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捕蝉
徐阳几乎不敢相信。即使是张召重站在这里,给徐阳带来的压迫感,也远比不上这个跟在龙峰背后,不疾不徐慢慢走来的人那么强烈。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些太疯狂了?
一流高手多如狗啊?
心中暗暗吐槽一句,此刻,徐阳并没有退缩的想法。
若是随便碰到一个高手,自己就选择躲避,那还谈什么逆袭,谈什么修炼?
还不如直接退出小世界,回魔都打工去。
三个人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
三点,连成一条直线,诡异地停滞在这个帝都的春夜中。
谁都没有开口,压力弥漫,就连帝都春时常见的喜鹊,也不愿意从此飞过。
陪伴在左右的,只有千年不变的风。
带动了衣角,带动了袖沿,带动了发带,带动了人心。
三人谁都没有打破这种沉静的想法,虽然各自缘由截然不同。
龙峰不开口,是因为两边传来的压迫感,让他没有任何开口的想法。
一条鱼饵,开口有用吗?
锦衣人不开口,是他根本不屑于口齿之争。
这天下,好无聊。
徐阳不开口,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好的练好武功就能装逼呢?
自己练得不算差吧?怎么变态一个一个地出来?
说好的低武世界呢?田归农之后有张召重,张召重好不容易被糊弄走了,又来个锦衣变态?
锦衣人在巷子的暗处,整个人的轮廓都显得模模糊糊,更不要说想看清面貌了。
这到底是什么人?
他来自何方?
他来此地的目的是什么?
是冲着龙峰来的,或是为了自己而来?
徐阳一头雾水。
所以他必须等,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一缕风吹过,似有似无,天上那枚圆月,也被阴云遮蔽,四下里显得更暗了。
然而没人会移开自己的目光。
龙峰两下看着,左右不停地转动头部让他感觉有些晕。
他不能肯定哪一方会先动手,也不能肯定哪一方会对自己不利。
或者,都对自己不利?!
左侧那个跟着自己一路的人,依然保持着刚开始的站立姿势,如同亘古就立在那里的一块石像一般。
右侧那个拦住自己去路的人,也是一动不动,虽然他带给自己的压迫感远小于前者,但是也能看得出,是个高手。
高到自己甚至连挑战的**都不能升起的那种高手。
真是见了鬼了,龙峰心中暗骂。
上一次带给自己这种感觉的,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苗人凤。
当时他正和本帮的范帮主交谈,虽然并没有针对自己的意思,但是整个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给人的感觉就是凛然不可侵犯。
然而苗人凤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金面佛啊。
虽然很多人不承认他这个天下第一,但是这么多年下来,去找他理论的那些人,都没有能再回来。
他能给自己这种绝望的感觉,完全可以理解,然而此时此刻,在帝都一条不知名的巷子两端,随随便便出来两个人,也给自己带来了这种感觉,那不是见鬼了是什么?
龙峰的武功虽然不是顶尖,但是论起见识和江湖阅历却是一等一的,天下哪个高手他没见过?
就连当年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青城派慧侣道人,他也不止一次与他会面过。
但是他敢发誓,他这辈子绝对没有见过这两个人。
两个从未在江湖上闯出腕儿的人,居然都有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功,然后,出现在帝都的春夜中,只为了自己?
这世界太疯狂了吧?
锦衣人眉头微皱,他也没想通。
以他的武功,哪怕就是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带给人的那种压力,都足以把任何人逼疯。
他就喜欢看着那些名震江湖的所谓武林豪士,被自己给逼疯,然后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以求一个痛快。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已经玩了很多年,以后,或许还会继续玩很多年也不一定。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
锦衣人毫无来由的想起这么一句狗屁不通的话,居然第一次觉得,有些道理。
然而,今夜碰到的这个年轻人,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呢。
徐阳也有些纳闷,大半夜的守在这里,不说话吹风玩呢?
压力?当然是有,而且还相当地大。
但是他是谁啊?
徐阳!
当初初入江湖,就能顶住绝世高手阿青给自己带来的压力,今夜的锦衣人,能比当初的阿青带来的压力更大?
开什么玩笑。
只是透过导航系统,依然只显示了一个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姓名。
蔡小田。
这是谁?
春夜的夜风还是有些冷的,徐阳隐隐觉得,再坚持下去,自己一定会……感冒的。
僵持仍在继续,这一刻,比的不止是耐心,不止是坚持,还有对自己的信心。
若是没有信心的人,早该崩溃了。
比如三个点的中间那点,龙峰长老。
龙峰觉得自己要疯了,两边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强弱不同,但都足以压垮自己。
然而很奇怪的是,居然保持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除了在中间的自己,双方居然都没有什么打破僵局的想法。
似乎他们这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出现在此时,此地,然后把自己逼疯。
然而自己却不是这样的疯子。
堂堂丐帮九袋长老,怎么可以就这样变成一枚鱼饵?
不知不觉中,龙峰握住青竹棒的双手,越握越紧,越握越用力,手上的青筋都不由自主地爆了出来,手心的汗也越出越多。
似乎成了一个死循环,握得越紧,手汗就越多,手汗越多,为了能握住青竹棒,就必须越握越紧……
能坚持到现在,龙峰甚至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然而,还能坚持多久?
龙峰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当坚持成了一种折磨,那么,放手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而不是对错的抉择了。
他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时刻准备放弃。
徐阳的鼻尖有些痒,他也开始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然而此时他已经不能动了。
他浑身上下的气机都已经被锁定,压力,不止在眼前。
除了眼前的锦衣人,他惊恐地发现,有一股从背后透出的陌生气势,已经掩盖了自己的全部,直接和锦衣人开始了对抗。
捕蝉的螳螂,除了黄雀,也可能死在弹珠之下。
幸好,感觉中那个手持弹弓的人,目标并不只是自己这只螳螂。
他似乎对黄雀更有兴趣一点。
现在是四点一线了,徐阳开始对龙峰的遭遇,有了切身的体会。
第九十七章 黄雀
锦衣人也开始觉得不对了。与徐阳不同的是,他看见了徐阳背后的那个人。
锦衣人是站在巷子的暗处,所以徐阳所处那边,便是明处。
这也是他能清楚看到对方的原因。
然而他都没能注意到,徐阳背后的那个人,是何时出现的。
似乎一直都在?
身形颇高,却是个光头,难道是个和尚?
少林的?或者是五台山的?
这两派的顶尖高手自己也不止杀了一两个了,这人绝对不是。
他的身上,有一种死亡的力量。
这种力量甚至连自己远远感觉到后,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种颤栗。
蔡小田笑了。
他喜欢这种感觉。
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离开自己已经有很多年了。
久到他已经忘了最后一次体验,是什么时候?
五十年之前?还是七十年之前?
