位大哥,我是帐房上顾唯顾爷侄儿,烦您通传一声。”门子斜了吴青一眼,不情不愿站起来,抖了抖衣襟道:“爷是我们老爷门房,还是你们这些夯货门房?且等着!”吴青脾气极好长揖下去,再笑着直起腰,门子懒洋洋往帐房去寻顾唯。
顾唯跟着门子出来,远远看到吴青,皱了皱眉头,吴青上前长揖到底见了礼,直起身子笑道:“七叔近可好?六叔让我跟您问个好,六叔说,他给您存了三四坛子上好玉堂春,等您春节回家,要和您痛饮一番呢。”顾唯眼睛眯起又松开,吴青上前一步,悄悄比划了个手势,顾唯神情一松,看着吴青笑道:“你六叔也来了?”
“六叔说是要来,也不知道到了没有。”吴青笑答道,顾唯转头看了看道:“今儿府里请客,晚饭吃了没有?走吧,七叔带你到外头吃点东西。”顾唯说着,和门房打了招呼,带着吴青出了府门。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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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牵动2
京府衙门签押房,洪先生揉了揉熬发红双眼,命小厮沏了壶酽发苦浓茶,皱着眉头一口口咽了,又要了盆凉水泼面净了脸,这才觉得精神多了,换了衣服,背着手踱出衙门,往贡院外麦梢巷木记汤面馆去。木记面馆角落里,胡三缩椅子上,一只脚搭地上,一只脚踩着椅子,对着桌子上一碟炒花生,一碗热腾腾羊肉面,一壶黄酒自斟自饮。
洪先生走到胡三对面坐下,也要了碗羊肉汤面,看着胡三笑道:“三爷好享受。”胡三半张嘴里含着粒花生米,一脸茫然看着洪先生,仿佛看了半天才恍然明白对面这人是谁,急忙堆出一脸媚笑从椅子上滑下来,又是长揖又是拱手:“原来是洪爷!洪爷您老早,您老怎么贵脚踏贱地,一大早到这儿来了?乔四家,再拿碟花生米!洪爷来了!”洪先生无奈看着胡三道:“三爷就别跟我客气了,都不是外人,乔四家,切一碟子羊肉,你再看着配几样,我陪三爷喝两杯。”
“哪里当得起?洪爷您是贵人!”胡三躬腰塌背,一脸一身卑微重又缩回椅子上,乔四家端上了白切羊肉和几样小菜,又烫了壶酒拿了个杯子送过来,洪先生先给胡三斟了酒,端起杯子冲胡三举了举道:“三爷请。”
“洪爷您请。”胡三举起杯子一饮而,隐一脸折子里小眼睛警惕非常瞄着洪先生,咋巴着嘴道:“能得洪爷这一杯酒,小真是三生有幸。”洪先生饮了半杯酒,放下杯子道:“三爷不用跟我这么客气,我跟六爷也有几面之交,六爷领着晋宁郡王妃差使,我家东翁跟着寿王爷衙门做事,说起来都不是外人。”胡三目光闪烁,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我们六爷领着晋宁郡王妃差使?不瞒您说,还真没听我们六爷提过,洪爷是高人,说话也高深,小真没听懂。”
洪先生气闷看着胡三,几乎说不出话来,端起杯子一口了杯中酒,看着胡三直接道:“晋宁郡王事,”洪先生拖长了声音,明显话里有话:“六爷没京城,这事你必定知道,昨天晚上我刚得了信儿,东阳郡王府二房十二娘被老夫人关起来了。”洪先生边说边目光直直盯着胡三,胡三脸上茫然虽褪了些,却仍是一脸事不关已。洪先生又给他斟了杯酒,接着道:“晋宁郡王府事是我们东翁统管,这一条上,我们东翁和我,还有三爷,和晋宁郡王府同进同退,我来寻三爷,一来是跟三爷说说昨晚上得信儿,二来是想问问三爷这儿有什么有用信儿没有。”
“洪爷这话小句句明白,可就是不懂洪爷到底什么意思,要是我们六爷就好了,我们六爷肯定能听懂。”胡三目光交烁不定,脸上茫然不变,好一会儿才嘿嘿笑道,洪先生直直盯着胡三,轻轻放下杯子道:“三爷如此固执,若是六爷回来,”洪先生冷笑了几声:“三爷就不怕六爷责怪?这事有多要紧,三爷难道不明白?”胡三眯缝起眼睛,端起杯子缀了口酒道:“小一介草民,洪爷说小统统不懂,至于我们六爷,要打要骂都是小福份。”洪先生闷闷‘哼’了一声,也不等面上来,站起来拂袖而去。
胡三照旧半蹲半坐椅子上,心事忡忡、无滋无味慢慢缀着酒。孙庆已经走了一天半了,宁乾府离京城不远可也不近,再怎么日夜飞马兼程,也得三天三夜才能赶到,胡三脸上苦愁浓,王妃被人劫持,生死不明,若是王妃有个好歹,他和孙六可怎么办?胡三抿了口酒,酒入愁肠添愁。
孙六是跟了王妃才发迹,这事就数他知根知底,这十来年孙六跟着王妃,自己跟着孙六,日子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如今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人物了,若是王妃没了,自己和孙六可怎么办?胡三突然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没良心夯货!一有点什么事光想着自己,王妃这十来年待孙六和自己恩同再造,自己这会儿却只想着王妃没了,自己这好日子就没了!真是个没良心夯货!
姓洪和他主子郭推官是寿王爷人,是五爷人,五爷跟王妃……胡三眼睛眯成了一处,他大半辈子市井污秽角落里打滚,见过肮脏事太多了,别说夫妻,就是父子母女,为了银子为了活路,翻脸捅刀子也多了去了,王妃那么些嫁妆,却连个得力娘家人都没有,要是王妃没了,这便宜可大了!胡三轻轻叹了口气,这事他不能不多想,王妃要是没了,对五爷可真没什么大坏处,谁知道这一个个,到底谁想着让王妃活着回来,谁又想着王妃死了回来才好呢?人心隔肚皮!
“你怎么把洪先生气走了?出什么事了?你是个稳当人,怎么当面得罪上衙门里人了?”汤面店宋掌柜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说一边坐到胡三对面,胡三忙收心回来,摆了摆手道:“没事,得罪不了他。”
“要我说,洪先生倒不是坏人,每回来吃面都得添几碗水面,待人也客气,就是郭推官也不错,跟人说话客气得很,常来吃面。”宋掌柜评价道,胡三眯缝着小眼睛看着他问道:“你知道你这铺子东家是谁不?”
“知道!瞧你说!”宋掌柜笑出了声:“我可是府里出身!”胡三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可不是,你是府上老人,老宋啊,咱们认识也有靠十年了吧?”
