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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愤怒,愤怒!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东边的菜地菜蔬产量高,她就认为今年哈密国东边的粮食长势就好,相反,如果西边的菜地糟了灾,比如被虫子咬了,鸡吃了,铁乐铁蕊祸祸了,她就认为哈密国西边的粮食会遭灾。

    整整十年里,灵验了一两次,她就对菜园子征兆深信不疑。

    “最中间的那颗茄子干枯了。”

    王柔花停下脚步,指着一颗蔫不拉几的茄子对儿子道。

    铁心源钻进菜地,一把就把那颗已经枯黄的茄子苗给拔掉了,随手丢在路边道:“那里有个老鼠洞,茄子根被咬断死了。”

    王柔花点点头道:“明天就平一下那个坑,把老鼠灌出来,听说你明日要看大光明咒舞?”

    王柔花的话语转换过快,铁心源一时没有领悟过来,疑惑的道:“没有啊!”

    王柔花看着儿子道:“大光明咒又叫毗卢遮那佛大灌顶光真言,乃是七大度亡咒言之一,最能安抚亡灵,超脱极乐,配上莲花舞效果更好,你想为战死的将士们举行法会吗?”

    铁心源不解的瞅着母亲道:“没有啊,将士安葬自然有军中法度,如何会用其他的法子。”

    王柔花皱眉道:“既然如此,你见玉莲香所为何事?”

    “玉莲香?谁啊?”

    “你不知道?”

    “娘啊,我哪里知道什么玉莲香,听起来像是歌姬的名字。”

    铁心源是不是在撒谎,王柔花自认逃不过她的法眼,见儿子确实不知道就解释道:“两年前,仁宝活佛举行了莲花法会,为世人祈福。

    特意从蜀中请回来一个极具佛性的女子,专门在法会上作佛舞,为娘看过几次,确实不错,一举一动都宝相庄严,如同飞天下凡,眼中更是清澈如水,如此纯净的女子为娘还是第一次见。

    今日午后,尉迟氏来找我,说你要见这个女子,所以,为娘就来问问你见她做什么?”

    铁心源皱眉道:“这个死女人,竟然告状。”

    王柔花摇摇头道:“如果是别的女子,为娘定会呵斥尉迟氏一顿,但是,事关玉莲香,为娘觉得还是专门找你问问为好。

    如果你被她的艳名所动,以为娘之见,还是就此罢休为妙,佛女虽说地位崇高,终究是一个摆设,如果我哈密王与佛女有了沾染,定会让大雷音寺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这是不对的。

    至于尉迟文,你再给他寻一门好亲事就是了,这个玉莲香不宜与我王室有过多纠缠。”

    王柔花的话说的很是干脆,看样子她根本就没打算跟铁心源商量。

    如果是国事,她自然不会这么霸道,现在是家事,这种事她自然有一言而决的权力。

    “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居然能让母亲对她如此看重,说到底,也不过是半个出家人而已。”

    王柔花再次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任何一门不论多么不起眼,只要走到极致,都很不简单。

    那个玉莲香的舞蹈为娘看过,就得了干净二字,舞衣婆娑真正如仙女下凡。”

    铁心源瞅着母亲见她一本正经,就慨然道:“既然如此,孩儿不见她就是了。”

    话说完,见母亲的眼角抽搐一下,铁心源立刻就决定回去打烂尉迟灼灼的屁股,或者还有赵婉的。

    至于尉迟文,铁心源觉得还是给这家伙娶徐东升的丑女儿对他就是最大的报复了。

    告别了有些失望的母亲,铁心源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寝室,却一个人都找不见,不论是尉迟灼灼还是赵婉都找不见,问过侍卫才知道她们两带着孩子们去了狼穴。

    “让许东升来见我!”

    铁心源吩咐之后就静静的坐在书房处理本章,他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凭什么能说动母亲,赵婉,尉迟灼灼,尉迟文这四个自己最信任的人联手来帮她。

    一身酒气的许东升是被人抬来的,铁心源让人给他灌了七八碗醒酒汤才把他给弄醒。

    凯旋的庆典依旧在继续,这时候喝醉酒不算过分。

    许东升狠狠地用井水洗了脸之后,脸色蜡黄的坐在铁心源对面有气无力的道:“大王想知道什么?”

    铁心源似笑非笑的看着许东升道:“玉莲香!”

    许东升疑惑的道:“一个佛女而已,据说长得很像菩萨,一颦一动都有让人忘却俗事烦恼的功效,平日居住在大雷音寺,老臣也只是听说并未见过,还说有时间见识一番。”

    “仁宝活佛最近有何动态?”

    许东升敲敲发懵的脑袋搜索枯肠道:“仁宝活佛自从两年前回了一趟蜀中第一丛林大圣慈寺带回一队佛女,平日里就在大雷音寺诵经礼佛,并未外出。”

    铁心源沉思片刻,手指敲着桌子道:“撒迦果然与仁宝闹翻了?”

    许东升摇头道:“看来是这样,实际怎么样没人知道,老臣这里听到的消息都是大概,可能一类的。

    您也知道,大雷音寺里我们并没有刻意安插人手,大部分消息都是安插在撒迦身边的人传递过来的。”

    在许东升探究的目光中,铁心源笑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这事不该问你。”

    一头雾水的许东升走了,铁心源沉默了一会,忽然觉得很累,甚至觉得干什么都很没意思。

    有一种想要脱光了裸奔的冲动。

    想要下令杀掉那个叫做玉莲香女人的怪心思在心里如同毒龙一般上下翻腾。

    狠狠地喝了一大口水,才慢慢的平息下来。

    哈密王改变了这个世上所有的事情……

    母亲想要更多的孙子,赵婉想要一个更大更安稳的国家,尉迟灼灼想要一个人掺乎进来分担她遭受的火力,仁宝与撒迦的双簧演的很好……甚至,尉迟文都想用这个该死的女人来讨好哈密王……

    安寝的时候赵婉尉迟灼灼都回来了,铁心源第一次没有起身和她们说笑,躺在锦榻上睡得很沉。

    天亮的时候,赵婉伺候铁心源穿衣洗漱的时候,好几次欲言又止。

    铁心源笑道:“不用说,我明白,这是我一心想要当哈密王该付出的代价。

    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没有人能够在不付出代价的情况下轻易成功。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赵婉抿着嘴道:“我们只是……”

    铁心源不等赵婉把话说完就打断,他实在是不想听任何解释,他宁愿赵婉依旧是那个站在皇城上傻笑的女子,或者是一个眼中容不下其余女人的妒妇,也不愿意她变得如同大宋皇后曹氏一般——那不是夫妻!

    “我受不了三个女人……”

    枣红马在后山草原上狂奔,狂风呼呼地从铁心源的耳边掠过,长长的鬃毛敲打在铁心源的胳膊上啪啪作响,马尾更是被枣红马抖得笔直。

    大雷音寺的山门很快就到了,枣红马放缓速度踩着台阶上了山门,铁心源不等知客僧通报,就骑着马走进了山门。

    他浑身散发的戾气,即便是隔着很远,仁宝活佛也感受的清清楚楚。

    他本身就是一个六识散发的人。

    一个白衣女子挽着懒人髻站在远处的平台上,看不清面目,身姿煞是好看,尤其白衣被晨风吹得飘起来的时候,真如壁画上的飞天几欲飞走。

    一柄单管手铳被铁心源从鞍袋里掏出,抬手就朝那个美丽的影子开火。

    这是哈密国的第一柄手铳……响声很大。

    火药催发了弹丸,最后沿着枪膛飞出,过短且平滑的枪膛无法控制弹丸多久,不知道飞去了哪里。

    而远处那个美丽的影子却缓缓倒地……身姿同样优美。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十九章特别的药丸

    第十九章特别的药丸

    对于那个女子如同折翅的天鹅一般倒地的做法,铁心源非常的欣慰,这是一个聪明的女子。

    哈密国制造出来的手铳说句实话,铁心源失望之极。

    这东西打五丈远之后一般就没有什么准性可言,在距离至少五十丈远的距离射击,就算是那里站着一头大象铁心源也没办法打中。

    手铳的轰鸣声很大,甚至有些刺耳,一下子就惊动了整座寺院。

    站在雪松下的仁宝活佛却不在此列,这个该死的老和尚修炼到现在,即便在他耳边响炸雷,也不能让他的心湖起半分涟漪。

    “大王要杀了玉莲香?嗯,一定是这个女子的过错,哈巴儿,将玉莲香投入后山深涧,不可为外人看到。”

    一个正在劈柴的胖大喇嘛应诺而起,几个纵跃就上了高台,扛着那个柔弱的女子迅速的向后山狂奔。

    铁心源满意的点点头收回手铳,跳下战马站在仁宝活佛的面前道:“撒迦到底要干什么?”

    仁宝双手合十施礼道:“阿弥陀佛,他不过是一个想建立佛国的妄人而已。”

    铁心源叹息一声道:“十几年的时间,你们改变的太多了,比如这一礼,这一声佛号,都不过是你们的工具罢了,或许这恢弘的寺庙,高高在上的慈悲佛陀在你们心中也只是一个工具。

    一个没有佛陀的佛国对你们还有意义吗?”

    仁宝再次双手合十口宣佛号,见铁心源没有继续往下说,只好苦笑一声道:“地狱里人更加相信佛陀,地狱里人也更加的向往佛国。

    那些已经摈弃了肉身痛苦的人就会看见佛国,那些真正想要看见佛国的人也会看见佛国。

    万千法门,殊途同归,最终归于我佛国。”

    铁心源不想在这里用拗口的话继续跟仁宝商谈,丢开枣红马的缰绳,背着手来到那颗雪松底下,拍打着树干道:“怎么就谋算到我的头上来了?”

    仁宝慈祥的笑道:“如何能是算计,这是关爱,你的妻子告诉我你在睡梦中大喜,大悲,有大恐惧。

    你的母亲告诉我,这是你从小旧有的毛病,她甚至回忆说,从你一岁起就有半夜惊醒的习惯。

    我的王,你来告诉我,你在害怕什么?你的心底到底隐藏了一头怎样的怪兽。

    难道说您过人的智慧和远见都来自这头怪兽吗?”

    铁心源愣住了,疑惑的指着哈巴儿远去的方向道:“你说那只是一颗药?”

    仁宝盘膝坐在树下笑道:“父母亲,夫妻爱是最亲密的关系,中间没有足够的空隙来容纳一个外来人。

    好在,你的母亲,你的两个妻子,你的学生,他们爱你,担忧你,害怕你被怪兽吞噬,所以,挣扎着挪开了一点空隙,好让老僧将一颗药放在你的身边。”

    铁心源暴怒的心一瞬间就平复了,整个人也变得更加平和,微微笑道:“妇人之见!”

    这一切都没有逃出仁宝的法眼,他疑惑的道:“如此说来,大王知晓自己的恐惧由来,也知晓心中那头怪兽的来历,否则您不可能这样平静。”

    铁心源轻蔑的瞅瞅仁宝傲然道:“大丈夫提三尺剑,立不世功,建万世基业,开百代之先河,胸中自然有一颗一往无前之心,何惧之有?”

    仁宝慨然叹道:“哈密王自傲的本事确实天下无双。”

    解开了心结,铁心源发现自己看所有的人都有了一层彩色,就连天空都显得格外的蓝。

    虽然仁宝的话有讥讽之嫌,他只当是赞美。

    晚上做梦何种事情确实一直有,他不想忘记以前的事情,在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回忆一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只是睡梦中说出来的一些话赵婉跟尉迟灼灼他们听不懂而已。

    对于一个宋朝人,自然无法理解什么共产主义,资本主义,股票,铁路,飞机,坦克,原子弹一类的东西,只会执着的认为他着魔了。

    “哈密国难道与活佛心中的佛国不相符吗?这里百姓安居乐业,官员各司其职,工者有其事,耕者有其田,阡陌交通,商贾不绝于道,鸡犬相闻,老有所养,幼有所育,虽然还达不到夜不闭户的程度,总有一日总会达到的。

    撒迦活佛为了那个破佛国,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明明是一代高僧,却不得不为了一些物资向我俯首帖耳失去尊严。

    还不如就留在哈密国,这里有最美的寺庙,最诚心的信徒,也有支持他的国王,为什么就不能在哈密国弘扬佛法,等待佛法大盛之后再将佛音传播到四方?”

    仁宝活佛笑了,指着铁心源道:“你真的允许我教在哈密国自由传教?“

    “既然是这样,为何大雷音寺会在你狼穴的后山,而金光寺会被你修建在大雪山上?

    哈密城外的虎狼坡就有一块很好地平地,正好用来修建寺庙大王以为如何?”

    铁心源摇头道:“哈密国最重百姓,所有最好的地块要优先发展农业,工业,商业,而后才轮到楼堂馆舍的建设,活佛不觉得将寺庙修建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更能激发信徒崇信的信心吗?

    天山顶上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仁宝对于铁心源的无耻早就习惯了,闻言叹息一声,抬头瞅着白雪皑皑的天山,再次叹息一声,就肃手延客,意思让铁心源自己随便逛,他不想奉陪。

    心结没有了,铁心源对大雷音寺也就没有什么兴趣了,更对那颗药没有任何的兴趣。

    喝饱了水的枣红马带着一嘴巴的水渍在铁心源的披风上擦擦嘴,然后用脑袋顶顶他的肩膀,示意刚才跑的不过瘾,出去继续跑。

    安全驾驶的概念铁心源上辈子就有,刚才只是失去了理智,现在既然什么事都没有,自然不会跟枣红马在草原上发疯。

    孟元直一直都在为枣红马叫屈,差点就说这匹马抵辱于奴隶人之手了。

    明明一匹可以日行千里夜走八百的宝马,落在铁心源的手里只能跟驽马一个速度,这就是对宝马的最大侮辱。

    来的时候怒气冲冲,半个时辰就杀到了大雷音寺,回家的时候却用了整整两个时辰。

    主要是铁心源不知道回去之后怎么跟赵婉,尉迟灼灼解释他昨晚和清晨表现出来的冷漠。

    有时候,夫妻间打架都比冷战好。

    现在好了,从昨晚到清晨是个人就能感受到铁心源满腔的怒火,至于在大雷音寺用火铳轰击绝世美女更是一种类似禽兽的一种表现。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句话很久以前铁心源把它当课文背诵,现在,他觉得如果有一天脑子要是抽筋了,这一幕绝对会出现。

    他的怒火算是表露出来了,别人的感受一定不会太好……

    路再远,只要移动总会走到尽头。

    下午的时候铁心源还是被枣红马带回了王宫。

    瞟了一眼王宫,那里鸦雀无声,就连平日里嘈杂的知了叫声也彻底消失了。

    平日里,在宫门口站立的侍卫,会有意无意的躲进门楼的阴影,今天不一样,八个侍卫穿着重铠手握长矛,肃立在大太阳底下,虽然汗水已经浸湿了地面,依旧一动不动,真的如同雕塑一般。

    “换班,卸甲!”

    铁心源进门的时候淡淡的吩咐一句就进了宫门,他明显的听到身后有松一口气的声音。

    穿过长长的甬道铁心源就下了战马,枣红马早就饥渴难耐,自己去马棚寻找食物跟水去了。

    这是如今唯一不畏惧铁心源的生物。

    皇帝的行踪一般很难瞒过别人,更别说按照哈密国律令,王后是一定要时时掌握大王去向的。

    所以,这个时候,铁心源在大雷音寺用手铳轰击那个美女的事情赵婉已经知道了。

    这本身对赵婉来说就是一个非常非常严厉的警告!

    如果赵婉确实存在把美人往铁心源床上送的想法,铁心源觉得这样做很有必要。

    现在麻烦大了。

    赵婉送来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颗药,是一个妻子在关心丈夫安危的情况下送来的一颗良药。

    虽然这颗药丸的样子奇怪一些,活色生香一些,说到底她依旧是一颗药。

    铁心源听说过皇帝吃药的状态,赵婉以前没少告诉丈夫她老爹吃药的样子。

    什么撞见一只乌鸦,就需要在晚上睡一个处女啦,什么快要病死了就要选好几个绝色美人冲喜啦,什么喝一碗药需要无根水送服,什么想要一碗药起效果就需要龙须凤发来当药引子啦。

    反正,在赵婉这个受过最正统皇家教育的女人看来,那个佛女就是一颗药丸,一颗能让丈夫平心静气睡一个好觉的药丸。

    铁心源装作一副完全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的样子进了后宅。

    先是教导了铁乐一会功课,改正了这孩子写的一篇文章,文章说不上好,反正满篇都是拍父亲马屁的话。

    八九岁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多少有些生疏,看样子他母亲没少在一边耳提面命。

    至于铁蕊就更加可爱了,这孩子就是铁心源的命根子,眼看着孩子被打扮的花团锦簇的从房间里跑出来,铁心源脸上的笑意就怎么都掩饰不住。

第二十章倔强的玉莲香

    第二十章倔强的玉莲香

    抱着,搂着,扛着,怎么都亲不够。

    短胡须有些扎人,铁蕊用力的推父亲的脑袋,不准他亲脸,都已经快要哭了,铁心源却哈哈大笑,越发的得意。

    随着铁心源的笑声从屋子里传出来,肃静的王宫似乎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来,逐渐有一点人声从四面八方传出来。

    该吃饭的去吃饭,该干活的干活……

    大王没回来,王宫的午饭就没法子吃,除过两个孩子经不起饿,早早吃过之外,诺大的王宫直到现在才开始吃饭。

    午饭很丰盛,平日里铁心源一家五口人的饭菜也就六个菜一个汤,今天,饭菜堆了一桌子。

    平日里在饭桌上是绝对主角的赵婉,今天怯生生的,尉迟灼灼也只是一个劲的给两个孩子夹菜,一句话不说。

    饭桌上的气氛沉闷的厉害。

    当铁心源吃掉赵婉夹过来的一只鸡翅膀,擦擦嘴道:“我没事。”

    赵婉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涩声道:“可是……”

    “我晚上老是说梦话是不是?”铁心源不想让赵婉继续内疚就打断她的话道。

    “白天睡觉也不安稳。”

    “有时候会坐起来,甚至站起来满屋子乱跑!”

