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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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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请君入瓮

    汴京的繁华超出了沈傲的想象,沿路店铺林立,酒旗招展,路人熙熙攘攘,吆喝叫卖声络绎不绝,身处其中,让沈傲有漫步在后世步行街的感觉。

    沈傲带着吴三儿,在人流中闲庭漫步,他戴着纶巾,身上穿的是得体的绸衣,手上摇着纸扇,很有一副翩翩公子的风采。

    衣服是周恒的,沈傲现在饰演的是一个少爷,而吴三儿则是他的家仆。

    距离土地庙不远,有一处茶庄,这家店虽有个茶字,却也同时卖酒,甚至二楼还提供客栈服务。

    茶庄的店面不大,茶蟠比起临街店铺要低调的多,不过客流却是不少,步入店里,七八张茶座、酒座上已是坐满了人。

    这里沽酒饮茶要比其他几处便宜许多,想来也是生意兴隆的原因。

    “此人每日到这里饮茶,想必就是看中了这里的廉价,这样的身家连这点钱都省,那么这个人应该十分吝啬。”沈傲想了想,便抬腿进去,身后的吴三儿低声朝着靠窗的座位道:“就是他。”

    沈傲望过去,只看到一个眉毛很淡的胖子靠窗坐着,大腹便便,圆脸肥腮,穿着团花交领的员外衫,头戴着一顶折角纱巾,悠闲自得的喝着茶。

    沈傲朝吴三儿使了个眼色,朝着靠窗的位置走过去,与那人贴近时,提脚往胖子的靴子用力一踩。

    “哎哟……”胖子顿时吃痛,呼叫起来。

    沈傲连忙去扶他,满是歉意道:“得罪,得罪。”他口里虽是这样说,一只手却轻巧的往胖子的腰身轻轻一捏,将一个钱袋子抄在手里。

    这是沈傲的一手绝活,偷窃有两个要点,一个是要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到别处,这一脚踩下去,胖子的注意力便移到了痛脚。第二是要求眼明手快,沈傲是大盗,只须臾的功夫,对方的钱袋子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落在手中。

    “你瞎了眼吗?”胖子痛骂,怒目瞪着沈傲。

    沈傲连连致歉,胖子亦对他无可奈何,只好吃下哑巴亏,继续喝茶。

    偷他钱袋子是第一步,沈傲找了个靠近胖子的桌子坐下,朝茶博士大呼:“上好茶。”

    偌大的茶庄只有一个博士,这人已忙的脚不沾地。看见沈傲一副公子哥的打扮,不敢怠慢,匆匆提着茶壶过来,为沈傲斟茶。

    “这是什么茶,怎的和马尿一样?是欺负本公子没钱给吗?”沈傲见了茶,顿时皱眉,拍着桌子大呼大喝,顿时引得许多人注目。就连那胖子也侧目过来看。

    茶博士陪笑着道:“公子息怒,这已是本店最好的茶水了。”

    沈傲恶狠狠的道:“滚吧,若不是本少爷近来手头紧,你这破门店就是拿八抬大轿请我来,我也绝不来。”

    茶博士提着茶壶悻悻然的走了,心里骂道:“什么东西,瞧你这身打扮还以为是什么大富之家的少爷。原来也是个没钱的货。”

    沈傲拿起茶盏,倒是很优雅的样子吹了茶沫,饮了一口,皱眉又道:“这茶成色不好也就罢了,想不到入口也这样差,呸呸呸……早知还是去归云茶肆,那里有好龙井。”

    他的声音并不大,比起方才大声呵斥的力度要小的多,可是也足以让隔座的胖子听见。

    吴三儿在旁侍立着,口里道:“少爷将就一些也就是了,如今家里头连用度都支不出来,又没有进项,归云茶肆是不能再去的,那里茶水太贵。”

    沈傲冷哼,斜眼望了吴三儿一眼:“狗才,你瞎叫唤什么?本公子会没钱?大不了再寻些家里的瓢盆拿去变卖便是,我爹在的时候,可是堂堂军器少监,家大业大,如今再怎么不济,还喝不起好茶吗?”

    方才沈傲一惊一乍,引起不少人的注意,此刻大家埋头喝茶,其实都在有意无意的听这一对‘主仆’对话,沈傲说到这里,许多人心里便恍然大悟:“原来这家伙是个破落的公子,祖上风光过,到了这个败家子手里,只怕把家业都已败光了。”

    这一类纨绔子弟汴京城多了去了,富不过三代,遇到了这样的败家子,再大的家业也玩完。

    吴三儿道:“少爷,如今除了一些无用的字画,家里还有什么可变卖的,昨日那几个青花瓶子,当铺的朝奉只说能当三百文,往后只怕……哎……”吴三儿叹了口气,一副忠仆的模样:“少年,我劝你收收心,好好读书,或许还能取个功名,否则往后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沈傲冷笑:“我的事要你管,一边去。”

    吴三儿便不说话了。沈傲继续喝茶,口里却是骂骂咧咧,一会说茶质太劣,一会又说桌上有油渍,有时又哼一句小曲,旁若无人,很嚣张很摆谱。

    过了一会,隔座的胖子招呼茶博士道:“博士,付账。”

    茶博士笑嘻嘻的提着壶过去,道:“客官,两壶上好的毛尖儿,共是八文钱。”

    胖子点点头,去摸腰间的钱袋子。很快,脸色就有点儿变了,他站起来,左摸摸,又翻翻,又提起袖子去搜索。一边的茶博士笑容有点儿僵,也没有刚才那样热情了。

    胖子的脸都绿了,眼角此刻不断的抽搐,额头鬓角处冷汗直流,肥胖的手在身遭四处摸索,口里喃喃道:“奇怪,明明出门时钱袋子还系在腰间的,怎么说没就没了?”

    这胖子好歹也算是有点脸面的人,在这茶肆会不了帐,若是被店伙纠缠,这可不妙。再加上那钱袋子里共有几两碎银和几百文钱,一下子不见了踪影,胖子心中也很是肉痛,这些钱,足够他吃半年的茶了。

    “客官可是忘了带钱?”那茶博士脸色更差了,眼中浮出一丝冷意。这样的客人他见得多了,口里说没钱,说第二日一并结账,谁知以后再也见不到踪影。

    这里客流多,熟客有不少,可是茶博士却大多只是打个照面,和他们并没有交情。再者说,他只是个伙计,客人不结账,他到掌柜那也不好交代,所以他心里已打定了主意,这客人若是不拿钱,就决不让他走。

    胖子点头道:“是是,博士,能不能让我回家一趟去拿钱来?”

    茶博士将茶壶放在桌上,双手一叉,冷着脸道:“客官,我们这里是小本买卖,概不赊账,不付了茶钱,就不许出这门。”

    胖子心情烦躁的很,钱袋子不翼而飞,这边一个伙计竟是恶语相向,顿时也怒了,高声道:“叫你们掌柜来,我和他说,我是这里的熟客,还赖你这几文钱?知道我是谁吗?你这瞎了眼的东西。”

    茶博士开始撒泼,口里骂骂咧咧:“狗才,你不付茶钱,叫谁来也没有用。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先把茶钱结了。”

    二人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到了后来,茶博士捋起袖子,大有一副动手的架势,掌柜从后堂出来,听说有人不付钱,也是虎着个脸,拉着胖子要去报官。

    那胖子哪里是茶博士的对手,更何况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若是去报官,事情准得闹大。他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像瘪了的黄花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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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珠联璧合

    这一边吵闹起来,许多茶客已经引颈相望了,胖子进退维谷,正不知如何是好,被掌柜和茶博士阴冷的目光看着,心里乱糟糟的。

    恰在这个时候,沈傲拍案而起,高声道:“不就是几文茶钱,你们也欺人太甚了吧。他的茶钱记在本公子的账上,再吵闹休怪我不留情面。”

    掌柜和茶博士见有人替他付账,顿时喜笑颜开,不再理会了。横瞪了胖子一眼,去招呼别的客人。

    胖子很感激的走过来,给沈傲行了个礼道:“多谢公子倾囊相助。”

    沈傲哈哈大笑,很豪爽的道:“来,坐下说话,他们都是小人,跟他们计较做什么。”

    胖子坐下,沈傲又教茶博士给胖子上茶,这胖子望了沈傲一眼,心里说:“这个人倒还真是个纨绔公子,方才听他和仆人说话,显然已是囊中羞涩,想不到花钱还这样大方,好,今日再喝他一壶茶,反正是这纨绔公子付账。”

    胖子想到这里,便安心坐下,口里道:“鄙人潘仁,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叫我沈公子便是。”沈傲爽朗的摇着纸扇子,口里说:“潘兄也爱喝茶吗?”

    潘仁道:“兴致倒是有的,平日无事,索性来这喝喝茶。”

    沈傲点头:“茶能养气安神,多喝一些总没有错。”

    说着说着又道:“只不过这里的茶太劣,杂质太多,哎……早知不该来这里。倒不如回家去洞庭茶呢。”

    洞庭茶就是后世的碧螺春,十大名茶之一,也叫香煞人茶,相传有一尼姑上山游春,顺手摘了几片茶叶,泡茶后奇香扑鼻,脱口而道“香得吓煞人”,因而得名,价值更是不菲。

    潘仁顿时有了兴致,他这人爱敛财,难免有些小气,在醉云楼里妓女们款待客人的也俱都是好茶,可是偏偏他这个东家却舍不得喝,宁愿来这化几文钱随便喝些劣茶。

    小气到他这份上的人,也算是千无古人了,偏偏越小气的人就越贪婪,更爱占小便宜,这时见沈傲豪爽,便忍不住道:“哦?贵府有这样的好茶?改日我登门拜访,尝尝洞庭茶的滋味。”

    “这家伙脸皮好厚啊。”沈傲心里感叹,他原本是想慢慢和这姓潘的套交情,谁知他竟一点客气都没有,于是大笑:“好极了。”说完皱眉道:“算了,潘兄今日有空,不妨现在就去舍下吧,再喝这家店的茶,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潘仁大喜,虽说今日掉了钱袋子,可是能占这浪荡公子的一些便宜,总算有了些补偿。汴京城里的纨绔公子不少,大多都是沈傲这种脾气,就是穷到没有饭吃,还是喜欢摆阔,这样的人不占点便宜,潘仁觉得很过意不去。

    “沈公子既然极力相邀,潘某只好却之不恭了。”

    沈傲突然觉得自己的脸皮太薄,和这位潘兄比起来实在是差之万里。他可以断定,这个姓潘的绝对能上钩,受骗者往往不是被别人骗去的,而是自己,贪欲越强的人越容易上当。

    沈傲收了扇子,笑嘻嘻的道:“现在就走。”于是站起来会过帐,带着潘仁出了茶肆。

    沈傲停住脚,朝着吴三儿使了个眼色,随口道:“三儿,你且先回府去,把我的洞庭茶拿出来,烧好水,莫要让潘兄等急了。”

    吴三儿心知沈傲是让他先去安排,连忙道:“公子悠着点走,我先行了。”于是飞也似的跑了。

    潘仁道:“沈公子实在太客气了。”

    沈傲舞着扇骨道:“这不算什么,四海之内皆兄弟,你我能在一起喝茶即是缘分,我最喜欢交朋友,这汴京城里谁不知道本公子急公好义?”

    潘仁连连道:“是,是,今日总算见识了。”又说了一箩筐好话,大意是说沈公子重义轻利什么的,心里却在偷笑:“今日倒是遇到个蠢货,妙,妙极了。”

    沈傲故意放慢脚步和潘仁走走停停,给吴三儿多争取一些时间,一边与潘仁闲谈,随口问:“不知潘兄做的是什么营生?”

    潘仁道:“让公子取笑,潘某不过是给人跑跑腿,赚点钱糊口罢了,营生谈不上。”

    沈傲心知他在扯谎,心里冷笑:“这个人好重的心机。”

    说着说着便谈起茶道,沈傲说细数自己喝过的茶,什么黄山毛峰,庐山云雾,六安瓜片,君山银针,信阳毛尖,武夷岩茶等等,又评说各种茶的口感,说的头头是道。潘仁在一边听,心里却是感慨,此人的家世果然不简单,想必家世还未败落时必定是腰缠万贯的巨富。

    走着,走着,沈傲在一处幽深庭院前停步,脸上就有点儿不自然了,对潘仁道:“让潘兄见笑,从前本公子住的宅子比这要宽敞十倍不止,只不过……哈哈……”

    潘仁望着这小庭院,心里便明白了,这败家子把家宅也给卖了,搬到这小庭院来住,想来囊中已经空了。

    这宅子不大,只有三两个厢房,正中是个篱笆围起来的院落,沈傲带着潘仁进去,吴三儿便迎了过来,哭丧着脸道:“公子,洞庭茶没了。”

    “没了?”沈傲勃然大怒,骂道:“明明上次还有剩余,怎的就没有了?是不是你偷吃了?你这狗才。”说完举着扇骨就要去打吴三儿,吴三儿连忙避开,畏畏缩缩的道:“小的冤枉,这洞庭茶让小姐拿去当了,怪不的小的。”

    沈傲脸色阴沉的可怕:“家姐当我的茶做什么?你胡说。”

    潘仁很失望,原来他还指望今日占点这纨绔的便宜,谁曾想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犹豫着要告辞。

    吴三儿道:“小的哪里知道小姐的心思,反正这茶已当了,不信公子尽可去问小姐。”

    沈傲森森然的道:“好,我这就去问她,若是有出路,我打断你的狗腿。”昂步要进厢房去。

    潘仁道:“既然无茶,那么潘某便告辞了。”

    沈傲拉住他,道:“这么急着走做什么?潘兄少待,我去见见家姐便来。”

    醉云楼是妓院,除了晚上要去照顾生意,白日里潘仁是无所事事的,想了想,便道:“好。”

    沈傲进了厢房,口里道:“家姐,你为什么把我的茶叶当了?害我在朋友面前失了面子。”

    厢房里有女声在抽泣:“你这没良心的东西,爹爹死前留了偌大的家业,你拿去四处结交些狐朋狗友,不去进学倒也罢了,却每日带人回来吃拿。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摆什么阔气?这茶是我拿去当了,家境到了这个地步,还吃这么好的茶做什么,我自己添几样首饰,将来做嫁妆。离了你,你姐姐能多活几年。”

    沈傲进了屋,嘿嘿的笑,低声道:“周小姐很有天赋,演得跟真的似的。”

    周若还在大声说:“父母死了,你就是一家之主,你瞧瞧你是什么样子,这个家你还要不要过?”她说着说着,对沈傲冷着脸低声道:“办法到底管不管用?”