算了,记不清楚就不去想了。
反正那时青春正好,樱花正开,溪边美人正年少。
那天,也是和师父最后的一次见面。
师父临走时说过一句话,他一直记到今天。
“小田啊,人不风流枉少年,你一直死守着心中的坚持,不是好事。”
然后,师父就走了。
他在这里等了师父几十年,却再也没有回来。
想来,他老人家也早就登上极乐仙界了吧?
眼角有些洇湿,这该死的春风。
这该死的……怀念。
诡异的僵持,奇迹般依然在保持着。
良久。
远处隐隐传来的敲更之声,飘到这里时,似乎已经隔了一个世纪,或者,更久?
终于,龙峰第一个崩溃了。
说实话,他能坚持到现在,连徐阳都很意外。
“啊!”龙峰发出一长串疑似嚎叫多过怒吼的喊叫声。
挥舞着青竹棒,冲着徐阳便刺了过来。
尼玛。
柿子捡软的捏啊?
龙峰最终做出了他所认为最明智的选择。
拦住自己去路的这个人,明显看得出要比一直跟着自己的那位,要弱上一些。
而身后那位,他自始至终,连挑战的念头都从不曾拥有过。
尤其是,拦截自己的这位,从刚刚起,带给自己的压迫感,似乎开始减弱了?
龙峰不敢相信。
龙峰只能相信。
青竹棒挟着春夜的风,疾驰而至。
龙峰想要开一条路。
一条生路。
只要一条路,就已足够。
然而此刻,全身气机被压制的徐阳,不但不敢动,甚至,他还有些期待那青竹棒的袭来。
被青竹棒打中,最多不过就是受伤而已。
有医疗术,有积分商城里各种神奇的药物,只要不是当场挂了,徐阳分分钟可以治好自己。
这样总比被人压制,身不由己要好得太多了。
然而就在这一刻,徐阳突然发现锁定自己全身气机的那种压力,忽然松动了一下。
这一下,就足够徐阳自保了。
徐阳一直在准备着,不论背后的那人,是否最终决定要对自己动手,只要他动了,这种完美的压制必然会松动。
那就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不管是不是好的机会,有机会,总比完全没有要好得多。
心动,手动,刀动。
徐阳总算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用的是刀背。
啪的一声,八卦刀后发先至,已经拍在了龙峰的脸上。
龙峰倒,昏厥。
徐阳也借这一拍之势腾身而起,跃上了小巷旁的砖墙之上。
上墙之后,总算是暂时脱离了那种被人钳制的憋屈感觉。
气息有些不平稳,这是难免的。
无论是谁,险死还生,都无法立刻就平复心态的。
身后那人居然没有趁机动手,徐阳有些不敢相信。
三点一线的僵局被打破。
不论是身前的锦衣人,还是背后那位神秘人,徐阳相信,他们绝对不是一伙儿的。
不谈什么到这种等级的人不屑于联手之类的废话,最简单的道理,若是他们都是一路的,自己刚才焉有命在?
到现在为止,自己还能活着,很有可能,是那两人互相牵制的结果。 徐阳视线中,两名他完全都不认识的高手,开始有了动作。
蔡小田开始动。
他动地很慢。
很从容。
他没有必要着急。
他已经很老了。
性急是只属于年轻人的特权。
反正,路就在那里,等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
神秘人也慢慢走出来,显示了自己的样貌。
居然是个和尚。
他是谁?
蔡小田很缓慢地走到徐阳所在砖墙之前的三步,停下。
他并没有望向徐阳,而是对那个和尚开口了。
“尊驾,是谁?”
生涩枯锈的语声,仿佛万千年没有开口,已经不习惯与人类的交谈一般。
神秘人双手合十施了个礼,传来一声唱诵声。
“南无阿弥托福,贫僧一嗔,见过前辈。”
听到这个名字,徐阳觉得有些耳熟,他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只是为何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幸会。”两人同时说道。
然后两人动手了。
毫无铺垫,在徐阳毫无准备的时候,两人就已经施出了各自的绝学。
徐阳表示完全看不懂。
或许是差距太大,他只能看到锦衣人蔡小田左手缓缓地对六步之外的神秘僧侣一嗔拍去。
软绵绵的掌力,别说隔了六步,就算是真按在身上,徐阳觉得也不会有什么事。
何况只是遥遥拍去。
然而一嗔却如临大敌,脸上露出了一种讶异的表情。
然后,居然只是轻飘飘的拂动了一下衣袖。
离那么远,连半点风都扇不起来好不好?
蔡小田眼中精光一闪,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好!”这一声夸赞,如同远隔万里的问候,徐阳都不确定是不是听到了。
一嗔却一定是听到了,脸上居然还表示了一下过奖的神情,然后又回到了先前惊讶的表情。
左脚向后退了半步。
徐阳这才有点看懂了,刚刚那声夸赞,居然也是蔡小田出的一招。
显然一嗔是吃亏了。
用声音当武器,音波怪吗?
然后一嗔又向后退了半步。
接着,又是半步。
连退了三个半步后,一嗔才算真正稳住了身形。
而蔡小田也是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半。
离徐阳又近了一些。
第九十八章 在后
徐阳不敢跑,即使他现在居高临下,即使他随时可以转身跳下砖墙。www.uuxs8.net但是他感觉到,只要是他一跑,这两位必定就打不起来了。
而是会掉转枪头,直接先把自己摁死。
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自己才不会去干呢。
一嗔脸上戾气忽隐忽现,显然,刚刚那个亏,他吃得很不服。
低喝一声,一嗔又一次出招。
这次他的十指轻弹,夜色中,根本看不清招数。
只见一嗔如鼓瑟弹琴一般,用空气在做着乐曲,每一根手指弹出,一嗔的脸上似乎都多了一丝迟暮之气,然而他的身躯却越发挺拔。
蔡小田看上去老态龙钟,后世见多了高龄老者的徐阳都分不清他到底多老了。
然而此刻这位老者形同枯槁的身体里,似乎洋溢起了一种叫做青春的东西。
徐阳绝对不承认自己看错了。
蔡小田的眼神中都透着一种喜悦的情绪。
这种喜悦是久旱逢甘霖,喜逢对手的欢快。
多少年了,从没有过人给他这种感觉。
他早已经厌倦了那些没资格当他对手的对手。
这简直是在消耗他原本就不多的生命之力。
若是像一嗔这样的对手再多一些,人生该是多么美好。
蔡小田左掌又是一掌拍出,眉头一皱,又是一掌拍出。
连着两掌,似乎是逼退了一嗔的这番进攻,但脚下,却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一嗔当仁不让,进了半步,似乎重新掌握了局面。
然后,两人重新陷入了对峙之中。
谁都没有把握能轻易取胜。
双方似乎又都察觉到,对方有所顾忌,不能全力施为。
这种感觉让双方都很不爽。
就如同一局围棋,还没走几步,就发现是一盘残局,处处受到制约。
一个个对策在双方的脑中急速闪过,又一次次被废弃。
徐阳好无奈,又要在寒风里吹半晚上吗?