“可不是小十年了!头一回见你,你跟孙六一道儿被人领到大厨房吃饭,是我现捅了炉子给你们下面。”宋掌柜一脸怀念,胡三脸上皱纹温和舒展开不少:“是啊,老宋啊,你说,王妃待咱们好不?”
“这还用说!”
“你说,要是,我就是打个比方,今天酒多了,你就当酒话,咱们哥俩闲聊,就是打个比方,你说,要是王妃万一有个不好,我是说,万一她不好了,你说咱们怎么办?”
“咦!”宋掌柜一声惊咦,连往地上啐了好几口道:“我看你真是猫尿灌多了,昏了头了!这不吉利话你也能说出口?我告诉你,王妃她得长命百岁,咱们都化成灰了,王妃还好好儿呢!”
“我就是说说,就是打个比方,这女人生孩子可是道鬼门关,谁没有个三灾六病……”
“呸呸呸!”宋掌柜不停往地上啐口水,一脸恼怒拍着桌子道:“胡三!你个腌臢泼汉子就是发酒疯也不能说这些没人性话!我告诉你,你再这么嘴巴里不干不净,我拿擀面杖把你满口牙给敲了!”
“好好好!我错了!”胡三急忙认错:“老宋,我就是……好好好,我不说了,再不敢说了,老宋啊,你不懂,你不懂啊,我胡三这心里巴不得王妃长命百岁平安富贵到老!唉,好了好了,我懂!做人哪,再怎么着不能没了良心,这良心得有!人家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用着时候啊,这当兵就不能往后缩,这是本份,就是泼汉子,那也得讲良心,行了,我走了,一堆事,回见!”胡三说着,从椅子上下来,冲宋掌柜摆了摆手,背着手躬着背出了门,留下莫名其妙宋掌柜怔怔发呆。
洪先生闷着口气回到衙门,郭推官已经到了,一眼看到他就皱眉道:“你到哪儿去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出动闲逛?”洪先生看了眼跟自己一样满眼血丝郭推官,知道他这是心躁乱发脾气,倒了杯茶递给郭推官,自己也倒了杯坐下道:“我去寻胡三了。”
“胡三?”郭推官微一怔神就反应过来:“孙六手下?嗯!还是你想周到,怎么样?他那儿有什么有用信儿没有?”
“不知道,”洪先生眉头拧成一团:“也不知道王妃从哪儿寻来这些人,一个孙六胶黏粘牙,这个胡三又是个滑不留手难缠无比,他连一句粘边话也没说!”
“嗯?”郭推官拧眉困惑不解:“咱们也是为了找到王妃,他这是什么意思?”洪先生扫了郭推官一眼,不等他说话,郭推官已经反应过来:“他信不过咱们?”洪先生看着他没答话,郭推官眉头挑了挑,倒没有太多惊讶:“这也是常理,如今京城这样局势不明,胡三也不是笨人,这样,你去寻趟管先生,让他从中周旋一二。”
“好。”洪先生答应一声,站起来就往外走。
京城外那处不知位于何方别庄里,李恬裹着斗蓬,抱着手炉,沿着青石小径信步往前,青枝和银桦紧跟后,两人后面十几步处,一个中年内侍和四五个聋哑婆子不远不近跟着。
这处庄院是经心挑选出来,李恬微微仰头看着围墙外空远蓝天和几棵高过围墙大树,越过围墙,除了蓝天和那几棵树,别无它物,别说她这个对京城以后地形一无所知人,就算是换个熟知地形,凭着这蓝天和几棵树,也无从判断身处何处。
李恬暗暗叹了口气,绕过座假山,低头往回走,她被囚了这个庄院里,要怎么样才能寻到憾动这间囹圄机会?李恬目光扫过远远缀身后中年内侍,他说他姓黄名明,他对她态度谦恭之极,他说他要侍侯她一辈子,李恬眉头蹙起又松开,她几乎能确定那把她囚于此处人是谁,李恬心里涌过股极深怒意,他从来就没考虑过她想法,或许他压根就没想到她还会有自己想法!李恬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平息着心里那深极厚极怒意,她得让自己冷静,一直冷静到脱身那一天,怒火会让她犯下不可挽回愚蠢错误。
“我得病一病。”回到上房,黄明退下,李恬环顾着垂手侍立屋角聋哑丫头低低道,青枝和银桦吓了一跳,青枝一惊之后急忙掩下惊色,下意识扫了眼屋里侍立小丫头低低道:“姑娘?”银桦手里杯子晃了晃,干脆顺势让杯子跌落到地上,打手势让小丫头过来收拾。
“姑娘有什么打算?还是我和银桦病一病吧。”青枝低声道,李恬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要是病了,只怕立刻就得挪出这屋,生死难料。”青枝默然无语,银桦挪了挪道:“姑娘要怎么病?这都冬天了,要是受了凉,说不定就病成大病,这可不行,还是装病好。”
“装病瞒不过大夫。”李恬柔声道:“咱们身边时刻不离人,想受凉也不容易,青枝明天点几个用芥末调味菜吧。”青枝和银桦对视了一眼,李恬自小就不能碰芥末,吃了不但全身发红发痒,还如同哮喘一般,青枝担忧看着李恬道:“姑娘怎么想起来装病?想托大夫递信出去?只怕不容易……”
“不是,你不用多问,嗯,还是银桦去吧,去趟厨房,好能偷偷拿些芥末酱或是芥末油回来。”李恬想了想吩咐道,银桦忙答应一声,青枝不再多问,她们姑娘做事,有时候确实是就算解释了她们也不见得明白,照做就是了,再说,姑娘碰了芥末虽说吓人,只要远离芥末,好也。
郭推官正焦头烂额于晋宁郡王府差使,京府衙门又闹了件不大不小麻烦事,有人捆了定国公府家养戏班子里一个叫秋棠棣戏子,扭送到府衙,告他既是逃奴又拐带家口。状子送到郭推官手里,郭推官扫了一眼,不禁哑然,这状子有意思,告状之人城外二十里铺里正,说是不忿于秋棠棣不但自己私逃出定国公府,还拐带了定国公府丫头,有伤风化,特意捆了送到府衙治罪,什么时候里正也这么有正义感了?