    沈傲高声道:“家姐,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交游广阔些罢了,怎么就败家了?你说说看,说说看,你化的钱少了吗?你把茶叶卖了,钱在哪里?当了多少银子,我去沽点酒来招待客人。”低声道:“周小姐放心便是,保准教这姓潘的倾家荡产。”

    “吓!”周若又是哭声,埋怨道:“你还好意思向我要钱?前几日你拿了母亲给我的玉佩到哪里去了?你还我玉佩,我就把茶钱给你。”她说完,抿了抿嘴,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都羞红了,她是官家小姐,哪里说的出这些话来,要不是沈傲教她练习了几遍,又一心要为刘小姐讨回公道,只怕她一辈子也说不出这些话来,尤其是身边还有个男人,很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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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鱼儿上钩

    过了一会儿,沈傲灰溜溜的从厢房里出来,很尴尬的道:“潘兄,这茶只怕是喝不了了。”

    潘仁很失望的摇头,道:“那就改日拜访吧,告辞。”

    这人势力的很,听说有好茶喝便兴冲冲的过来,眼见没有茶了,立即要走。

    沈傲挽着他的胳膊挽留他:“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我们是朋友对不对?来,来,先进去坐一坐,我教吴三儿给咱们冲些水。”

    潘仁被沈傲驾着,只好随他进了另一旁的小厅,沈傲请潘仁坐下,潘仁有些不情愿了,道:“我刚才想起一件事来,舍下还有些事要办,实在抽不开身。”

    沈傲就是不让他走,很热情的将他按在凳上,笑嘻嘻的道:“潘兄莫急,先坐坐再说。”

    两个人一个要走,一个死命挽留,都不好撕开脸面,最终潘仁还是执拗不过,只好坐下陪着沈傲说话。

    沈傲说了会茶道,眼睛一扫,落在东壁,顿时又怒了:“吴三儿,吴三儿你来。”

    吴三儿急匆匆的从厨房里过来:“少爷,又怎么了?”

    沈傲举着扇骨点着东壁悬挂的一幅画道:“这画又是谁贴上去的?本少爷不是说了吗?我最讨厌贴这些东西,撕下来,撕下来,快。”

    吴三儿很为难的道:“少爷,这是小姐叫小的装裱上去的,小姐说这样好看。”

    “好看个屁!”沈傲破口大骂:“撕下来!”

    吴三儿只好去撕,有了这个小插曲,潘仁倒是注意上了这画,他对画颇有心得,毕竟经营的是烟花场所,要想生意兴隆,多营造些才子佳人的气氛总是要的。

    “这画似是杨洁所作,只是不知是不是真迹。”潘仁心里想着,便站起来,对摘下画来的吴三儿道:“拿这画我来看看。”

    接过画,潘仁细看起来,看这画的纹理和纸质、落款,心里已有八成相信这是真迹了。心里说:“可惜,可惜,杨洁虽然画作泛滥,可是画风却是好的,这幅画至少价值三十贯以上,就是卖五十贯也有可能。只可惜这纨绔子竟不识好赖,可惜,可惜。”他连连暗道可惜,眼眸中露出难以割舍的意思。

    “怎么,潘兄也爱画?”沈傲敲着扇骨问。

    潘仁连忙道:“谈不上喜欢,附庸风雅罢了。”

    沈傲很大方的道:“既然潘兄喜欢,那么这画就送给你吧。”

    “啊?”潘仁愕然,随即大喜过望,口里不望谦虚两句:“这……这……君子不夺人所好……”

    沈傲很粗俗的道:“我父亲倒是爱收藏些画,不过我不喜欢,谈不上什么夺人所好。我巴不得将这些画送不出,反正也当不了几个钱,权且送给你。再说了,像这样的画,我家里还藏了整整一箱子呢,全是先父留下的。先父喜欢那个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杨洁,说他画的好,依我看,画的好有个屁用,换不来银子。”

    沈傲的画潘仁只听了一半,已是目瞪口呆了,心里狂喜道:“整整一箱子,他父亲喜欢杨洁的画,这整整一箱子八成都是杨洁的作品,这小子是坐在宝山上,竟然还懵懂不知,疯了,疯了。”

    想了想,潘仁试探的问:“哦?令尊竟收藏了这么多画?想来是痴迷那个什么杨洁的了,这箱子只怕少说也有六七十幅吧?”

    沈傲撇撇嘴,道:“六七十幅?你也太小看先父了,当年我们沈家有家财何止万贯,先父为了收藏这些画,可是派了许多人到各地去收集求购的。让我想想……”沈傲抬头望着房梁,很傻很天真的样子,片刻功夫,猛地用扇骨拍打手心:“嗯……是了,少说也有三百幅,先父在世的时候曾和我说过,说什么杨洁画作泛滥,存留于世的至少有千幅之多,而他独占了三成,一千幅画的三成,不就是三百吗?只多不少。”

    “三百!”潘仁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木木的坐着,心跳的很快。

    “三百啊,杨洁的画作就算以三十贯作算,三百幅就是整整九千贯,九千贯……”

    沈傲摇着扇子,很不满的道:“想起这个我就生气,为了收集这些破烂纸儿,先父花费了近半的家财。这些东西既不能吃,用不能穿的,有个什么用,若不是先父的遗物,我真想将这些破烂东西烧了,气死我也。”

    “不能烧,不能烧……”潘仁连忙摆手,心肝儿都要跳出来,遇到这种暴殄天物的混账东西,潘仁眼恨不得当面去煽他几个耳刮子。

    沈傲愕然:“为什么不能烧?咦,莫非这画另有蹊跷?还是能卖银子?”

    “不,不,这画值不了几个钱的。”潘仁定住了神,心里说:“得先把这混账东西稳住再说,既不能让他烧画,也不能让他知道这画的价值。”

    “我的意思是,这些画毕竟是令尊的遗物,公子将它烧了,如何对得起令尊?咱们大宋朝以孝立国,不管是士农工商,这个孝字还是要谨记的。”潘仁小心翼翼的说道。

    “嗯。”沈傲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不烧它,不过嘛,堆积在家里确实是个妨碍,哎,不说这个,想起便心烦的很。”

    潘仁道:“对,不说这个。”

    沈傲道:“潘兄不是说家中有事吗?咱们虽是初次结识,却是一见如故,今日就到这里吧,过几日再请潘兄喝茶。”

    方才潘仁要走,沈傲死命拦着,现在沈傲要潘仁走,潘仁却不走了,哈哈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我再坐一会,难得遇见一个知己朋友。”

    沈傲不勉强,哈哈笑:“是,我们是好朋友,往后潘兄要来,舍下随时欢迎。”

    潘仁愣愣的点头,一对眼睛却是贪婪的去看桌上的画,心里说:“这画带回去,让许先生帮我看看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再想办法把其余的画一并弄来,一转手,那可是万贯的横财。姓沈的如此愚蠢,实在太好了。真是天意啊,今日若不是掉了钱袋子,哪里能有这样的机会,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哈哈,古人诚不欺我。”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沈傲说了茶,又说到吃,仿佛对天下的山珍都了然于胸,说起来头头是道,像是天下的名菜都曾试尝过一样。潘仁更加相信沈傲是个落败的公子哥了,否则以他现在的家境,别说无锡肉骨头、陆稿荐酱猪头肉、沛县狗肉这些名贵的菜,就是汴京城聚香楼的熟牛肉也尝不到。

    说了一会话,天色渐渐黑了,沈傲道:“潘兄若是不弃,就在舍下用个便饭吧,本公子近来拮据,呵呵,招待不周,还请潘兄恕罪。”

    潘仁连忙站起来,将画儿卷在手里:“叨扰了这么久,怎的还好意思在这儿吃饭,就不打扰了,潘某告辞。”

    潘仁心里急着鉴定的事,沈傲却是一意挽留,两个人到了院子里还纠缠不清,冷不丁那周小姐的厢房里传出声来:“要走便走,留着做什么。家里都吃穷了,你还教人来吃,你去看看米缸,看看我们还有米下锅吗?你这没天良的东西,做姐姐的陪着你挨饿受冻,你对外人怎的就这么阔气?要摆阔不要到家里摆。”

    潘仁脸色一变,顿时苦笑。沈傲面子拉不住,朝着厢房大吼:“姐姐,你这是什么话?我留朋友吃饭,又碍着了你吗?”

    潘仁连忙拉住沈傲,道:“沈公子,算了,在下告辞,择日再来拜访。”

    沈傲很沮丧的样子,嘀咕道:“家姐就是这副脾气,哎……既如此,我就不相送了。”

    说是不送,沈傲一直将潘仁送到街口,才嘿嘿一笑,摇着公子哥的步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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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明月照沟渠

    回到庭院,周若和吴三儿已经等候多时,见到沈傲回来,吴三儿连忙道:“那奸商走了?”

    沈傲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道:“走了。”

    周若尽量不去看沈傲,只不过这一次她的眼眸中再没有从前的不屑了,反倒有点儿害羞。扮作这个家伙的姐姐,当众说出这些话出来,很难为情。

    从一开始,潘仁就陷入了沈傲精心布置的圈套,这座宅院是沈傲与周若一齐凑钱买下来的,一共是七十贯钱。沈傲扮演的是一个破败的纨绔公子,吴三儿仍然是小厮,而周小姐则是沈傲的姐姐。

    沈傲先到茶肆,偷去潘仁的钱袋,潘仁无钱付账,沈傲恰在这个时候替潘仁解围,这就给了他接触潘仁的机会。

    与潘仁接触之后,沈傲一直表现出纨绔子弟的愚蠢,是要让潘仁对他放松警惕。此后将他引到这个宅子来,故意让潘仁看到那副杨洁的画作。

    接下来就更简单了,设下一个更大的诱饵让潘仁钻进来,只要潘仁足够贪婪,不怕他不上钩。

    下一步就是收网的时候。

    “姐姐,这两日恐怕你要暂住在这里了,潘仁随时都会回来,我们要谨慎一些,不要让他看出丝毫破绽。”沈傲凑近周若,嬉皮笑脸的说。

    周若愠怒道:“谁是你的姐姐?”

    “哇……翻脸不认账啊,三儿,你来评评理,方才我叫一声姐姐,她是不是应了?”沈傲很受伤,算计潘仁他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劫富济贫,潘仁这个人为富不仁,正好劫了他的富,救济一下尚在水深火热中的自己。另一个就是为周若复仇了。谁知自己费尽了脑细胞,结果却换来周若这样的对待。

    “我欲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哎……”沈傲感叹了一句,负着手进厢房。

    周若回味着沈傲的这一句‘明月’感慨,先是觉得有些新意,后来便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想:“他是将我比作明月了,这家伙鬼灵精怪的。”随即又想:“明月照沟渠?这沟渠是什么?呀,这家伙是在暗讽我吗?”