给个痛快行不行?
很快,一嗔主动踏出一步,却什么都没做。
蔡小田没有退,难得好对手,比起来,其它一切都不算什么了。
两人的距离,变成了五步。
这是个非常危险的距离,近到两人中任何一人出招,对方都不会再有退路。
蔡小田选择不退反进。
他也往中心踏入了半步。
此刻他离一嗔很近。
离徐阳更近。
徐阳觉察出了危险,但他不能动。
他只能静静地看着事态的继续发展。
自从进了武侠世界这个系统,他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叫做无望的情绪。
毫无希望,两个对手都绝对不是他能够抗衡的,连一点抵抗之力都没有。
这种压制,是他开金手指都毫无用处的。
他就连两者是如何出招都看不懂。
如何抵挡?
罔论反击了。
一嗔又一次皱眉。
刚刚,他虽然进了一步,表面上咄咄逼人。
但实际上,他并不想和对方两败俱伤。
现在情势很明显,他们之间只能分胜负,不能决生死。
因此之前,所有的路数都是有控制的。
然而他吃亏了,一照面,就退了三个半步。
这显示对方比他强了不止一筹。
他原本应该退走的。
但是他的脾气又一次害了他。
面对强敌,他选择再战。
而对方那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双方都骑虎难下。
此时双方距离已经只有四步半,即使他想退,也要看对方是否同意了。
好危险的人,似乎连他自己的性命都不放在心上一般。
然而,这人却似乎从未在江湖上出现过。
如同在这帝都暗夜里突然窜出来的一头猛兽,噬人而又无声无息。
还是说,他就是一头从古画里钻出来的陈年老鬼吗?
一嗔生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
蔡小田保持着自己云淡风轻的气度,心里却对面前这个对手有了足够的尊敬。
以他的年纪,不过五十出头,居然已经可以逼自己退了半步,虽然有自己有所顾忌的原因,不过仍然是几十年间仅见。
然而蔡小田知道,今天他不能退。
他在此地等了几十年,等的就是这一天,绝不能半途而废。
何况,如此有趣的对手,就是赔上自己这条老命,又如何?
杀机隐现。
如果再僵持下去,一旦气机爆发,双方谁都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前辈!”一嗔突然开口:“前辈武究天人,实属晚辈平生仅见。”
好话肯定是人人爱听的,连蔡小田也不例外。
何况还是这样一个有趣的对手所说的。
他徐徐点头,却并未放松自己的注意力。
一嗔这时候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
蔡小田有些头疼。
“不过晚辈觉得,前辈对此人并无恶意。”一嗔手指点了点徐阳所在的位置:“你我再战下去,难保不牵涉到他人,不如这样,等晚辈问他几句话,然后再将此人交给前辈,如何?”
蔡小田考虑了一下,他确实无法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击退一嗔,然而将近百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他如何肯就此放过?
“一嗔大师,不知你在帝都,还会盘桓几日?”这就算是正式的邀战了。
一嗔苦笑一声,他来帝都原本只是一时意气用事,却没想到招惹了如此难缠的对手。
不过他的傲气让他根本没有推托的想法。
这是一代王者的傲气,也是一个武人应有的傲气。
若是连应战都不敢,还混什么江湖?
哪怕对手,是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
“三日后,城西翠微山,大悲寺,晚辈细烹好茶,以待前辈。”一嗔恭恭敬敬地回道。
“好,你问完他之后,自行离去便罢。”说完这话,蔡小田一步一步,慢慢地退入黑暗之中。
一嗔发现,即使是蔡小田先行退去,他却也浑身上下毫无破绽。
这算是武学的最高境界了吗?
一嗔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一生恐怕都无望达到这种境界。
一阵夜风吹过,卷起了一地尘土,仿佛此间重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事一般。
除了墙角倒卧着的龙峰,之前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一场噩梦。
徐阳不自禁地浑身颤抖了一下。
这位叫做蔡小田的老者,实在是太神秘,太可怕了。
第九十九章 毒手
然而神秘的人远远并不只有蔡小田一个,下面还有一位神秘的僧侣,一嗔大师,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墙上他是待不住了,徐阳一跃而下。
慢慢移动脚步,走到了一嗔面前。
短短三步半的距离,徐阳低着头走得极慢,脑子却转得非常快。
他在想这个人是谁,为什么找他,他该如何应对,该如何保全自己。
这一切都太过于缺乏情报了,任他如何分析,都找不到应对之策。
一嗔又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阎施主,杀人毒医的名声虽大,我却观阎施主并非惯于用毒之人,只怕是江湖妄传了罢。”
徐阳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
因为, 他有了答案。
直到现在,听到对方的这几句话,徐阳才终于回想起来,这个一嗔大师,到底是谁。
随即就是一身冷汗。
毒手药王,原名未知,脾气向来暴躁,中年悟道出家后法名“大嗔”,后来修性养心,颇有进益,于是更名为“一嗔”,再后改为“微嗔”,最后才是终极版的“无嗔大师”。
即使是如今悟道修身后的“一嗔大师”,仍然是颇有些脾气,甚至比武吃了亏之后,还不忘送了苗人凤一条毒蛇。
好在同时也把解药奉上,不然苗人凤恐怕不仅仅只是受了番痛楚,应该早就挂了。
这个杀神今天怎么来了?
提起他,包括徐阳在内,大部分人对他的称呼只有一个,毒手药王!
然而他似乎更中意这个一嗔的法号。
原著中只是经人提起过一次,这让徐阳如何想得到?
而且听他的意思是,江湖传闻之前将自己夸的太过分了,惹起他的不快,特地来考量一下自己……
我擦,想到之前听闻江湖传闻自己“杀人毒医”的名气,自己还曾经沾沾自喜,这才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想到这里,之前两大高手的争斗过程,徐阳这才明白了少许。
论起真实武功境界,一嗔怕是远不如蔡小田许多的,然而他既然号称毒手药王,自然浑身上下都是施毒放毒的机巧,比如之前的挥拂衣袖,十指连弹,多半都是在施展毒术,而蔡小田既要阻挡剧毒的攻击,又要将这些毒素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免得伤了徐阳,因此才处处受制,然而依然算是略占了上风。
突然一惊,徐阳想到,难道蔡小田对自己也是好意?
蔡小田若是对自己有什么歹心,徐阳反而不怕,大不了跑路,这辈子都不接近帝都了,想来对方拿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
但是如果蔡小田是对自己有益无害,他反而有些忧心了。
天知道这么一个宗师级的人物,会贪图自己什么?
不管怎么样,先把眼前这个杀神对付过去再说吧。
毒手药王,亦正亦邪,表面笑嘻嘻,谁知道背后会不会给自己下几种莫名奇妙的毒药呢?