    “还有一次把妾身都踹到床下去了。”

    “还唱歌……还听不懂。”

    “很吓人……”

    铁心源愣住了,他没想到自己睡着之后竟然干了这么多事。

    以前就觉得赵婉睡觉不老实,满床乱跑,尉迟灼灼倒是安稳,就是喜欢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像是缩在蚕茧里的蚕,一直以为是自己在照顾她们,没想到自己睡着之后会是这种场面。

    “大月亮起来的时候您甚至会学狼叫!叫上两嗓子,然后倒头就睡,眼睛都绿油油的。

    还说要把一个叫做慈禧的老妖婆全家弄死丢臭水沟里,要把日本全部弄死,岛上种满稻子……”

    “这不可能!”铁心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是真的!”赵婉,尉迟灼灼言之凿凿。

    “找个和尚待在您的房间里念经您一定不愿意,所以妾身才跟母亲,灼灼商量了这么一个办法。那个玉莲香确实不错,看起来安安静静的还常年侍候佛爷,身上一定沾染了佛性,晚上睡在您身边,定能让您平心静气。”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铁心源觉得这就是一笔烂账。

    “您是入魔了,千万不敢打搅,更不能提醒。”说起这事赵婉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下来。

    “您还发脾气,昨晚不理我,早上像是要吃人,还用炮轰玉莲香,现在,玉莲香还在尖叫。”

    铁心源摊摊手道:“你看,那个玉莲香还是不成吧,一把手铳就把她吓成那个样子,晚上我要是化身为狼,嘿嘿,就她那个样子老子能生吞了她。

    指望她救我,纯属扯淡。

    对了,你们把我说的那么可怕,晚上还怎么敢睡在我身边的?”

    赵婉擦擦眼泪道:“你是我夫君……”

    铁心源不说话了,端起酒杯要赵婉尉迟灼灼和自己碰一下杯子,然后一饮而尽。

    “爸爸,晚上我跟您睡!”

    铁乐放下手里的鸡腿认真的对铁心源道。

    “我也要跟爸爸睡!”坐在铁心源怀里的铁蕊同样抬头看着父亲。

    铁心源亲昵的用额头摩擦一下闺女的脑门笑道:“好啊,今晚我们全家睡一起,闺女,你要看好爸爸,千万不敢让爸爸晚上丢人。”

    “是尿床吗?”铁蕊天真的问道。

    赵婉,尉迟灼灼一下子就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平日里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的铁乐也笑的直不起腰。

    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很快就传到王柔花耳中,她无奈的摇摇头,对现在的儿子,她也毫无办法。

    玉莲香就坐在她的面前,低声抽泣着如同一只无助的羔羊。

    这样一个我见犹怜的小娘子儿子居然无动于衷,还用手炮轰击她,想到这一幕,王柔花也不知道自己该为有这样意志坚定的儿子自豪还是伤感。

    “你要理解,他是王,还是一个开国君王,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接受别人怜悯的。即便我是他的母亲也是一样。

    他要的是掌控天下,不允许别人背着他干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哪怕这样做是对他好,身为一个伟大的君王,他有自己的骄傲,认为自己可以统治天下,可以战胜任何磨难。

    这是他的骄傲,我们无意中冒犯了,有这样的结果不足为奇。

    玉莲香,就算你有割肉饲鹰的佛门心态,他一样不会接受的,对一个王来说,他最担心的是失去自己的骄傲,而沉沦魔道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

    玉莲香,就这一点,你要明白!”

    玉莲香掀开面纱露出那张吹弹得破的面容,上面挂满了泪水,目光却出奇的坚定。

    “大王病了,小女子有信心治好他。”

    王柔花脸上浮现一丝笑意,点点头道:“他对你开火,只是在吓唬你,那支手铳老身知道,就是一个花架子,声响骇人却没有实际的用处。

    告诉你,我儿的箭法老师是一个射雕手,虽然称不上百发百中,却也算是一个合格的武士,他如果想杀你,用弩弓要比用手铳强的太多了。”

    “大王是在考验我的心志!”玉莲香很倔强。

    王柔花笑道:“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那就看你的造化了,老身能做的就是将你送到我儿身边。”

    说着话招招手,张嬷嬷就来到王柔花身前,王柔花对张嬷嬷道:“送去王宫,充任驾前女官。”

    张嬷嬷点头,随即向外走去,玉莲香向王柔花施礼之后就随张嬷嬷走了出去。

    玉莲香刚走,泽玛就嗑着瓜子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坐在王柔花面前道:“她一点希望都没有。”

    对于惫赖的泽玛,王柔花似笑非笑的道:“:何以见得?你以前尝试过?”

    泽玛毫无羞涩之意的点头道:“是啊,在我还没有倒霉之前尝试过。”

    王柔花笑道:“没结果?”

    泽玛尴尬的道:“如果有结果,您的孙子或者孙女绝对不会只有三个。

    您的儿子不是对美丽的女人没有兴趣,他是怕麻烦,这与您的教诲有很大的关系。”

    王柔花点点头道:“我儿若不是开国为王,老身不会允许他纳妾!

    既然开国为王,与社稷相比,老身的这点坚持就无足轻重了。

    大宋皇家就是因为子嗣的缘故,如今才岌岌可危的,老身不想死后见了祖宗,因为一己之私让祖宗责罚。”

    泽玛摇头道:“您高看这个玉莲香了,大王最重旧情,咱们哈密国最大的女掌柜都比玉莲香有机会。”

    王柔花皱眉道:“那个寡妇?”

    说完话就摇摇头,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糖糖虽好,却不是一个甘为人妾的女子。

    铁心源一家人吃饭用了很长时间,主要是说话调侃,玩闹的时间很长。

    迟来的午饭吃完,基本上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霍贤晚上要过来讨论继续建设天山路的事宜。

    解决了家事的铁心源就去了书房等候自己的国相到来,哈密国每一次有重大建设项目出现,铁心源都非常的开心,尤其是这样的建设完全是在哈密国的能力范围之内。

    他愿意在这个星球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因此,他对修建那种可以长久保留的建筑或者人工工程充满了兴趣。

    习惯性的翻看邸报,今天早上一怒离家,这些东西还都没有看。

    内容都是些很有趣的内容。

    耶律洪基废掉了他的王后萧观音,听说是萧观音给他戴了绿帽子。

    铁心源很同情耶律洪基,为了减少后族干政的程度,居然毫不犹豫的给自己戴了一顶绿帽。

    耶律乙辛和张孝杰干的不错,无中生有的利用皇后诗词诬陷皇后,除掉了皇后这个眼中钉,他们的手就能伸进渴望已久的北大王院子。

    这一胡一汉登上了契丹国的政治舞台,对哈密国来说是很有利的。

    至少,萧孝穆这个强硬的哈密死敌,被剥夺了军职,回了白马河放羊,这是一个很好的消息。

    西夏国的消息也很喜人。

    在大宋三路大军的围攻下,没藏讹庞居然还有空闲回到兴庆府弄死了自家的妹子,扶持了傀儡皇帝李谅祚上位,就目前的情况看来,这个李凉祚也活不了多久。

    大宋延安府战役进行的一点都不顺利,在好水川故地,折老子再一次被西夏人擒生军打的大败,丢盔弃甲三十余里,六千七百名折家军精锐葬身好水川。

    据说折老子自己也被西夏人的强弩射穿了臂膀,如今正奄奄一息中,严重的拖累了整个战役的进程。

    这就是一群狼吃一块肉的坏处。

    谁都想吃最肥美的一块,吃的速度太快了,结果被崩掉了牙齿。

    这不是铁心源所能左右的,所以,他对着邸报感慨一阵子就丢到一边。

    大宋军队现在就靠一口气撑着,只要不全军覆没,他们不会向哈密国提出任何出兵要求的。

    现在,赵祯对九州一统的欲望那是前所未有的强烈。

第二十一章非尉迟文不能成事

    第二十一章非尉迟文不能成事

    许东升弄的情报网非常的不错,就哈密国目前的形势足够用了。

    能弄到契丹,西夏跟大宋的秘闻不算本事,能弄到喀喇汗跟塞尔柱乃至昆仑山以西各国的秘闻才算是真正的本事,而许东升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这一点。

    不知道这家伙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听说他手下有好几百纯正的神教徒正在为他所用。

    为此他管辖的密谍司现在已经变得非常庞大,已经变成了哈密国中一个神憎鬼厌的存在。

    最初的时候,密谍司的经费一半来自于王室,一半来自于朝廷拨款。

    就密谍司现在的规模,以前的那点拨款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加上王室的资助也同样支撑不起这么大的一个摊子。

    但是,密谍司偏偏迅速成长为一个独立的庞大机构,他们甚至对哈密国财政拨款没有过多的期望,更没有要求哈密王增加资助。

    在这样的情况下,密谍司人员的俸禄反而是哈密国中最丰厚的。

    尉迟文就曾经对铁心源说过,现在就算是将密谍司的所有经费来源全部掐断,密谍司一样可以运转自如。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指控,尉迟文甚至要求铁心源再建立一个密谍司来平衡现有的这个。

    这让铁心源很自然的想起了那个东厂,西厂,以及锦衣卫,这样做的后果很严重,是行不通的,没听说谁将国运全部寄托在恐怖组织身上,就能国泰民安。

    铁心源相信许东升不会生出什么怪心思,但是,作为一个王朝,也不能把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臣子的忠诚上。

    忠诚是这个世界上最靠不住的东西,主要是他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而人的心思变换的永远都是最快的。

    许东升要求对百官进行一定程度的监控,而铁心源却没有想知道臣子家晚饭菜单的心思。

    所以,他要求许东升必须在近期交出密谍司的秘密文件,供霍贤,刘攽,孟元直,李巧四人审阅,同时,也会有来自将作营的大批帐房进驻密谍司重新审核密谍司所有的财物账本。

    这一点,铁心源跟许东升说的很清楚,这不是要褫夺他的官职或者权力,而是要彻底弄清楚密谍司这几年到底发展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哈密国对以上的四个人基本上没有秘密可言,铁心源该知道的,他们也应该知道。

    一个国家所有的秘密掌握在一个人手里这是完全不可能的。

    审计密谍司这只是一个开始,一旦密谍司被审计完毕,哈密国大小六百七十二个部门将会逐一开始进入审计。

    这是哈密国今明两年将要进行的一次大摸底活动,想要向世界要求更多,就首先要弄清楚自己有多少。

    既然是全国性的大审计,许东升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至于为什么会第一个审计密谍司,他想的很通。

    霍贤不是一个人来的,许东升也来了,后面跟着三四十个书吏,每人手里捧着一卷账册,显得非常的庄重。

    不论是霍贤,还是许东升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

    铁心源邀请两人坐下之后,就拿起一卷账簿看了起来。

    大概看了一柱香的时间,铁心源放下手里的账簿瞅着霍贤道:“还有遗漏的吗?”

    霍贤拱手道:“密谍司大统领没有任何隐瞒,老夫与御史台,提刑司,军部看到的是一个完整的密谍司。

    密谍司这十年来发展的很快,密谍包括外围雇佣的人手超过了一万七千六百余人。

    这里面的人手良莠不齐,城狐社鼠无数,更有很多根本就该车裂于市的恶人也堂而皇之的混进来了。

    大王或许不知道,我哈密密谍司不仅仅偷越城关贩运私货甚至还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

    铁心源点点头瞅着一脸委屈的许东升道:“有没有治理好那群人的法子?”

    许东升喟叹一声道:“很难,至少需要时间。这些年以来,密谍司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

    能干密谍的人,节操就不可能高到那里去,想要别人给我们卖命,就要拿出真金白银来犒赏。

    我们的钱不多,只能在其余的地方做一点补偿,时间长了就成了这个样子。

    人数越来越多,消息也越来越灵通,对我哈密国的帮助越来越大,可惜,与我们当初建立密谍司的初衷却背道而驰。

    这些年以来,我杀掉自己的属下甚至比敌人还多,可是黄金是黄的,眼珠子是黑的,只要黄金掉进眼珠子就再也拔不出来。

    大王,老臣无能,还请大王遴选才智之士力挽狂澜。”

    铁心源点点头又瞅着霍贤道:“国相府有什么章程没有?另外,孟元直,李巧怎么看?”

    霍贤怒道:“孟元直和李巧只看效果,认为密谍司大统领干的不错,不仅无罪,反而应该嘉奖。”

    铁心源笑道:“这就是说好坏参半喽?”

    霍贤回头看了看一脸丧气的许东升,艰难的点点头。

    铁心源把手里的卷本放下来,指着堆积如山的账册笑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这不稀奇,既然国相认为好坏参半,那就留下好的,去除坏的。

    在不减弱密谍司战斗力的前提下,该车裂的就车裂,该砍头的砍头,该清除的就清除,该警告的警告,同时,该花大价钱的就花大价钱,该奖赏的奖赏。

    先整顿一阵子之后再看看效果到底好不好。”

    许东升咬着牙道:“这样一来恐怕会造成人心惶惶的场面,甚至会有人背叛。”

    霍贤闷哼一声道:“该背叛的留不住,与其等他们将来对哈密造成更大的损失,不如现在就壮士断腕。”

    许东升惨笑一声道:“这哪里断腕,纯粹是腰斩啊,微臣出身绿林,平日里结交的本来就没有多少好人,那些人信我,敬我才会千方百计的替我哈密国打探消息,现如今,我们要清除他们……微臣下不了这个手。”

    霍贤起身戟指许东升怒道:“你乃是哈密国堂堂的军国重臣,如何还能与匪类为伍?

    以前利用这些城狐社鼠也就罢了,如今怎么还执迷不悟,将国事与江湖义气相提并论?”

    见许东升准备反唇相讥,铁心源摆摆手道:“一个国家有光明的一面,自然就会有黑暗的一面,这很正常。

    我们这些人其实都出身草莽,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哈密国年轻,所以才会出现层出不群的毛病,这其实是好事,证明我们的未来更加的多样化。

    能把手探入到别人探不到的地方,因此,保留一些城狐社鼠并非坏事,只要我们能够积极引导,就能化废为宝,于情于理都是好事。”

    霍贤听铁心源这样讲跺着脚怒吼道:“哈密国的国民本身就没有多少好人。老夫如果不纠枉过正,继续容忍那些明显不符合一个正常国家行事方式的人存在,哈密国将看不到将来,就算一个个出门都腰缠万贯,这样的国家也毫无信义可言,最终会成为一个马贼,或者山贼的大本营,大王也会沦落成一个坐地分赃的大盗。

    此事万万不可行。”

    铁心源苦笑道:“招安不行,整编也不行,在这个时候放弃所有人自然也是不成的,那样一来,我哈密就成了瞎子,聋子,这可不是好事。”

    铁心源继续逼迫霍贤,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家伙似乎胸有成竹,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霍贤瞪了铁心源一眼,咬着牙对许东升道:“大统领不如辞官吧!”

    “啊?”

    铁心源跟许东升不约而同的惊叫,实在是没想到霍贤最后的解决办法会是这样的。

    不过,两人很快就醒悟过来了,铁心源瞅着许东升道:“你想重新成为一个坐地分赃的大盗吗?”

    许东升坚决的摇摇头道:“不想,不过,有人想!”

    “谁啊?”

    “尉迟文!”

    铁心源狐疑的瞅着许东升道:“为什么会是他?”

    许东升咬牙切齿的道:“因为只有这个家伙才能干出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也只有他才能狠得下心来干出嘴上叫哥哥,腰里掏家伙的事情。

    等他干了一任坐地分赃的大盗之后,剩下的人一定都能为哈密国出生入死而百死无憾!”