    沈傲和吴三儿进了厢房,周若不好意思跟进去,只好在院中槐树下的石凳上坐着,发现自己竟怎么也猜不透沈傲的心思。这个人真奇怪,明明身怀许多绝技,又绝顶聪明,到哪里也不比做个书童要差,可他偏偏却以做个书童为傲,很自得其乐的样子。

    这人诡计多端,能想出如此精巧的陷阱诈人钱财,却又为什么至今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

    “好古怪的人呢。”周若想着想着,俏脸就红了,呸了一句:“我猜他的心思做什么。”

    ………………………………………………

    潘仁回到家里,连醉云楼的生意也顾不得去照看了,此时天已黑了,看门的杂役见老爷回来,连忙提着灯笼出来为他引路。潘仁急匆匆的道:“这里不要你伺候,快,去把许先生叫来,叫他来书房,我有要事。”

    门子应了一声,将灯笼交给潘仁,小跑着去了。

    潘仁到了书房,负着手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内心很不平静,那随时会笑的眼睛此刻闪耀出一丝贪婪,口里喃喃念叨:“万贯家财,万贯家财……皇天不负,皇天不负啊。”

    “许先生怎的还没有来?快,再叫个人去叫,天大的事暂且都放下,速速来这里。”潘仁对着书房外大吼,外面的家丁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说:“老爷少待,这就去。”

    潘仁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将手上卷起的画摊在书桌上,书房的烛火摇曳,能清晰的照耀出他的嘴唇在微微的颤抖。

    “若是卖到好价钱,三百幅画就是一万五千贯,醉云楼就是一辈子也攒不来这样大的家业啊。”潘仁一边看画,一边胡思乱想,这个时候,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什么醉云楼,什么教坊的官妓,什么喝茶,统统忘了个干净,满脑子想得都是画,这画时而变成杨洁丫丫电子书的龙蛇,下一刻又变成无数金灿灿的元宝,在潘仁的脑子里来回的变幻,打转。

    书房推开,一个儒生急匆匆的进来,这人脸颊消瘦,颌下一撇山羊胡子,穿着件圆领儒衫,目光浑浊。向潘仁行了个礼:“东家。”

    他便是许先生,秀才出身,与潘仁结交,后来潘仁便请他到家里来做教习,教导他的几个孩儿读书。许先生有一个才能,很会鉴赏名画,真伪一眼就能瞧出来,**不离十。

    潘仁招呼道:“许先生快过来看,帮我瞧瞧,这画是真是假。”

    许先生见潘仁喉结滚动,眼眸通红,心里一惊,不知东家今日是怎么了。连忙过去看画,潘仁知道这位许先生有眼疾,离得远了看不清楚,亲自去拿了油灯,凑到画边给他照亮。

    许先生的脸几乎贴着画一寸寸的在画中逡巡,弓着腰捏着山羊胡子不断点头,口里说:“没有错,这是杨洁的画作,这纸质恰好是太宗皇帝时的宣花纸,画风也没有错,墨迹在细微处有些糊了,想必是保管不善所致,受了潮。这题跋也是杨洁的字,一点也没有错。”他站起来,对潘仁道:“东家,不会有差错的,是真迹。”

    潘仁搓着手,兴奋的道:“好,好,这就好,好极了……”他说话时嘴唇哆哆嗦嗦的,很激动。

    许先生很遗憾的道:“东家,学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画虽是真迹,可是却不值多少银子,三五十贯已到了极限,东家何必如此。”

    潘仁坐下,捡起书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随后又将画卷起来,慢悠悠的道:“如果是三百幅这样的画呢?”

    “三百幅!”许先生捏着胡子的手不动了,瞪大着眼睛望着潘仁。

    潘仁神采飞扬的道:“没有错,是三百幅,三百幅杨洁留存下来的画,哈哈……”

    见许先生不信,潘仁便将今日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许先生听的目瞪口呆,喃喃道:“这画都是那纨绔公子的,与东家有何干系?莫非东家要买下这些画吗?这倒是个办法,那纨绔子不知画值几何,到时候东家随便给他一些钱打发他就是。”

    潘仁沉着脸道:“不能买他的画,我们一买,难保他不会警觉,若是请人估价就麻烦了。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潘仁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左手手指节敲点着右手手背。

    豁然,他抬起眸子,高声道:“对!我们买房,买房!”

    “买房?”许先生转不过弯来,狐疑的看着潘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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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买房

    “对,就是买房。”潘仁狞笑着道,买画会引起那纨绔公子的疑心,在那混账眼中,这画一钱不值,可是当有人去出价时,他会怎么想?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当这人知道了画的价值,必然会请人来鉴画,到了那个时候,价钱就不是一贯两贯了。

    “我们只说喜欢那房子,清净。再立一张房契,就说要买房子,房中的器具一个都不许带走,要原封不动。只要这纨绔子签下了字据,立即带人驱赶他们离开,这画不就是我潘某人的吗?”

    许先生恍然大悟,摇头晃脑的翘起大拇指:“东家这一手高明。”

    “哈哈……”潘仁大笑,总算是定下了心神,坐在书桌前道:“谁会想到我是醉翁之意不在房呢,许先生,这件事你去办,我带人在外头候着,时机一到就进去赶人。”

    “此外……”潘仁眼眸中闪露出一丝狡黠,敲着桌子道:“你去打听打听,那人到底是不是姓沈,还有,查查他的家世,要谨慎一些。”

    许先生连忙道:“好,学生明日一早就去,先到附近打听打听,再去和他们谈价钱。”

    潘仁挥挥手:“许先生早些歇了吧,将来自有重谢。”

    许先生行了个礼,走了。

    潘仁将油灯移近,又摊开画去看,一动不动,睡意全无。

    一直到了天亮,潘仁一宿未睡,鸡叫了两遍,便教人去请许先生起来。许先生睡眼惺忪的过来,潘仁交代他一番之后,便打发他走了。

    许先生领了使命,清早便上了街,按着潘仁的指点,天蒙蒙亮时抵达了沈傲的宅子。此时街上人不多,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货郎挑着货物在不远处叫卖炊饼。

    许先生心念一动,从囊中掏出几文钱来,过去对那货郎道:“来两个炊饼。”

    货郎高声吆喝:“好嘞,客官,一共是四文钱。”他接了钱,从货架中挑出两个热乎乎的炊饼用草纸包住,毕恭毕敬的送到许先生手上。

    许先生道:“你平时都在这里卖炊饼?”

    货郎憨厚一笑:“不瞒客官,前年小的是在皇城庙那里叫卖的,那里人流多,生意倒也不错。后来来了几个泼皮,说是这皇城庙是他们的地界,要小的每月交一贯的免打钱。小的气不过,便转到这里来糊口了。”

    许先生点头,尝了一口饼,味道不错,心知这人说的不是假话,便指着货郎身后的宅子问:“这屋子的主人你知道吗?他是什么人,做的什么营生?”

    货郎摇头:“你说的是沈公子?”他叹了口气:“沈公子这个人,哎,一言难尽。他家原本是汴京城数一数二的人家,父祖都是高官,谁知生了这样不成器的儿子。他爹三七还没过,这沈公子便四处召唤狐朋狗友胡吃海喝,金山银山也只几年功夫就败落了个干净。老宅卖了,便搬到了这里,每日靠当些瓷瓶儿、金银首饰过日子,前几日还拿着一件价值百贯的狐裘去当,那狐裘当真是一等一的好货,只可惜到了当铺只换了三五贯钱。客官,不瞒您说,若不是小的手头紧,这狐裘我当时便想买下来,给我家娘子穿,可惜,可惜。”

    货郎随即又笑:“不过这沈公子不成器和小的也没什么干系,谁家没有败落的时候?反正每日清早,他都会来光顾我这摊子,一天六个炊饼是风雨不动的。说起来还照料了小的不少生意呢,您说是不是?”

    “是,是。”许先生点头,心里说:“看来东家所说的这个浪荡子是千真万确的了。”

    货郎笑着继续说:“这几日也奇怪的很,为什么总有人来打听沈公子的事。”

    “哦?还有人来打听他?”许先生微微一愣,心里说:“不会还有人知道此事吧,不好,得赶紧把这事儿定下来,否则夜长梦多。”

    货郎道:“前日来了一个丫头,听口气应当是某个富户家里的,也是这般的问沈公子的家世。小的问她打听这个做什么,那丫头却不说,不过倒也照顾了小的的生意,一口气买了十个炊饼。”

    许先生的脸色有些阴沉,便不再理会货郎,径直去叩门。开门的是个小厮,自然是吴三儿了,吴三儿将门打开一条缝,见是生人,一副被人吵醒不耐烦的样子道:“你找谁?”

    “这家的主人在不在?”

    吴三儿露出警惕:“你找我家公子做什么?”

    许先生和颜悦色的道:“麻烦小哥通报一声,就说在下看上了这房子,想买下来。”

    “这里不卖房。”吴三儿恶声恶气的说了一句,砰的一声让许先生吃了闭门羹。

    许先生又去叩门,吴三儿将门打开,大骂道:“你这厮疯了吗?说了这里不卖房子,要买房子到临街去。”

    许先生掏出几文钱塞在吴三儿手上,笑嘻嘻的道:“小哥不要误会,学生是读书人,从外地过来,打算应付明年的科考。见这宅子幽静,便想买下来做功课,这点钱小哥收着,小哥只需通报一声便是,房子卖不卖那是你家公子的事。”

    吴三儿收了钱,总算是有了笑容,道:“真是奇怪。前日有个女人要来买房,也是说要给他们家公子买下来读书的,今日怎的又有人来了,莫非这屋子当真有古怪,有文曲星吗?”

    许先生愕然,连忙问:“前日也有人来买这房子?她开价多少,已经卖了吗?”

    吴三儿道:“那人开价两百贯,原本我家少爷是愿意的,谁知小姐却不同意,说是咱们只剩下这遮风避雨的地儿了,断不能卖的。”

    “这宅子不过七八十贯就能买下,那丫头开两百贯的价钱你们也不卖?”许先生觉得很不可思议。

    “这你就不知了,那丫头说房子买下,里头的器具、家什都不许动,两百贯一并买下来,我家小姐自然不卖的。”

    许先生深吸了口气,心里说:“画的事不止是我家东主知道,今日一定要把这房子买下来。”

    他笑了笑,对吴三儿道:“那么就麻烦小哥儿快去通报吧。”

    吴三儿迟疑了片刻,道:“你在这等着,看看我家少爷见不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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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疯狂竞价

    吴三儿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折回来道:“我家公子起来了,你先到院中的槐树下坐坐。”

    许先生听罢,踱步进去,这院落确实幽静的很,正中是一棵老槐树,那灰褐色的树枝高高地伸向天空,恰好压在厢房的房顶上,茂密的枝叶向四面舒展,活像一把绿色的大伞,伞下则是一个石桌子,两侧各一个石墩。

    “若不是为了画,这个房子倒还不错,八十贯将它买下来安生立命是很好的。”许先生心里想着,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件事只要替东家办成了,东家得了画,自己或许可以请东家将这房子赠予自己,算作酬劳。

    他坐在石墩子上,享受着这晨曦从枝叶中透射下来的余晖。不妨左边的厢房里传出一个声音:“吴三儿,吴三儿,本少爷的扇子呢?在哪里?”

    吴三儿进去,口里说:“就在床头上。”

    那个声音又说:“大清早的来买房,难道又是那个丫头?不是说了吗?家姐死活不肯,这房子卖不了。”

    吴三儿道:“不是那个丫头,是个读书人,看样子像个秀才。”

    “秀才!”那个声音有点儿厌烦:“本少爷平身最讨厌的就是之乎者也的秀才,走,随我出去会会他。”

    话音落下,厢房里走出一个人来,英俊的脸庞,脸上带着斜斜的笑容,穿着圆领缎衣,摇着扇子慢悠悠的抬头望天:“呀,今个儿天气不太好,看来要下雨了。三儿啊,去买炊饼来,本公子饿了。”

    吴三儿跟在后头亦步亦趋:“少爷,钱在小姐那里,小姐还未梳洗呢,小的不方便进去。”

    沈傲嘿嘿一笑:“我是她弟弟,我去看看。”收拢扇子,压根不理会槐树下的许先生,便猴急的往右侧的厢房里冲。

    砰,砰,门敲不开,原来是里头用木栓子拴住了,沈傲很郁闷,拍着门道:“姐姐开门。”

    里面的声音很恼怒,是清脆的少女声:“滚!”

    “哇……我是你弟弟呢。”沈傲恼羞成怒,很生气:“做姐姐的怎么叫自己弟弟滚呢,真是岂有此理。”

    他很尴尬的走到大槐树下,瞥了许先生一眼,道:“兄台贵姓?”

    许先生连忙站起来道:“姓许。”

    “哦,原来是许兄,来,坐,许兄有什么见教吗?”沈傲坐下摇着扇子。

    许先生道:“是这样的,鄙人打算应考,因而需一个幽静的地方读书,这座宅子我很喜欢,打算将它买下来。”

    沈傲摇着扇子道:“这宅子卖不得,只怕要让许兄失望了。”

    许先生道:“鄙人打算开价三百贯。”

    许先生听说前次买家开价两百贯,便在这基础上追加一百,不信这破落公子不动心。

    沈傲苦笑:“家姐是不会同意的,许先生还是请回吧。”

    许先生没有要走的意思,踟蹰片刻道:“若是出价四百贯,公子会卖吗?”

    沈傲很犹豫很心动的样子,迟疑道:“得先问问家姐是否同意。”

    恰在这个时候,周若从厢房中出来,以往她都是静谧矜持的样子,今日脸上却多了一分刁蛮,口里道:“不卖,不卖,先生还是走吧。”

    许先生苦笑,心里说:“女人果然是女人,七八十贯的宅子开价四百都不屑于顾,圣人曾说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果然是至理。”

    “那么鄙人开价五百贯,只要沈公子和小姐点个头,我立即取钱来。”他咬咬牙,不管怎么说,这宅子一定要买下,若是再耽误下去,指不定另一个买主抢占了先机。

    沈傲眼珠子都绿了,可怜兮兮的向周若道:“姐姐,有这五百贯,咱们再添置一个更大的宅子岂不更好,既然许兄喜欢,咱们就当是成*人之美罢。”

    周若不为所动,冷笑道:“拿宅子换了钱你还会添置房子?只怕落在你那没良心的手上明日就招呼那些猪朋狗友了,不卖,不卖。”

    许先生见状,继续道:“八百贯,八百贯买下这宅子,不过器具、家什都需留下,除了换洗的衣物,全是我的。如何?”

    沈傲小鸡啄米的点头:“许兄够爽快,好,就八百贯。”

    连周若也开始犹豫了,踟蹰着不说话,随即道:“事先说好,这宅子就算要卖,银子也需交给我。”

    沈傲连忙道:“好,好,不成问题,你我姐弟至亲,交给谁不一样?八百贯,哈哈……”他兴奋的猛摇纸扇,想不到一个七八十贯的宅子,竟可以以十倍的价格出手,有些不信,问许先生道:“许兄可不许反悔,什么时候拿钱来,我立即拿房契你。”

    “且慢!”这个时候,一个丫头不知什么时候虎着脸踱步进来,口里道:“这宅子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我家公子买了。”

    许先生向那丫头望去,心中打了个机灵,暗叫不好,看来上次那个买主又来了,可惜,可惜,还是晚来了一步,可千万不要出了什么差错。他冷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家公子可和沈公子立了房契吗?”