“一嗔大师,那些都是江湖妄人胡说八道,在下不过会些粗浅的保命手段,怎敢与大师相较用毒之法。”徐阳很明显的认怂了。
如果说面对张召重的利剑,徐阳还有追赶甚至超越的想法,但是面对毒手药王这个传说中最可怕的用毒高手,他是半分争胜的心思都没有。
多年后他最小的徒弟程灵素,尚且可以在无声无息中,令无数武林高手中毒不浅,更何况现在的一嗔。
虽说自己有系统商城在手,但是谁知道商城里的解毒剂,能不能应对毒手药王的毒药啊。
更不要说自己都未必能撑到兑换解毒剂。
苗人凤何等豪杰,毒手药王的一个不成器的师弟,也能把他反复整蛊,让他中毒就中毒,让他瞎眼就瞎眼,还得胡斐求到药王庄,找到程灵素才能医治好苗人凤的眼睛。
比起苗人凤,现在的自己又算是什么?
认怂就认怂吧,死撑又没奖金拿。
一嗔没料到徐阳会如此光棍,反倒是笑了。
“阎施主,或者现在该叫你徐施主了,老衲皈依我佛已久,久已不动杀人之念,不必过于担心。”一嗔主动解开对徐阳气机的封锁,又道:“先前老衲还以为那位老者会对你不利,因此不让你擅动,没想到他只是来找你了却因果的,哈哈,倒是老衲多此一举了。”
徐阳借着月色,看了一嗔一眼,只见此僧年纪并非很老,估摸着五六十岁的样子,比起先前的蔡小田看上去是要年轻多了,僧衣破旧,但是十分整洁,身材倒是很高,面容淡雅,此时他收敛了气息,完全看不出先前那股令人恐惧绝望的气势。
一嗔看上去确实并没有江湖传言中那么可怕,那么,有件事倒是可以提一下,看看他有什么打算?
“谢过一嗔大师,只是晚辈还有一事相告。”徐阳又看了眼一嗔,见他态度祥和,面貌温雅,不像是那种毫不讲理的人,想了想,索性豁出去了:“关东大侠胡一刀对晚辈有提点之恩,却丧命于异种毒药之手,据天龙门掌门田归农临死前交待,这毒药是……是出自贵门弟子,也即是令师弟石万嗔之手,不知是否属实?”
说罢,低着头不敢言语。
“万嗔这个畜生!不要提他!”没想到一嗔闻听石万嗔的名字,居然如此激动,甚至连之前清雅悠然的高僧气质都荡然无存。
徐阳微微抬头,偷瞄了一眼,以现在一嗔的状态,徐阳相信他已经进化到了“暴嗔”化身了。
这算不算多重人格?徐阳觉得有些牙疼。
气得喘了几口粗气,一嗔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你且把事情的经过仔细与我说来。”
于是徐阳就把胡一刀丧命的前因后果仔仔细细地跟毒手药王说了一遍,自然是把自己的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只说是被田归农逼迫,而且田归农当时欺骗自己说这只是普通的麻药云云。
那毒药可还有剩余?
巧了,还真有。
当时阎基并没有把所有的毒药都涂抹在刀剑之上,多少还留了点,准备以后好用来做坏事的。
徐阳穿越而来,也就把剩下的那点毒药都继承了,随手放到了系统空间里,现在一找,果然还在。
第一百章 药王
拿出了装剩余毒药的那个小盒子,交给一嗔大师,徐阳边低声抽泣边说道:“当时不敢下太多药,只薄薄地抹了一层,谁知会因此害死胡大爷,一嗔大师,你,你可要替胡大爷做主啊!”这演技,拿个百花奖问题不大吧?徐阳暗想。www.uuxs8.net
一嗔颤颤巍巍地打开了小盒子,只是一嗅,便慨然长叹。
果然是这个孽障!
只是石万嗔怎么都算是他的师弟,让他亲自下手清理门户,却也是不忍的。
思前想后,心情愈发暴躁。
他如今还只是悟道不深的“一嗔”,远非日后洞察世间一切因果,大彻大悟,无喜无嗔的“无嗔”大师,放不下那是自然的。
但是石万嗔所为,非但违背了一嗔一贯做人的宗旨,甚至还触犯了门规,若是不加惩戒,今后迟早也是要自食其果的。
与其让别人杀了,还不如自行处理,严执门规。
只是,这石万嗔虽说是自己的师弟,但是师父故去的早,他代师授徒,几乎是自己一手将他教出来的。
还记得那时万嗔还小,心思也单纯,也是自己担心他涉世不深,被江湖老手所骗,亲自教他的诸类人心险恶。
只是没想到,不知是人性本恶,还是自己不善于教导,居然让他学了后偏了心思。
不管怎么说,自己也是有责任的。
思来想去,直到重新注意到眼前这个古灵精怪的徐阳,或者,可以试试以毒攻毒?
作为当世最著名的施毒圣手,“毒手药王”一嗔同时还是当今世上最好的医生,没有之一。
江湖人往往闻听“毒手药王”的大名,都是惊惧于之前的“毒手”二字,然而,从来没人注意到,他外号中的“药王”二字,却才是令一嗔最为在意的称呼。
他毒死的人确实非常多,但是医治好的人,更多。
何况他下毒之人,都是罪有应得的恶棍,这还多半是他出家之前的所为。
出家之后,他更是收敛性情,原著中就连被苗人凤打伤,他也不过就是送了个装了毒蛇和解药的盒子去给苗人凤,让他平白吃了番苦头而已。
程灵素也说过,若是当时是“大嗔”出手,怕是只有毒蛇而没有解药了。
那苗人凤早就该gg了。
而一嗔与世间所有其他的大夫,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另辟蹊径,往往用来治愈病人的,都是传统意义上的毒药。
什么砒霜、马钱子、鹤顶红、赤蝎粉之类的,甚至连七星海棠这种极品毒药,他都培育出来,用作治病救人之用。
所以以毒攻毒,对他来说,是最熟悉不过的法门。
面对门内叛徒石万嗔,他不忍下手,但是此刻想到以毒攻毒的法子,一嗔笑了。
“徐施主,不知想老衲如何处置这石万嗔呢?”说这话时候的一嗔,面带微笑,宝相*,一副得道高僧的样貌,让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不知为什么,徐阳看到对方这幅尊容,却没来由地浑身打了个冷颤。
于是试探着问道:“大师能否自行清理门户?”