    霍贤发了一通脾气,也出了一个剥离城狐社鼠以及绿林人士的法子之后,就坐在那里慢慢的啜饮茶水,似乎刚才那个暴跳如雷的家伙根本就不是他。

    不过,看的出来,他也对尉迟文非常的有信心。

    发现事情,立刻就解决事情是哈密国良好的风气使然。

    尽管霍贤对许东升的工作很不满意,针对的也仅仅是他的工作,并不针对他个人对国家的忠诚。

    有了解决办法之后,也就能迅速的与许东升一起考虑办法的可行性。

    想要大王立刻拿主意这不现实,仅仅是三十几卷账簿,铁心源想要看完,就需要一个月之久。

    尉迟文并非一个普通臣子,他不但是铁心源的学生,更是哈密国未来的重臣,对于他的安排,只有铁心源这个大王能拿主意。

    送走国相与大统领,已是三更时分,昨夜完全没有睡好,打着哈欠回到了卧室,见赵婉靠在床头正在看书,就匆匆的洗漱了一下,一头钻进了被子。

    手放在赵婉身上隆起的部位正要睡觉,朦胧间发现有人盘坐在床头正用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第二十二章每个人都在变

    第二十二章每个人都在变

    在铁心源睡觉的时候他的床头不是没有过人。

    只是那些年纪很大的嬷嬷与宦官看起来更像是雕塑,不论他们夫妻俩在床上干什么,只要没有危险,那些人就是雕像。

    第一次有人在他睡觉的时候用囧囧有神的目光瞅着他,这还是第一次。

    他讪讪的准备将手从赵婉的胸脯上抽回来,赵婉却一把按住他的手道:“早些睡觉,明日你还要要听一天的政务呢,没有精神可不成。”

    铁心源拉拉毯子盖住肩膀,小声在赵婉耳边道:“她怎么来了?”

    赵婉看了一眼坐在床头软塌上的玉莲香轻笑一声道:“母亲送过来的女官。”

    铁心源蹭的一声就从床上跳起来,用毯子裹着身体直接钻到里间去了,他决定,今晚跟儿子睡。

    铁乐对父亲的到来欣喜若狂,被父亲搂着睡这还是他人生中的第一遭。

    刚开始的时候还把小小的身体缩的小小的,被父亲粗暴的搂在怀里之后,他就干脆钻进了父亲的胸怀。

    “爸爸,你怎么过来了?”

    “爸爸晚上会做梦,需要我儿子帮爸爸镇压梦魇。”

    “妈妈不成吗?”

    “女人屁用不顶!”

    “哦,我会帮爸爸的。”

    “那就一起睡,一起进入梦乡,我们父子在梦里斩妖除魔!”

    “遵命!”

    ……

    “爸爸,我睡不着!”

    “快点入睡,爸爸已经进入了战场!敌人还有一刻钟抵达战场!”

    铁乐用力的在自己脑袋上捶两下,看样子这孩子迫切的想要跟父亲一起作战。

    事实上铁心源也没有了睡意。

    就刚才惊鸿一瞥的功夫,他才明白母亲,赵婉,尉迟灼灼她们坚持的愿意,更明白仁宝活佛的底气所在。

    一女人如果长得跟佛像一样,行为神态也像菩萨,就让人对她生不出任何亵渎之心。

    仁宝活佛为她不惜跋涉万里之遥从蜀中把她请过来,如果没有一点过人之处是完全不可能的。

    在大宋,佛门不但有钱,还非常的有实力,更有势力,从大宋亿万人中挑选出来一个这样的女人估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现在,这个女人出现在他的床头,让他如何不感到胆战心惊。

    付出的越多,要求的也就越多,这几乎是一个真理,铁心源不敢想象大雷音寺在献出这个女人之后,会提出怎样恐怖的条件。

    铁心源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白天在大雷音寺的时候趁着没有看清楚,该用强弩射击那个女人的。

    更鼓响了四下的时候,铁乐彻底睡着了,这孩子即便是睡着了,一只手也紧紧的揪着铁心源的睡裤,一脸的坚毅,看样子在睡梦中很是沉着,有一些勇士的样子。

    不能让儿子一人在梦里孤军作战,铁心源努力的不去胡思乱想,用毯子盖住儿子跟自己的身体,打了一个哈欠,也跟着睡去了。

    天亮的时候,赵婉坐在儿子的床头瞅着一大一小两个熟睡的男人觉得很幸福。

    小脑袋男人缩在大脑袋男人怀里,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意,而大男人则睡得四仰八叉,呼吸悠长。

    恼人的阳光透过玻璃窗钻进了屋子,赵婉皱皱眉头就起身将窗帘的缝隙彻底的合上,屋子立刻变得昏暗。

    挥挥手,端着水盆毛巾,牙刷牙粉的侍女就悄无声息的退下了。

    率先睁开眼睛的是铁乐,他一动弹,铁心源也就醒来了,铁乐怔怔的瞅瞅父亲,见父亲冲他做鬼脸,立刻就回路一个明白的眼神,这样铁心源甚是欣慰,自己的儿子果然聪明,这一点很像他。

    有些小秘密只能两个人知道,第三个人知道了都不算是秘密。

    赵婉无语的瞅着两个把脑袋栽进水盆准备把自己淹死的男人,拿了两条毛巾等着他们抬起头。

    憋气憋得差点死掉的俩个人到底还是弄翻了水盆,洗脸水弄湿了精美的地毯,两人却相视大笑。

    直到吃早饭的时候两人依旧嬉闹不绝,大人没有一点大人的样子,孩子也没了早先的矜持。

    铁心源吃掉手里的烧饼,指指书房方向对儿子道:“我要去干活了。”

    铁乐也擦擦嘴巴,指指小书房方向道:“刘先生在等我。”

    铁心源起身笑道:“那就中午再见,我们俩要好好地谋划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铁乐郑重其事的点头,然后父子俩就各奔东西。

    中间没有留给赵婉任何说话的机会。

    赵婉瞅瞅丈夫,又看看儿子,探手抓着尉迟灼灼的胳膊用力扭了一下道:“你没吃过饭吗?”

    尉迟灼灼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疼痛,放下手里的包子笑道:“反正我的床头不要任何人。

    姐姐,事情好像不对头,大雷音寺就在昨日向呢料作坊定了一万两千匹呢料,运送目标很耐人寻味。”

    赵婉皱眉道:“吐蕃西边?”

    尉迟灼灼摇头道:“大宋!蜀中!”

    “蜀中从不缺少毛呢料子,糖糖运去蜀中的料子足够那里的店铺卖两年的。”

    “这有什么问题?我们把东西卖掉之后管他拿去干什么?”赵婉非常的惊讶。

    尉迟灼灼抬头看看赵婉委婉的道:“您是大宋的公主,被您的父亲宠爱,被您的母亲宠爱,天生就高高在上,嫁给夫君更多的时候是一种恩赐。

    虽然您不这样认为,可是,地位上的不相等,造成了这样的一个事实。

    即便是我们骄傲的夫君,恐怕在内心深处也觉得欠您的,觉得如果不对您好,就是在伤害你。

    所以,您在很多时候都能随自己的心愿做事,不论顺心不顺心,至少您还能向夫君发脾气。

    小妹我就不一样了,身为一个亡国的公主,如果不是夫君,尉迟一族就会灭族,我们全族都欠夫君的恩情,正好和您相反。

    您跟夫君两个人,一个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一个机智无双,对小妹来说,就是两棵参天大树,小妹不过是树林里面的藤蔓,只有攀援在您和夫君的身上才能疯长,才能见识一下天空的滋味。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

    赵婉傲然道:“当然是这样的,你说这些做什么,和仁宝购买呢料有什么关系?”

    尉迟灼灼叹息一声道:“因为夫君觉得大雷音寺有阴谋,所以妾身也就觉得大雷音寺有阴谋,即便是没有,妾身也要找一个阴谋出来安在他们的头上!”

    赵婉想了一下道:“那就努力去找,不过,夫君如果去你那里安寝,记得要把玉莲香带过去。”

    “姐姐,这不成的,夫君为了躲避那个女人被逼的跟小乐儿睡了,小妹怎么会干这种让夫君难受的事情。

    说到底,您的福运简直就是天生的。

    明明夫君已经受不了您的安排,对您一肚子的意见,您却偏偏会收获更多。

    您看看今天早晨夫君跟小乐儿的样子,他们父子两从没有像今天这么亲密过,这样再过一段时间,小乐儿那个阴郁的性子很可能就会被夫君扳过来。

    您的收获可真是太大了。”

    赵婉怒道:“我这是为夫君好!”

    尉迟灼灼起身优雅的擦拭了一下嘴角,附在赵婉耳边轻声道:“夫君曾经说过,他最恨那些打着为他好的旗号让他难过的人。”

    赵婉顿时陷入了迷茫,等她清醒过来,尉迟灼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装聋作哑的张嬷嬷依旧在慢吞吞的喝着小米粥。

    铁心源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已经彻底的精疲力尽了。

    书房里的一群男人如同一万只鸭子在他耳边聒噪了足足两个时辰。

    果然啊,只要不动他们的奶酪,什么都好说,大家其乐融融的一起喝酒说笑。

    一旦开始对他们进行摸底,评判然后重新分配利益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退让一步。

    哈密国的利益阶层基本上已经各就各位,就在大家准备撸起袖子为自己的利益集团捞更多好处的时候,霍贤开始审计每一个部门,这样一来,大家原先按照哈密国早先的陋习设定的一些不怎么合乎法度的东西将要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自然众说纷纭。

    铁心源知道,这个时候再用和稀泥的法子是行不通的,霍贤已经拼了老命在为哈密国着想,他无论如何都应该支持到底。

    一想到哈密国这种新型国家的小改革都如此的艰难,铁心源就非常的同情自己的老岳父。

    庆历新政失败是必然,成功才是怪事情。

    他更同情正把大宋国内搅得翻天覆地王安石,这家伙在大宋可没有霍贤在哈密国的威望,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受罪呢。

    赵婉今天殷勤的很可疑!

    不仅仅铁心源受不了,铁乐更受不了,眼看着母亲把一只鸡腿放在他的饭盘里,就坐立不安。

    自从他学会自己吃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母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谁的就是谁的,每个人都只能吃自己盘子里分配好的东西。”

    今天这只红烧鸡腿,是母亲从她盘子里捞过来的。

第二十三章李巧的谬误

    第二十二章李巧的谬误

    铁心源家自然是不缺一两根鸡腿的,每人一根鸡腿不过是一种规矩而已。

    有孩子在,赵婉跟铁心源一般就不会说起朝堂上的事情,书房里爆发的激烈争辩还是瞒不过赵婉的。

    她很想跟丈夫谈谈那里到底发生了事情,见儿子一脸渴盼的似乎想要跟父亲单独说话,就强忍着把场地留给了他们父子俩。

    “昨晚我什么都没有梦见。”铁乐非常的沮丧。

    “我也没有梦见,睡了一个安稳觉,看样子那些敌人畏惧我父子的威风,昨夜没有来。”

    “今夜定不放过他们!”

    铁心源凝重的点点头。

    能被自己的瞎话欺骗的儿子才是一个好儿子。

    “爸,您今晚还是跟我睡是不是?”

    “没错,战事还没有开始如何能够临阵换将!”

    “不要我娘?”

    “上战场是男人的事情,女人要走开!”

    看着儿子蹦蹦哒哒的跑了,赵婉从门外边走进来,对正在吃饭的铁心源道:“这孩子有这么傻?”

    铁心源白了赵婉一眼道:“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游戏,一个能让他父亲陪他一起睡觉的游戏,孩子什么都明白,他只是愿意把这个游戏进行下去罢了。

    赵婉没办法理解男人的这种白痴理论,不过看在他们父子似乎对此乐此不疲的份上,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你准备一下啊,最近哈密国肝火旺,快要烧起来了,想想法子,让所有人消消火。”

    赵婉大笑道:“莫非您打算让妾身充任老鸨子?给你的那些名臣勇将们安排一些女子?”

    铁心源嗤的笑了一声道:“真正上火的人是谁,你心里清楚,你要是再敢让那个鬼女人待在我的床头,你这辈子就一个人睡吧。”

    赵婉鄙视的瞅瞅丈夫,坐在对面道:“安排酒宴,歌舞款待有功之臣,本来就是妾身这个王后的职责。

    您放心,定会安排的妥妥帖帖,让你们一团和气,也会化解掉朝堂上的戾气。

    在这之前您先要告诉妾身,您是怎么跟自己的那群兄弟弄成这个场面的。”

    “因为审计!”

    “审计?有人贪渎?”

    “这次审计重点不是在查贪渎,是在摸底,是在检验哈密国的国本,也是在检验,哈密国经过这些年的野蛮生长之后到底有哪些问题,有哪些经验需要总结。”

    赵婉吃惊的道:“您要修枝剪叶了?下重手?”

    铁心源点点头道:“恐怕要这样做了,审计结束之后,就该下手了。

    哈密国经过十余年的发展,老兄弟们谁还没有几个亲朋故旧在国朝任职。

    谁没有按照自己心思给自己准备一两条退路?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这种事情一般都发生在国家趋于稳定的时候。

    这时候他们有各种各样的担忧是有道理的。”

    赵婉一脸的忧色轻声道:“您准备效法太祖杯酒释军权的故智?”

    “胡说什么呢,哈密国现在还没有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地步,哪里能褫夺将军们的军权,大臣们的权力。

    同心同德还来不及呢,哪能干这种让人心寒的事情。”

    赵婉尴尬的笑道:“妾身听说您一边在准备歌舞,一边又要……”

    话说了一半立刻又换上紧张的神情道:“您知道,您的那些臣子们不知道您要干什么,您先是审计,紧接着就修枝剪叶,无论如何看起来都像是您要褫夺权力的前兆。”

    铁心源给了赵婉一个淡淡的笑容道:“有谁会这么想?”

    赵婉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您这是故意的?夫君,这样不成的,父皇常说,人心薄凉,最经不起试探,很多时候只是一念之差,您这样做是君王的大忌!”

    铁心源不以为意的道:“这是喜儿的大忌,却不是他老子的大忌。”

    “您是国王!”

    “这个破国王我早就干的腻味了,如果不是要给孩子们守着,我更喜欢带着大军远征四方!”

    赵婉的眼眶有些发红,握住铁心源的手道:“您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铁心源笑道:“你也是个好母亲。好了,我们夫妻两就不要惹人笑话了,我下午继续去跟那些大爷们琢磨,你快快的去准备酒宴歌舞。”

    吃过饭,铁心源枯坐在书房里沉吟不语。

    桌面上堆积着高高的一摞子本章。

    这里面记述的内容全是哈密国需要快速面对的问题,哪一个问题一旦被忽视,最终都会酿成后患。

    赵匡胤当年就是因为处理事情处理的不够缜密,一句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话说出去之后,就最终形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

    铁心源不想给儿子留下后患,能解决的他准备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全部解决。

    这样,即便是有遗漏,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这个哈密王当的让他很不快活……

    得不到的时候,心永远在骚动,得到之后,就会变得平淡无奇。

    打江山是一个非常刺激的过程,然而,守江山却是一个很没意思的事情。

    打江山的时候敌人是明确的,钢刀砍在敌人脖颈上鲜血飞溅能让人的荷尔蒙催发到极致,那是一种如在云端的感觉,野蛮也罢,残忍也罢,都是男人身体里潜藏的那头野兽在肆虐四方。

    而治理国家的时候,敌人是不明确的,或许昔日的亲朋好友会在某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向你挥出刀子,也或者是你将绳索套在昔日老友的脖子上然后卸掉他脚下的木板……

    李巧在青唐城的问题很大……在娶了卓玛之后,他又娶了四个女人,没有一个是汉人,也没有一个是宋人,全部都是青唐城以西的吐蕃大族女子……

    东吐蕃人之所以有力量向逻些城发起进攻,完全是因为那些尚未开化用钢刀与血肉为武器的战场上,突然响起了霹雳,冒起了硝烟。

    八万四千六百斤火药,四千六百八十枚火药弹,一百二十四具八牛弩,两千一百二十六架神臂弩,二十四万发弩矢,从青唐城驻军账册上消失了。

    在这之前,李巧从未想起跟铁心源这个哈密国的主人提起任何一个字。

    霍贤看得出铁心源心中是何等的煎熬,没有继续与铁心源争辩什么,挥挥手就带着群臣离开了王宫,这个时候,铁心源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清醒一下头脑。

    只有等大王想清楚了,事情才有可为,否则,再多的无意义争吵也无济于事。

    一个将官,怎么可以在一地驻守的时间超过十年!