“你瞧瞧这个!”郭推官将状子递给洪先生道:“这闹哪一出?就算捉了也该送到定国公府去,送到咱们这儿算什么?我觉得这成心是要定国公府难堪。”
“东翁所言极是。”洪先生一目十行扫完状子,递给郭推官道:“难不难堪咱们不用多管,东翁别忘了,您身上领着件要紧差使,五爷可吩咐过,让您专心只理这一件差使,至于这状子,只好请侯府尹代劳了。”郭推官眉梢连挑了几挑笑道:“这话极是!我这就送过去。”说着站起来,拿着状子就去寻侯府尹。
侯府尹果然极干脆接过了状子,送走郭推官,侯府尹摊开状子连看了三四遍,长长重重叹了口气,这状子背后必定玄机重重,这一纸引子还不知道会引出什么大事来,这案子该怎么审?看来还得去寻趟管先生聊聊。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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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动手1
李恬病倒了,黄明只觉得天晕地暗,四爷寒气四溢话语仿佛就耳边:“……往后你就侍候她吧,她好你自然好,她若有一丝不妥,你和你一家就等着剁成肉酱喂狗!”黄明抹了把额头冷汗,急忙打发人往京城禀报四皇子请大夫。叶树盛绷着脸,神情里隐着丝集躁和怒气,大步进了离中书省不远一处小院,这小院是临时收拾出来给四皇子临国理事用地方。
叶树盛压着焦躁和不耐,等前面排着回事几拨人走了,急忙进了上房,匆匆拱了拱手道:“四爷,定国公府出了件不大不小事。”
“定国公府又出什么事了?”四皇子声音极其不耐烦,叶树盛一个怔神,这才看到四皇子神情不善、隐含厉色,叶树盛稍一犹豫,想想定国公府那桩烂事,硬着头皮道:“定国公府有个戏子,叫秋棠棣,深得定国公宠爱,”叶树盛脸上闪过层厌恶,接着道:“四爷知道,定国公有点龙阳之癖,一向喜欢养小戏子,加上他父母走早,没人约束,这规矩上就差些,这个秋棠棣深得他宠爱,就时不时被他带到后宅……”
“到底什么事?你就不能明明白白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也学着干练些!”四皇子听不耐烦,打断叶树盛话训斥道,叶树盛被训脸色微红,喉结连连滚动了几下,强切入正题道:“是这么回事,前几天有人捉了这秋棠棣和定国公府上一个小丫头送到了京府衙门,说是定国公府上逃奴,谁知道京府衙门不按常规将这秋棠棣和小丫头送回定国公府,反倒当众审理起来,这一审就审出些麻烦……”
“一个逃奴也找到我这里?”四皇子勃然大怒:“把爷当他定国公府管家用了?你也糊涂透顶了!出去!”叶树盛一张脸涨血红,看着额角青筋暴起,盛怒之下四皇子,大气没敢出,急忙垂手退了出去。
四皇子只气手指抖个不停,这样小事也敢找到他这里来,都是混帐货!
恬恬病了!说是呼吸急促……四皇子颤抖着手抚住额头,心里象着了火,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过去,她到底病怎么样?若有一丝半分闪失,自己还怎么活?
叶树盛从上房狼狈而出,直奔出小院,站院门口转身回望,下意识抬手抹了把汗,四爷威势越来越足了。定国公府这事四爷连听都不肯听完,可这真不是小事!怎么办?叶树盛呆站院门口出了好一会儿神,转身上了马,一径往东阳郡王府回去,只能寻老祖宗商量了。
“老祖宗,”叶树盛看着头发几乎全白,形容苍老非常孙老夫人,只觉得一阵阵痛心伤感,老祖宗真老了,定国公府这事,到底跟不跟老祖宗说呢?就怕又给老祖宗添心事,可不跟老祖宗说,这事真闹大了,也一样瞒不过老祖宗……叶树盛一边陪孙老夫人说着闲话,一边掂量来掂量去这说不说事,孙老夫人看着他那一脸心事忡忡微笑道:“出什么事了?”
“没,没什么事。”叶树盛下意识矢口否认,孙老夫人笑看着他没说话,叶树盛为难轻咳了一声,心虚瞄了孙老夫人一眼,将秋棠棣和小丫头被捉被送被审事简单说了:“……这事有几处不对,头一条,说是秋棠棣是被当地里正拿到,照常理,拿到逃奴都是送还本主,哪有送到衙门?第二是京府衙门,”叶树盛顿了顿,看了眼听专注孙老夫人接着道:“京府衙门跟咱们、跟定国公府没什么交情,不主动送还逃奴倒没什么,可竟当众审上了,这也让人费解。”
“审出东西来了?”孙老夫人神情很是淡然,叶树盛点了点头:“秋棠棣说他和妻子是脱籍而出,府衙当场查实了,照理说到此就该放秋棠棣和那丫头回去,这案子也就结了,谁知道秋棠棣当堂反诉,说里正是受定国公支使诬陷他,说定国公恨他与小妾姚氏私通,要下黑手置他于死地。”叶树盛一脸恼怒:“老祖宗,这后头必有推手,他秋棠棣一个下贱戏子,哪有胆子当众揭出堂堂国公府这样阴私丑事?除非他是不想活了!”
“有一句话你说对了,”孙老夫人缓声道:“这后头有推手,唉!”孙老夫人恨铁不成钢一声长叹:“幼闵也是闹太过,这些年生出多少事来!也难怪人家先拿他开了头一刀!这事四哥儿怎么说?”一句话问叶树盛浑身不自,犹豫了下含糊道:“四爷忙得很,再说,几个贱奴小妾这样小不能再小事,四爷哪会多管?”孙老夫人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道:“四哥儿是个细心。”四哥儿这会儿心里眼里只有李恬那妮子,他不管定国公府这事,必定是怕管多了恬恬那妮子心生不闹性子,这会儿四哥儿只怕正后悔不该纳了孙氏,万一迁怒到定国公府……孙老夫人叹了口气,四哥儿脾气硬,宜软不宜硬,不管是孙家也好,东阳郡王府也好,这会儿都好都退一退,再退一退,退了才是进,现实不是逞强时候。
“这些年,定国公府上是闹太过了,领点教训也没什么坏处。”孙老夫人声音沉沉,叶树盛愕然看着孙老夫人,他怎么也没想到老祖宗竟是这样态度:“老祖宗!这事……”
“就这样了!”孙老夫人心里一阵厌烦涌起,抬手止住叶树盛话道:“官家远离宫病养,四哥儿监国,这一国大事压他身上,你不想着分君之忧,哪还有功夫操心这样闲事?你放心,这逃奴也罢,私通也好,不过是些丢脸小事,闹不成大事,让定国公府吃些教训没坏处!去吧!”叶树盛看着满身疲倦厌烦老祖宗,不敢再多说,只好退出来,一路怔怔走到二门里,呆站了好一会儿,长叹了口气,叫了个小厮过来吩咐留心定国公府这场官司,随时禀报,四爷和老祖宗如此态度,他哪还敢再出头多管?