一嗔笑了:“老衲自皈依我佛以来,双手就从未沾过因果,更何况还是与老衲有渊源之人,实在违背我佛慈悲的佛心、佛理。”
徐阳苦着脸道:“难道就一直让那石万嗔在外害人不成?大师,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也罢。”一嗔一副肉疼的样子,从怀中掏出一本书,递给了徐阳:“老衲出家之后,便痛思己过,想写一本医药录,以解天下万毒,治天下奇病为主旨,奈何直到如今也只写了一半。最近听闻江湖中又出了个“杀人毒医”,名声甚大,唯恐其为祸世间,便急急赶来,今日一见,徐施主倒是个宅心仁厚,有恩必报的大善之人,这半本医药录,虽然治病那一半只写了不多,解毒篇倒已经基本录完,还请徐施主多加研习,以救世人。”
徐阳恭恭敬敬接过,他倒是没想到还有如此意外的好处,这应该就是原著中那本《药王神篇》的前身了,虽然只是半本,但自己有医疗术,也没有当个职业医生的打算,一般的疾病早就难不住自己了,倒是解毒篇更对自己的胃口。
只见封面上写着《一嗔医药录》,字体飘逸中带着峻峭,下笔入木三分,徐阳虽然不懂书法,也能看出好来。
打开看了一眼,果然是解毒妙方,而且就所看的这两页来说,都是用的毒药来医治毒药,果然是“毒手药王“,能将毒药用来治病救人,也算是另辟蹊径,天纵奇才了。
还来不及细加翻看,一嗔又道:“既然徐施主受了本门秘传,也算门内人,这清理门户的大任,自然是责无旁贷了,是否?”
徐阳:“!¥!#¥%……&*—+”
怪不得给自己那么大好处呢,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不过话说回来,这石万嗔本来也是自己的任务对象,原本也是要去灭了他的,只是担心他身上的各种毒药,这次有了半本《药王神篇》的解毒篇,自然是不怕他了。
苦着脸,徐阳对一嗔大师说道:“我能不答应吗?”
却没想到一嗔大师很体贴地说道:“当然可以,老衲绝不会强人所难……”
徐阳一喜,刚要说请一嗔大师自行清理门户吧之类的话,能省点事多好,反正只要石万嗔死了,不管是不是徐阳动手,都算完成任务了。
“不过……”一嗔又说道:“既然徐施主不愿意为本门清理门户,却又翻看了本门秘籍,这……这样吧,徐施主自毁双目,老衲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吧。”
“……”徐阳无语了。
要不要点碧莲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得道高僧,也是如此腹黑的人啊。
“好吧,晚辈答应大师就是了。”想想双目失明这么苦逼的事情,徐阳还有拒绝的勇气吗?
别看这一嗔如今跟个圣僧一样,浑身散发着普度天下的圣光,就差脑袋后面挂一轮太阳就是佛祖了,但是真得罪了他,他什么事干不出来?
第一百零一章 背叛
真当毒手药王这个外号是充话费送的?若是他当年没毒杀过几百几千人,徐阳跟他姓“一”去。www.uuxs8.net
以后不是得叫“一阳”??
好难听。
一嗔听到徐阳应允,不由得老怀安慰,他师门原本就人丁稀少,至今只有一个师弟石万嗔和一个徒弟慕容景岳,现在想想,也是该光大门派的的时候了。
一嗔双手合十,向徐阳施了个佛礼,转身便走。
口中吟唱着佛偈:“消除宿业障,同登无上觉……”行止潇洒,渐渐远去。
徐阳看着一嗔飘逸的背影,说实话,还真有些羡慕。
整个江湖中,能做到放下一切的人,只怕也不多罢。
收好了《一嗔医药录》,徐阳便走到另一边墙角,将龙峰扶起,靠住砖墙坐稳了。
龙峰本就是被徐阳一刀背拍晕,徐阳力道掌握得很巧,此时原本也差不多该醒了,待被扶起后,龙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醒转过来。
依稀的月光下,只见面前有张猥琐丑陋的面孔在看着自己,龙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到了阴曹地府,吓得忙磕头道:“鬼差老爷,我龙峰一辈子没干过丧德败俗之事,也从未妄杀过一个好人,万不可将小人打入十八层地狱啊,还请明鉴,还请明鉴啊!”
徐阳又好气又好笑,如此没眼力价的一位大爷,居然还能高居丐帮九袋长老的高位,看来这丐帮真的是衰落了。
不过从他的话里听来,这人倒不是个坏人。
“抬起头来,看清楚,你还没死。”
龙峰小心翼翼地抬头一看,果然自己还是在之前那条巷子里,离路口依然还有十几步远,原来自己还活着!
兴奋之下,想起自己的处境,又苦着脸磕头道:“老朽真的没有参与刺杀皇上的阴谋,还请上差明鉴啊!”
好嘛,不当自己是鬼差了,当自己是官差了。
徐阳也不揭破,便道:“你有没有参与其中,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家帮主有没有参与,现在何处?”
提起范帮主,龙峰的态度明显有些挣扎,他并不是个坏人,让他做出背叛帮派的事来,并不是那么理所当然的。
徐阳也不逼他,冷冷地站在一旁看着。
如果不是任务要求,他其实对范帮主的印象,也只是个武功不错的糊涂蛋罢了。
至于他之后被骗去偷袭苗人凤,与其说是他愚蠢,还不如说是嫉妒心蒙蔽了他的双眼。
这种人,杀不杀都不会影响大局。
半晌,龙峰似乎还没能做出决断,只是低声对徐阳道:“其实,这事都是褚英彦他一意孤行,同丐帮和范帮主并无关系……”
徐阳冷笑道:“这种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就算我信了,上报上去,上面会信吗?”
龙峰不答,面上表情更是挣扎。
“不出事,丐帮自然有好处,出事了,丐帮当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徐阳继续打击龙峰的内心:“天下没有只承受好处,不负担结果的好事,范帮主既然作为丐帮的帮主,如果他不想整个丐帮因为他的决断而被彻底葬送,他就该站出来,负起他应当的责任,不然的话,丐帮还不如换个领头人。当然,前提是,丐帮还能继续存续下去。”
徐阳蹲下,对依靠着墙勉强坐定的龙峰温言道:“若是你能率先向朝廷投诚,交待出范帮主的去向,或许朝廷会因为你,而不对丐帮赶尽杀绝,这样一来,你非但不算叛帮,还是力挽狂澜的大功臣!”
“我是……大功臣?”龙峰有些懵了。
“不错!”徐阳继续诱惑着他:“丐帮中兴的关键人物,大功臣,龙峰龙长老,或者在不久的将来,该尊称您为,龙帮主?”
龙峰并非一个贪图权势的人,然而徐阳抛出的这个诱饵,绝不仅仅是一个丐帮的帮主,而是整个丐帮历史中都可以排的上号的大功臣,是可以和洪七公、黄蓉这样的先贤相提并论的中兴之主,
在如此大诱惑面前,龙峰原本就动摇不定的心,终于彻底地倒向了一边。
即使当年答应过老帮主,要尽心扶助范帮主,即使他也知道,这次刺杀并非是范帮主的本意,但是龙峰依然说服了自己。
如果不是范帮主宠信奸佞,重用诸如褚英彦这类急功近利的小人担当丐帮重任,怎么可能发生这种刺杀当今皇帝的荒唐事来?