    这就是霍贤与铁心源争论的焦点,这么些年,唯一能够破解哈密国将军轮转驻地制度的人就是李巧。

    这都是铁心源的错误。

    是他当初不忍心拒绝李巧最终酿成了现在的大祸。

    铁心源在书房里等待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霍贤的到来,问过值星官尉迟文,才知道霍贤他们来过,又走了。

    铁心源也不愿意继续留在闷热的书房,推开门向母亲所在的福寿宫漫步。

    七月的福寿宫正是花团锦簇的好时候,即便是池塘里也有几株睡莲开的正艳。

    诺大的福寿宫,其实就是一个很大的花园,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在王柔花的注视下成长或者修建起来的,虽然整个宫室修建的并不大气,在林园方面也没有多少可取之处,这并不妨碍王柔花对它的喜爱。

    哈密国有牡丹,还是铁心源从临洮移栽过来的,不过,王柔花这里却没有栽种,她素来不喜欢那种花比叶子都繁盛的花木,所以,她的福寿宫里栽种了很多的玫瑰与月季。

    玫瑰是波斯商人带来的。月季是大宋皇后曹氏派使者送来的,这两种花都带有浓郁的香味,王柔花最喜欢采摘花朵来提炼精油。

    为此,她的福寿宫中还养着十几个专门为她提炼香精,精油的波斯人落魄贵族。

    七月初的园子里鲜花盛开,无数提着花篮采花的宫女穿梭其中,在蜜蜂与蝴蝶的包围中辛勤工作。

    与其说这些女人都是宫女,不如说都是王柔花收拢的无家可归的妇人。

    穿过花园,铁心源走进了母亲的禅房。

    “观自在菩萨,行深……”

    王柔花每天要在菩萨面前诵经百遍,这是她每日不可缺少的功课。

    等母亲诵经完毕,铁心源走过去将母亲搀扶起来轻声道:“你的膝盖总是痛,就不要长时间跪拜了。”

    王柔花接受了儿子的孝顺,任由他搀扶自己起来,看看儿子问道:“昨晚睡得可好?可还做噩梦了?”

    铁心源摇头道:“昨晚跟小乐儿睡得,睡得香甜,有我儿护佑,万邪不侵。”

    王柔花回首朝高高在上的菩萨告罪之后叹息一声道:“你是菩萨神灵保佑的既得利益者,如何能对菩萨不敬?”

    “孩儿敬佛,只是供在心里罢了。”

    对于儿子的无赖,王柔花没有丝毫的办法,母子两走在万花从中,却不约而同的没了赏花的心思。

    “让玉莲香看护你安寝,不要再推脱了。”

    “万一玉莲香想嫁给我怎么办?”

    王柔花瞅瞅儿子再次叹息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该是你的福气才是,只是人家早就以身侍佛,早无男女执念,你想多了。”

    铁心源跟着叹息一声道:“玉莲香说到底不过是一介女儿而已,而巧哥,却把天捅了一个大窟窿。

    说实话,孩儿到现在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二十四章糊涂账

    第二十四章糊涂账

    王柔花并不感到吃惊,剪下一朵半开的玫瑰放进篮子里,遗憾的看着这朵玫瑰道:“在最美丽的时候死掉未必不是一种福气。”

    铁心源摇头道:“不到无路可走的地步,我不想杀巧哥,甚至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也不想杀他。”

    王柔花叹息一声道:“你来找我是想要从为娘这里得到一些杀人的勇气吧?”

    “不是,孩儿希望您能帮巧哥求情,这样我就能说服自己去做一些规矩以外的事情。”

    王柔花莞尔一笑,对儿子这种近乎愚蠢的法子实在是不好评判。

    “你有些恨巧哥是不是?就因为你恨他,所以才需要为娘来帮你下决心,否则,你早就下决断了。”

    铁心源苦笑一声,把身在藏在树荫里道:“他总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说就把事情办了,对我们的想法不管不顾,事到临头,他觉得只要把命交出来就能给所有人交代了。”

    王柔花笑道:“但凡是个人,就会有自己的想法,巧哥看起来是个刚强的人,其实是一个心最软不过的人。

    在东京的时候,他宁愿自己挨饿,也要把吃的留给弟妹,在乳山的时候,他宁愿自己一个人去追自家的仇敌,也不愿意拉上你们。

    到后来,同样是为了你们,他又放弃了追击凶手,在哈密一待就是十余年。

    为娘说这些不是为巧哥的胆大妄为做什么解释,只告诉你,巧哥以前是在拿命来维护你,你要处罚他,就一定要考虑到这一点,否则你的一生都不会安泰。”

    王柔花一生中很少对儿子的事情做肯定或者否定的决断,这一次也是一样。

    她总是认为儿子是天底下难得的聪明人,一定会想出最合理的解决办法。

    玫瑰花,月季花被太阳一晒就很容易开花,而制作香精用的花朵却不能开的太厉害。

    铁心源帮母亲采摘了一个时辰的花朵,就回去了,很明显,母亲在后面凝视了他的背影很久。

    按照历史记载,不论是大宋以前的历史,还是大宋以后的历史书上都记载的很清楚。

    开国君王总要杀死几个自己最亲密的战友伙伴来整肃一下朝纲的。

    这样做的好处很多,尤其是对中央集权很重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开国君王不是一个任人唯亲的人,他会给其它的阶层一个上升的大路,让所有人看到一线成功的希望。

    霍贤,刘攽之所以会如此坚决的准备通过审计来整肃一下朝纲的想法,铁心源很清楚他们的目的之所在。

    那就是哈密国确实已经到了需要整肃一下的时候了。

    这两个人都是大才,对于时局的把握很准,他们的任何做法都是有着极强的目的性的。

    好在他们的行为是为了让哈密国继续强盛下去,而没有党争的心思。

    这非常的难得,铁心源非常感激在自己最需要人才的时候有这样两位睿智的长者来帮助自己。

    可是,铁心源虽然也想整肃朝纲,却非常的不愿意用巧哥的人头来祭旗。

    他决定在赵婉举行的盛大宴会上好好地跟霍贤刘攽交谈一次,这一次他不想有任何的隐瞒,原原本本的将自己的心迹表露出来。

    欧阳修是沿着胡杨河溯流而上,然后转道哈密河一路来清香城的。

    这样做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一路上把自己的三个不听话的儿子齐齐的收拾一遍。

    事实上在长子欧阳发面前他就做的很失败。

    一个掌控整个河西走廊的哈密国封疆大吏自然有他的威严所在,麾下的属官不下千人,即便是府邸中都有甲士护卫,行动坐卧之间,上位者的威严让好几年不见儿子的欧阳修都感到吃惊。

    好在有夫人的嚎啕大哭做掩饰,欧阳修才得以重振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

    他敏锐的感觉到,儿子与大宋的封疆大吏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

    大宋的封疆大吏或者温润如水,或者威严似狱,或者老奸巨猾,或者铁面无私。

    唯独没有儿子身上的锐气与强大的自信。

    看过,听过儿子治理河西走廊的策略之后,欧阳修就觉得这个昔日还非常青涩的儿子,现在变得面目可憎。

    他完全没有留下任何漏洞让他展现一下父亲的威严。

    既然孙子不在河西走廊,他又不待见长子,在河西修整了半月之后就匆匆的踏上了行程。

    “老爷,这里有一个渡口,看似很热闹,是什么地界,难道说已经到了哈密城?”

    欧阳夫人扶着船舷在侍女的簇拥下瞅着岸边热闹的渡口欢喜的问丈夫。

    欧阳修继续瞅着手里的书本道:“这不是哈密城,是胡杨城属下的临河县,有丁口一万七千余,辖四千九百户。”

    欧阳夫人狐疑的瞅瞅热闹的渡口,又眺望一下高大的城池不满的道:“老爷这是糊弄妾身呢,谁家的小县会这么热闹,城池会修的那么高?

    我们出渑池县的时候妾身看过,您说那里辖七千户是上县,渑池可比不了这临河县。”

    欧阳修闷哼一声道:“我说的是我卸任的时候,这么些年过去了,自然会有些变化。

    等你到了哈密城再看吧,那里的繁盛应该不比东京差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胡人多些。“

    欧阳夫人疑惑的道:“这里跟大宋州县没有什么区别啊,您看看飞檐,还有城门楼子,鼓楼,钟楼似乎都有,百姓穿着也是我宋人的装扮,您看啊,那里还有一个穿着阴阳鞋的中人。”

    欧阳修无奈的丢下书本道:“这里本身就是宋地,人也是宋人,汉人,自然跟关内是一个模样。

    再说了,临河县的城池修造还是老夫下的令,图纸也是宋人大匠绘制的。”

    欧阳夫人不再说话,遣散陪侍身边的侍女,凑到欧阳修身边小声道:“妾身看这哈密国也不错,咱们家的三个孩子都在这里为官,说到底还是年轻了一些,跟脚不稳当。

    老爷,要不您继续在哈密出仕算了。”

    欧阳修瞅了夫人一眼道:“哦?你希望我出仕?我记得官家要我出任黄门侍郎,你好像非常的不愿意。”

    欧阳夫人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您在大宋为官,纯粹是在受罪,那样的官不做也罢。

    在哈密为官就不一样了,您与哈密王君臣相得,一定不会受什么委屈,不但能一展怀抱,更能给几个小的遮风避雨,两全其美有什么不好?”

    欧阳修沉吟片刻道:“且看看哈密王是如何处置大将军李巧再做打算吧。”

    欧阳夫人皱眉道:“听发儿说,那个大将军李巧不但私通外敌,还倒卖军械,这样的人有什么难以处理的?”

    欧阳修叹息一声道;“没有那么简单,李巧与我共事三年,他并非一个有野心的人,更非一个喜欢财货之辈,这中间一定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既然哈密王已经召李巧进京,我们到了清香城,事情也就该明朗化了。”

    欧阳夫人见丈夫有些失落,就住嘴不言,亲手沏了一壶热茶,放在丈夫手边。

    守在边上准备为他倒茶,陷入沉思的欧阳修对茶水的冷热是没有多少感觉的。

    在同一时间,同样在沉思的还有李巧。

    不过,他只想了一会,就吩咐卓玛准备启程去清香城,接替他镇守青唐城的阿大,阿二已经到了,他就没有继续留下的理由。

    卓玛没有动弹,颤声道:“您真的要去清香城?”

    李巧淡淡的道:“我们干了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可能不给大王一个解释!”

    卓玛连忙道:“能解释的通吗?”

    李巧无声的笑了一下道:“事情已经干了,解释的通与不通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一定要去清香城。”

    说着话又长叹一声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给母亲问安,也没有跟兄弟们一起喝酒了。

    再不去,恐怕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卓玛站起来大声道:“这些年,住在清香城里的那些人知道你是如何在群狼环伺的青唐城是如何生存的吗?

    十年,整整十年,清香城里的那群人只知道从青唐城调兵,您刚刚训练出来一批骑兵,他们就抽调一批,您刚刚聚集了一些好马,就会被清香城以装备近卫军为借口全部抽调走。

    他们知不知道,周围的吐蕃人是如何来骚扰青唐城的吗?他们知道青唐城周围的马贼到底有多少吗?

    他们知不知道十几个部族联合假装马贼来抢劫青唐城这样的事情吗?

    这座城是他铁心源儿子的,他的儿子正在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里谋算着这个世界上最荣耀的位子。

    有谁知道你在这些年中到底作战了多少次,有谁知道你为了守住青唐城付出了多少?

    孟元直在清香城吃香的喝辣的,他老婆堪称哈密国第一富婆,他家的商队遍及哈密,店铺更是数不胜数。

    您劳心劳力,常年驻守在贫瘠的青唐城有什么?

    那些人还拿你支援那些倾向我们的部族的一点武器说事情,说您贪渎!

    天啊,有你这么穷的大将军吗?有你这种连给老婆置办精美衣衫的钱都拿不出来的大将军吗?”

    面对卓玛的狂暴,李巧的目光依旧是冷的,心里有鬼的卓玛不知不觉的放低了声音。

    李巧瞅着卓玛道:“我出征在外的时候,你到底给瞎毡支持了多少?”

第二十五章前尘往事

    第二十五章前尘往事

    除过有限的一些人,铁心源留给外人的印象并不好。

    贪婪,嗜杀,残暴,心如铁石。

    这些印象都是有来头的。

    他平定河西走廊之后,这些名头就变得更加响亮了。

    仁慈的哈密王这个称呼只是所有西域百姓的一个善良希望。

    事实上,不仅仅是西域各族畏惧铁心源,就连宋人,汉人也同样对他们的王充满了畏惧感。

    哈密国开国的时候,确实有过一年多的温和立场,只可惜这种温和立场并没有延续下去。

    铁心源想要一个以宋人,汉人为主体的国家,就不可避免的会出现民心分裂的场面。

    而一个国家绝对不能没有主体民族,没有主体民族的国家只要遇到一点风波,很容易四分五裂。

    铁心源从没有打算在西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以西域各族为主体的国家,如果这样做了,他觉得再过几百年,他一定是汉人历史书上被口诛笔伐的罪人,估计比石敬塘还要悲惨一些。

    想要培育一个主体民族,哈密国的资源就会很自然的向宋人,汉人倾斜,再加上宋人,汉人要比西域人更快的进入富裕的状态,于是,在短短的七年时间中,宋人,汉人的富裕状态,是其余西域人所不能项背的。

    这样一来,非常容易产生民族矛盾。

    为了缓和西域人与宋人,汉人之间的矛盾,铁心源不得不对吐蕃人,西夏人,大食人,波斯人,未曾归化的回鹘人征收沉重的赋税。

    因此,当清香城,哈密城哈密河沿岸的城池一日一个新变化的时候,处在边缘之地的吐蕃人,西夏人,大食人,波斯人,乃至回鹘,鞑靼就很容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想要一部分人先富裕起来,另一部分人就会很倒霉。

    铁心源自认能力不足,不可能带着所有人一起变得富裕,就只好如此了。

    这是在开国民大会的时候铁心源在很小的一个自己人圈子里说的一句大实话。

    这句话背后的政治意义铁心源没有讲,霍贤,刘攽黄元寿等人也认为没有必要跟他们的太清楚,这样容易生骄矜之心。

    一般来说,国土的面积和可控制人口是成正比的,如果哈密国中,宋人,汉人成为少数的时候,哈密国的实际控制版图也会随之缩小。

    如果无节制的吸收外来人口,当外族比例扩大到一定程度,这对哈密国的宋人,汉人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少数族群统治多数族群,这本身就是一个悲剧。

    哈密国今日创造了多少富裕的西域人,来日,就会有一个个富裕的西域人来敌对宋人,汉人。

    这是真正的养虎为患!

    卓玛是一个标准的吐蕃人,与封闭状态的其余吐蕃人不同,她走过很多地方,从皇宫到尼姑庵,再到颠沛流离的逃亡路,经历过无数的事情,造就了她广博的见识。

    从铁心源开始大规模补助宋人,汉人的时候她就敏锐的发现了哈密国的不良居心。

    同样都是哈密国民,宋人一来到哈密国,就会有漂亮的住宅,和丰厚的补贴,官府甚至会关心他们每一个人的生存状态,并且会备案,时刻查询。

    哪怕此人在大宋纯属人渣,来到哈密国之后,该给他的也一样不少。

    其余各族就没有这样的便宜事情了。

    除过当年从大患鬼魅碛逃亡过来的回鹘人,就再也没有谁获得过哈密国的特殊照顾。

    他们居住的房子需要他们用劳动或者财富来交换,暂时支付给他们的糊口粮食,需要他们在日后归还,并且是加了利息的。

    当那些驱赶着自己的牛羊不远千里投奔哈密国的时候,哈密国的官吏们会用最廉价的方式得到他们的牛羊,然后再把他们变成一个个种地的农人。

    哈密国还美其名曰——这是为这些过惯了颠沛流离生活的吐蕃人创造了一个完美的生活方式。

    而哈密国明面上看起来公平无比的选士制度,似乎对所有人都是开放的。

    实际上,谁能指望一口吐蕃话,大食话,波斯话,突厥话的人能在满是汉字的试卷上有一个不错的成绩。

    即便是有,也是凤毛麟角之辈,给这样的人丰厚的待遇,在哪个国家都是常识。

    七年间,卓玛眼睁睁的看着无数吐蕃人放下了牧羊的鞭子,开始在土地上耕作,虽然他们有了比以前更加稳定和富足的生活,却被土地牢牢地拴住,任人宰割。

    卓玛从小就有一颗很大的心,她平生最郁闷的就是身为女子,她自信如果身为男子,一定能够继承父亲的江山,并且将之发扬光大。

    当大宋与哈密国齐心合力灭掉青唐的时候,卓玛心如刀割,却不得不表现出一副淡然的样子,努力帮助自己的丈夫在这一战中获取更大的功勋。

    赵婉生下铁喜真正成为了哈密国的王后,正是百鸟朝丹凤的时候,唯有卓玛这只孔雀独自在青唐城默默地开屏,以纪念逝去的青唐城邦。

    在这样的感伤中,当一无所有的瞎毡扮作乞丐的样子向她伸出乞讨之手的时候,她的感情大坝完全坍塌了……

    李巧见卓玛沉默不语,低声道:“这是我的失职,在我出门作战的时候,负责守卫青唐城的应该是我的副将。

    我也不该将那些繁杂的文书交给你去处理,该交给大将军衙门里的文书。

    你第一次偷运物资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却侥幸的认为你想帮助一些和你亲近的部族。

    结果,终于酿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源哥儿早就说过,我不是一个善于与人沟通的人,所以,也就不适合成为一个高官。

    他还开玩笑的说我这样的人只适合成为国王,也只有国王才有权力独断专行。

    现在看起来,源哥儿跟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是在警告我,我却以为这是一场调侃或者玩笑。”

    卓玛沉默良久才问道:“他会杀了你吗?”