    这丫头道:“还没有。”

    许先生笑得更冷了:“这就是了,既没有交易,又何来是你家公子的。这宅子我已八百贯买下来了,小丫头还是请回吧。”

    “哈哈,春儿姑娘也来了,莫怪,莫怪,这宅子已经有主了。”沈傲摇着扇子很倜傥的道。

    春儿叉着手,瞪着许先生道:“我家公子出一千贯,这宅子我家公子要定了。”

    “啊?一千贯!”沈傲的扇子摇不下去了,目瞪口呆,许久才道:“好,一千贯,卖给你家公子。”

    许先生冷笑道:“我出一千二百贯。”

    春儿手中拿着手绢,很神气的走至沈傲身边,细腰一扭,朝向许先生道:“两千贯,我奉劝你还是赶快走吧,我家公子看上的东西,谁也别想染指。”

    “春儿,是两千贯?不可反悔,好,我们这就签字画押。”沈傲激动的涨红了脸,纸扇子丢到一边,忘乎所以然了。

    许先生犹豫起来,东家教他一定要拿下这房子,而这宅子里的画就值万贯以上,自己似乎还可以再竞点价,他权衡片刻道:“两千一百贯。”

    春儿瞪眼道:“三千贯。”

    “你,你……”许先生勃然色变,手指着春儿一时说不出话,这丫头太泼辣,太嚣张。

    春儿叉手挺胸道:“我怎么了?买不起这宅子就赶快走。”

    许先生胸口起伏不定,咬牙切齿的道:“四千贯,这房子我非要不可。”

    春儿轻蔑的望着许先生,道:“五千贯!”

    “五千!哇……可爱的春儿,你实在太好了,快叫你家公子来,我这就卖,再也不卖别人了!”沈傲幸福的要晕过去,就差扑上去狠狠的将春儿搂在怀里亲上几口。

    许先生的额头上已是冷汗直流,他原想在一千贯之内,这座宅子必定能拿下。想不到半路杀出程咬金,如今价钱抬到了五千,这宅子要还是不要?

    他望了春儿一眼,见这丫头得意洋洋的望着自己,挑衅的意味很浓,目光一瞥,许先生陡然发现,这丫头握着一条手绢的手竟微微在颤抖。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她是在虚张声势,五千贯已是她的极限?她已经心虚了。

    “好,那就再竞价一次。”许先生艰难的从嘴中蹦出一句话来:“五千五百贯!”

    春儿的脸上露出失望之色,冷哼一声,便不再说话转身便走。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沈傲向许先生道:“许兄,你再说一遍,是五千五百贯?”

    “没错,五千五百贯!”许先生差点要哭出来,不过这个价格虽然出乎他的意料,却也还在接受范围之内,若是画能卖上万贯的价格,五千贯买下这座宅子仍有五千的盈余,总算还对得住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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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坏蛋五人组

    若是放在后世以黄金计算每贯相当于五百人民币,五千五百贯就是两百七十五万人民币。这个时代的物价较低,这笔钱足够一大家子人奢侈地住上华美的宅子,买下十几个婢女、小厮,快活一世。

    许先生开出这个价,心里也颇有些后悔,还没有和东家商量清楚呢。

    沈傲在旁催促道:“许先生打算什么时候付钱?房契我随时准备好了,一手交了钱,这房子立马就是你的。”

    “这个……”许先生道:“我先回去筹钱,过三两日再来。”

    沈傲以为他要反悔,脸色顿时变了,道:“好,就给你三日时间,若是三天不交钱,本公子只好五千贯卖给那丫头了。许兄请便。”

    许先生急于要和东主商量,拱了拱手便匆匆离开。

    见许先生走了,吴三儿轻呼一声,不可置信的道:“五千五百贯?公子,不,沈大哥,我们发财了。”

    沈傲哈哈笑:“这只是开始,收拾残局很重要,下一步就该周公子出场了。”

    周若对沈傲有了一些敬意。只是毕竟是少女,想起方才这个家伙大清早的去闯自己的卧室,好在昨夜入睡时把门栓紧了,否则……想到这里,周若脸色羞红起来。

    “接下来我们又怎么做?”吴三儿问。

    沈傲很习惯的摇着扇子道:“简单,五千五百贯是笔大钱,潘仁虽然家底殷实,可毕竟没有金山银山。要三天之内凑出这些钱来只有一个办法。”

    周若美眸一亮,又惊又喜道:“卖了醉云楼?”

    “聪明!”沈傲此刻显得很认真,给他们分析道:“买下这个宅子就能轻易赚五千贯,他一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另一方面,他又怕有人捷足先登,所以三天之内一定要把银子筹到。除了将醉云楼卖掉,他没有选择。”

    沈傲笑哈哈的道:“所以我已经吩咐了周公子,让他去买下醉云楼来。”

    周若目瞪口呆,那心中的羞怯已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失口道:“买它做什么?”

    沈傲‘稍不留神’之下凑近周若,神神秘秘的道:“堂堂醉云楼,哪有这么容易找到接手的人,时间又紧迫的很,除了贱卖之外,潘仁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我已经请人估算过,醉云楼约莫能卖四千贯左右,我们出价三千,那潘仁还不得乖乖就范?”

    周若发现沈傲渐渐迫近,心思已经乱了,涨红着脸不自然地喝道:“滚开。”

    “哇……”沈傲连忙退开两步很尴尬很无语,周小姐说粗话说顺口了,本公子只是营造一些神秘气氛,至于这样吗?

    这个时候春儿、周恒还有那挑着货担卖催饼的汉子一齐进来,春儿是去而复返,周恒早在外头等候多时了,而那卖炊饼的汉子叫吴六儿,是吴三儿村里头唯一一个做生意‘出人头地’的家伙,虽然他卖的是炊饼。

    周恒笑嘻嘻的道:“五千五百贯,哈哈,沈……沈老兄厉害,聪敏的脑袋不比本公子差。”他本来想直呼沈傲的姓名,话到一半临时改口称老兄了。

    春儿也嘻嘻地道:“沈大哥,你说那个奸商真的会拿钱来吗?”

    吴六儿则把货担放下,凑到吴三儿身边轻轻扯吴三儿的袖摆子,拼命使眼色。意思大约是说:方才你们许诺给我的赏钱在哪里?

    沈傲掏出几两碎银给吴六儿,吴六儿就眉开眼笑了。

    沈傲举着扇骨,很谦虚的道:“这一次我们只成功了一半,接下来还要大家继续努力。不过之所以能将那奸商骗得团团转,首先嘛……”他嘿嘿一笑,叉着腰道:“还是离不开本公……书童的绝佳演技,本书童扮演的是一个纨绔公子,真情流露的表现出一个纨绔公子的豪放不羁,因此,此次最佳男主角就是……”沈傲拉长音:“在下!”说完收拢扇子抱拳团团作恭:“惭愧,惭愧,谢谢诸位抬爱,首先,能拿到最佳男主角,我很开心,这是对本书童职业生涯极大的肯定。再次,我还要感谢春儿,是春儿的无微不至的关心我,让我勇气倍增。”

    春儿窘的小脸通红,笑得大眼睛拱成了新月。

    沈傲继续道:“其次,我还要感谢吴三儿,是他甘愿扮演我的小厮,做我的陪衬。”

    吴三儿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沈傲摇头晃脑,眼眸落到周若身上:“再次,我要感谢周小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周小姐与我联袂出演,让我有了取长补短,相互学习的机会。”

    周若撇过脸去,很不屑的说:“没正经。”

    “还有我呢,还有本公子……”周恒卷起袖子很激动很兴奋。

    “没有了。”沈傲翻了个白眼:“现在宣布我们的最佳女主角周小姐,还有我们的最佳女配角春儿姑娘,最佳男配角吴三儿小厮,最佳路人甲吴六儿,大家一起用掌声祝福他们。”

    沈傲率先鼓掌,大家也一起鼓掌,有样学样,很热烈。

    沈傲问周若:“周小姐有什么要说的吗?”

    周若此刻也冷峻不禁了,但还是努力板起面容道:“没有。”

    “那么春儿姑娘呢?”

    春儿扭捏的摇头。

    “三儿,你来说两句。”

    吴三儿吐吐舌头:“我不知说什么好。”

    “吴六儿,你呢。”

    “我,我想问沈公子,什么是最佳路人甲?”

    生意人果然不一样,目光如炬,一下子把沈傲问住了,沈傲摇着扇子,给他解释:“你是不是在路边上叫卖的?”

    “是。”

    “你是不是唯一一个在路边叫卖等人上钩的?”

    “是。”

    沈傲的扇子嗤的一合,扇骨砸在掌心道:“这就是了,你是路人,排在第一位就是甲,所以叫路人甲。”

    吴六儿明白了,唯一的一个路人?看来这个戏份挺重要的,做路人甲真有成就感!

    周恒道:“哼!虽然我还没有正式出场,但是下一出戏就看本公子的了,拿下醉云楼,是整场戏的关键,所以我能不能先说两句?”

    沈傲伸了个懒腰,扇柄朝天一指:“三儿啊,这天色不好,要下雨了,我们进屋去避雨。”

    吴三儿小鸡啄米的点头。

    春儿雀跃道:“我也去。”

    连周若亦是微微一笑,说:“春儿,不要跟他们去,来我房里,我教你做女红。”

    春儿见大小姐吩咐,沮丧的说:“哦,谢过大小姐。”

    吴六儿腿脚麻利,道了声告辞,挑着货胆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只留下周恒目瞪口呆,咋呼大叫:“喂,听我说完再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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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周小姐很生气

    宅子里曲径分明,沈傲、吴三儿、周恒在左厢房,周若和春儿在右边。

    一会儿功夫,左边就传来喧闹声,春儿听得心动,有些不安分了,还是周若坐的住,原想教春儿女红,见春儿心不在焉,只好自己取出一副琴来,纤弱的指尖在琴弦间拨动,奏演悦耳的琴音。

    “这个沈傲神神怪怪的,真不是好人。这一次我欠他一份人情,下次一定还他。”

    “赵小姐泉下有知,或许能瞑目了吧。”

    周若原想借琴安抚心神,谁知更加心乱如麻,琴音紊乱,叮的一声弹不下去了。

    周若便道:“春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没有动静。

    周若回眸,发现春儿已经没影了。

    周若提起裙裾站起来,恼怒的去左厢房寻人。春儿果然在这个屋子里,只见她安安稳稳的坐在圆凳上,对面的沈傲则提着画笔不时的瞄她几眼,两边是吴三儿和周恒在评头论足,吴三儿在这边说:“沈大哥,这个眼睛不像,春儿的眼睛哪有这样幽深。”

    另一边周恒不懂装懂的摇头晃脑:“非也,非也,这教情人眼中出西施……”

    沈傲恼羞成怒的拿着笔杆子敲周恒的头:“出NM个头。”

    周恒捂着头,大呼小叫:“哇……反天了,书童打少爷!”

    春儿坐不住了,捂着肚子笑。

    周若绷着脸咳嗽,屋里人才发现了这位大小姐的存在,吴三儿见大小姐的脸上冷若寒霜,有些发虚,身子都矮了一截。周恒头不痛了,讪讪的笑。

    沈傲眼睛一亮,朝周小姐吹口哨:“周小姐不要动,这个姿势好,我为你画一张,包你满意。”

    “小……小姐……”春儿要哭了,垂着头乖乖的走到周若身后去。

    周若拉住春儿的手,不知是教训春儿还是话中有话,冷着脸道:“春儿,你已是大姑娘了,怎么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他们有一个是好人吗?尤其是那……”她本想指名,却又觉得不妥,便轻轻略过。

    春儿很委屈的道:“沈大哥说要给我画像,我瞧着新鲜。”

    周若扯着她走,一边说:“我来给你画,稀罕他的画吗?”

    说着,便带春儿回去。

    沈傲很郁闷,手里的画笔不动了,目瞪口呆。周小姐对他的成见很深啊,刚才那句:尤其是那个谁谁,说的不会是自己吧。他苦笑着摸鼻子:“至于吗?画像而已?好像会吃了春儿一样,就算是吃,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周若还真给春儿画起像来,她不服输,心想沈傲能画自己为什么不能画,于是拉扯着袖摆,露出那宛若玉藕的小臂,捉着画笔画起来。

    等到周若画毕,几阵隐隐的春雷过后,屋外便淅沥沥的下起雨来。微明的天空中慢慢垂下了一条条雨丝。层层的雨云遮住了阳光,不一会儿,远近的景物都被迷蒙的雨雾笼罩了。

    周若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很是光赏了一阵子,叫春儿来看。春儿看到画,便说:“小姐为什么把春儿画的这么丑?”