孙庆被客栈门口两个帮闲架下马,又一路架进客栈,两个小厮抬了热水进来,褪下衣服,只见孙庆两条大腿内侧早已血肉模糊,忙叫了跌打大夫进来,孙庆嘶嘶哈哈痛叫连天中,大夫给上了厚厚一层药,边上药边唠叨,弄不懂赶成这样是为哪般!什么事能比自己命还要紧。
夜半,孙庆躺床上,却圆睁双眼,支着两耳细听着外面动静。走廊上传来一阵踏实脚步声,孙庆听到脚步声,脸上一喜,神情明显放松,急忙龇牙咧嘴挣扎起来开了门,孙六拧眉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才抬脚进屋。
“出什么事了?怎么用上了甲字线?”孙六一进屋就厉声训斥道,孙庆一瘸一拐跳到门口,左右看了看才关了门,推着孙六坐到床上,看着孙六一脸紧张道:“六哥,出大事了!王妃失踪了!被人劫了!”
“什么?”孙六直窜起来一声怪叫,孙庆急忙扑过去按住孙六,手指按嘴上示意他噤声,孙六一巴掌拍开他吼道:“说!到底怎么回事?”孙庆一五一十将经过说了,吸了口气挪了挪腿接着道:“胡三哥说,管爷交待咱们看紧四爷和东阳郡王府上,胡三哥说,肯定是四爷劫了咱们王妃,胡三哥就让我赶紧跑一趟问问六哥,咱们怎么办?”孙庆说完,眼巴巴看着孙六,孙六站起来,背着手飞屋里踱象只陀螺。
“胡三什么意思?”孙六猛停住,目光狠狠盯着孙庆,厉声问道,孙庆吓一哆嗦,连眨了几下眼睛道:“倒没有,不过,”孙庆咧了咧嘴,又挪了挪脚,他这腿实疼受不住:“胡三哥愁很,他说这事一出,有几个人就有几条心,五爷指定有五爷打算,胡三哥说,咱们王妃嫁妆太多了,胡三哥还念叨说,就是老管,谁知道什么心思呢?毕竟他跟是五爷,又不是王妃,胡三哥说他实做不了主,这才让我跑这一趟。”孙六轻轻舒了口气,抬手重重拍着孙庆,直拍孙庆嘴都咧到耳根子上去了,这一拍一震,腿上太疼了!
“好好好!我果然没错看了胡三!”孙六声音听起来欣慰非常:“咱们老孙家,到咱们这一辈,就剩你跟我了,还饿差点活不下去,就是从遇到王妃起,咱们才活象个人样,如今你儿女成群,我儿女成群,咱们老孙家现多兴旺多发达!咱不能忘本,也没想忘!谁想什么咱们不管,咱们只要一样,无论如何,王妃得平平安安回来!”
孙庆连连点头:“六哥,我也是这意思,那您说咱们怎么办?”
“你听着,要真是四爷劫走了王妃,我告诉你,王妃就没什么事,指定好好儿,就是……”孙六咽了口口水,后面话连口水一起咽了回去:“胡三是个精明人,确实,这一趟上头,五爷和咱们许就是各是各,你腿没事吧?就是有事也忍忍,这就赶回去,跟胡三说,咱们就一个主子,那就是王妃,王妃只要还活着,咱们就得让她活着回来,不管是谁,咱们都得防着!”
“唉!”孙庆低头看了眼自己大腿,赶紧答应了一句,孙六接着道:“还有,你告诉胡三,让他去寻一趟熊嬷嬷,熊嬷嬷是咱们自己人。唉,”孙六一声长叹:“要是悦娘就好了,要是她,王妃哪会这么轻易被人劫了?再跟胡三说一声,让他跟熊嬷嬷,赶紧把悦娘叫回来。”
“哎!”孙六一边说,孙庆一边答应,孙六站起来又交待了一句道:“我把这边事理一理,赶回去,多不出十天,我必定启程赶回去!”孙庆听孙六这么说,声音一下子透出喜意,答应声也脆了很多。
孙六从客栈出来,沿着阴影连转了几条街,一个漆黑角落里站住,隔了一条巷子,远远看着徐思海驻住驿馆,他得赶回京城,得结掉宁乾府差事,越越好,要结掉,好办法就是去寻徐思海。孙六仰头看了眼阴云密布乌沉沉天空,五爷说不能露了行藏,可事急从权,再说,五爷毕竟不是王妃!孙六轻轻呼了口气,大步出了漆黑角落,穿过巷子往驿馆过去。
徐思海急匆匆套上衣服出来,惊讶看着从屋角阴影中闪出来孙六,孙六面带微笑,不亢不卑拱手道:“小孙六,请七爷安。”
“你是?”徐思海警惕而困惑看着孙六,孙六拱了拱手笑道:“小孙六,奉了我们五爷吩咐,比七爷早几天启程赶到这宁乾府来助七爷一臂之力。”
“你们五爷?晋宁郡王?”徐思海反应极,孙六含笑点了点头,徐思海脸上笑容绽放,眼底戒备却浓了,抬手示意道:“原来是五爷门下,请坐!看六爷气度不凡,必定是五爷门下得力之人,这趟竟是烦劳六爷一趟,得五爷如此抬爱,仆真是荣幸之至。”
“不敢当不敢当,七爷还是叫小名字吧,小是我们王妃陪房,一个奴仆哪当得起个‘爷’字。”孙六躬了躬身子带笑解释了一句:“我们五爷门下都是雅人,小一个粗人,我们爷手里也就能领些出力跑腿差使。”徐思海听他说是李恬陪房,惊讶中带着明显喜色,眉梢连抬了几抬笑道:“原来是王妃陪房!那孙六爷这趟来是五爷意思?还是王妃意思?”
“我们王妃不管外事,是我们五爷意思,说句不怕七爷笑话话,我们这些跑腿粗人,打听个消息什么,倒还有点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徐思海一反刚才虚假客套,说话直接丝毫没有见外之意,转变之,倒让孙六有几分不适应,这是什么意思?听说是王妃陪房就不见外客气了?“我这里正有件极棘手难为事,孙六爷听听有没有什么好法子。”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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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一章 动手2
“七爷请讲。”孙六态度谦恭,徐思海却荡开了一句:“你来前你们五爷是怎么吩咐你?”“五爷说宁乾府刚遭了大水,只怕有些乱,让小悄悄跟过来,一来帮七爷打点些鸡零狗碎事,免这些小事打扰了七爷,二来,小们市井跑惯了,闲言碎语听多,许能听到些对七爷有用话。”孙六话说极客气,徐思海眉梢高高挑起惊讶道:“那前天……”
“是,有只小臭虫,小已经替七爷捏走了,审了审,说是姚相公遣来。”孙六认干脆,徐思海眉头一紧又松开问道:“现人呢?”