    李巧笑着摇摇头道:“源哥儿不会,他最多会臭骂我一顿,一定不会杀我。

    可是,霍贤,刘攽他们就很难说了,估计他们非常的想用我的脑袋来告诫哈密国所有人。

    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如果能用我的脑袋彻底的让哈密国所有官员都开始自律,对他们来说是非常值得的。”

    “你怎么这么确定铁心源不会杀你?”卓玛对李巧口中的霍贤,刘攽怎么想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铁心源是怎么想的。”

    李巧脸上洋溢着微笑,低声道:“我就是知道,这不需要什么理由。”

    “因为你们是兄弟?”

    李巧摇头道:“我们其实是一体的,利益也是相同的,你在青唐捅出这么大的乱子,他没有派出密谍司或者提刑官,只来了一个信使要我去清香城。

    就是因为相信我一定会去清香城,而不是走什么奇奇怪怪的门路,比如跟你一起去找瞎毡!”

    卓玛绝望的看着笑眯眯的李巧大声道:“为什么不去找瞎毡,我们只要杀掉瞎毡,你就能成为一个新的首领。

    我这些年之所以会帮助瞎毡,就是想要他给你他好一个底子,再由你来接纳那些部族。

    以你的武勇和英明,我们在高原上以我死去的父亲的名义聚拢一些吐蕃人就能建立一个新的国家。

    为此,我为你纳娶了六个部族女子为妻,就是想效法我的父亲重现青唐一族的荣耀。”

    李巧再次摇头道:“源哥儿不是懦弱的大宋,更不是那些昏聩透顶的吐蕃部族长老。

    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将所有的危险掐死在摇篮里。

    当你和我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定有大军已经去找瞎毡了。

    只要灭掉瞎毡,我就不会到处乱跑,只能老老实实的回清香城。“

    卓玛脸色一片煞白颤声道:“他为什么一定要你回清香城?难道就不能放你一马吗?

    你明明是一个英雄,他为什么一定要一条狗链子拴在你的脖子上?”

    李巧耸耸肩膀道:“他本来就没打算杀我,只是不想让我干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讨厌兄弟背叛,讨厌因为背叛带来的痛苦,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这家伙总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他总认为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事情都应该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如果出现了漏洞,会打击他的自信心的。”

    卓玛呆滞的看着李巧道:“你就这么听话?”

    李巧点头道:“在我们小的时候我就发现他比我聪明的多,在那个时候我就告诉他,出力的事情我来干,动脑筋的事情他去想。“

    李巧说到这里不由自主的嘿嘿笑了起来:“我只负责干事情,至于怎么善后,怎么处理被我弄坏的局面,都是他该干的事情。”

    “你确定?”卓玛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李巧笑道:“当然确定,你以为孙羊正店是怎么着火的?你以为汝阳王府是怎么变成一片白地的?

    事情是我干的,收尾全是他收的。”

    卓玛艰难的站起身,倒了一杯茶水递给了李巧。

    李巧的神情有些晦暗,接过茶水往嘴里送去,过程很长。

    茶水送到嘴边李巧叹息一声道:“你不阻止我吗?”

    卓玛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李巧皱着茶杯里的茶水皱眉道:“茶水里有小虫子。”说着话就把茶水泼在窗户外面。

    放下茶杯道:“三个孩子我上午已经派人送去清香城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卓玛,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

    卓玛绝望的看着李巧道:“为什么?”

    李巧伸出手抚摸着卓玛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喃喃自语道:“当然是因为这双漂亮的大眼睛。

    源哥儿他们总认为我是在乳山才第一次认识你,却不知在去乳山的四年前,我在御街就见过这双眼睛……

    青唐豪族嫁女儿入皇宫,当时街道上有很多看热闹的人……我也是其中的一个,当时我爬在一棵树上,你坐在马车里掀开了帘子冲着我笑了一下……

    卓玛,那时候的你好美……”

第二十六章孔雀东南飞

    第二十六章孔雀东南飞

    卓玛穿上了一袭女甲,紧身的甲胄不但没有让她显得臃肿,反而让她的身姿显得更加挺拔。

    三百多甲士就站在她的身后,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很多人回头瞅着高大的城主府恋恋不舍。

    卓玛长吸一口气道:“没什么舍不得的,只要城池还在,我们总有一天会夺回来的。

    现在,我们走,谁敢阻拦,杀无赦!”

    甲士们轰然应诺,对他们而言,卓玛,就是他们的神。

    卓玛强忍着鼻腔传来的酸涩,重重的抖抖缰绳,战马就直奔青唐西门而去。

    青唐城的军营在北面,高高的刁斗上站着一个瞭望手,他很快就发现了在街市中疾行的那支队伍。

    在半夜,青唐城军规不允许有成队的骑兵在城中出现,于是,低沉的号角声就传遍了军营,同一时间聚将鼓也如滚雷般的在半空回荡。

    军营中顿时如同滚沸的开水锅,一队队衣衫不整的军卒匆匆的出了居住的房间,一边向校军场狂奔,一边整顿身上的衣甲。

    鼓声停止的时候,军卒们已经全副武装肃立校军场,鸦雀无声的站在夜风中等待自己的主将出现。

    然而,大将军并没有出现,于是,整顿完毕的大军依旧在原地肃立。

    中军大堂灯火通明。

    阿大阿二就坐在李巧的对面,浓烈的青稞酒一碗接一碗的往嘴里倒。

    两个脑袋两张嘴往一个肚子里的灌酒,很快,阿大,阿二就有些不胜酒力了。

    李巧喝酒却像喝水,喝的酒越多,眼珠子就越红,面色就变得更加苍白。

    当李巧再一次拿起装酒的皮囊准备倒酒的时候,阿大一把按住李巧的手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李巧笑着问道:“阿大,你尝过女人的滋味吗?”

    阿大仔细的看看李巧,确定他不是在笑话自己,就笑道:“没有,我与阿二两人一体,娶妻有伤伦常。”

    李巧点点头道:“确实如此,既然从一开始就没有过,自然也就谈不到失去。

    我这一生,看起来非常的失败!“

    很少说话的阿二忽然端起一碗酒一口喝干,用非常嘶哑的声音道:“别让我们兄弟看不起你!”

    李巧笑道:“看不起我是应该的,我自己也觉得很窝囊,不过啊,既然已经错了,那就干脆错到底,也算是一个有担当的汉子。”

    阿大笑道:“你以为把我们兄弟拖在这里,卓玛就能顺利的逃走?”

    李巧摇摇头,有些自傲的道:“我在这里驻扎了十年之久,说出去的话多少有人会听,只要你们兄弟不去,卓玛就能走掉。”

    阿大叹息一声道:“王胄,冷平已经出了黑山口,泽玛已经与黑溪吐蕃达成了共识,瞎毡无路可逃。”

    李巧懒洋洋的道:“这与我无关,我只答应放她离开青唐城,至于以后,我也帮不了她了。

    毕竟,我这次回到清香城,打算一辈子留在将作营里不出来了。”

    阿大点点头道:“那就继续喝酒,喝醉了去球。”

    李巧满意的笑道:“正合我意。”

    卓玛听到了聚将鼓,咬咬银牙抽出身侧的战刀吼道:“城门就在眼前,全军突击!”

    战马的速度顿时加快,如雷的马蹄声充满了杀伐之气,如同一道龙卷向城门扑击过去。

    城墙上站满了甲士,对于卓玛的出现并不吃惊,一个个握紧了武器等待校尉陈武下令。

    陈武站在箭楼上,牙齿咬得咯吱吱作响,已经抬起的手臂无论如何都放不下来。

    神臂弩队已经仰天卧倒,双脚蹬在弓臂上,只要校尉的手臂落下,第一轮弩箭就会射出去……

    而操控八牛弩的弩兵,已经操起了手里的木槌,只要校尉的手臂落下,木槌就会砸在机括上,粗大的弩矢就会激射而出。

    耳听得沉重的城门被人吱吱呀呀的打开,吊桥轰然落下,陈武的手臂却一直没有落下来。

    急促的马蹄声逐渐远去,陈武颓丧的坐在椅子上,面对无数看过来的目光,他摘下自己的头盔,对已经站立在身边的军司马道:“明光校尉陈武纵敌逃脱,甘愿自领军法。”

    军司马回头看着被黑夜遮盖的原野淡淡的道:“将罪囚陈武拿下。”

    城门重新被关上,吊桥也被高高的拉起来,西城门重新归于安静,仿佛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陈武双手反剪低头跪在中军大堂上一言不发。

    李巧往嘴里丢了一颗豆子笑道:“人已经走了?”

    陈武神色难明的抬起头看着大将军低声道:“走了。”

    李巧笑道:“军务完成的不错,记功就算了,反正你也在青唐城没了立足之地,就跟我一起回清香城吧。”

    陈武长叹一声道:“大将军,末将只想解甲归田。”

    李巧摇摇头道:“大王的意见还没有出来之前,你哪里都去不了。

    放心,你只是依照我的军令行事,不会牵连到你,相反,你是我哈密国千辛万苦才培育出来的自己人,大王不会迁怒与你的。”

    李巧说着话就瞅着阿大,阿二直笑。

    阿大丢下酒碗道:“老子喝醉了,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巧向阿大阿二拱拱手以示谢意。

    然后就从怀里拿出一枚大印放在桌子上对阿大阿二道:“这是青唐城的关防大印,此事与你无关。”

    阿大将大印揣进怀里指指清香城方向道:“你觉得大王是一个很好哄骗的人,还是认为国相,黄门侍郎,提刑司大主事,密谍司大统领这些人是傻瓜?”

    李巧站起身,整整散乱的衣衫,再次朝阿大拱手道:“军务交割已经完成,我这就离开青唐城回清香城去,还请大将军行个方便打开东门让我离开。”

    阿大叹息一声道:“此时夜黑风高行走不易,还是天亮之后再走吧。”

    “我一刻都等不及了,只想早日回到清香城,回到我钟爱的打铁房抡大锤去。”

    阿大沉默片刻,终于对军司马挥挥手,示意他去办,然后也站起身,更不送李巧,留下一句“全军归营!”就直接进了后堂。

    没了卓玛,李巧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行礼,陈武更是光棍一个,五百人的亲军队伍一人双马举着火把匆匆离开了城主府一路向东行军。

    轻装简行,马蹄匆匆,只用了三天就到了倒淌河。

    出了青唐城之后,李巧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不但没了在青唐城时候的阴郁,脸上总是挂着笑容,这让心中惴惴不安的陈武非常的不解。

    “大将军,如今清香城诸君对您多有不满,此次回去吉凶难料,您为何一点都不担心。”

    李巧哈哈笑道:“以前在青唐城,事事都要我做主,唯恐那里做的不好辜负了大王的信任。

    当初我说我要去主掌将作营,大王说我留在将作营是一种浪费,哈密国需要我去四处征战。

    现在,事情果然出来了,这可怨不得我,而决定权如今在大王手里,我落得一身轻松有何不好?”

    “可是,相国……”

    李巧瞅了陈武一眼道:“这天下是大王的天下,不是他霍贤,刘攽的天下。

    所以,能下决断的人只有大王一人,只要大王还不想杀我这个罪人,我们就什么屁事都没有。

    你觉得大王会杀我吗?”

    陈武满怀希望的附和道:“这怎么可能!”

    “既然大王不会杀我,我们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陈武,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就算我回到清香城什么官职都没了,老子一样保你继续成为校尉!”

    一想到在哈密国身居重位的铁姓兄弟,陈武顿时就信心满怀。

    日月山彩色的石头山崖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李巧纵声长啸,啸声绵绵不绝,似乎要把心头所有的郁闷都发泄在这座满是传说的山崖上。

    啸声绝音,李巧却如同一只被扎破了的皮口袋,里面的精气神也全部都不见了。

    “哎——

    我心爱的哥哥走了再也不回头。

    急风骤雨猛进袭,涧湖暴浪极汹勇,阴云黑霾满天际,日月被囚入牢狱,二十八曜逃无迹,天河星系皆不见,星辰深锁渺天际。

    哎——

    我心爱的哥哥走了再也不回头。

    继此飓风暴雨后,连续昼夜十八日,大雪狂降未暂息,天上天下尽白雪,茫茫漫漫穷荒际。

    哎——

    我心爱的哥哥走了再也不回头。

    大雪降块如羊毛,似鸟坠空落于地,小雪飞片如纺轮,密密坠地似蜂群,微雪细小如麦种,如豆如棉如飞絮。

    哎——

    我心爱的哥哥走了再也不回头。

    此雪实难量!雪山尖峰触天际!大树小树尽埋葬,惟见茫茫雪天一!”

    李巧吃惊的四处寻找歌声的来处,却看见一个红衣女子站在日月山上边歌边舞……

    李巧努力的转过头,却朝那边挥挥手,以前那些对的,错的,或者无礼的,野蛮的,卑鄙的,无耻的事情这时候都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挥挥手,就全然忘记,只记得那双曾经水汪汪的大眼睛。

第二十七章不接受异端的哈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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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不接受异端的哈密人

    铁心源的脑袋很痛。

    不是因为生病了,而是他的百姓又给他招惹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在这场麻烦中,没办法找出一个确定的凶手,因为,全民都是该死的罪犯——他们把一群善良的传教士活活的给群殴致死了。

    这件事还是要从撒迦这个家伙说起。

    为了能结交更多的朋友,他把触角伸向了天竺。

    几千年来,这里的居民就热爱和平,主要原因就是他们的平和的性格非常的讨人喜欢。

    哪怕是面对最凶恶的敌人,比如阿丹王,他们也能微笑着面对,即便是被凶恶的敌人杀死了,他们也认为这是阿丹王的罪孽,他们却会投奔更加美好的未来。

    阿丹王会被鬼王插在叉子上接受烈火的炙烤,最后可能成为鬼王的一顿美餐,然后又会复活,继续接受这样的痛苦,无始无终。

    当然,阿丹王想要接受这样的惩罚,必须等他死掉之后才有可能。

    铁心源私心以为,阿丹应该是一个不担心死后归宿的人,他在天竺正在进行的抢劫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

    天竺的一些僧人以为想要获得真正的安宁,就必须断绝所有的欲望,袒露自己的心,告知天帝或者天神,自己无欲无求。

    一些僧人以为,只要自己不事生产,不羡慕别人家有八个老婆,不羡慕别人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不羡慕别人有美丽的衣服穿,有漂亮的马车坐,自己就是一个非常虔诚而快乐的人。

    他们执着的以修行为最高的快乐。

    还有一部分僧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此生受的苦,都是在为下一辈子过上满意的生活做准备。

    只要一心虔诚,忍受痛苦,自己的下一辈子就会心安理得的享受最美的女人,最华丽的衣衫,最精美的食物,并且在这一生享受六大皆空的欢愉。

    撒迦知道铁心源非常羡慕天竺贵族拥有这样的一群从不反抗,从不造反,从不抱怨的民众,就找了一群这些教派中的佼佼者来哈密国向桀骛不驯的百姓们传播平和胸中欲望的法门。

    这群善良的使者来到清香城,获得了所有百姓的欢迎,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在哈密国是一个常例。

    哈密百姓自己也受不了左邻右舍不是强盗就是小偷这样一个事实。

    听大雷音寺的上师们都颂扬闻这么好的传教者团,就有无数愚昧的妇人和男人们端着最好的食物美酒来欢迎这群来自天竺的天衣教的神师。

    玄奘西天取经的故事早就被宋人与汉人耳熟能详,这个描述求知与毅力的故事最后得到了极大的渲染,足足有好几百个版本在民间流传。

    于是,在这个故事先入为主的情况下,哈密人很快就朴素的认为,只要是天竺来的和尚,都是真正的高僧。

    面对疯狂而虔诚的信徒,这些修行者非常的满意,他们为了彰显自己的教义,就向十几万迎接他们的哈密百姓彻底的袒露了自己的身体……显示自己抛弃了人世间所有诱惑的坚决之心。

    于是,迎接高僧的法会就成了一团糟,害羞的妇人们捂着脸四处狂奔,也有瞅的目瞪口呆者。

    妇人们对这群穿着天衣的僧人们报以极大的宽容,可惜,自私而小气的哈密男人们却不这样看。

    他们认为自己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惨剧就此发生!

    铁心源揉着太阳穴,坐在两座冰山中间瞅着同样愁眉苦脸的仁宝活佛道:“看来耆那教在哈密国行不通啊。”

    仁宝活佛叹息一声道:“大王想要教化百姓耆那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工具。

    他们主张灵魂解脱,业报轮回和非暴力等,这就非常适合消弭哈密国过强的戾气,即便是不能,也能大大的缓解哈密国从上至下的暴躁。

    耆那教认为,一切生物都有灵魂,都是神圣的,人的灵魂在未解脫前为业报所束縛并且无限轮回,这是一种无止境的痛苦。

    人们只能选择修炼,使灵魂摆脱业报的桎梏,才能获得最后的解脱。

    老僧以为,这应该非常符合大王的意愿。

    他们还主张五戒:不杀生、不妄言、不偷盜、不**、戒私財。耆那教认为,只有严格实行戒律,经过苦行修炼,才能清除旧业的纠缠,就可达到寂静,灭其情欲,获得解脱。

    在这样的教义下,耆那教不可能成为一个很大的宗教,他们永远只能成为一个很小的教派,对于大王的统治根基没有任何的伤害。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耆那教的两位大雄十六位尊者都被百姓群殴致死,老僧以为,耆那教不可能再派人来了。”

    铁心源皱着眉头道:“他们的死有没有人来追究?”