    周若有些不悦了,说:“哪里丑了,很漂亮很可爱啊。”她虽是这样说,心里还是有些发虚,其实她的画功还是好的,只是方才杂念太多,不知怎么的,总是提不起精神,想起那个可气的沈傲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心念一乱,画画难免就恍惚了。

    她推开窗,看到屋檐下沈傲和吴三儿、周恒冒着雨在大槐树的枝叶下淋雨,沈傲张开臂迎着密如珠网的雨丝哈哈笑,口里说:“谁要是先躲雨谁就输了,赌十贯钱。”

    周若蹙了蹙眉,连忙把窗子关了,口里说:“疯子。”

    春儿却兴致勃勃的问:“小姐,沈大哥又设了赌局吗?我去看看,他的鬼主意很多呢,少爷和吴三儿准上当。”

    周若淡然道:“不要去,看他们发疯吗?女孩子家不能去的。”

    春儿很委屈的不说话了。

    ……………………………………

    许先生回去见潘仁,将早上的事清清楚楚的给潘仁说。潘仁不说话阴沉着脸,焦躁不安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苦叹道:“就迟了一步,就迟了一步,若是及早签字画押,八百贯就能买下这个宅子,可惜,可惜。”

    他哀叹连连,火气上涌,眼眸通红的凝视住许先生,仿佛是责怪许先生迟了一步。

    按照他的预想,原本最多五六百贯,甚至只需要一两百贯就能将这宅子买下来,到了那个时候,三百幅杨洁的大作便都落到他的手里。想不到价钱竟比预想的要高得多,到了五千五百贯。

    五千五百贯可不是小数,几乎是他全数的身家,他经营醉云楼也有二十年,可是每年的收入却不足五百贯。醉云楼的利润虽高,可是买丫头,进美酒,装点门面,打点官差,结识教坊的公公,哪一样不要钱的?不说别的,就说上一次逼死了一个官妓,若不是拿出了几百贯来塞住那几个公公的口,这种事又岂会轻易善罢。

    如今他满打满算身上也就三千贯的银子,三天之内要凑齐五千五百贯,只怕不易做到。

    他时而摇头,时而叹息,时而懊恼,时而冷笑,猛然抬头问:“那个丫头是哪个府上的?你打探清楚了吗?”

    许先生摇头:“想必是哪个富户家里头出来的,瞧她的举止,那富户的身家只怕不一般。”

    潘仁冷笑道:“看来打这个宅子主意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夜长梦多,夜长梦多啊。这宅子是买呢还是不买呢?”

    许先生并不回答,这种事自然不劳他操心,潘仁这样问,更多的应该问他自己。

    许久,潘仁狠狠咬牙道:“就算是这些画只值三十贯,那也是九千贯,用五千五百贯去换万贯家财,又有何不可。好,现在就筹银子。”

    潘仁道:“许先生,我有件事交代你去办。”

    许先生道:“东主尽管吩咐。”

    潘仁颇为不舍的道:“立即给我写一份布告出来,就说醉云楼低价出售,谁要接手,需三日内拿出钱来,不要耽误了。”

    许先生连忙道:“学生这就去写。”他转身要走。

    “回来。”潘仁猛然喝了一句,眼眸中闪出一丝疑窦:“那沈公子的底细摸清了吗?”

    许先生连忙道:“打听了,这沈公子从前确实是富户,家财万贯金玉满堂,后来家道败落了,四处当些祖传下来的首饰、瓷瓶为生。”

    潘仁叹了口气:“这就好,这就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许先生快去吧。”他挥挥手,很不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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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隆重感谢扫扫停停的打赏,礼轻情意重,老虎是粉嫩嫩的新人,发书的时候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写的太差,得不到书友的认同。

    或许一百起点币在老作者面前不算什么,可是对于老虎来说是很大的鼓励,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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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跳楼大甩卖

    青云楼是一座四层小楼,背倚汴河,正对长街,装点得极尽奢华。此时,正是清早,因此门庭冷落,红色的朱漆大门紧紧闭着,路人也寥寥无几。偶尔有几个倚着勾栏的轻薄女子妩媚的掩着下脸观望行人,时而发出一阵阵娇滴滴的笑声。

    若是到了夜里,那无数红色灯笼高高挂起,往来的车马宾客络绎不绝,士子、酒客,商贾们在此一掷千金,卧醉这温柔乡中,又是另一番景象。

    正是此刻,一张布告刚刚给张贴出来,引来一些人的驻足。

    原来是这醉云楼的东家要将这下鸡蛋的母鸡转手,这事儿倒是颇为轰动。潘仁是出了名的铁公鸡,这样的人,会舍得贱卖醉云楼,当真稀奇得很。

    不过看的人多,动心思的却少,一直到了正午,也没有个人站出来询价,那布告前守着的潘仁家丁也有些不耐烦了,顶着大太阳没精打采的样子。

    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真正有钱的绝不会买醉云楼,而动了些心思的又没钱。那些一掷千金的巨富汴京城多的是,这些人非富即贵,盘下一个妓院来做什么?可别丢了脸面。

    任何时代,吃猪肉的叫小康,杀猪的则是下流勾当。同样的道理,**是风流倜傥,是放荡不羁。可是开一家妓院,那自然就不入流了。

    还有一种小商贾,倒是不在乎这样的名份,也有动心的,可三日内教他们拿出几千贯钱来,就有些为难了。

    所以虽然动静很大,可最多也只是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谈资就是谈资,于事无补。

    到了第二日,潘仁有些急了,又一张布告贴出来,连价格也公布了,三千八百贯,跳楼甩卖只怕也不过如此。

    不过这个价钱终究还是叫好不叫座,看的人多,应者寥寥无几。

    潘仁有些发狠,时间越迫越近,再拿不出五千五百贯,一切都要成为泡影。

    到了第三日,布告又贴出来,这一次价钱变成了三千五百贯,潘仁作出这个决定时,捶胸顿足,万般的不舍,可是想到那三百幅杨洁的画作,顿时又什么都忘了。

    正午,总算有一个公子哥带着几个家仆左摇右摆的揭下了布告,潘仁家丁立即回报,潘仁大喜,连忙亲自将这公子哥请到府上。

    这公子哥自然是周恒,周恒大喇喇的坐下,合拢手中的扇子,开口便道:“三千贯,若是醉云楼三千贯,本公子立即掏钱,多了一文,本公子转身就走。”

    潘仁已是捏了一把冷汗,笑嘻嘻的先请周恒喝茶,心里却转了许多主意,他的醉云楼,至少也值四千贯以上,现在这个公子只开价三千贯,这还价也太狠了些。

    可是潘仁又没有底气,眼看三日之期将尽,好不容易来了个主顾,可万万不能得罪了。可是这公子的价钱又开得太死,让他有点儿不甘心。潘仁做了这么久的生意,最擅长的还是察言观色,他决心跟这公子打打太极,先看看风向再说,不退到万般无奈的地步,三千贯贱卖醉云楼是断然不能的。

    “公子请喝茶。”潘仁笑嘻嘻的,亲自给周恒端茶倒水,很是热情。

    周恒却不喝,不耐烦地摇着扇子,说:“醉云楼到底卖不卖?你说个准话,本公子事儿多,没功夫和你瞎磨蹭。”

    潘仁笑得更灿烂了,连忙说:“卖,卖,只不过嘛……”他话说到一半,周恒便有起身要走的意思,口里说:“只不过什么?只不过要加点价钱是不是?好,你既然没有诚意,那么本公子现在就走。”说完真的站起来,转身要走。

    潘仁不尴不尬的也连忙起身,正要挽留,周恒说:“你不要站起来,我们没交情,也不必相送,这醉云楼你卖别人吧。”

    带着几个小厮,周恒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飞快就走。

    说起来潘仁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蛮横,吃不得亏的。可是撞见了周大少爷还真算他倒霉。

    等快出了门槛,潘仁突然大喝一声:“卖,我卖,公子留步,就三千贯,这醉云楼卖给公子了。”

    周恒回头,哈哈笑:“这就对了,潘兄爽快。”周恒转回去要喝茶。

    潘仁此刻却没有好脸色了,手袖子一摆,下人们会意,忙不迭的把茶撤了下去。既然已经吃了亏,这些茶潘仁决心留着自个儿喝,他阴阳怪气地道:“去,到茶房烧一壶热水来,给公子解渴。”

    周恒很气愤,很快又转怒为喜,道:“拿你的房契、地契来,咱们这就交割。”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沓‘钱引’放置在桌上,笑嘻嘻的道:“潘兄要清点吗?”

    所谓钱引,其实就是交子或银票,徽宗皇帝即位之后,设立交子务,算是最早的纸钞。这种纸钞最初是由商人自由发行,专门为携带巨款的商人经营现钱保管业务。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铺户,铺户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每贯付给铺户30文钱的利息,即付3%的保管费即可。

    潘仁憋着一肚子气,抓起那一沓钱引,当众数了一遍,又教家人去取地契、房契,以及交割文凭。

    署名为信、画指为验后,周恒拿起契约塞入怀中,也不和潘仁客气,带着人扬长而去。

    潘仁虽然不舍,可是木已成舟,醉云楼都卖了,自然不敢再耽搁,凑了五千五百贯钱引,便带着许先生和一个小厮一道儿出门。

    一路上,潘仁的眼皮老跳,他心里头有些不太放心了,问许先生:“许先生,事后想起来,我总是觉得不对劲,这么好的事,为什么偏偏让我撞见了?况且那三百幅杨洁画作,我并没有亲眼见到,不会有诈吧。”

    许先生不敢乱说话,只说:“学生不敢妄言。”

    潘仁叹了口气,很快又咬咬牙:“醉云楼都卖了,再后悔也来不及了,不管怎样,权当赌一赌。”

    他为了买沈傲的宅子已经失去了太多,已经把自己的退路断了,所以就算产生了疑窦,也咬着牙去搏一搏。

    这是赌徒的心理,已经贴进去了一部分钱,哪里还肯轻易罢休,不到山穷水尽,是绝不可能撒手的。

    到了沈傲的宅子,许先生去拍门,开门的仍旧是吴三儿,吴三儿见到他们,道:“抱歉,你们来迟了一步。”

    “来迟?”潘仁的脸色顿时变了,冲上去怒气冲天的道:“怎么?这宅子已经卖了?咱们约好了的,你说个清楚。”

    吴三儿很尴尬很踟蹰地道:“还是请诸位进去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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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疯了

    进了院落,潘仁、许先生便看到这里已有人了。

    沈傲摇着扇子,很开心的模样。另外还有个丫头,许先生认得,就是上次和他竞价的那个春儿。

    许先生靠近潘仁,耳语了一句,潘仁的脸色都变了,醉云楼都已经卖了,可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啊!

    这个丫头究竟又来做什么?

    只见那丫头看到他们来,眼中充满了敌意,回眸去对沈傲说:“沈公子,快,签字、画押。”

    潘仁注目一看,只见那大槐树下的石墩子上竟是几张文凭,沈傲哦了一句,提着笔,那笔尖已经触及纸面了。

    潘仁大惊失色道:“且慢!不能签字!”

    “啊?原来是潘兄,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哈哈……原来还有许先生,咳咳……许先生来的正好,我还以为你不要这宅院了呢,嗯,三儿啊,给他们上茶,要上好茶。”

    他很是得意的样子,显然现在手头不是很紧了,只是与许先生对视时又有些尴尬,有些羞愧。

    潘仁快步过去,发现石墩子上是一份交割文凭,顿时大怒,道:“沈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我们说好的,这房子我们五千五百贯买了,为什么又要与这丫头交易?”

    沈傲很惊讶:“原来许先生身后的买主是潘兄?呀,潘兄为何不早说,你我交情不菲,又何必让人代替来询价。”

    潘仁语塞,方才一时心急,竟是把什么都忘了,只好道:“这房子是我瞧上的,这里风水好,我想让家中的逆子来这里读书,清净。我和沈公子是有交情,也正因为如此,才不好出面,毕竟这是买卖嘛。”

    沈傲哈哈笑,道:“还是潘兄厚道,若是潘兄亲自来,我还真不好开价。不过你们来迟了。”

    潘仁已惊得满头是汗,连忙道:“来迟了?莫非已经卖了?”

    沈傲道:“卖是还没卖……”

    潘仁虚惊一场,用袖子去擦额头的冷汗,微微出了口气,心想总算还有回旋的余地。

    “不过嘛,我已决心卖给春儿姑娘了,春儿姑娘今次带来了六千贯钱,我和她当面结清,这宅子卖她了。”沈傲很无耻地笑道。

    潘仁怒道:“都已说好了五千五百贯,怎么又变了?”他恨不得转身就走,可是两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似的一动不动,生怕这一走,宅子便换了主人,到了那个时候,杨洁的三百幅画就彻底没了。

    若是醉云楼没有卖,潘仁大不了一走了之,这个便宜他不占了。

    可是醉云楼已经卖了,他潘仁已没有了营生,只是空有五千多贯钱,所以无论如何也得把这宅子买下来,否则亏大了。

    沈傲连忙道:“潘兄息怒,价高者得,这是横故不变的道理,是不是?”

    春儿不满地道:“沈公子,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快签字画押,我们已经说好,这宅子我家公子六千贯买了。”

    “哦,好。”沈傲又去提笔,正要署名,潘仁的肥手便伸过来,死死的拧住笔杆头,高声道:“不成,不成,都已说好了的,五千五百贯,沈公子、沈老弟,沈爷,你不能言而无信啊,我钱引都已带来了,恰好是五千五百贯,咱们现在就交割,好不好?”