“已经处置了。”孙六委婉答道,徐思海垂了垂眼皮,端起杯子抿了口茶道:“你也知道,我已经见过冷大郎,水淹永静县这事,不是天灾是,可怜永静县百姓……”徐思海重重捶了下高几:“实是可恶之极!为公为私,我绝不能放过如此恶徒,可如今这样局势,”徐思海扫了孙六一眼,话里有话含而不吐:“揭开容易,可要惩恶,就不得不好好打算打算。”
“七爷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孙六爽非常拱手道,徐思海这才开口道:“冷大郎流落外,身份未明,若要揭举丁金经不够名正言顺,若是能将他送入丁府,再将他正大光明从丁府搜出来,这前前后后就极顺当了。”
“七爷是要小想办法将冷爷送进丁府?”孙六理解而准,徐思海连连点头:“就是这样,可有什么办法?”
“不是难事,”孙六满脸笑意:“当初京城时,小荐过几个人跟姓丁赴任,都是极好交情,什么时候送冷爷进丁府?安置哪一处?七爷有打算没有?”徐思海听大喜过望,略一思忖,挑眉笑道:“你们王妃真是心细如发,令人佩服!”孙六谦虚笑了笑,眼底掠过层黯然,王妃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样了,一提王妃他这心里就急如一团烧过。
“越越好,至于安置哪一处,”徐思海舒眉笑道:“你看着安置,安置好了给我个信儿就行。”
“那好,”孙六心事重重,直切正题道:“冷爷那头小没敢跟上去,还得烦七爷跟冷爷打个招呼,既是越越好,那明天晚上小就安排冷爷进丁府,至于信儿,小有个兄弟,叫吴青,为人机灵,明天一早我让他过来七爷身边侍候,七爷若有什么吩咐,就让他传个信给小。”
“这样好不过!”徐思海心里畅非常,困他夜不能寐难题就这样迎刃而解了!孙六又和徐思海商量了几句细节,站起来告辞道:“小这就赶回去安排,扰了七爷歇息了。”
“哪里哪里!”徐思海一边客气,一边显极是漫不经心不过随口一问道:“你们王妃可好?”
“劳七爷问候,我们王妃安好。”孙六后背僵了僵,垂下眼皮,躬身平静答道,徐思海早就知道必是这样回答,却仍听心里安而喜,轻轻舒了口气,将孙六送到门口,背着手站着孙六绕了个弯看不见了,怔怔出了半天神,才低垂着头,身形寥落缓步进去了。
到了宁乾府后就闭门不见客钦差大人总算打开了驿馆大门,这头一站,就是去丁府赴宴,宁乾府上下被钦差大人闭门不见客闭出来希冀碎了一地,果然还是官官相卫。
赵明潜从出了京城就开始明里暗里想方设法先是探徐思海意思,探出几分意思,就开始话里话外劝说,这回见徐思海一改之前作派,丁金经七请八请无数请之后,竟肯到丁府赴宴,只当是徐思海总算想明白了,心情舒畅轻松,解开了徐思海这个结,这趟差使就没什么棘手之处了。
丁金经比赵明潜高兴,自从决堤后他就日日夜夜提心吊胆,唯恐被人当了弃子,光决了堤这一样罪就足以让他丢掉性命!得了姚相派人传话,他心里稍松,可却不敢完全放松,大人们哪个不是翻手云覆手雨?再说,姚相不过让人传了句话,一来没说瓷实,二来,这话出他口入他耳,说过算过,作不得数啊。听说钦差要来宁乾府,来钦差正使是徐思海,他是夜不能寐,徐思海和冷明松可是同门同年师兄弟!
好有赵明潜赵御史,明天徐思海既肯过府赴宴,这便是有放手意思,丁金经心里一阵轻松,四爷如今可是监国!今日之监国,就是异日之临朝!这才是他徐思海不得不放手言和原因,丁金经哼哼笑了几声,这才是他大依持,他冒死决了堤,断了寿王大军粮路,这就是冒死助四爷临朝!这份拥戴之功……丁金经眼里闪过浓浓贪婪,有了这份拥立之功,异日之荣华富贵就眼前!他徐思海家世背景再如何如何,也不敢不顾忌四爷!既要顾忌四爷,他就不敢动他!
丁金经跷起二郎腿,得意晃了几下,有四爷这座靠山,这满朝,谁能奈他如何?
第二天,丁府里里外外装饰一,府里从上到下透着精气神,连门口门房背也挺比平时直,头昂比平时高,那钦差再怎么油盐不进,不照样得到他们府上拜会他们老爷?
丁府很高朋满座,众人衣履光鲜、满脸笑容却神情各异,直到将近午时,徐思海紧绷着一张脸,骑马到了丁府门前,赵明潜骑着马满脸笑容落后半步跟着,丁金经早就翘首等府门口,急忙拎着长衫一角飞奔而下,亲自给徐思海拉住马缰绳,迎了两人进去。
徐思海一张脸绷没半丝笑容,严肃非常和众人点头致意,直入正堂。
这原本就是为了给钦差接风而设宴席,自然是徐思海坐了上首,赵明潜左下陪坐,丁金经就坐了右下,几轮酒过,徐思海脸上神情渐渐松缓,赵明潜热情非常、施浑身节数又说又笑,丁金经谦卑不停奉承,徐思海神情渐缓渐傲,赵明潜眼神流出几丝不屑,到底年纪轻,少年得志这就轻狂了,嗯,轻狂了就好。丁金经和赵明潜对视了一眼,态度加谦卑,奉承话滔滔不绝,他既轻狂,那就捧杀!
“听说丁知府治理宁乾府颇有手段,虽说到任时候不长,却已经将宁乾府治理盗匪皆无,端是雷霆之威啊。”酒过四五巡,徐思海面如桃花,醉眼朦胧斜睨着丁金经道,丁金经陪着满脸笑容,怎么品这话怎么透着股怪味儿,扫了赵明潜一眼笑道:“徐榜眼过奖过奖了,宁乾府之治,多亏各位同僚心力。”
“噢?是吗?”徐思海掩着嘴打了个酒嗝,讥笑中带着几分忿气道:“原来丁知府也知道同僚之力,却不知丁知府又如何待这宁乾府同僚?锁枷相向么?”赵明潜听眉头紧皱,这话说太过了!丁金经心里警惕骤起,看来,这是要借酒发作冷明松事了!满堂宾客虽各自欢笑闲话对饮,却个个都把全幅心神放上首两位钦差和丁金经身上,听徐思海如此发难,个个仿佛没听到头也不回,却个个支起耳朵,各怀心思凝神细听,堂内喧嚣声骤然降到咳一声都能惊到人。
“徐榜眼酒多了。”赵明潜打着呵呵从中周旋道,丁金经忙扬声让人进醒酒汤,徐思海却紧紧盯着丁金经,一脸不知进退冷笑一声道:“丁知府,我话你还没答呢!”