    仁宝活佛再次叹口气道:“撒迦以哈密国无穷的信众为诱饵欺骗这些耆那教高僧来哈密国,现在,他应该已经占有了耆那教所在的地域。

    不会再有人来找大王的麻烦。

    这本来是一桩对谁都有好处的事情,耆那教可以向外传播,撒迦有了一块可以完全控制的土地,哈密国也能因为耆那教的存在,最终让你那些恶劣的百姓一心向善。

    只是发生了这样的惨剧,老僧与师兄堪称罪孽深重,明日起,老僧将面壁一年思过。”

    铁心源苦笑道:“撒迦不该派这些极端的耆那教众,应该选择那些能够变通,至少不喜欢光着身子在光天化日传教的人。

    说实话,我认为耆那教的教义很不错,很古朴,可是也太激进了,至少对宋人与汉人而言是这样的。

    可惜了一群志向高远朴实无华的人了。”

    仁宝活佛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铁心源道:“看得出来这些人的死对你并没有造成什么特别大的冲击。

    为何你还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铁心源皱眉道:“我不在乎他们打死了谁,我只关心他们为什么会在没有官府下令的情况下就肆意打死人。

    这是一种目无法纪的行为,非常的严重。”

    仁宝无声的笑了一下,指着铁心源道:“我刚才说耆那教对大王来说是一种可以选择的工具,这已经亵渎了我的信仰。

    现在大王又说你不关心死的是谁,只关心律法受到了践踏。

    看来,老僧不是僧人,是阴谋家,大王不是人,而是律法!”

    善良的人总是非常痛恨自己干出来的恶事,仁宝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总是一边干恶事,一边忏悔,不像他的师兄撒迦,活到现在除了好事没干过之外,干的全是坏事。

    铁心源必须承认,上面的话其实是他的恶念在作怪。

    他曾经见过撒迦为流民筹集粮食,也见过撒迦坐在一群破衣烂衫的流民中间为污秽不堪的流民治病。

    更见过他为死亡的流民流泪……

    只是,这家伙唉……一言难尽。

    死了十八个天竺人,尸体就堆在清香城府衙的停尸间,即便这里有大量的冰,尸体依旧没有法子保持不腐败。

    于是,在天黑的时候,三辆黑篷马车出了清香城,带走了停尸间的尸体。

    清香城城守彭礼捉拿了几十个趁着骚乱捣乱的泼皮,一顿板子打下去,就算是给那十八个死去的高僧给了一个交代。

    欧阳修喜欢住在自己在瓦市子边上的住宅,这是他的宅子,因此,住起来就长气的多。

    尤其是欧阳夫人对于这套三进的院子非常的满意,尤其喜欢那个长满青菜的菜园子。

    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宝藏,只要进到菜园子她总能发现新的惊奇。

    甘甜清脆的胡萝卜是她的最爱,甜菜也是如此,欧阳修对此无可奈何。

    对于宋人来说,甜食总是很难得。

    当他看到夫人又开始咬胡萝卜吃的时候,就叹口气站起身准备去不远处的相国府转转。

    他已经见不得夫人收拾三儿子老婆的模样,那个可怜的栗色头发的女子,至今还跪在佛堂里面磕磕巴巴的念《女诫》。

    摇着折扇穿过街市,欧阳修的心情很快就被外面那些形形色色的宋人,汉人弄得愉快起来。

    至少,这些当初被他弄来哈密国的人,如今都生活的很好,至少有闲钱在瓦市子里乱窜了。

    听了一出口技,艺人表现的并不好,而且流于粗俗,男女欢好的声音被模仿的如同亲临现场,欧阳修依旧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没有丢出赏钱。

    只要看到那些汉子,妇人们听得面红耳赤,他就觉得哈密国表面上随人如同东京一般繁华,实际上,却比东京差了一些。

    至少在东京,这样的**技艺,只能在某些特定的场合表演,绝对不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任人观摩。

    所以,他在见到霍贤的时候没有什么好脸色,怒气的一半来自于嫉妒。

    他当相爷的时候,诺大的相国府只有从吏百十人,这还要算上相府的守卫官。

    而现在,相国府与他在的时候大为不同。

    密密麻麻的官榭从中堂一直排到前门,以前满是树木的地方现在全部变成了官榭。

    他粗粗计算了一下,诺大的相国府现在装了不下五百人,穿青衣的官员比比皆是,远不是他在任的时候能比拟的。

    霍贤知道欧阳修的来意,取出一封文书放在欧阳修面前道:“哈密人并不想有太多的改变,他们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那十八个僧人穿不穿衣下场都不会有多大的变化。”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二十八章地狱里没有魔鬼

    欧阳修知道霍贤说的是大实话,在哈密国,任何事情都没有必要对他隐瞒。

    欧阳修沉吟片刻道:“是你们支使的?”

    霍贤笑道:“我们还没有那么下作,您只能说我们在事发的时候没有阻拦。”

    欧阳修起身径直向外走,片刻都没有停留,霍贤也没有挽留,而是笑吟吟的目送欧阳修离去。

    闻讯而来的刘攽匆匆赶来,却不见欧阳修,问道:“欧阳兄既然已经来了,必然有了出世之心,霍兄缘何不多留他片刻,只要我们再规劝他一时,必能奏效。”

    霍贤摇头道:“永叔是个好人却不适合执掌哈密权柄,已经为我所拒。”

    刘攽皱眉道:“哈密国真的容不下欧阳永叔?”

    霍贤叹口气道:“不是容不容得下的问题,而是不能留,永叔谆谆君子,并不适合在此时执掌哈密权柄。

    哈密国现时已经走进了最黑暗的整顿时期,政务,官吏正要从草创时期的紊乱进入一个正途。

    这个时候,永叔不宜加入,因为只要加入了,他就会发现哈密国隐藏在暗处的丑恶,以他的秉性,定会拨乱反正,却不知现存的丑恶,正是大王与我对哈密国下的一味猛药,只有等哈密国治好了病患,才是永叔兄大展宏图的时候。”

    刘攽沉声道:“汝何去何从?”

    “老夫?

    哈哈,老夫曾经给富弼充当了十二年幕僚,干过的阴私事情数不胜数。

    君子之风与我无关,到时候挂冠求去也就是了,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拂过余生,也就足以自傲了。”

    刘攽点点头,算是认可霍贤的说法,如今大雪山诏狱中关满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只待大王一声令下,将有无数人人头落地。

    “现在确实麻烦,幼苗如果都长歪了,就不能指望它长成参天大树。

    那些来到哈密的士子们在为官前各个意气风发,慷慨悲歌的如同志士。

    仅仅过去了五年,他们就已经蜕变成了蛀虫,哈密国已经在高薪养廉了,他们依旧不感到满足,处处伸手,贪赃枉法恶事做尽,还美其名曰——西捞!

    百姓群情激奋,十八个僧人不过是他们泄愤的一个口气,官员的胡作非为才是百姓怨气的来源。

    哈密国百姓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能忍耐到现在才爆发,老夫以为是百姓们对王族与相国府还有希望。

    如果我们不能尽快处置他们,后果不堪设想。”

    霍贤笑着点点头,指指椅子示意刘攽坐下,端起茶碗道:“贡夫兄怎么看大王这几年的韬光养晦?”

    刘攽苦笑道:“我总觉得大王似乎对现在的局面有一种乐见其成的模样。

    霍贤笑道:“李巧看来是死不了了,他准备用这些贪官污吏来警告世人。

    甚至是在警告大宋勋贵,这些出事的官吏大多出自勋贵豪门,潘,杨,王,曹,石的子侄大多都在其中。

    这边才入狱,不到两月,就有大宋来的书信为他们开脱,这样的速度堪称空前绝后。”

    刘攽想了一下猛地站起来吃惊的道:“莫非……”

    霍贤笑道:“贡夫没有想错,大王之所以迟迟不下令审判那些人,就是准备看看有谁会获得家族的支持。

    老夫以为,那些人的家族越是急迫,大王就越是会对那个人下狠手,这一次恐怕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你是说南边也会有动静?”

    “一定会有的,世子能否成为真正的东宫,就在此一举,如果大宋官家愿意帮助世子平息这些针对世子的纷争,大王的铁蹄恐怕就会立刻东出沙漠,讨伐契丹。”

    刘攽端起茶杯喝口水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的看看大王如何作为。”

    欧阳修出去转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回到了欧阳府,坐在那张巨大的圈椅上,重新捧起一本书继续看。

    时任清香城左衙詹事的三儿子欧阳棐胆战心惊的给父亲端来一壶茶。

    他非常的希望父亲能阻止母亲对他妻子的折磨。

    欧阳修放下书本直视着儿子道:“汝为官可还清廉?”

    欧阳棐吓了一跳连忙道:“孩儿自来哈密,除过俸禄未取国帑半文。”

    欧阳修点点头道:“如此就好,为父在哈密还有些产业,再加上你们丰厚的俸禄,想来不会为那几文铜钱坏了欧阳家的家风。

    不过这段时间,你们兄弟还是多做事,少说话为好。”

    欧阳棐不解的道:“左衙詹事本身就是言官,孩儿若是一言不发岂不是尸位其上?”

    欧阳修笑道:“装聋作哑半年,然后再一鸣惊人岂不是更好?”

    “可是,孩儿明日就要离京去楼兰城厘清府库,重任在身恐无法装聋作哑。”

    欧阳修看了儿子一眼叹口气道:“同行者几人?”

    “与明威将军铁嘎同行,从者六千一百余。”

    欧阳修想了半天才道:“嘎嘎啊!没想到昔日那个流鼻涕的混小子现在也成了从四品下的明威将军,既然他也去,你就按照哈密律去做你的事情吧。”

    话说完了,见儿子还是不离开,就烦躁的挥挥手道:“你妻子出身荒野,少了家教,让你母亲调教一下未尝是坏事,没了规矩,将来如何当官夫人。”

    欧阳棐无奈的出了父亲书房,担忧的瞅着后院,他很担心妻子会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反击。

    一想到妻子过人的身手,欧阳棐的头皮就发麻,只能暗暗在心中祈祷妻子不要把事情做绝了。

    跟架在火上烤的霍贤,刘攽不同、

    铁心源的日子过的极为悠闲,十八个冤死的和尚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困扰。

    霍贤将后续的工作做的很好,和尚埋了,泼皮被关进牢房里,在他看来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夏日的清香城酷暑难当,天地间一丝风都没有,白花花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即便是头上的大槐树叶子都显得有些有气无力。

    “从前啊,有一只鸭子,他从生出来就比别的小鸭子丑的多,所以啊,大家都叫他丑小鸭……

    秋风来的时候,天空中有一队天鹅正在向南飞,准备去遥远的南方过冬。

    丑小鸭极为羡慕,就不由自主的在水面上奔跑起来,并且努力的煽动翅膀。

    当他飞起来的时候,低头看水面,只见一只白色的美丽天鹅正在天空飞翔……“

    铁心源讲故事的声音很低,铁蕊已经趴在他怀里睡着了,白皙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铁心源将闺女小心的放在软榻上,看护铁蕊的两个嬷嬷就抱着孩子回房间睡觉。

    铁乐忽闪着一对大眼睛半点睡意都没有,等熟睡的妹妹被嬷嬷们抱走之后,就连忙道:“爹爹,您说的是一个励志故事吗?”

    铁心源摇摇头道:“不是,鸭子就是鸭子,天鹅就是天鹅,丑小鸭之所以能变成天鹅,就因为他本来就是一只天鹅,与努力无关,无论怎么努力鸭子都不会变成天鹅的。”

    铁乐继续忽闪着无知的大眼睛忽然激动地道:“不对!”

    铁心源咬了一口西瓜笑道:“怎么不对?”

    “驴子和马可以生出骡子!骡子和马就能生出更像马的骡子来,继续这样下去,骡子总会变成马的。”

    铁心源刚刚吃进去的一口西瓜立刻就碰了出来,弄了铁乐一头一脸。

    不好意的连忙给儿子擦脸,一边擦一边道:“傻儿子,骡子什么都生不出来!

    好了,爹爹刚才讲的故事啊他就是一个故事,听着一乐就完事了,谁要你去多想的?”

    铁乐低下头道:“母亲说您的每一句话都有更深一层的意思,要我平日里没事多想想。”

    “你母亲是吃饱了撑的,爹爹哪有功夫在你面前说那些由含义的话?你要是不听话,老子就直接上手抽了。

    小子,记着,爹爹对你说的每一句话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没有什么更深一层的意思。

    给,现在跟爹爹一起把这个西瓜干掉!”

    铁心源觉得跟儿子一起对付冰西瓜比一起在梦里对付敌人强多了。

    一大口瓜吃下去凉到了心里,然后再伸一下脖子密集的瓜子天女散花一般的喷出来,足足能让人愉快一整天。

    愉快的时候总是有一个煞风景的。

    顶着面纱的玉莲香不知道从哪里如同鬼一般的出现,不声不响的蹲在地上收拾铁心源父子俩喷出来的瓜子……

    看到这一幕,父子俩果断的撤退。

    因为那十八个因为喜欢裸体最终死掉的和尚,玉莲香已经问了铁心源快一万个为什么!

    在玉莲香的眼中,那十八个和尚是意志坚决的修炼者,是堪比耆那教大雄的存在,如今被愚民所杀,是哈密国最大的损失。

    死了一群不知所谓的和尚,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好遗憾的,玉莲香却为那群和尚哀悼了足足三天。

    晚上睡觉的时候,铁心源无奈的看着玉莲香,他现在已经很习惯睡觉的时候有这个女人的存在。

    当然,是她不念经的时候。

    赵婉烦躁的捏了铁心源一把,铁心源闷哼一声咬着牙道:“地狱里已经没有魔鬼了,魔鬼都在人间!”

    :。:

第二十九章莲花生的宝贝

    玉莲香不是一个女人。?ranwe?n?w?w?w?.?r?a?n?w?www.uuxs8.net

    这是铁心源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之后才最终确认的。

    它就像是壁画上满天飞舞的飞天,闻起来像女人,看起来像女人,实际上,却不是女人。

    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没有什么男女之分,即便铁心源做出很恶心的事情,在她眼中也不过是一种生物的本能而已。

    所以,她没有羞耻心,没有爱欲,如同一根站在另一个角度看着世界的木头。

    实际上铁心源更喜欢把玉莲香称之为机器人。

    赵婉自然是不知道机器人是什么,铁心源用鲁班制造的那只在天上飞了三天三夜的木头鸟做了简单的解释,她依旧不懂那是什么。

    玉莲香走到哪里都必须点一盏灯,无论这盏灯的灯火多么的微弱,也必须点上。

    因此,铁心源在睡到半夜起夜的时候,总能看见玉莲香坐在一盏昏暗的灯光下,若有所思的瞅着他。

    直到现在,玉莲香都没有对铁心源念经,或者有其余的什么奇怪的动作,仅仅是坐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他。

    开始自然是有些惊慌无法入睡,后来就觉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有人在一边守着,睡觉确实安心。

    天亮的时候,铁心源慵懒的起床,赤着脚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打开窗户瞅着雨后的天山出神。

    天山是一个很奇怪的山,别的山被大雨洗过之后往往会变成碧绿色,天山却会变成铁一般的黑色。

    这是天山上有太多的松柏造成的结果。

    “既然魔鬼在人间,大王您是圣王还是魔鬼?”

    一夜没睡的玉莲香似乎没有丝毫的倦意,那张精致的脸庞上也没有留下任何熬夜的痕迹。

    玉莲香的问题有点难以回答,铁心源想了一下道:“一半是魔鬼,一半是佛陀。”

    “怎么说?”

    “我在救人的时候往往会杀人。”

    玉莲香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准确的说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莲花苞慢慢绽开。

    “你喜欢跟我说话,你醒来之后之所以没有走就等着我问你话是吗?”

    铁心源笑道:“我在等我贪睡的婆娘醒来,好一起去吃早饭。”

    玉莲香的笑意更甚,白了铁心源一眼道:“撒谎!”

    或许是早上的缘故,铁心源觉得小腹处阵阵火热,一个精美的木头人突然变得千娇百媚,给他造成的冲击很大。

    铁心源笑了起来,觉得世界终于正常了,佛女从来就不是用来供养佛爷的,而是一种武器,很厉害的武器。

    他走到床边,将依旧在睡觉的赵婉抱起来,按着她的鼻子道:“懒虫,该起床了。”

    赵婉伸手揽住铁心源的脖子嘟嘟囔囔的道:“还早!”