    “不好!”沈傲回答得很干脆。

    “六千贯,我也出六千贯,这房子我非买不可。”潘仁几乎要流眼泪了,这个买卖他不能亏本啊,四五千贯的醉云楼卖了三千贯,若是拿不到杨洁的字画,这亏吃得太大了。

    春儿冷笑:“六千五百贯。”她叉着腰,很泼辣很有把握的样子。

    潘仁倒抽了口凉气,差点就要翻白眼了,咬死牙关道:“七千贯。”

    春儿愕然,道:“七千贯?”一下子没了底气,只好转身走了,回头还说:“沈公子,我能不能回去先问问我家公子,看看是否再加点钱,你千万不要把房子卖给他,等我家公子有了消息再说。”

    抛下这句话,春儿的人影消失不见。

    好机会!潘仁激动得发抖,这是一个绝佳的好机会啊,这个丫头想来是做不得主的,因此要回去问她的主人!

    好,妙极了,趁着这些时间无论如何也要拿到姓沈的房契。

    “沈公子,七千贯,我们现在就交割,如何?”潘仁几乎是祈求了,时间不多,竞争激烈,再耽误一刻,可不是玩的。

    沈傲叹气:“潘兄啊,不是我说你,人家不是说了吗?得等她家公子回话,再等等,再等等吧。”

    潘兄想哭的心都有了,心里想:“真要等到人家有了回音,指不定还要竞价呢,到时候七千贯都不准儿能拿到房契了。”于是哭求道:“沈公子,沈相公,不管怎么说,你我交情不浅,在下实在是太喜欢这宅子了,七千贯,就卖给潘某吧。”

    这世上哪里有以百倍的价钱求人家卖房子的,可是偏偏此刻潘仁想跪下的迹象都有,看得吴三儿目瞪口呆。

    沈傲很为难,举着扇子时张时阖拿不定主意。

    “沈相公……”潘仁已经改称相公了:“你开开恩,就当是成全我,如何?”

    潘仁急得热锅上的蚂蚁,生怕春儿再回来,就差要喊沈傲一声爹了。

    沈傲心软了:“好吧,七千贯,咱们这就交割,你带钱来了吗?”

    潘仁狂喜,就在几日前,他明明八百贯买下这宅子都觉得多了。可是就在几日前,他还咬咬牙愿意出五千五百贯,如今七千贯的价钱,潘仁倒是觉得占了大便宜,喜形于色的道:“只带来了五千五百贯。”

    沈傲凝眉:“五千五百贯?算了,我还是卖春儿姑娘吧。”

    潘仁连忙说:“五千五百贯只是现钱,在下还有一套大宅子,两千贯买下来的,后来装饰、修葺也花了不少钱,沈公子点点头,我立即叫人回去拿房契如何?”

    为了杨洁的画作,潘仁是豁出去了,有了这些画,将来买多少宅子都成,眼下当务之急,是一定要抢在春儿回来之前把沈傲的房契弄到手。

    沈傲很感动,握住潘仁的手:“潘兄,你的宅子我怎么好要?”

    潘仁要哭了,强忍着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珠子,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心痛,说道:“沈公子不必客气,你我是朋友,这宅子换谁住不是住呢?”

    “好。”沈傲点头:“潘兄很痛快,这个朋友我没有白交,那你快去叫人拿了房契来,我们立即交割。”

    潘仁松了口气,心里说:“这事总算成了,真是有惊无险,还好,还好,七千贯换九千贯,不管如何,总算没有亏。”于是写了张便条给他的大老婆,叫许先生带着便条回去取房契。

    吴三儿端上茶来,潘仁和沈傲相互对坐,一边等候,一边喝茶,潘仁还是有些紧张,生怕那丫头什么冲进来开价八千贯,心里痛骂许先生脚慢,这么久还不来,心不在焉的喝着茶,满腹心事地与沈傲闲扯。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许先生满头大汗地回来,将房契交给潘仁,潘仁等不及,连忙说:“沈公子,咱们这就交割。”

    于是二人各取房契,又签下文凭,眼看沈傲画了押,潘仁心中狂喜,一把将沈傲的房契抢过来,欢天喜地的大呼:“哈哈,皇天不负,皇天不负,这宅子归我了。”

    沈傲将一沓钱引和潘仁的房契收入百宝袋子里,嘿嘿的笑:“潘兄如愿以偿,恭喜,恭喜。”

    潘仁脸色一变,将房契收好,狞笑道:“快给我滚,滚得远远的,这个屋子里的东西,什么都不许带走,立即就滚。”

    他的脸当真是说变就变,不过也难怪,七千贯送给了这姓沈的,难道还要教他笑脸相迎。

    “哇……”沈傲很受伤:“潘兄这是怎么了?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潘仁大笑,笑得寒气刺骨:“谁和你是什么朋友,赶快给我滚!”

    说着潘仁又突然想起一件事,对许先生道:“你在这里看着,不要让他们拿走这宅子里的任何东西。”

    话音刚落,便急匆匆的往沈傲的厢房里跑,翻箱倒柜,口里喃喃念叨:“画儿,我的心肝宝贝,我来了。”

    他双目赤红,如同疯子一般,将屋子翻得乱七八糟。

    沈傲的房子没有找到,他便心急火燎的往周若的屋子里去,周若在屋子里大叫,随即跑出来,口里骂:“你疯了吗?”

    潘仁觉得周若有些眼熟,只是心中只惦记着画,其余的早已抛到爪哇国了,冲进去又是一阵翻找,过了片刻又冲出来,高声大叫:“画呢?画呢?我的画呢?”

    沈傲问:“什么画?”

    潘仁不理他,觑见了厨房,又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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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礼多人不怪

    “我的画呢,我的画呢?在哪里,在哪里?”从厨房中冲出来,潘仁双目赤红,圆领员外衣凌乱不堪,满是污渍,冲到沈傲面前,恶狠狠地大吼。

    沈傲退后一步,手中的扇子合拢做自卫状,很糊涂的问:“什么画?”

    “什么画,什么画?”潘仁哈哈大笑,狞笑着逼近:“杨洁的画,一箱子的画,在哪里?你放在哪里?”

    “哦。”沈傲恍然大悟:“我烧了。”

    “烧了!”潘仁如电击一般不动了,随即大叫:“你烧了,你居然烧了?这是我的画,你竟烧了我的画。”

    沈傲很无辜的样子:“那明明是我的画,至少在卖掉宅子之前,所有的东西都归我处置是不是?我烧了它和你有什么干系?”

    “走吧,这宅子已经卖了,我们不必留在这里。”沈傲不再理会目瞪口呆潘仁,带着吴三儿、周若转身要走。

    “谁都不许走。”潘仁大笑,咬牙切齿的道:“要走?没这么容易,许先生,刘动,把他们拦住。”

    许先生醍醐灌顶,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阵苦笑,朝潘仁行了个礼:“东家,事已至此,学生辞去教馆,告辞。”他是个聪明人,潘仁已经一无所有,这姓沈的公子虽然用的是欺诈手段,可是于理于法都没有破绽。那契约是潘仁亲自签草的,钱也是自己送过去的,又没有讲明什么三百幅杨洁画作的事,只说宅内一切器具、家用都归潘仁所有。就算是叫了官府来,只怕也无济于事。

    现在潘仁想要狗急跳墙,以身试法,自己是有功名的读书人,怎么能和他一起胡闹,对于许先生来说,还是走为上策为妙。

    那叫刘动的小厮蠢一些,却也明白光天化日之下不能随东家乱来,看许先生辞馆,也连忙说:“小的也回去收拾行囊,东家好自为之。”

    世态炎凉,潘仁已不再是那个身价数千贯的富商,没有了钱就什么都不是。

    许先生和刘动灰溜溜的走了,绝不敢回头再望一眼。

    沈傲也走了,护着周若飘然而去。

    大槐树下,只留下潘仁上下唇不断的颤抖,掏出那张房契,口里反复念叨:“画呢,画呢,我的画呢……”随后,房契撕成粉碎,那纸屑随着微风散开,飘洒入泥。

    潘仁疯了,在汴京城,许多人看到他**着肥胖的身体四处闲逛,见人便拦下来,口里问:“看到我的画吗?我的画在哪里?”

    周若听说了这些流言,又于心不忍了,问沈傲:“我们对他是不是太坏了,他……应当罪不至此……”

    沈傲的回答很郑重:“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样的人多留一天,昨日死的是刘小姐,明日或许就是赵小姐、王小姐,这是他自己做的孽,我们只是替天行道罢了。”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周若咀嚼着这句话,抬起眸来望着沈傲的侧脸。就在这四面是粼粼湖水的亭中央,一缕阳光穿过亭盖斜照下来,似乎直接射入沈傲幽深的眼眸,霎时间,这俊美少年好比珠玉映日一般熠熠生辉,把周若眼睛都眩花了。

    “这个家伙,看来也不似那样不正经,看上去嘻嘻哈哈的,还很有些操守呢。”一刹之间,周若对沈傲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谁知刚刚对他印象好了一些,沈傲就开始脱靴子了,周若期期艾艾的道:“你……你要做什么?”

    “捉鱼。”沈傲的回答很简洁。

    “哪里有鱼?”周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傲已经开始脱外衣了,一点也不怯场的意思。

    周若急了,跺跺脚,撇过脸去不敢再看。

    扑哧一声,沈傲穿着内衫光着脚便跳入湖中。

    “这个疯子。”周若转身要走,却看到水中的沈傲突然双手一扬,一条嶙嶙生辉的鱼儿在半空扑哧着飞进亭中来,周若吓了一跳,斥道:“你做什么?”

    “捉鱼啊。”水中的沈傲湿漉漉的解下脑后的绑带,头发披洒在肩,从水中露出脸来。

    周若要哭了,还没有人在他面前这样无礼,连忙说:“这鱼不能捉。”

    可是沈傲不管,又钻到水里去了。

    “喂……”周若看水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有些急了,生怕出了什么事,便高声说:“你捉鱼做什么?快冒出头来。”

    沈傲顶着一片荷叶钻出来,道:“烧烤,送礼。”

    “烧烤还送礼!”周若哭笑不得,跺脚道:“你送给谁?”

    沈傲嘿嘿笑:“秘密!”

    又一条鱼抛到亭中,那肥美的鱼儿在砖板上扑腾乱跳,吓得周若连连尖叫。

    过了一会儿,周若看到一个人影往亭中走过来,她心跳的厉害,顿时慌了,心里想:“要是被人看见自己在看书童游水,这可糟了。”大家闺秀,最怕的就是牵涉到绯闻中,这种消息传得快,过不了几天就全府都会知道,再过几天,就会变成汴京城的谈资。

    周若连忙顺着长廊迎过去,近了一些,才看清来人是赵主事,脸更红了,心乱如麻的捏着手绢,勉强挤出笑:“赵主事。”

    赵主事显得很温良,朝周若行了个礼,毕恭毕敬的道:“老朽方才听到小姐在这里尖叫,不知是什么事。”

    “没……没事。”周若尽量使自己镇定下来:“我看到湖里一条鱼儿跳出来,很惊奇。”

    赵主事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小姐有什么事呢。”

    周若道:“赵主事请回吧,我要在这里静一静。”

    赵主事不敢逗留,连忙说:“那么老朽告辞。”转身走了。

    周若虚惊一场,想到方才为沈傲说谎,脸就红了,幸好沈傲没有从水中冒出头来,否则被赵主事看见,那可大大不妙。

    等他回到亭中,沈傲已爬上亭子,浑身湿漉漉的,脚下是六七条肥美的鱼儿,他一边在有阳光的地方晒着太阳,一边说:“春儿要在就好了,她会帮我拿食盒、盐巴、火石来。”

    周若气呼呼的道:“春儿就是被你教坏的。”

    沈傲道:“这和教坏有什么关系?周小姐血口喷人。”

    周若也发觉自己似乎没有逻辑,偏偏见了这小子便气不打一处来,只好道:“我去帮你拿吧。”

    沈傲很高兴:“周小姐人真好,和春儿一样心地都很善良。”

    周若白了他一眼,道:“我欠你的人情,就当是还给你。”

    说着,便走了。她看上去很镇定,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她的表现有点心虚,不知为什么,沈傲说起春儿的好,总是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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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无事献殷勤

    沈傲破膛开肚,周若坐在一旁看,鱼儿烧烤好了,沈傲请周若吃,周若不要,沈傲也不勉强,笑呵呵的把烤鱼放置进食盒里。

    挎着食盒,沈傲在前面走,周若在后头跟着,保持一丈的距离,她想看看,这个家伙又故弄什么玄虚。

    到了偏角的一处庭院,沈傲觑见了庭院里晾晒衣服的芸奴,笑嘻嘻的隔着篱笆和她招手:“芸儿,芸儿。”

    芸奴是聋哑人,听不到。沈傲只好开了庭院的竹篾门走到芸奴身边和她打招呼。

    芸奴见到沈傲,立即叉着手,虎着脸咿咿呀呀的说了一阵,沈傲不懂,说:“我要见陈相公。”抬腿要进屋子。

    芸奴将他拦住,不让他进。她对沈傲的印象不是很好,亦或是陈济本身对沈傲有成见,让芸奴也嫌弃他。

    沈傲只好指了指屋子,又将食盒交给芸奴,意思是说:“劳烦她进去通报,顺便把礼物送进去。”

    芸儿接过食盒,便进了屋子。周若追上来,望着这庭院的风景,闻到那洗净衣服的皂角味,口里说:“想不到府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我竟是不知道,真是奇怪,方才那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沈傲哈哈笑:“周小姐不知道的事还多,周府大着呢。”这口气,倒像他是周府的主人,而周若倒成了客人一样。周若愠怒的瞪了他一眼,心里说:“这人脸皮真厚的厉害。”

    却说陈济正在屋子里练字,听到外面的动静,就有点生气了,他练字最讨厌人打搅,不知是谁在外面大呼小叫。过一会,芸奴提着食盒进来,陈济只好抛了笔,问:“是谁送来的?”