“徐榜眼,您有酒了。”丁金经收起奉承之色,皮笑肉不笑重复了一句赵明潜话,徐思海‘哈’一声冷笑,抬手指几乎点到丁金经鼻尖上道:“爷酒多了?我看你才是晕了头了!爷是钦差!钦差!你看到没有?代天子巡查天下钦差!爷到你这宁乾府,微服私访查查民情,你竟敢让人跟踪我?你敢跟踪钦差?!”
丁金经听愕然,忙看向赵明潜,他真没让人跟踪过徐思海,确切说,他人太没用,刚出门就把徐思海跟丢了,赵明潜眼神有些闪烁,临出京城前,姚相往他随从中添了几个人,他就知道添这几个人用意,那天晚上,其中一个出去再没回来!
“静之,你看看你,你这话让丁知府怎么自处?你就借他个胆子,他也不敢跟踪钦差!来来来,我敬你一杯,丁知府,你也敬静之一杯,咱们且沾沾静之才气,且点些便宜!”赵明潜连说带笑想打岔而过,徐思海一把推开赵明潜举过来杯子,‘啪’一声重重拍桌子上,狠盯着丁金经道:“爷告诉你,爷也不是吃素!敢跟踪爷,爷让他尸骨无存!你当你跟踪了爷,我就打听不出来了?爷都打听出来了,你当爷不知道?你囚了冷知县,却又诬他畏罪潜逃!真是好手段!”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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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二章 动手3
“徐榜眼,别说为官,就是做人,这话也不能乱说,一个不好,这污蔑二字可就逃不掉了。”丁金经听徐思海如此说,心里一下子松驰下来,斜着徐思海阴阳怪气道,赵明潜忙从中打岔和稀泥:“徐榜眼酒多了,醉话醉话!来人,给徐榜眼拿碗醒酒汤来!”“我敢说,自然就有这底气!”徐思海一把推开赵明潜,又拍了个桌子,显很是嚣张叫道,丁金经嘿嘿一阵冷笑,旁话他还顾忌一二,这诬他囚禁冷明松就是句笑话!赵明潜也被徐思海接二连三不识趣惹动了怒气,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准备站高台看热闹,且看徐思海怎么收场。到底年青不知轻重!
“敢情徐钦差今天是来问罪?”丁金经重重掸了掸衣襟,跷起二郎腿轻轻点着,从眼角斜睨着徐思海道,徐思海冷笑声响:“你就没听过那句俗语?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以为你有几分手段,就能将这宁乾府做成你家后院,就能只手遮天?你囚了冷知府,真当别人不知道?”丁金经听徐思海死咬着他囚了冷明松不放,又气又笑站起来,冲场众士绅官僚拱手道:“各位,丁某所居是官宅,这宅院布局如何,有无天牢、地牢、水牢、私牢,有没有暗室地道,想来诸位比丁某清楚,今天徐钦差非说丁某人囚禁了冷知县,丁某无话可说,只好请徐钦差自己去查查看看,若能寻出冷知县,丁某人无话可说当场认罪,若寻不出来……”丁金经转身背手居高临下盯着徐思海嘿嘿冷笑了几声,却冲赵明潜拱了拱手道:“徐钦差是天使,丁某人不敢冒犯,还请赵御史做个公断!”
“不用别人做公断!”徐思海‘呼’窜起来,看起来冲动而浮躁大叫道:“若寻出来也容不得你不认罪!若寻不出来,”徐思海冷笑连连:“爷就认下这污蔑你丁知府大罪,从你丁府门口一路负荆回京城请罪!”
“好!”丁金经痛之极抚掌叫好:“徐榜眼果然是性情中人!既如此,就请诸位做个见证。徐钦差,您请!来人,告诉后宅女眷,都立刻到东花厅,不准带一人一物!徐钦差,东花厅敞亮无挡,也随便你查看,这府里,无论哪一处都随便你查看!”丁金经话掷地有声铿锵激昂,满院士绅官僚十有满眼同情看着徐思海,看样子这位天子骄子榜眼郎真是酒多晕了头了。
徐思海哈哈笑着往前一冲,脚步踉跄前扑后跌,伸手扶住桌子勉强站住,赵明潜总算犹豫出结果了,站起来一把拉住徐思海,用警告眼神看着丁金经道:“胡闹!静之酒多了,难道你也酒多了?你这年纪都是静之叔伯辈了,倒跟孩子胡闹!成何体统?静之!跟我回去!竟然喝成这样,等回了京城,我一定要寻你父亲好好说说这事!”徐思海被他骂心里一暖,这确是为他好。
丁金经眼里满满皆是不甘,却不敢违逆赵明潜意思,只好干笑道:“开个玩笑罢了,来人,给徐钦差上碗醒酒汤,让他好好醒醒酒!”
“去!”徐思海却一把甩开赵明潜,醉眼横斜,一脸蛮横:“你敢管我?我是正使!我才是正使!去!”赵明潜听脸上怒气闪现,强压下去,厉声训斥道:“静之!你给我醒醒!”
“你给我一边去!”徐思海越发狷狂:“怎么?你要包庇姓丁?你要和他狼狈为奸?”
“你?”赵明潜气说不出话,松开徐思海却又赶紧抓住,真让个天子正使从宁乾府一路负荆回京城,那不成了天下第一笑话了?自己这个副使也脱不得干系!就是不一路负荆回去,徐思海这一场丑出成这样,回头这趟差使还怎么办?
“赵御史且宽心,不过一个玩笑,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徐钦差真负什么荆,”徐思海如此不知好歹乱闹腾,丁金经看心花怒放,一脸大度哈哈笑着上前劝赵明潜道:“徐钦差有了这个心结,若不让他看一看,赵钦差放不下,下官也难做,下官和这府邸清清白白,让徐钦差看个清清白白,于他于我,于公于私,都没有坏处不是。”
徐思海一味执拗倔强非查不可,丁金经大度无私你好查查,赵明潜放开徐思海皱眉道:“什么查不查,这话不妥当,你这府邸颇有几分胜景,我也听说了,行了,你前面领着,我和静之且随喜一二。”
“赵御史这话极是!”丁金经见赵明潜一味替徐思海开脱,心里腻歪之极,干笑着敷衍道,可徐思海却不领这情,跌跌撞撞冲了几步,扬手扬声叫道:“来人!到这份上了还敢欺瞒爷!爷从不让别人牵着鼻子走,爷要走,那也是自己走!人来!跟爷……呃!”徐思海响亮打了个酒嗝:“你说随喜就随喜!”外面护卫长随早就得了吩咐,听到徐思海招唤,立刻‘哗啦啦’涌进来围徐思海左右,徐思海原地转了个圈,手一挥道:“走!”