    “不早了,巧哥今天就该到清香城了,我们应该去迎接他,免得他胡思乱想。”

    赵婉烦躁的蹬蹬腿张开双臂要铁心源抱她去洗漱,铁心源哈哈一笑就抱着赵婉离开了卧室。

    这甜蜜的一幕尽数落在玉莲香的眼中,她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褪去,直到铁心源夫妇离开,她又回到了那个角落,继续盘腿坐下口中念念有词。

    铁心源与赵婉排成排面对着一张诺大的镜子刷牙,夫妻两碰碰挨挨的很有情调。

    铁心源吐掉漱口水瞅着镜子里的赵婉道:“刚才玉莲香在勾引我。”

    赵婉吐掉漱口水白了丈夫一眼道:“你还没睡醒?”

    铁心源笑道:“我很清醒。”

    赵婉笑道:“反正我刚才睡得很死,你们干点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放弃了?

    这个女人我看了都觉得惊艳,你居然不动心?”

    铁心源强忍着笑意道:“我一想到殷纣王意淫神女的后果,就什么念头都没了。

    老婆,神女就该供在神龛里,佛女就该供在佛龛里,让人膜拜心生善念,而不是放在床上。

    老婆才该放在床上生儿育女。

    等我们见过巧哥之后,你就去问问玉莲香,他们想要什么,如果不是很过分,我们可以商量,没必要这样折磨我。”

    赵婉诧异的瞅着丈夫道:“怎么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这可不像你的性子。”

    铁心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道:“我不怕敌人,我怕你们!

    老娘,你,灼灼三个人联合起来我除了投降还能干什么?再加上撒迦这个老贼,仁宝这个无赖,我就只能受着了,还是早点解决为好。

    我总觉得撒迦想要把大雷音寺搬走。”

    “搬走大雷音寺他们可没有那个本事,你赶紧出去,我要办事!”

    夫妻间匆匆的早上谈话就戛然而止。

    李巧仰头看着清香城巍峨的城墙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磕一嗑战马的肚皮,就随着人群走进了清香城。

    水儿,火儿,玲儿,福儿等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这一刻他们一句话都不想说。

    巧儿与源哥儿之间有了裂隙,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灾难。

    李巧穿过闹市,路过王宫的时候,见那里守卫森严,想要迈步上去,终于又收回脚,痛苦的咬咬牙转身随着火儿他们向天山山谷走去。

    天山的山谷很多,现在每一条山谷都住满了人,最大的一条山谷是属于将作营的。

    将作营的边上还有一条不算小的山谷,七八座精致的小院子错落有致的散在山谷中。

    李巧家就在左手第一座院落里,这里的景致最好,前面不远处就是一片松林,落叶松高大而笔直,树下却没有一根杂草,树与树之间的空隙很大,一些肥硕的松鼠在松林中纵跃不休,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地方。

    被兄弟们簇拥着进了家门,他的三个孩子欢笑着迎了上来,最小的还好奇的到处找母亲。

    抱着最小的儿子,李巧的鼻子酸涩的厉害,自从在日月山与卓玛匆匆一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卓玛的消息,不论是军报,还是邸报上都没有。

    冷平王胄的大军正在青唐城以西扫荡,哈密国从来没有对降而复叛的部族手下留情过,因此,瞎毡的下场可以预料大的到。

    “回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厨房那里传来,李巧惊愕的发现铁心源身上系着一条白色的围裙,端着一碗汤饼站在那里。

    “滚蛋的饺子回家的面,尝尝,很久没有下厨了,也不知道手艺退不了没有。”

    铁心源说着话就把饭碗塞给李巧,顺便从他怀里接过李巧的儿子李欢。

    没有酒肉,只有一大碗汤饼面条儿,李巧长叹一声,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

    这一幕被水儿他们看在眼里,脸上的忧色顿时没有了,既然源哥儿会这样做,说明巧哥儿没了性命之忧。

    至于罢官夺爵他们并不看重。

    李巧吃完饭,一身普通打扮的赵婉就走过来向李巧问好,然后就把三个眼巴巴守在父亲跟前的孩子给领走了。

    “你做事从来不过脑子是不是?”铁心源脱掉那件可笑的围裙,坐在花园的矮墙上恼怒的道。

    李巧反而爽朗的笑了一声道:“我没脑子也不是一天了,你不会今天才知道吧?

    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动脑子的事情你来干,动手的事情我去做。

    现在才抱怨,是不是有些晚了?”

    铁心源被李巧的话给气笑了,咬着牙道:“从乳山开始,你什么时候听过我的安排?

    在你眼中,那个女人好像比我们兄弟还要重要。”

    李巧嗤的笑道:“你老婆重要,还是兄弟重要?”

    铁心源愣了一下,还是诚实的道:“如果在极端情况下,好像是老婆重要一点。”

    “是吧?”李巧摊摊手,样子似乎很帅气。

    铁心源叹口气道:“无论如何你也不能胡作非为啊,那么多物资武器全部落入吐蕃人手中,征缴收回的可能性不大,冷平王胄他们在高原上打的很辛苦。”

    李巧笑道:“如果他们能把桑耶寺里的佛骨舍利拿回来,付出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铁心源怵然一惊,连声问道:“什么桑耶寺,什么佛骨舍利?说清楚!”

    李巧瞅了一眼众兄弟,水儿,火儿立刻就巡梭了一圈,没看到外人,这才关上门等李巧说话。

    “当年赤松德赞为了统一前后乌斯藏,凝结人心,就迎来了天竺高僧莲花生入藏弘法。

    这个莲花生出手不凡,成功创立了藏地第一座佛、法、僧三宝齐全的佛教寺院桑耶寺。

    他教导藏族弟子学习译经,从印度迎请无垢友等大德入藏,将重要显密经论译成藏文,创建显密经院及密宗道场,开创了在家出家的理念,也是红教宁玛派的祖师。

    莲花生最大的功绩其实不是弘扬佛法,而是彻底的压制了苯教,也就是撒迦他们那一派。

    赤松德赞也因此得以铲除支持苯教的旧有勋贵,扶持新的贵族,最终彻底的完成了他祖先松赞干布同一藏地的愿望。”

    铁心源阴沉着脸道:“说重点!”

    李巧无奈的道:“莲花生之所以能够名扬四海,实际上与佛骨舍利有关。

    当初他建造了桑耶寺,这座寺庙虽然漂亮,却少了一个凝聚人信仰的东西。

    于是他就给赤松德赞说,在中天竺有一座寺庙,里面安放着释迦牟尼佛骨舍利,乃是佛家的无上重宝,只要桑耶寺里有佛骨舍利,定能一扫藏地的妖氛。”

第三十章佛骨舍利

    当时史上最强大的吐蕃军队为了佛骨舍利去了中天竺。

    中天竺的人虽然也进行了英勇的抵抗,可是,在这支连强大的唐王朝军队都能打败的吐蕃军队面前,他们的抵抗就像是一只螳螂阻挡一辆沉重的马车。

    吐蕃军团毫无意外的碾碎了所有的抵抗……

    于是,这支军队在诺大的天竺平原上为所欲为。

    佛骨舍利没能保佑中天竺的信徒,而是给他们带来了最恐怖的灾难,繁盛富庶的摩揭陀国在吐蕃人的铁蹄下变成了一片废墟。

    有了佛骨舍利的赤松德赞终于将他安放在五彩的桑耶寺,在安放佛骨舍利的那一天,六千名僧众齐齐颂佛,据说雪山震动,彩云成莲,石头开花,异香百里……

    佛家所说的轮回似乎真的存在!

    吐蕃繁盛一时之后,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先是分成六个大部族,而后就分裂成十九个中等部族,随着农奴起义,十九个部族再次碎裂。

    从此,吐蕃筑城称王者不下千人,他们整整混战了一百六十年,才重新归于四王统治。

    即,拉萨王系—朗达玛之子云丹的后裔占据逻些,称为逻些王系。他的势力多在逻些、桑耶、朵康等地。

    阿里王系—哦松之孙尼玛衮退居阿里布让为王,其三子分别统治孟域拉达克王系,布让、象雄古格王室,总称为“上部三衮”。

    亚泽王系尼玛衮的第十一代孙据亚泽为王,称亚泽王系。

    雅隆觉阿王系哦松之孙扎西邹巴有三个儿子:巴德、斡德、基德,称为“下部三德”。斡德的第三个儿子赤穹,据雅隆秦昂达则城,形成雅隆觉阿王系,而次子赤德的后人在青海定居,成为宗喀王(唃厮啰)。

    哈密国迎宾使者泽玛就是亚泽王的后人。

    撒迦这些年之所以执着的在逻些暗杀那些逻些王族,他并不是想要统治逻些,真正的目的就在于桑耶寺里的佛骨舍利。

    瞎毡战败之后,宗喀王一系也烟消云散,为了重新凝结人心,重整兵马,瞎毡的目光也落在了佛骨上面,可以说,他在佛骨舍利上投入的精力,远比在重整旗鼓上消耗的更多。

    这些事情如果不是卓玛告诉李巧,哈密国至今为止对这些事情依旧是一无所知的。

    在知晓了佛骨舍利的消息之后,铁心源胸中很多的疑惑一瞬间就全部解开了。

    不论是撒迦的怪相,仁宝的犹豫,玉莲香的执着,卓玛的叛乱,全都有了一个说的过去的解释。

    四王中,逻些王的势力最小,却存在的最为悠长,说白了就是依靠桑耶寺的保护。

    而桑耶寺,在吐蕃人心中,那是真正的神圣之地。

    不走到穷途末路,没人敢对桑耶寺不敬,而撒迦和瞎毡偏偏就是两个已经走到穷途末路的人。

    “卓玛把最深的秘密都说了,你能不能饶她一次?”李巧搓着手很小心的道。

    铁心源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看着李巧道:“你们夫妻十余年,你怎么还不了解这个女人?

    她之所以在日月山把这个秘密告诉你,就是为了保住你的一条命。

    你现在还有脸拿这个秘密再为她乞命。”

    李巧嘿嘿笑道:“我哪里来的性命之忧?你怎么可能会干掉我?

    这么大的秘密用在我身上浪费了,还是用在卓玛的头上,我保证,只要你饶了她,我一定带着她躲进这座山谷里,一辈子都不出去。”

    铁心源苦笑一声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卓玛也就是你以前的婆娘,她这回根本就没打算活,只是看在你们夫妻多年的情分上,用一个不值钱的秘密来保住你的性命。

    至于她自己,哼!恐怕已经去了桑耶寺。

    我不杀她,你以为冷平,王胄会对她手下留情?青唐大将军阿大发出的可是平叛令,在这条军令之下,你以为叛将还能有人活着?

    就算你老婆天神附体,杀出冷平王胄的包围圈,外面还有鬣狗一般的撒迦,以及桑耶寺的信众,哪一个会放过她?这女人这次十成十的把自己祸祸死了。”

    李巧似乎并不意外,他本身也是大将军,如何会推测不出这样的一个结果。

    一把拉住铁心源的手道:“我儿子也是你儿子,你看着办吧,我走一趟吐蕃。”

    铁心源强忍着怒火瞅着李巧道:“你早就做好准备了是吧?”

    李巧笑道:“如果不是因为不来见你实在说不过去,我早在日月山就跟她走了。”

    铁心源苦笑一声道:“你这个混蛋还真是食髓知味,老子就不信那个女人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李巧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却听咔嚓一声,一直扶着他的水儿竟然把一直泛着红光的镣铐扎在他的左手上,同一时间,扶着他右手的火儿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就在李巧发愣的功夫,铁心源狞笑着将镣铐上的钥匙给生生的拧断,然后拍拍李巧的肩膀对水儿道:“照顾好他,等那个死婆娘死了之后再放出来。”

    说完转身就走,一点松口的余地都不给李巧。

    李巧艰难的瞅瞅身边的好兄弟惨笑道:“你们还真是我的好兄弟。”

    水儿低下头道:“大哥,不值得,家里还有三个孩子,这才是最重要的。”

    李巧冷笑道:“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数,再说一遍,把镣铐给我打开。”

    火儿摇头道:“打不开了,镣铐是风磨铜做的,锁芯子是铅锡融合之后做的,钥匙也是铅锡制作的,源哥儿把钥匙掰断,里面的机括就乱了,想要打开,只有动用水压机缓缓把镣铐外壳切开,除此别无他法。”

    福儿低着头继续道:“而水压机现在归尉迟文看管,您也知道,那家伙除了源哥儿的命令,从不听任何人的。”

    李巧大怒,径直去了自家的铁匠房,取出一柄锤子,单手敲击,一时间,铁匠房里叮当声不绝于耳。

    李巧的耐心很好整整敲击了一个时辰才丢开锤子,只见锁在手腕上的镣铐除了变得扁了一些再没有多少变化。

    “大哥,没用的,您越是锤炼,镣铐里的铅锡就会被锤成一团,镣铐只会更加的坚固。

    这是造手铳的铜料,韧性极好,我们实验过,刀砍斧凿皆不能伤。”

    李巧目眦欲裂冲着水儿怒吼道:“她是你们的大嫂!”

    火儿阴着一张脸道:“能对自己丈夫下毒的大嫂我们不要也罢。”

    李巧的脸色更加的难看,冷冷的道:“你们怎么知道?”

    “密谍司的探子看见的,还把卓玛的毒药给换掉了。”水儿终于抬起头,眼中满是怒火。

    “是许东升还是源哥儿?”

    水儿再也忍不住了,重重的一拳砸在墙上怒吼道:“是我!是我问许东升要的人手,也是我趁着给你娶小妾的时候安排进去的。

    我只是不想让你干傻事,没想到却能看到那一幕,这件事我谁都没告诉,

    哼哼哼,这一次也就是那个女人没来,如果来了,我一刀宰了她。

    说实话,这个念头存在我心里好久了,我大哥堂堂的英雄好汉,如何能被一个妇人支使的团团转。“

    水儿说着话从袖子里抽出一柄短刀丢在李巧的面前,然后被颤声道:“我他娘的宁愿你恨我一辈子,也不愿意看着你死掉。”

    钢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李巧一张苍白的脸逐渐变成了死灰色,最后长叹一声,拖着沉重的镣铐一步一挪的走进了一间厢房,关死了大门,而后就鸦雀无声。

    水儿颤抖着手指着大门道:“你就死在里面吧,我们兄弟当初没吃的,没喝的,抱成团才能活下来,我们当初说过,要一起快活到死。

    你在乳山就为这个女人跑了,我们什么不都不说,明知道她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看在你的份上,我们还是左一声大嫂,又一声大嫂的叫着,只要你喜欢,我们兄弟的头上全是绿的也无所谓。

    你知不知道,老娘为了分辨孩子是不是你的血脉,特意从大宋皇宫带来了八位老宫人。

    还以为那婆娘终于知道消停了,会跟你好好地过日子,看在几个孩子的份上,我们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你知道不,你老婆弄走了一批军械,第一个知道的人是我,是我担心你会发现,特意从将作营给你又运去了一批填窟窿。

    火儿后来也发现了,他什么话都说,背着我又给你青唐城运去了一批军械。

    你为了那个女人,不要兄弟,不要孩子,不管不顾的要死要活。

    老子现在就给冷平王胄写信,告诉他们,如果那个女人活着回来了,老子就跟他拼命。”

    水儿说完话,等了好久,不见屋子里有动静,恨恨的跺跺脚就狂奔出去。

    火儿叹息一声,朝其余兄弟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门前低声道:“我守着你,想吃想喝我陪你……”

    大门开了,李巧的一双眼睛红的如同火炭,淡淡的道:“让人送些酒来,我想喝酒,越烈越好,也送一个火炉子来,我很冷,冷得厉害,从里到外凉透了……”

第三十一章保护与伤害

    第三十一章保护与伤害

    铁心源第一时间就用飞鸽传书将佛骨舍利的消息传给了正在高原上绞杀叛贼的冷平王胄。

    他沉思了良久,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在书信的最后要求王胄,冷平注意保护卓玛的安全。

    白天的时候玉莲香一般是不出现的,只有到了晚上,她才如同幽灵一样的在屋子里飘来飘去。

    玉莲香就代表着神秘,她看起来纯洁无暇,却能面对铁心源赤裸的身子无动于衷。

    真正做到了仁宝承诺的——不会打搅铁心源的正常生活,现在,她只是一个护卫者。

    铁心源的卧室里除过他们夫妇之外,还有四个人——两男两女四个暗卫。

    玉莲香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位置,因此,四个暗卫所在的地方她从来都不去。

    霍贤从铁心源书房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佛骨舍利的事情必须告诉他。

    霍贤对于佛骨舍利也非常的感兴趣,他觉得这东西应该属于哈密国,一旦佛骨舍利到来了,哈密国就应该盖一座寺庙专门用来供奉佛骨舍利,有必要的话,这个寺庙甚至可以弄成皇家寺庙。

    这个行为跟赤松德赞修建桑耶寺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而已。

    霍贤从不觉得拾人牙慧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他认为只要是的好的管用的法子,就算用上一千遍都不嫌多。

    铁心源送他出来的时候,霍贤没有像以往那样转身离去,而是沉吟了片刻对铁心源道:“让李巧留在将作营吧,其余的事情老夫自有安排。”

    铁心源抱拳道:“难为相国了。”

    霍贤抬头看看皎洁的天山明月无奈的道:“哈密国想要做到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铁心源笑道:“我死之后可能会好些。”

    霍贤笑了一下道:“布衣有情,帝王无情,确实是这样,会慢慢好起来的。”

    送走了霍贤铁心源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寝宫。

    铁乐跪在外间,不过状态很是悠闲。

    虽然跪在地上,身边却放着一壶甜茶,四五碟子点心,手里拿着一本书,一边看书,一边摸碟子里的点心。

    如果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铁乐喜欢跪着看书。

    铁心源经过铁乐的时候摸摸他的脑袋,就走进了里间,这让铁乐非常的失望。

    赵婉正坐在烛光下用心的给铁蕊编织小辫子,这一手是跟吐蕃女人学的,她觉得泽玛满头小辫子的样子很好看。

    尉迟灼灼去了楼兰城,据说是去收购羊毛去了,今年,喀喇汗国的牛羊数量奇多,羊毛的数量自然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羊毛的价格不是固定死的,多的时候就会减价,少的时候就会涨价。

    她要去楼兰城去看看到底该减掉多少价钱才合适,同时也想知道喀喇汗国的羊毛大量输出会不会成为一个常态。

    铁蕊年纪幼小自然不能随行,留给赵婉照看。

    “夫君,您说编这个小辫子这么麻烦,吐蕃女人干嘛还要这样干?”