并不是说,丐帮不能刺杀清廷的皇帝,事实上,刺杀异族皇族、大将的事丐帮做了不少。
而是,绝对不应该用这么草率的方式,这么直接的手段,在一点应对也没有的情况下,去做这种足以覆门灭派的大事。
这不是刺杀,这是送人头,而且还是买一送一百的那种送法。
所以,范帮主必须为此负主要责任。
哪怕是为了丐帮,范帮主也应该出面承担罪责。
他龙峰是丐帮的九袋长老,并不是范帮主的九袋长老。
为了丐帮,为了心中的大义,他决定同眼前这个人合作。
这并不是丢人的事情,这是一种壮士断腕的痛彻觉醒。
为了丐帮。
为了丐帮所有的弟子。
龙峰缓缓地低下了那颗,一直以来都认为绝对不会对他人低下的高贵头颅:“还请上差报知贵长官,龙某……龙某愿意合作。”
…………
虽然从龙峰处,得知了范帮主的确切去向,不知如何,徐阳总是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这样做,真的好吗?
龙峰不是个坏人,自己却逼得他做了叛徒。
为了完成一个任务,值得吗?
他问系统,系统一如既往的不靠谱,居然没有理他。
是的,这种哲学方面的问题,估计以系统一贯低下的脑容量,是不能理解的。
不过即使系统会回答,估计也是站在系统本身的位置来解答这个问题。
对于系统来说,徐阳只要负责完成它交待的任务即可。
至于徐阳如何完成,完成的整个过程,都和系统无关。
站在徐阳的角度,范帮主这个人,可杀可不杀,杀了,能完成任务,获得积分。
不杀,任务失败,失去积分。
最终的结果,什么都不会改变。
不过若是范帮主的死,能让乾隆的怒气稍歇,能挽救更多丐帮中人的生命,其实更好。
刺杀徐阳的人,只是范帮主和他的某些手下,对徐阳有敌意的人,也不是全部的丐帮帮众。
他们没有任何理由为了范帮主的决定而葬送了所有人的性命。
徐阳先前劝诱龙峰的那些话,其实也是他心中的一些决断,只不过换了种形式说出来,既是劝导龙峰,其实也是在说服自己。
不知何时,龙峰已经站了起来,原本逃亡时都高高挺起的胸膛,走出巷子的时候,却微微有些佝偻。
或许,是丢掉了某些东西吧。
第一百零二章 神秘客
“利用人性,完成自己的想法,你果然是个奸人。UU小说”蔡小田又一次从黑暗中慢慢现出了身形。“不过,我欣赏你,我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那种虚伪的假道学。”
得到了蔡小田这个绝世高手的赞扬,不知为什么,徐阳居然完全得意不起来。
“我这样做,真的对吗?”原本问及系统,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再一次被问起,只是询问的对象变成了蔡小田。
徐阳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问题问出后,他才吓了一跳。
为什么自己对这个老人居然没有半点隔阂的感觉,只是下意识就把他当做了朋友?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事,徐阳心中一直有些不安。
他的人生该是如何的,他的做法是不是正确。
这是太过于哲学的问题,让一贯大大咧咧的他完全无法回答。
连徐阳自己都没有想到,在这样一个三月里的春夜,他居然会陷入人生极其重要的一个抉择之中。
人生十字路,他该如何走下去?
是为了完成使命而不择手段,还是坚持自己的准则,放弃一些东西。
尽管在徐阳认知中,这个小世界里的这些人,应该都不是现实存在的,只是一些虚拟的形象。
但是,徐阳总觉得,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串数据、代码构成的符号。
蔡小田也没有直接回答他,只是点了点自己的头。
“自己做的事,对或者不对,不是由别人来判断的,而是应该由你自己来判定。”
蔡小田的语气一点也不温柔,他长的也不像是什么人生导师,但是不知为何,这句话却很对徐阳的胃口。
“这是我的师父让我对你说的第一句话。”蔡小田慢慢地说着,月光下,他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一个游荡在世间的鬼魂,用虚无缥缈的声音,诉说着陈年往事:“师父是个很有趣的人,他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多少年了,他好像每天都在和我说话。”
蔡小田似乎在和徐阳说话,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你或许很奇怪,为什么江湖上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为什么今夜我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我要和你说这些?”
“其实,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话。”
“因为,这都是我的师父,他在离开前吩咐的。”说这些话的时候,蔡小田那一贯古井无波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难得的可以称作为人性的神采。
徐阳并不明白这种感情,他只是在推算,蔡小田看上去哪怕没有一百岁,起码也得八、九十岁了,他的师父……不是修仙者吧?
这不是武侠世界吗?难道画风这么容易转换?
还有,他的师父为什么会吩咐他来这里,来和自己说这些话?
蔡小田瞄了他一眼,似乎看懂了他心中所想。
“师父离开,已经有……我算算……应该有六十多年了。他老人家应该已经仙去了。”蔡小田望着天际,怔怔地说着。
徐阳又愣了一下,什么情况?
居然会有人提前六十多年,安排一个老头子在今夜来到这里,和自己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难道那人也是个穿越者?
还是说,这个武侠世界远远不止自己一个穿越者?
“当时,师父吩咐我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他是在开玩笑。”蔡小田闭起了眼睛,夜风吹得他有些不舒服:“我一直以为他还会回来,然而并没有,直到十八年前,新皇登基,年号定为乾隆,我才明白,老师他有多么神奇。他居然可以知道多年以后,皇帝的年号……”
不等徐阳有所反应,蔡小田又道:“六十多年前,老师离开的那一天,就让我在乾隆十八年三月十七日的夜里,在帝都一条叫石碑胡同的小巷子里,等一个从地道里逃出来的人,然后跟着他走,就会碰到一个拦阻他的人,而这个人,就要我要找的人,还说什么这个人属于现在,过去和未来,可笑当时我并不明白,以为老师疯了。”
徐阳神色有些沉重,别人听不懂,他懂。
什么属于现在、过去和未来,不就是说自己是个穿越者吗?
这个人的师父,能知道自己这个穿越者,又能预先知道乾隆的年号,他必定也是个穿越者!
这个武侠世界系统,必然不止自己一个穿越者。
只是,为何自己从来没能真正见过其他人呢?
“老师经常会说一些胡话,说一些我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事物,我从来都以为老师是受了什么刺激,每次刨根问底地问他,他只是笑。”蔡小田继续喃喃地说着。
“然而直到刚刚为止,我才明白,老师的神奇之处,还远远不是我能了解的,我再努力,也赶不上老师的万一。”蔡小田忽然笑了,眼睛也随即睁开,只是这一刻,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神采,只会恢复成原本那种淡然而又疲惫的状态:“因为还有另一个人,居然也在昨日请我找你,徐阳,徐神医。”
“你知道我是谁?”徐阳问道。
蔡小田微微摇头:“你都不知道你如今在帝都多么有名,我又怎么可能没注意过你?”