丁金经眯缝着眼睛,笑容可掬、好整以瑕背着手,悠悠闲闲跟徐思海身后半步,一边走,一边悠闲扭头赏着景。赵明潜连叹了好几口气,这一科三鼎甲名声极盛,都说官家目光如炬,为子孙挑了如此英才,蒋鸿和徐思海是并称双雄,甚至有人说都是宰相之才,如今看来,盛名之下其实不符,至少这位榜眼郎,就是个绣花枕头一包糠!其余诸人兴奋着要看热闹,暗中叹息,幸灾乐祸,感叹惋惜,不一而足,个个争先恐后,连仪度也不讲了,你挤我我挤你都想争到前面看个清楚。
徐思海斜斜歪歪,仿佛不辩方向顺脚而走,丁金经乐呵呵跟着他,赵明潜皱着眉头,打量着转个半圈是不是就让人架走徐思海,结束这场闹剧。徐思海沿着宅院中间青石路直往东北角冲,冲过大厨房,厨房里下人们伸头缩脑、指指点点看热闹,大厨房后是一排三间柴房,徐思海直冲柴房,站柴房门口,一脸困惑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转头看着赵明潜道:“你看,这就是私牢!”赵明潜‘噗’喷笑出声,呛连咳带笑,脸也红了,这是替徐思海脸红:“静之,别闹了,回去吧!”
“来人!”徐思海高举着胳膊,从东划到西,又从西划到东,胡乱点着道:“给爷把牢门打开,把冷知县救出来!”话音未落,后面一阵哄笑,谁也忍不住了,这位徐榜眼真是醉可爱!丁金经笑尤其响亮,一边笑一边点着柴房门道:“去去,打开门给你们爷瞧瞧,也好让他放心。”
徐思海心腹长随看了徐思海一眼,脸上神情严肃之极,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推开柴门,仿佛那扇柴门真是危机重重私牢大门一样。丁金经笑肩膀不停抖动,赵明潜连声叹气不忍心看徐思海丑态,后面一大群人个个脖子伸到不能再伸看热闹,这一出真比那玉堂春还精彩!
“七爷,里面有声音!”长随高声禀报了一声,丁金经眉梢高挑,上下打量着长随,真是有什么样主子就有什么样奴才,这奴才还真会配合他主子演戏!赵明潜微微一怔,直直看向柴房,后面人群有笑出了声,这奴才真有意思,演好!有听发怔,有声音?什么意思?有笑容敛,震惊看向徐思海……
“进去看看!要小心!”徐思海沉声道,两名护卫答应一声,将两扇柴门推大开,腰刀半抽,小心翼翼踏了进去,不过眨眼功夫,两个护卫就架了个肮脏不堪、用黑布套蒙了半截身子、光着脚人出来。
柴房外静连呼吸声也没了,丁金经双眼瞪溜圆,嘴巴张能塞得下一个大鹅蛋,惊愕脑子一片空白,柴房里怎么会有人?这人是谁?赵明潜惊傻了一般,围着柴房挤成一堆诸人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天哪,原来竟是真!
徐思海急上前一步,伸手抓掉那只黑布套,冷明松一张脸黄瘦憔悴不成人样,虚弱之极看了眼徐思海,只哽咽着叫了一声:“静之。”就垂头晕死过去。
“请大夫,不不不,抬回去!抬回驿馆,赶紧请大夫!”徐思海半跪地抱着冷明松,痛心之极大叫,赵明潜反应过来,急忙叫道:“拿件厚衣服给冷知县!赶紧抬回去!”
丁金经回过神来,猛抬头,目光怨毒之极盯着赵明潜,这一出戏,一定是他和他设计好了来陷害自己!赵明潜正回头盯向丁金经,原来他真囚禁了冷知县,他跟他竟只字不漏,好狠手段!好毒心肠!怪不得姚相交待,对他不得不用,不能不防!两人目光相对,几乎要崩出火星来。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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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三章 胡三
胡三吃了一大碗羊杂汤面,从木记出来,双手拢胸前,抽了抽鼻涕,仰头看了看天色,低下头,微微躬着背,穿街过巷,往晋宁郡王府过去。熊嬷嬷站后角门门房门口,胡三正蹲炭盆旁,迷糊着一张脸,仰头听两个门子大摆龙门阵。
两个门子一看到熊嬷嬷,硬生生咽断说了一半话,急跳起来哈腰见礼,熊嬷嬷冲两人摆了摆手,胡三双手按着膝盖,一幅年老吃力样子站起来,还是袖着手一身猥琐,抽了几下鼻涕,跟熊嬷嬷后面进了处清静暖阁。
“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熊嬷嬷直截了当问道,胡三没答熊嬷嬷话,先探头往暖阁门下四下看了看,又转到扇窗户前,推开探头出去四下看了看,再转到下一扇窗户再探头看,熊嬷嬷重重呼了口气道:“不用看了,有什么话放心说,这暖阁四下不靠,藏不住人。”
“嗯。”胡三随口应了一声,将暖阁门窗全部敞开,这才转回身,看着熊嬷嬷道:“王妃失踪了。”熊嬷嬷一怔而黯然,又皱起了眉头,胡三突兀说这么一句是什么意思?
“嬷嬷,您一直跟王妃身边侍候,见多识广,您,咱们是什么人?”胡三怕冷般往里缩了缩身子,看着熊嬷嬷问道,熊嬷嬷眉头皱紧了,上下打量着胡三道:“你这是怎么啦?神神道道,咱们能是什么人?咱们是侍候王妃下人。”
“嬷嬷这话说极是,咱们是侍候王妃下人。”胡三重重咬着‘王妃’二字,熊嬷嬷心里‘咯噔’一声,直盯着胡三道:“外头又出什么事了?又有什么……坏信儿?”熊嬷嬷轻几乎没有一丝份量吐出‘坏信儿’三个字,只觉得一颗心没落下也没提起,找不到到哪儿去了。
“没什么坏信儿,唉,”胡三一声长叹:“其实没有信儿就不是什么好信儿!”
“菩萨保佑!”熊嬷嬷抬手抚胸,长舒了口气,瞪着胡三道:“这都什么份上了?你还有功夫装神弄鬼!有什么话就不能好好说?”
“嬷嬷是个明白人,知道咱们是侍候王妃下人。”胡三还是重重咬着‘王妃’二字,眼睛眯了眯道:“没有王妃,咱们就是个树倒猢狲散!我当我街头虫,你当你老妈子。五爷……”胡三拖长了声音,话外之音极令人瑕想:“那还是五爷,没有咱们姑娘,还有别家姑娘,这府里什么时候也少不了一个王妃,倒是平白添了一大柱财。”胡三话零碎又极其明白,熊嬷嬷听脸色青灰,紧紧抿着嘴唇盯着胡三,好一会儿才语气强硬、底气却不怎么足啐了一口道:“胡说八道,五爷不是那样人!”