    芸奴做了一番手势。陈济气呼呼的道:“又是那小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把食盒留下,人赶走。”

    说来也奇怪,芸奴听不到沈傲的话,可是陈济说的话她却懂,点了点头,把食盒放在案上便去赶人。

    沈傲见芸奴出来,以为芸奴欢迎他进去,刚刚抬脚,又被芸奴拦住,咿咿呀呀的打手势。

    这个手势沈傲看懂了,是送客的意思。奶奶的,客人还没进屋就送客,实在太无礼了,没把人放在眼里啊。而且那姓陈的收了礼,又叫芸奴来赶人,很不厚道太无耻。

    周若躲在一旁掩口笑,笑意中带了点嘲讽,很乐意看到沈傲碰壁的样子。

    沈傲不徐不疾,他是有备而来,从怀中抽出了一张名帖,交给芸儿,说:“麻烦芸儿姑娘将这名帖交给陈相公。”

    芸奴收了名帖,显得很不情愿,一扭腰,又进屋去。

    陈济在屋里不写字了,很不厚道的在吃鱼,反正是那小子送来的,不吃白不吃。见芸奴又进来,就有些不悦了,口里说:“那小子还没有走吗?”

    芸儿点头,将名帖送上。

    陈济随手接过去看了一眼,这一看,仿佛三魂六魄一下子抽离了身体,全神贯注的看着名帖发呆,口里喃喃说:“好狡诈的小子,去把他请来。”

    屋外头的周若等的有些不耐烦,口里说:“方才你送礼去,屋里的主人都不愿见你,拿上名帖他就会见吗?”

    沈傲信心十足:“周小姐试目以待,他非见我不可。”

    周若不信,可是等芸儿出来,朝沈傲点点头示意他进去时,周若就不得不信了。

    沈傲哈哈笑着进了屋子,陈济没有起身相迎的意思,一双眼睛仍是盯着那名帖,不说话。这名帖上并没有什么玄虚,只写着‘沈傲敬上,再拜起居’八个字,很普通,没什么门道。

    吸引陈济注意的,是那八个龙飞凤舞的字,这八个字笔法圆转瘦硬、骨力雄健、气度高旷,竟是自成一派,陈济闻所未闻。

    这种写法是行草的一种,乃是明朝李东阳开创的一种字体流派,沈傲是什么人,模仿别人画画、写字是他吃饭的家伙,这几笔东阳体意境深远,行书乱草之中,隐隐可露出一股高旷之气。

    陈济依依不舍的从名帖上抽出来,小心翼翼的将名帖收好,望了沈傲一眼,脸色又冷了:“观其书即可看其人,可是你这个家伙却令人看不透。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快说。”

    沈傲坐下,笑了笑道:“陈相公好自在,这单门独院的,红袖相伴,哈哈……羡煞旁人。”

    陈济的脸色更难看了,红袖相伴,他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说……哇!我堂堂状元之才,文采斐然,士子的偶像,清流的领头人,这个家伙竟说我作风不检点,气死人了。

    不过陈济也知道这家伙口没遮拦,你越是被激怒,他越是高兴,要矜持,要矜持。陈济涵养的功夫还算不错,总算忍下来,冷着脸只是笑。

    沈傲又说:“陈相公最近行书有什么心得了吗?其实行书写字,不是闭门造车就出成效的,要多出去走走,开阔开阔眼界。”

    “好了,这家伙的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陈济笑的更冷。

    沈傲变得真挚起来,很认真的道:“你看那些行书大家,哪一个笔法不是贴合了自然之理的,书便是自然,自然就是书,所以说,我劝陈相公多出去走动,说不定会有感悟。”他顿了顿:“正好,我这里有个最适合陈相公的差事,陈相公要不要去试一试。”

    陈济冷笑:“不去。”他回答的很干脆。

    “陈相公都不知道是什么事断然否决,到时可不要后悔。”沈傲有些生气了。

    陈济道:“不后悔。”

    沈傲被打败了,只好说:“是这样的,我打算举办一个诗会,邀请各界名流相互博弈。沈相公声望高,才学好,能服人,汴京城的士子都希望一睹陈相公的风采,所以请陈相公出山,做诗会的评判,好不好?”

    所谓诗会,其实是沈傲开办私人会所的一个噱头,要吸引人,一炮而红,就必须有杀手锏,拿出干货来。

    上次设局将潘仁的家产一并骗来,让沈傲的身家一下子富余起来,醉云楼,汴河边的大宅子,还有两千五百贯现钱,这笔财富,沈傲打算全部投入到私人会所中去。

    现在醉云楼和那大宅子都在吴三儿的监督下开始重新修葺施工,过不了多久就要开张,沈傲未雨绸缪,先把陈济骗上船再说。

    既然是私人会所,当然接待的是巨富豪门,这些人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附庸风雅,要想从他们口袋里掏钱,就必须选择一个在读书界很有号召力的人物出来。

    陈济无疑是不二的人选,状元之才,清流冠楚,偶像中的偶像,在文艺界的声望极高。如果把他请出山去,私人会所立马就可以提升几个档次。

    只不过,陈济对沈傲的诗会并不感兴趣,冷着脸,又是摇头:“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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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皇三子

    沈傲笑了,陈济脾气太怪,不过要治他,沈傲还有办法。他站起来,微微笑着对陈济耳语几句。

    陈济很惊奇的样子,问:“当真?”

    沈傲点头:“陈相公敢不敢赌?”

    陈济很犹豫,想了想道:“好,赌一赌又何妨,有言在先,你不许耍诈。”

    沈傲很委屈:“我像是这样的人吗?本书童高风亮节,才不屑做这种事。”

    “既如此,那么就一言为定。”陈济竟是一下子热情起来,对芸奴说:“芸儿,斟茶。”

    “不必了。”沈傲最见不惯陈济客气,倒是习惯了他那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拾起桌上的扇子道:“我告辞了,过几日再来拜谒。”

    “哎呀呀……”陈济搓着手站起来,很不好意思:“沈相公这么快就走,连茶水都没有喝上一口,当真是惭愧的很。”

    便要送沈傲和周若,一直送了很远,还依依不舍的摇手道别,很舍不得。

    周若满头雾水,问沈傲:“方才你和他说了什么话,为什么那怪人突然转了性子。”

    沈傲笑道:“我说我可以写出百种不同的字体。”

    “百种?”周若愕然,很是不信:“这绝无可能,术业有专攻,书法也是如此,就是精研两种字体已是千难万难,更何况是百种。”周若心里想,难怪那个陈相公转怒为喜,他这种热爱书法的人,若是能见到百种字体写就的行书,只怕要将沈傲捧到天上了。

    “这个沈傲真奇怪,他到底有多少本事,很让人摸不透。”

    沈傲不说话,却看到远远的周恒冲过来,朝自己摇手,高声大呼:“沈傲,快来,快来,郡主的画又来了!”

    与清河郡主斗画,几乎已成了沈傲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周恒气喘吁吁的跑到沈傲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走,我们去书房。”

    周若脸上有些发窘,冷笑一声:“郡主的画有什么看的。”踩踩脚,便走了。她是不好在弟弟面前与沈傲多待,很别扭。

    周恒很受伤,口里说:“姐姐,我一来你就走,我有这么讨嫌吗?”说着又急匆匆的拉沈傲去书房,取出画来摊在书桌上,道:“看来小郡主不服输啊,沈傲,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沈傲俯下身去看画,一开始便被这画所吸引。可是很快,脸色就有些不自然了,口里说:“奇怪,奇怪。”

    周恒道:“有什么奇怪的,莫非郡主的画有了长进?沈傲,你不会心虚了吧。”

    沈傲道:“这是徽宗皇帝的瑞鹤图。”

    “徽宗皇帝是谁?”周恒满头雾水。

    沈傲这才想起,宋徽宗还没有死,现在还没有徽宗这个谥号。自己应该叫皇上才是,于是道:“就是今上。”

    “啊?”周恒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他开始只是想获得郡主青睐,极尽去讨好她,谁知郡主刻意羞辱,让他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邀沈傲为他作画,便是要和郡主斗一斗,谁知这一斗,竟牵涉到了官家,这事就有点复杂了,很头痛。

    “会不会是郡主模仿官家的画作?”周恒小心翼翼的问。

    沈傲摇头:“瑞鹤图是官家的新作,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时候的作品,现在还未流传出来,而且绝不是郡主的画作。你看他的画风,健笔开张,挺劲爽利,郡主是女流,笔锋以细腻为主,画不出这样的神韵,所以,作画的应当是个男人。”

    周恒心虚的道:“那么说这已是官家的真迹无疑了?”

    沈傲又摇头:“不是真迹,不过画中的花鸟倒是颇得官家的神韵,你看看这笔线,会不会发现有临摹的痕迹。”沈傲指尖顺着画中盘旋的白鹤,徐徐往下划拉,点到宫阙的楼台时就不动了:“看看这里,很生涩,有画蛇添足的痕迹。”

    周恒摇着脑袋:“我不懂,这么说这不是官家的画作了?”

    沈傲道:“瞧这人画风与官家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这瘦金体的题跋,很有神韵,显然这人受过官家的指导。作者应该是和官家很亲近的人。周公子想想看,官家身边除了女人就是太监,还有什么男人可以时常陪伴左右?”

    周恒此时充分的发挥起想象力,随即愕然道:“莫非是某个皇子?”

    沈傲微微一笑:“猜对了,我问你,清河郡主和哪个皇子最要好?”

    问起这些八卦,周恒立即眉飞色舞起来,道:“应当是皇三子赵楷,皇三子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他性极嗜画,最善画的是花鸟,很精致,许多要求他的画呢。

    众皇子之中,皇三子是最得宠的。他的母妃是王贵妃,也很得官家的宠爱。皇三子人较为孤僻,却是汴京城公认的天才。他偷偷地参加过重和年间的科举考试,竟是一路披靡,进入了殿试。在殿试中发挥更是出色,夺得了头名状元。皇三子与清河郡主都是喜欢作画的,所以两个人合得来,经常一起游玩讨教画技。是了,作画的人八成就是皇三子,啊呀,我曾见过他几面,不过他有点瞧不起我,哎……”周恒说到这里,显得有些沮丧,像他这样的国公世子,走到哪里不是有人捧着含着,遇到了皇三子赵楷,一下子就没有了脾气。

    “皇三子赵楷?”沈傲笑了笑,指着画道:“他的画技倒是不错,只可惜还嫩了一些,而且刻意去模仿官家,倒是弄巧成拙了。他的水平最多也就和杨洁相若。若不是他这个皇子的身份,单论画技,只怕名声不会这样大。好,他既然来挑衅,我们也不能输他,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周恒捏了一把汗:“你说我们要是赢了他,他会不会恼羞成怒伺机报复啊。”

    沈傲大笑:“想不到周公子也有怕的时候?”

    周恒道:“人家报复的是我又不是你,好,不管他,先赢了再说。”

    沈傲点了点头,拿了笔墨纸砚,望着这瑞鹤图阖目思索,感受宋徽宗赵佶的画风,其实宋徽宗的画沈傲早就临摹过几幅,因此倒也成竹在胸。他捏起笔,随即龙蛇飞舞,开始着墨。

    这幅瑞鹤图可以说是徽宗皇帝画技的高峰,其绘画技法尤为精妙,图中群鹤如云似雾,姿态百变,无有同者。更为精彩之处,是天空石青满染,薄晕霞光,色泽鲜明,鹤身粉画墨写,睛以生漆点染,顿使整个画面生机盎然。

    徽宗犹善花鸟,其花鸟之作确实名不虚传,这一次开笔,沈傲不似前几次那样一气呵成,而是画了片刻,便突然提笔思索,仿佛在寻找赵佶那种健笔开张,挺劲爽利,侧峰如兰竹,媚丽之气溢出的神韵。有时又突然摇头,有时抿嘴低笑。痴痴呆呆,仿佛身边的事物都停滞一般。天下之间,只剩下沈傲一人和一支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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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报复夫人 沈傲很坏

    足足过了两个时辰,沈傲疲倦的搁笔,成了。

    小心翼翼的吹干墨迹,沈傲才发现周恒趴在书桌的一角打起呼噜,睡着了。方才沈傲全神贯注,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现在一听,觉得这呼噜很刺耳,将周恒推醒,道:“把画收起来,过几天送过去。我们去醉云楼一趟。”

    周恒睡眼惺忪,看了看画,道:“这画作的比三皇子好。”一边说,一边卷起画,把它放入书桌上的画罐子里,又问:“去醉云楼做什么。”

    沈傲打趣道:“周董,你不会是打算做甩手掌柜吧,世上有这么好赚的银子吗?门面的装点是生意的重中之重,总要去看一看。”

    周恒彻底醒了,精神奕奕的道:“好,现在就去,我教人去套车。”说着,便出了书房,去马厩叫人准备好车马。恰好赵主事路过,看到周恒,讨好的向周恒道:“公子这是要去哪里?”

    周恒是个直肠子,随口道:“去醉云楼。”

    “哦。”赵主事脸上浮出一丝不经意的笑容,随即又问:“只公子一个人去吗?”