徐阳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窘迫的神情。
他的那些名声是怎么来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除了坑蒙拐骗,他在帝都实在是没做过什么好事。
“好了,不多说了,老师吩咐我跟你说两句话,之前已经说了第一句了,接下来的一句,你一定要听好。”见蔡小田的神情如此郑重,徐阳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老师说,徐阳,你一定要注意,得到的,必会失去,失去的,才会归来。”蔡小田每字每句都说得很清晰,很认真,直到能够确认徐阳全都听进去了。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徐阳满脸不解。
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意思?
还是另有其它更深刻的含义?
如果说第一句话,徐阳多少还能领悟一些东西,那么这第二句话,他根本就摸不着头脑。
一个很奇怪的人,在很多年以前安排他的徒弟,在今天,跑到这里关照自己两句话,一句似懂非懂,另外一句完全听不懂,这……
除了那人本身就是个穿越者,而且和自己一定有什么神秘的联系,所以才会特别安排人来提醒自己。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解释。
第一百零三章 第二个人
然而,这个人又能是谁呢?他为什么会知道自己?
他又为什么会来提醒自己?
这一切都是一个谜。UU小说
看蔡小田的样子,恐怕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这位师父的真正身份。
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自己。
徐阳此刻并不明白这个人对他的意义,也完全不明白那两句话的真正含义。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了解,这两句话对他的人生,是多么重要。
“好了,不管你懂不懂,老师的安排我是完成了,接下来……”蔡小田嘴角诡异地露出一丝笑容:“就是另外一位对我很重要的人,让我找你有些事。”
“还请示下,是哪位找我?到底何事?”这个能请动蔡小田这位世间仅见高手的人,却只为了来找自己这么一个,和蔡小田、一嗔这个等级的高手相比起来,几乎可以说不值一提的人,其中必有蹊跷。
“找你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蔡小田似乎不愿意多提一句:“这个人只让我带你去见他,放心,你是我老师吩咐过的人,我保你安全便是。”
说罢,转身就走。
徐阳很是无奈,不过既然不会有危险,跟着蔡小田跑一次,也不算什么。
…………
“你说的人,就在里面?”徐阳指了指面前高大巍峨的建筑,问蔡小田。
“废话,不然带你过来干什么?”蔡小田一脸晦气。
“那可是皇宫啊?!难道是皇上要见我?没必要啊,他发道圣旨我就过来了,何必劳动您老人家。”徐阳见蔡小田脸色不好看,马上上去准备抹胸口帮他顺气。
蔡小田才不会让他靠近,虚踢了一脚道:“去去去,少来这套,等会儿你跟着我进去就好,不要多话,不要东张西望。”
“得嘞。”
徐阳能说什么?
徐阳也很绝望啊。
谁能知道那位找他的人住在皇宫里?
什么情况?
徐阳最烦的就是牵扯到皇室内部的斗争里去,搞不好一个不注意,小命就交待了。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任务,这天下之大,居然容不下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了吗?
静静地跟着蔡小田进了皇宫,那些平素眼睛长在头顶的侍卫们,居然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就好像过去了两团空气一般。
这也让徐阳对蔡小田的感觉,更加高深莫测起来。
这绝对不仅仅是个高手而已。
蔡小田带着徐阳左转右转,要说皇宫还真是大,后世里徐阳也曾经进过故宫游玩,只是在开放的那部分走马观花,也足足花了他一整天的时间了。
何况现在有很多地方并不能光明正大的路过,都得绕路走。
渐渐的,天边的夜色开始慢慢褪去,一抹柔和的光淡淡泛起,看来天色有些蒙蒙亮了。
蔡小田终于在一处巍峨的宫殿门口,停下了脚步,徐阳看了下宫殿上高挂的匾额……
慈宁宫。
也就是皇上他老妈,皇太后的寝宫。
莫非这蔡小田跟太后老大妈有一腿?
徐阳不怀好意地暗自揣测。
既然到了,蔡小田也就不再装什么神秘,清了清嗓子,对徐阳言道:“皇太后要见你,你觐见时不可胡说,问你什么才能答什么,不然我不轻饶你。”
徐阳诺诺称是。
这皇太后在原著中可不是个可有可无的角色,绝对是个狠角色。
先是狸猫换太子,用亲生女儿换了陈阁老家的大儿子,也就是后来的乾隆,之后在得知乾隆有叛清归汉的念头时,又威逼利诱,逼迫乾隆分兵权于八王,最终乾隆还是选择安安稳稳地做了清廷的皇帝,甚至出卖了红花会的各位英雄。
马上就要面见这个狠毒阴鸷的老太太,徐阳心下自是忐忑。
蔡小田似乎看出徐阳心中的担忧,默然摇摇头,示意不必担心,亲自送他进了慈宁宫。
宫内自有两名太监迎了出来,两人自报一人姓武一人姓迟,徐阳江湖阅历已是极为丰富,一看就知道两人身负武功,而且还不弱,自然心下又是一惊。
两人本欲按规矩,搜徐阳的身,蔡小田一个眼色过去,两人却又不敢了,徐阳也不愿意为难他们,将八卦刀随手递了过去,反正随身空间里武器有的是,何必在这种细节上纠缠。
两人见徐阳懂规矩,心中便是大喜,引他进了慈宁宫,蔡小田等在外间,却是不愿意进去一般。
走了片刻,就进了偏殿,看见上首有一卷珠帘,珠帘后依稀坐着一位老妇人,只是看不清面貌。
徐阳跟着两名太监的样子,跪下行了个礼,皇太后乃是这世间位份最尊崇的女子,年纪又大,这个礼行得不冤。
礼罢,皇太后赐坐,徐阳恭恭敬敬地坐下,只等问话。
只是等了半晌,并没有其它声音,显然对方也在考虑措辞。
恐怕这次的事,并不简单。
终于,皇太后开口了。
“听说,你与我那皇儿交善?”
徐阳立刻起身回话:“不敢,皇上乃是天潢贵胄,在下不过一介平民,如何敢谈得上和皇上交朋友,只是当时不知皇上身份,言语上僭越了,实在是罪该万死。”
皇太后听徐阳回话恭谨,似乎有些开心:“不知者不罪,我那皇儿,自幼心机沉厚,却是从未有过什么朋友,你能和他一起说说话,其实也是好事。”
徐阳还待解释,太后又道:“你的事我都知道,昨夜你还救了皇上一命,又潜入叛贼巢穴,想替皇上探听叛贼虚实,你做得很好,是个好孩子。”
徐阳默然,皇太后虽然足不出宫,消息倒是灵敏,知道自己救了乾隆倒是正常,毕竟此时发生在大庭广众,又有三位侍卫在场,宫内恐怕流传已广,但是自己夜探丐帮分舵的事,知道的人就不多了,应该是皇太后在御林军中也有眼线。
“我还听闻,早间你在侍卫处就立了不少功劳,他们几个老头子就想让你当个二等侍卫。”皇太后继续说道:“只不过你不肯,确实,那几个老头子也太过小气了,区区一个二等侍卫,芝麻绿豆大的官了,也怪不得你不肯,是不是?”