“我也觉得不是。”胡三八字眉倒垂,一脸苦相:“五爷是个好人,多好人哪,要是咱们姑娘好好儿,这多好一对啊,那就是金童玉女!咱们姑娘命苦,摊上这样事,男人哪,说到底就是个男人,咱们谁也不用瞒谁,从五爷到咱们,知道这事都知道是四爷劫走了咱们姑娘,是四爷哪!要是别人还好说,可偏偏是四爷,那五爷能不多想?万一想多了,唉,想多了就想多了,五爷,那可是皇子。”胡三越说脸上神情越苦,眉梢眼角一起往下耷拉,熊嬷嬷听惊心动魄,胡三说对,这事真到那份上,五爷和她、和他们未必想一样,姑娘真没了,五爷可真没什么不好!
“五爷断不是那样人!”熊嬷嬷与其说是说给胡三听,倒不如说是给自己壮声气添信心,胡三眉耷眼耷扫了熊嬷嬷一眼,袖手胸前缩成一团蹲地上,长长叹了口气。
“你有主意了?那你说怎么办?”熊嬷嬷很反应过来,看着胡三爽气道,胡三站起来,脚步轻没半丝声响,示意熊嬷嬷噤声,悄悄出门沿暖阁转了一圈回来道:“哪有什么主意,咱们得打定主意才行,孙六爷从宁乾府让人捎了吩咐回来,俺们只认姑娘一个,只要姑娘平安,嬷嬷是姑娘奶嬷嬷,也不消说,咱们都是一样心思,就一条,姑娘得平安无事,这府里头,嬷嬷得留个心眼。”胡三说明白,熊嬷嬷连连点头:“你意思我懂了,这是正理!照姑娘往常说,凡事想到好,却要准备到坏处,那五爷……”熊嬷嬷痛心顿了顿:“想是照好了想,可这准备,却不得不准备着。我知道了,这事还得你提醒,我真是老糊涂了!”
“五爷那样人,处长了谁不打心眼里喜欢?行了,这话既然说透了,那我走了,若有什么信儿,我不来,就让孙庆来,外头事六爷和我,你管放心,这府里你得多留几个心眼。”胡三交待了一句,拱了拱手,躬着背往外走去,熊嬷嬷也不送他,站暖阁门口看着他走远了,这才一点点移回目光,怔神看着暖阁前萧索寒菊。
胡三说都对,可五爷对姑娘那片心她都看眼里,断不是假,他真会……熊嬷嬷轻轻打了个寒噤,老夫人说过,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说对不过,可这会儿也算不上大难……这不是五爷大难,可正正经经是姑娘大难!怎么偏偏劫走姑娘是四爷呢?这个四爷,真是失心疯了!平白无故他劫姑娘做什么?你们男人争天下争那把椅子,关姑娘什么事?真是混帐王八蛋疯了一个!男人都是混帐王八蛋!熊嬷嬷越起越生气,重重踩了踩脚,下了暖阁台阶,一边往回走,一边盘算不停,五爷对姑娘那份真心她看明明白白,她这双眼历练了几十年,这点眼力还是有,五爷怎么看都不象是那样混帐负心汉,可是也不能掉以轻心,老夫人说过,这天底下靠得过就是自己……得想法子探探五爷话,虽说探不探话其实没什么用,可至少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京府衙门,郭推官眼泡浮肿,眼里血丝密布,一脸烦躁坐炕上,一只手扯着衣襟不耐道:“谁把这炕烧这么热?这柴炭不是他家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洪先生端着茶碗,拧着眉头,一口接一口缀着浓发苦茶汤,扫了眼看什么都不顺眼郭推官,没接他茬。
“定国公府逃奴一案又生枝节,东翁听说了没有?”喝完了一杯酽酽浓茶,洪先生放下杯子,声平气缓看着郭推官问道,郭推官横了洪先生一眼:“咱们自己事都没个着落,我哪还有功夫听定国公府那摊子腌臢破烂事?你也收收心,先管好咱们自己事,把你我这两条命保住再看热闹!”
“东翁!”洪先生很是无奈:“定国公府这案子哪是闲事,你想想,这官司一路枝节横生,你就没觉得这案子和咱们手里事一而二、二而一么?”
“啊?”郭推官大惊:“这案子上头有王妃失踪线索?”洪先生一声猛咳,他这位东翁,满脑门都是到哪儿寻找王妃失踪线索,有点走火入魔了。郭推官话一出口,也觉得不对,抹了把老脸解释道:“近太伤神,有些糊涂。这事咱们头前就议论过,不就是五爷借这秋棠棣翻定国公府茅坑,要恶心恶心四爷和东阳郡王府么。”
“当初我也这么想,”洪先生抬手揉了揉眉间:“可前儿又生了枝节,说是跟秋棠棣私通那个小妾姚氏,屋里上吊自杀了,这事定国公府上也是太大意了,当天就把姚氏匆匆抬出城埋了。”郭推官眉头抬起又落下:“定国公府上就没个见事明白能主事人?秋棠棣这官司府衙还没结案,姚氏自杀,就该报到府衙,验明了再埋,这一埋,到底怎么死岂不是说不明白了?”
“东翁高见,就是这样,姚氏落葬隔天,姚家人先到定国公府闹了一场,又到府衙递了张状子,说姚氏是被定国公下毒手勒死,还有名有姓说是姚氏心腹丫头翠青可为证人。”洪先生细细说着定国公府这桩简直无法定性、乱七八糟案子:“定国公府还真把翠青送到了府衙做证来了,这翠青倒是作证姚氏是自缢身亡,却又说姚氏自缢是被定国公逼迫所致,又哭诉说秋棠棣和姚氏有染原本就是定国公牵皮条,说秋棠棣又不只和姚氏有染,定国公府后宅,个个和秋棠棣有过首尾。”
郭推官听到这里,‘噗’一声连声猛咳着问道:“这个翠青不是家生子儿吧?”
“嗯,她是姚氏带进定国公府,说是姚氏死前,已将身契还给了她。东翁想想,这局走到这里,下一步只怕要直指建安郡王府了。”
“嗯,与定国公府后宅诸人皆有染,”郭推官轻轻吹了声哨声,一脸暧昧笑道:“那定国公夫人呢?建安郡王府若不出手,孙氏声名难保,若出手……你说后头会有什么事?”郭推官满脸兴奋好奇看着洪先生问道,洪先生摊手道:“我也想不出,这事咱们作壁上观就行,东翁,失踪一事要还没什么有用线索呢。”一句话郭推官立刻回到头痛无比烦躁无比状态,两只手一起揉着额头道:“我就是来找你商量这事,你说说,该怎么办?”
“东翁,这事咱们查,胡三他们必定也查,”洪先生顿了顿道:“胡三这头,还得东翁走一趟,去寻管先生说说话。”
“好!”郭推官一跃而起,爽答应:“我这就去!”www.kanshuwo。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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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四章 北安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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