    周恒有些不耐烦:“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和沈傲去,你教车夫快点套好车,本公子就要那匹枣红马,在门口等着。”说着,扬长而去。

    “醉云楼?”赵主事阖着眼睛,似笑非笑的喃喃念了一句。这个名字很耳熟,是了,这是一家青楼,在汴京城有不小的名气。

    “少爷去了醉云楼,沈傲也要跟着去,妙极,妙极了。”赵主事冷冽一笑,立即小跑着往佛堂赶。自从那个沈傲进了内府,赵主事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的侄儿被沈傲排挤掉书童的名额也就罢了。这些日子,夫人和沈傲关系很火热。平时都是叫自己去佛堂里闲聊,可是现在却不叫了,有时自己去拜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也有些冷淡。

    身在职场,赵主事的疑心很重,新来的书童迅速蹿红,威胁也很大,必须尽快把他赶出内府去。

    赵主事兴致勃勃的到了佛堂,恰好春儿端着糕点进去,便笑呵呵的和春儿打招呼,问:“夫人还在礼佛吗?”

    春儿道:“夫人和小姐在闲聊呢,赵主事,找夫人有事吗?”她见了赵主事,耳根子有些红,有些心虚。

    “小姐在更好,我要当面戳穿沈傲,让夫人和小姐都知道这人品行不佳,知道他不是好人。”赵主事兴致勃勃的对春儿道:“我和春儿一道进去吧,来,把糕点给我,我帮你端过去。”

    说着,从春儿手里接过糕点,便进了佛堂。佛堂里香气缭绕,夫人和小姐在几案上对坐喝茶,赵主事笑吟吟的将糕点放在几案上,口里说:“夫人近来身子骨比以往清爽了,老仆心里很欢喜呢。”说着又对周若道:“小姐也是越来越漂亮了。”

    夫人吹着茶沫,笑了笑:“就你嘴甜,近来府里没有什么事吧。”

    赵主事道:“咱们祈国府上下是懂规矩的人家,夫人又一向体恤下人,哪里会有什么事。”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口里道:“不过……不过……”很踟蹰很犹豫的样子,后头的话却顿住了。

    夫人抬眸:“不过什么?”

    赵主事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夫人见他言语闪烁,倒是更有了穷究的心思:“你近来倒是学会藏心事了。”

    这一句话风淡云清,却很有威慑力,赵主事连忙道:“老仆不敢瞒着夫人,方才我去马厩时,正好撞见了少爷,少爷要马厩那边备好车马说是要去醉云楼。”

    一听到醉云楼三个字,春儿顿时警觉起来,竖起耳朵听。周若却只是含着笑,抿嘴不语。

    “醉云楼是什么?”夫人蹙着眉,从赵主事的脸上看出这醉云楼不是什么好地方。

    赵主事道:“醉云楼是汴京出了名的……青楼……”

    夫人沉眉:“青楼?我家恒儿去那里做什么?”身为母亲,自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出入这种烟花场所,得知这件事,夫人第一个想法就是不信。

    赵主事道:“夫人,这事千真万确,少爷自然是不会去这种烟花场所的,不过若有别有用心的恶徒诱使就不一定了。少爷本心善良,不知道人心险恶,被人蒙拐一下,也是常有的事。”

    夫人厉声道:“你说,是谁无法无天,敢带少爷去这种藏污纳垢的地方?”

    夫人生起气来,那也不是好玩的,别看她平时慈眉善目,可是一旦关系到子女,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主事道:“是书童沈傲,我是亲耳听到,少爷亲口说沈傲要带他去醉云楼。沈傲这个人才学是有的,品行也不算坏,在府里很多人喜欢他……”赵主事是个聪明人,在说别人坏话之前,得多说些这个人的好话,七分真再掺杂三分假才能让人信服,因此口若悬河的夸了沈傲一通,正要图穷匕见,谁知夫人却不发火了,怒气也消失了,脸上竟是挂着值得玩味的笑意。

    “不好,夫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给那姓沈的小子灌了米汤?为什么我一说起他,夫人却是这个样子。”赵主事忐忑不安,有些心虚了。

    夫人沉默了片刻,问:“你是说,是沈傲教唆恒儿去了青楼?”

    “正是。”

    “好吧,我知道了。”夫人喝了口茶,倒是显得很平静,仿佛一下子这件事变得事不关己了。

    赵主事小心翼翼的问:“夫人,要不要叫人去醉云楼把少爷叫回来?”

    夫人摇摇头:“不必了,这件事我来处置就是,你去忙你的吧。”

    赵主事如一下子掉进了冰窟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按理说,夫人应当很愤怒才是,怎么这么平静?不对劲。

    其实他没有想到,春儿借用他的口编排沈傲的话已经让夫人打了预防针。对于这件事,夫人自有自己的主张。

    赵主事连忙告退,心里满不是滋味,在往日,就算没有事夫人也会叫他坐下喝口茶谈些禅学。可是现在却是主动叫自己告退,不是个好兆头啊。

    一边的春儿心里却吃惊了,她当然知道沈傲和周恒去醉云楼做什么,望了周若一眼,只看到周小姐却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竟一点都不给沈傲辩解。她心里有些发急,生怕夫人误会了沈傲,可是她想辩解几句,话到口里,脸又红了。为一个男子辩解,这是她在夫人面前头一遭,很害羞,不知道怎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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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黄花闺女养成计划

    醉云楼如今正式关门大吉,门脸需要重新装饰,那粉色调的暧昧之风也要修葺,沈傲需要的,是要缔造一个艺术的天堂。只要步入其中,就可以感受到浓重的书香氛围。

    要的就是高档,不能有丝毫瑕疵。作为艺术大盗,他对古典建筑的艺术有很深的造诣,这里的装饰设计由他一手包办,走的是明清风格,要有格调,就必须在细节上下工夫。

    吴三儿正过着督工的瘾头,见沈傲和周恒来了,顿时欢喜的过来,道:“周公子,沈大哥,你们看,工匠们很卖力,多则半月,少则十天,我们就可以开张了。”

    沈傲点头,夸奖了他几句,便听到楼上莺声燕语的声音,指了指上头:“怎么有这么多女人?”

    吴三儿苦着脸道:“全是不肯走的乐户,原本我尊沈大哥的意思是要打发她们的,可她们说没有去处,出了这醉云楼就无家可依了。不得已,只能让她们暂住着。”

    所谓乐户,其实就是家妓,是青楼女子的雅称。吴三儿这个人心软,赶不走她们。

    沈傲笑了笑,道:“不走也好,反正总是要有人打点和伺候的,就让她们留下吧。我上去看看。”

    “我也上去。”周恒兴致勃勃,整了整衣冠,从腰上抽出纸扇子,作出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沿着木梯子发去,果然看到十几个乐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原来是几个工匠要修葺各厢房,将她们驱出来,惹起了她们不满。这个说:“哟,小心我的青瓷瓶儿,这是王公子送的,砸碎了你可赔不起。”那个道:“好好的醉云楼,还有什么可修葺的,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一个东家,竟是连门脸儿都要换了。他们要打发我们走,定是要换新人进来。”

    有个穿着绿萝衣裙的乐户腰肢一扭,嘻嘻笑道:“怕个什么,怕哪个勾栏不收容我们吗?他们要赶人,大不了姐妹们到隔街的清乐坊去。”

    说起清乐坊,许多人又唧唧喳喳了,这个说:“清乐坊哪里比的上醉云楼,好歹醉云楼还是些公子、富商光顾,到了清乐坊都是些五大六粗的光膀子大汉,钱没有几个,力气却大的吓人。”

    那个说:“姐儿我就喜欢力气大的。”

    众人哄笑。其中一个眼尖,看到沈傲、周恒上来,见沈傲、周恒都穿着圆领儒衫,那料子更是一等一的好。尤其是那沈傲,负手这么一站,说不出的英俊倜傥,那剑眉之下是一双如墨的眼眸,眸子精亮出神,鼻梁直长,嘴角微微翘起,活脱脱的一个翩翩公子。周恒虽说胖了些,可是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于是连忙说:“两位公子怎么白日也来光顾吗?”

    她的话引起众人注意,纷纷妖娆的围拢过来,这个拉扯着沈傲的袖子,那个勾着周恒的腰,热情的很。

    “哈哈,好,好……”周恒陶醉其中,这个掐一把,那个摸一摸,很熟练很有心得。

    沈傲看在眼里,心里想:“周董看来是勾栏老手,不简单不简单,人还没屁大,恐怕已经身经百战了。”

    他撇撇嘴,却是打开一只伸过来的手,朗声道:“都退开,我是你们的东家。”

    东家这个字出口,乐户们都顿住了,做这一行的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是东家还是老鸨,都是乐户们最畏惧的人。原因很简单,这种逼良为娼的行业必须树立威信,而威信绝不是依靠什么王八之气就一蹴而就的。说穿了,靠的就是鞭子和阴狠,要杀一儆百,要枪打出头鸟,反正就是要这些乐户们畏惧,让她们不敢反抗。

    听到沈傲自称东家,乐户们纷纷退开,就如猫见了老鼠,眼中浮出一丝惧色。

    沈傲大喇喇的寻着一张太师椅坐下,周恒颇有些意犹未尽,不情愿的坐在沈傲身边。其中一个乐户强笑着出来要去为沈傲、周恒斟茶,沈傲摇手制止:“我只说几句话就走,不要上茶了。”

    “是,是,东家有什么话,尽管对我们吩咐。”众乐户纷纷强颜欢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你们真的情愿留下来?事先说好,如果你们要走,我决不阻拦,你们的卖身契我也还给你们。”沈傲叹了口气,倒是对她们多了一分同情,身为大盗,沈傲并非是别人所想的那样全无心肝,他不惧强者,可是也有一颗对弱者的同情心。对待坏人,他可以像暴风骤雨一样将他们踩在脚下踏上一万脚,对待朋友他可以嘻嘻哈哈装神弄鬼。可是对待这些可怜人,他既不凶恶,也没有嬉皮笑脸,尽量使自己郑重一些。

    “东家,我们都是被卖来了的,就算是回乡,早晚家里也会把我们卖到别处去。我们都是弱女子,出了这醉云楼,哪里有什么营生可做,又没有可托付之人,情愿留在这里,也不愿走。”说话的是一个年纪较大的乐户,她的话音刚落,其余乐户也纷纷点头称是。

    沈傲道:“既然如此,那么你们就继续留在这里吧,不过以后不必接客了。”

    “啊?不必接客……”

    从来只听过强逼着去接客的东家和老鸨,沈傲这种不许乐户接客的东家却是闻所未闻。这个家伙,不会是另有阴谋吧。呀……世上哪有这样的东家,完了,姐妹们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了,谁知这东家打的是什么鬼主意。

    沈傲不徐不疾,扫视了众乐户一眼,说起来她们的姿色倒都是上等的,那一袭若隐若现的暧昧长裙更是凸显出瘦燕肥环的姣好身材。醉云楼毕竟是上等勾栏,乐户自然也是精挑细选过的。只不过她们画得妆太浓,再加上那脸蛋上闪露出讨好的谄笑,让沈傲很不喜欢。

    沈傲咳嗽一声,很郑重的说:“从此以后你们再也不是乐户了,是黄花闺女!”

    “哇……”周恒在一旁打岔,搓着手,口水都要流出来:“本公子最喜欢黄花闺女,沈傲说的对,你们都是黄花闺女,来,让本公子尝尝黄花闺女的香舌……”

    乐户们娇笑起来,黄花闺女,这四个字对于她们来说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呢,这东家真是好笑,他说是黄花闺女,大家就是黄花闺女了吗?她们若要是黄花闺女,这汴京城里的小姐闺女们只怕都是小尼姑了。

    沈傲没办法,只好说:“严肃一点,严肃一点,我说的是真的,知道什么是黄花闺女吗?首先,把你们脸上的妆去洗尽了,再来回话。还有,把这衣衫也换了。”

    沈傲板起脸来,自有一番威严,乐户们顿时不敢笑了,一个个回去洗妆。

    周恒兴致勃勃的道:“本公子明白了,你是不是想让她们扮作黄花闺女来接客?哈哈,真是奇思妙想,想必客人们一定很喜欢。”

    沈傲道:“谁说我要她们接客了?你听说过黄花闺女接客的吗?”

    周恒很惊讶:“怎么?不接客,不接客我们养着她们?哇,我们打开门做生意好不好。”周董不愧是周董,商业头脑还是有的,居然还知道自己是在打开门做生意,不简单。

    沈傲微微一笑:“敢问周董,我们是开青楼吗?”

    周恒想了想:“好像不是。”

    “这不就是了。”沈傲不再理他,任他继续思考。

    乐户们去了妆,换了素衣,一个个走到沈傲身前复命。沈傲这才满意了一些,摇身一变,她们还真有点小家碧玉的意思。很好,好极了,沈傲就好这一口……不,是男人就好这一口。

    沈傲开始说话了:“我问你们,如果有男人调戏你们,你们会怎么做?”

    说起老本行,乐户们轻车熟路,纷纷道:“自然是宽衣解带,满足客人的要求。”

    “不对。”沈傲摇头,此刻的他,仿佛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之下,他徐徐站起来,伫立着,很神圣很纯洁的道:“你们要拒绝,不但要拒绝,而且要喊救命,断断不能让他们得逞,懂了没有?”

    乐户们不懂,不过沈傲怎么说,她们自然不敢违逆,一个个福了福身,媚眼儿往沈傲身上抛,口里说:“懂了!”

    沈傲的压力很大,不得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来:“不要朝我暗送秋波,本书……不,本公子不吃这一套。对别人也是一样,要庄重,要矜持。明白吗?谁要是乱勾搭男人,就立即赶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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