    铁心源抱过肉嘟嘟的铁蕊,仔细的打量一下闺女笑道:“吐蕃人都是不洗澡的,编这种小辫子方便捉头皮上的虱子,所有的妆容其实都跟当地的环境有关,你如果喜欢这种发式,最好就别问原因。”

    听到虱子两个字,赵婉就觉得全身发痒,摩挲着手臂道:“就不能洗洗?”

    “你想多了,不是不洗澡,而是吐蕃气候寒冷干燥,常洗澡对身体其实是没有好处的,适当的保持皮肤中的油性才能更好地抗寒。

    你没见即便是泽玛,在高原旅行的时候,也喜欢往脸上涂抹牛油。”

    赵婉给铁心源倒了一杯茶水道:“夫君今天看起来兴致很高啊,跟妾身扯这么长时间的闲篇可真是难得。

    因为巧哥儿回来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是啊,我一直担心这家伙会跟着卓玛跑掉,那样一来,我再也没有理由来帮助他了。

    现在好了,他回来了,不管他干了什么事情只要回来就有转圜的余地。

    你可能无法理解,我身边要是没了这个家伙,生活就不完整。

    以前我总觉得这话应该对一个女人说,现在偏偏对一个男人说了,正是他娘的荒唐。”

    赵婉笑的前仰后合,软软的趴在他身上,铁心源担心她摔倒,就用肩膀撑着。

    玉莲香今天很不安宁,即便是口中吟诵着佛经,眼睛却不自然的睁开了。

    她的六识很敏锐,铁心源今日与往日大不一样,往日不论他多么疲倦,哪怕是喝醉了,也会自然不自然的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一会。

    今天不一样,铁心源从进门到现在,一眼都没看她,似乎真的觉得她已经不存在了。

    铁心源自然不会知道玉莲香是怎么想的,现在,他娇媚的老婆香喷喷的靠在身上,粉团一样的闺女攀着他的脖子正娇声叫爹爹呢,门外边还有一个能把罚跪都弄得极为优雅的儿子,谁有功夫去看一个不相干的人。

    说实话,没事干总喜欢撩拨他一下的泽玛都比她在铁心源心中有地位。

    至少,每回看到泽玛那对大的惊人的胸部,铁心源都有吞咽口水的冲动。

    “乐儿怎么了?”

    铁心源努努嘴,他的手腾不出空。

    提到铁乐,赵婉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没有了,恨声道:“不听话的东西,今天骑着枣红马的儿子在后山跑了一天,说是要练习骑射!

    哪有一点王子的模样。”

    铁心源怒道:“骑射怎么了,他爹爹还整天骑在马背上呢,不练习骑射,你让他去干什么?学你家人整天吟诗作赋写字画画?”

    赵婉撇撇嘴道:“学写字画画也不差啊,总比学骑射好,他年龄还小,你还记得尉迟文的胳膊腿是怎么弄断的?至于嘎嘎就不用我说他摔过多少回了吧?”

    铁心源无所谓的道:“男孩子不摔打不成材,我是怎么学会起马的第你知道吗?”

    赵婉听丈夫这样说立刻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能跟我儿子相比?”

    铁心源抱起闺女怒道:‘老子怎么就不如你儿子了?”

    赵婉接过铁蕊笑道:“你儿子要是不如你,第一个气死的人是你,可不是妾身。”

    玉莲香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夫妇俩吵吵闹闹的去饭厅,无奈的闭上眼睛,强行打起精神继续诵经。

    她今天的感觉很不好,甚至有些迷惘,觉得很有必要回一趟大雷音寺求教于仁宝活佛。

    赵婉看到儿子优雅的罚跪,怒火就无节制的上升了,扭着铁乐的耳朵大叫道:“这就是罚跪?”

    铁乐无奈的掰开母亲的手道:“我两条膝盖就没有起来过,如何不能算罚跪?”

    “你哥哥就不会这样,他每次罚跪都老老实实的,说,这一招是不是你爹教的?”

    赵婉说着话还恶狠狠地瞪着铁心源,铁心源抱着闺女耸耸肩膀就走进了长长的走廊,今天饭点已经晚了,他很饿,不想多说话,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他们母子掰扯。

    只要走进内室,他更两个儿子一样没有什么权力。

    铁心源都吃了半饱了,那母子两才磨磨蹭蹭的过来,铁乐估计是吃点心早就吃饱了,用筷子扒拉着饭盘里的米饭,好像没什么食欲。

    赵婉怒气冲冲的猛吃两口,然后就把筷子拍桌子上,声音很大,吓得铁蕊刚刚吃进嘴里的肉都掉下来。

    “你说,喜儿以前是不是就是这样糊弄我的?”

    铁心源点点头道:“好像是这样的,不过喜儿做的比乐儿聪明,没有他这么大鸣大放而已。”

    “我在教他们守规矩!”

    “我知道啊,孩子们要学会怎么面对规矩,然后通过自己的方式获得解脱。”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

    “没有啊,你做的很正确,孩子们是在跟你战斗,你想要管好他们,那就拿出技高一筹的本事来。”

    铁心源说着话还跟儿子对视一眼做了一个鬼脸,他很享受目前这种争吵,家就该是这样的,而不是跟李巧似的把什么都弄得一团糟。

    铁心源的好心情也仅仅是保持到天亮而已。

    李巧走掉了,他用炉子烧红了镣铐,然后用一个晚上的时间砸扁了镣铐,最后用匕首,也就是水儿丢给他的那把斩开了烧红的镣铐链子……

    火儿早上来禀报的时候心中忐忑至极,连铁心源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叙述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之后,铁心源就知道是这几个王八蛋合伙放走了巧哥。

    无坚不摧的镣铐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大笑话。

    铁心源揉着噗噗直跳的太阳穴低声问道:“你们既然放走了他,不会没给他配侍卫吧?”

    水儿长叹一声,绝望的道:“他真的想去,那就去吧,要不然跟一个死人一样留在哈密,这样会更糟。

    两百名将作营好手,十六位荒野猎人,应该能保证他生命无恙。

    不过,我们要求他把佛骨舍利带回来。”

    铁心源瞅了一眼水儿,沉声道:“既然已经是这个结果了,我就不说什么了。

    桑耶寺现在已经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在图谋佛骨舍利,估计连喀喇汗,塞尔柱人也会出动了。

    而吐蕃人又会拼死守护,所以,佛骨舍利应该没有那么好拿。

    通知王胄,冷平,以自保为上,夺宝次之!”

    铁心源说完就缓缓起身,扶着桌子盯着水儿道:“我也是李巧的兄弟,难道我锁住他就是在害他?”

第三十二章念头通达

    第三十二章念头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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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能帮他解脱分毫。

    到了这个时候铁心源忽然就没来由的想念起自己在东京的长子来。

    这个稚嫩的孩子如今遭受的压力要比自己大得多,至少,在哈密这片土地上他说了算。

    那孩子所处的环境完全不同,他的周围巡梭着这个世上最狡猾的财狼与狐狸,随时等着扑上去撕咬这个稚嫩的孩子。面对这样的豺狼虎豹,这孩子只能躲闪,不能还击,更不能动用自己强大的武力把豺狼虎豹全部弄死。

    三千名最精锐的哈密武士就隐藏在东京城中,唯一能调动这些悍卒的兵符就在铁喜的手中。

    这孩子很懂得隐忍,直到现在他从未动用过这三千死士,或许,这孩子已经掌握了东京这座丛林的游戏规则,懂得用规则来掩护自己并达到自己的目标。

    单远行已经烂成了一堆腐肉,没人知道这个早该死掉却怎么都死不掉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胡鲁努尔现在心存怨恨,一片云在阻普大王府建立的祖普国不止一次的要求他回去继承王位,却每次都被铁心源强硬的拒绝了。

    如果胡鲁努尔敢在铁喜没有登上皇位之前回到阻普大王府,铁心源将在他到来之前灭掉这个完全由马贼组成的国家。

    铁心源抬头瞅着书桌对面长子的画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走入了一个误区。

    哈密国已经成熟,霍贤,刘攽,黄元寿,彭礼,欧阳发,尉迟文,嘎嘎这些人很能干,已经可以支撑这个国家了。

    而李巧或者撒迦都是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人,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自己的阻拦不但会招人恨,还会抹杀昔日的情分,至于后果,他们自然会承担。

    一个佛骨舍利而已,实在是没必要跟他们争,铁心源不相信没了佛骨舍利,哈密国就不是哈密国了?

    他们要的东西并不多,可以完全给他们。

    地藏王菩萨至今还在地狱,这说明地狱里的恶鬼太多,一时半会还解脱不完,哈密国的子民虽然恶劣一些,只要这个国家一直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也用不着化解他们的戾气,更不用把他们教导成温顺的绵羊。

    狼在西域远比羊活的更久,更自在。

    他觉得自己必须从哈密这个漩涡里把哈密国完全解脱出来,顺便也把自己解脱出来。

    远方那个温柔地如同一轮明月的铁喜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从今天起,哈密国的事物全部交付国相处理,大宋,西夏,契丹的政务全部交给我。

    同时,命令许东升,加大大宋的情报收集,我要东京城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被我掌握。”

    抱着一摞子文书的尉迟文应声之后小声道:“您应该让我去东京的,世子那里势单力薄,不堪侵扰。

    如果我去了东京,单远行,胡鲁努尔之辈可以死了。”

    铁心源看着面前的尉迟文,连他都不得不赞叹一声,这家伙天生就是干脏活的人。

    许东升迟迟下不了决心铲除的人,在这家伙接手之后,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把事情全部干完了。

    手段精彩至极,一个年轻人在一群大盗中间纵横捭阖,收买离间,或者施恩与人,或者杀伐果断,不仅仅收拢了所有能收拢的人心,也同时处决了不下七百人,仅仅是收拢回来进入国库的财货,就超过十六万贯。

    唯一造成的后果就是哈密大大小小的官吏见到他基本上都会绕道而走。

    “大王,现如今到了世子最重要的时候,已经过了表现仁爱与风度的时候了,真正的斗争已经开始了,他的身边不能没有我哈密的重臣在一边扶助,微臣不才,愿为世子前驱。”

    铁心源欣慰的笑道:“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甘于寂寞的人,怎么,哈密这个小池子已经容不下你了?”

    尉迟文嘿嘿笑道:“一群粗鄙之人确实让我生不起争斗之心。

    既然大王已经准备将重心挪到世子那边,不妨就让微臣去趟趟水,免得那些眼高于顶的宋人以为我哈密无人。

    顺便再把所有不受控制的隐患全部除掉,为世子扫平登基的大路。”

    铁心源瞅着尉迟文道:“你打算带谁去?”

    “嘎嘎!”

    “再不要别的了?”

    “不要,微臣看过东京的人事卷宗,那里的物资人手很充裕,足够微臣行事所用了。”

    对于尉迟文提出带着嘎嘎一起去东京的提议,铁心源很是满意,尉迟文这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论起信任,在铁心源的心中,他永远都会排在勇猛的嘎嘎之后,他更清楚,以自己阴损性子,确实很难让人信任起来。

    铁心源翻出一封信递给尉迟文道:“你先看看这封信,你觉得喜儿与谁家联姻比较好?”

    尉迟文看都不看文书张嘴就道:“赵家,皇后必须是赵家,大宋皇帝家的旁支女子,至于侧妃,不论是曹家还是石家,王家,潘家,杨家都可。”

    铁心源见尉迟文说的头头是道就收起文书笑道:“你已经考虑过了?”

    尉迟文摇摇头道:“微臣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宋皇帝怎么想。

    微臣听说,今年寒食节过后,大宋皇后召集了所有宗室女子进宫赏花,还专门请了世子陪侍,就此一节,大宋皇帝的心思已经昭然若揭。”

    铁心源笑道:“你知道世子在信中是怎么描述这些女子的吗?”

    尉迟文不屑的道:“世子聪慧无双,身上不但有王后的雍容华贵之气,又兼具大王豪迈睿智之风,如何会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不过,此事恐怕由不得世子,不论他喜欢不喜欢,太子妃他只能从这对庸脂俗粉中间挑选。

    微臣以为世子已经有了选择。”

    铁心源再次满意的点点头,那手指敲敲那封信道:“北海郡王的长女赵姝!”

    “此女有什么特质?”

    铁心源皱眉道:“懦弱,极度的懦弱!”

    尉迟文松了一口气道:“世子英明!”

    铁心源无奈的指指王后寝宫方向道:“王后不满意!说那个女子连你姐姐都不如,还是差的很远的那种,哪里有资格成为她的儿媳。”

    尉迟文怒道:“我姐姐也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女子好不好,哪里有那么容易就碰到!”

    铁心源拍拍桌子示意尉迟文安静,然后苦笑着道:“你姐姐嫁我确实亏了。

    好了,既然你愿意去东京那个烂泥坑,那就把手里的活计做好,弄完,交代给该交代的,然后就跟嘎嘎一起去东京吧。”

    尉迟文笑着领命,然后就捧着铁心源处理完毕的文书去了相国府,他还想问问霍贤对世子在东京的局面看法。

    想通了事情的铁心源,念头很是通达,以前看不开的事情现在豁然开朗。

    李巧愿意抱着一个烂女人一辈子不放那是他的事情,只要自己不愿意那么干就好。撒迦愿意弄一个残酷的奴隶制佛国也是他的事情,只要哈密国还没有倒退到奴隶制自己就对得起任何人。

    管的太宽,最终落得埋怨也最多,何苦来着。

    儿子的事情才是最正经的事情,一想到那个文文弱弱的孩子将来会站在这个世界的最巅峰,铁心源没理由不开心。

    抱着一个孩子,拎着一个孩子的赵婉不明白早晨才龙颜大怒的丈夫现在为什么会神清气爽,莫非李巧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

    铁心源拉开赵婉揪着铁乐脖领子的手,她下手很重,快把孩子勒死了。

    “不拦着不行,刚才他还想去骑枣红马,就枣红马的性子,虽然不至于踢他,咬他,可是这么一来,咱家的园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喜欢骑就让他去骑,我现在没时间骑枣红马,枣红马也感到寂寞。撒撒欢也好。”

    赵婉哼了一声很是不高兴,掏出手帕擦擦铁蕊的嘴角的口水道:“真恨不得这丫头是妾身亲生的,现在,咱们就少一个公主。”

    铁心源接过铁蕊,打发走了铁乐让他去骑枣红马,坐在椅子上逗弄着闺女道:“咱家有公主!”

    赵婉坐在铁心源身边趁着铁心源兴致高,低声的问道:“巧哥儿的事情解决了?”

    铁心源点点头道:“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好办,任他肆意妄为就好了,哈密国这么大,老子还养得起一个没志气的混蛋。”

    赵婉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道:“娘也是这么说的,我还想劝你松手,没想到你自己倒是想开了。”

    铁心源在闺女脸上亲了一口,惹得闺女不断地推他的脸,刚才被父亲的短胡茬给扎痛了。

    “喜儿,乐儿,蕊儿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人,至于那些已经长大的,已经长老的,已经快死的人,我没有必要一直扶着,帮着。”

    赵婉最喜欢听丈夫这么说,十余年来她一直想要把丈夫这种要不得心思扳过来,没想到,他自己倒是想开了。

    “告诉玉莲香,佛骨舍利我其实不是很在乎,撒迦,仁宝如果实在想要,就各凭手段。

    拿走算他们本事,没拿走也不要怨天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