听到这话徐阳头上的汗,便有些下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皇太后
这是字字诛心的话啊,徐阳慌忙回答:“草民不敢,只是自幼就有家训,不得入朝为官,自古忠孝两难全,草民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替朝廷效力,却不敢领什么封赏。www.uuxs8.net”“你们这些汉人啊,总说什么满汉不两立,明明有才能却不为朝廷效力,唉。”皇太后叹了口气。
这话更是听得徐阳冷汗直冒。
若是有可能,他都想直接逃出宫,逃出帝都了。
去特么的蔡小田,去特么的乾隆,去特么的皇太后。
没一个好糊弄的。
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就自己这点道行,如何在一群妖精堆里做法?
正在徐阳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太后却笑了:“看把你给吓的,你这孩子,也算老实,不当官就不当官吧,哪朝哪代没几个乡野遗贤的,你当了官,皇帝倒是不好与你相处了。”
徐阳这才放下半颗心来,起码暂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了,且听听这老太太如何说下去。
皇太后此时语声愈发柔和:“其实,我也并不是在昨天才听说你的名字,老五早就跟我提起过你,说你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这孩子提起你时可是咬牙切齿啊。只是哀家一直有个疑问,你到底是姓徐,还是姓阎?”
额,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
皇太后口中的老五,也就是乾隆的五弟,和亲王弘昼。
这家伙怎么什么丢脸的事儿都跟他老娘说啊?
要不要脸?
看来自己是彻底把皇太后得罪了,要命啊。
徐阳索性抬起了头,除了态度依旧恭谨外,整个人都豁出去了的感觉:“启禀太后,草民本来姓阎,乃是沧州乡下一个没甚本事的小郎中,不知因何得罪了和亲王,迫不得已亡命天涯,混进了帝都,因胆小怕事,担心被人寻仇,便改了个名字叫徐阳,阎基是草民,徐阳也是草民,如果太后要降罪,草民只好接着,还请太后明示。”
“哟,还是个有骨气的。”太后的声音倒是没什么生气的样子。
“草民不敢在太后面前妄言什么骨气,只是事情既然做了,到头来还是敢认的。”徐阳硬着头皮回道。
接下来,又是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就连站在一边侍立的武、迟两名公公也颇为同情地望向徐阳。
要知道,多少年来,都没人敢在太后面前这样说话。
别说这人之前还得罪了和亲王弘昼。
那可是太后最疼爱的一个儿子,甚至比今上乾隆更为得宠。
眼前这小子,言语算是得体,也很会做人,放在往常,自然是个结交的好对象。
只是此刻不便为他求情,只看太后如何处置了。
似乎感觉到珠帘后,有双烁烁含威的双目在注视着自己,徐阳的姿态放得更低。
半晌,终于再次有声音打破了寂静:“老五一向心高气傲,能让他跌个跟头,你也算是个有本事的,这臭小子,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这句话总算是把这事盖棺定论了,徐阳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若是刚才太后翻脸,下令把自己拿下,那么两位公公出手,自己必然是要反抗的。
但是徐阳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从他们两人联手中逃脱。
就算真的跑了,门口还有一个蔡小田。
虽然他答应保自己安全的,谁知道事到临头他会不会反悔。
因此这件事能就此和平解决,那是最好的了。
太后又说道:“难得你居功不傲,处变不惊,只可惜你不愿当官,不然哀家定赐你个好出身。好了,老五那里我会替你说说,让他不可再找你麻烦,你下次见他,也规矩些就是了。”说罢,做了个手势,自有人上去扶她起身。
“好孩子会有好孩子应得的赏赐,记得,一定要尽心服侍好皇上。哀家也累了,你退下吧。”
徐阳遵命退出偏殿。
刚出偏殿,被风一吹,徐阳顿时感到身上凉飕飕的,先前居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刚刚在殿内,虽是短短几句对话,其惊险程度实不逊于任何一场经历过的打斗,甚至犹有过之。
若是一个回应不当,恐怕就是身首异处的结局。
自己的应对,应该还算……合格吧?
徐阳自己都不能确定。
虽然竭力表现得跟一个邻家老太太一样亲和,但皇太后始终无法摆脱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
如此一个精明寡恩之人,居然要给自己赏赐,她图的是什么?
自己和乾隆相处甚欢?
还是自己给了她家老五一个教训?
这些都是口头的借口,徐阳并不相信。
此时武、迟两位公公笑吟吟地走了过来,手中捧着一盘东西,看来就是皇太后给自己的赏赐了。
徐阳再次谢恩,然后才领过赏赐。
一盘赏赐,并不是如徐阳想象中那样,满满腾腾都是金银财宝,其实就两样。
一柄白玉如意,一只瓷碗。
意思很明白了,要徐阳安分守己,尽心为皇家效力,自然会让他衣食无缺,万事如意。
只是这瓷碗釉色变幻,手感细腻,显然不是俗物,徐阳用鉴定术鉴定了一下,居然是宋代的汝窑。
要知道,汝窑存世甚少,如这个小碗这样品相完美的,更是仅见。
自古便有“纵有家产万贯,不如汝瓷一片”的说法。
发达了,这两样宝物,在如今就价值不菲,放到后世,仅仅就这个碗,上拍卖会,起拍价上亿都打不住。
皇太后这番赏赐,赏格不小啊。
徐阳拜谢,武公公又将八卦刀奉还于他,徐阳就此告辞。
走到慈宁宫外,天色已经大亮了,回想昨夜到今天早晨,仅仅一晚上的时间,人生际遇就发生了那么巨大的变更,恍同隔世。
徐阳只感觉一个字,累。
废话,一晚上没睡了,现在徐阳就想回家美美睡上一整天。
至于那些勾心斗角,那些武林纷争,如今在徐阳心里,此时远不如一张热炕来得贴心。
蔡小田依然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门外,寒风吹过,衣袂飘舞,他的身形看上去有些单薄。
不知为何,徐阳居然对这个武林中最恐怖的无名老者,居然生出了些许同情的感觉。
第一百零五章 悠闲生活
从第二天一早开始,徐阳每天都早早起身就开始了刀法的修炼。www.uuxs8.net不练不行了,那晚上两个老变态太打击自己的自信心了,这还是低武世界,如果到时候去了中武、高武世界,别多了,就算再碰上一个心怀不轨的老变态,自己直接就挂了。
天知道这个系统对宿主挂掉会有什么惩罚,如果仅仅是扣钱扣积分也就罢了,如果是真实死亡游戏……
徐阳不敢再想下去。
至于说还剩下的那些任务对象,他仔细想了想,应该分别对待。
既然那个同是穿越者的家伙,给自己带的第一句话,就是让自己把握自己的命运,很明显,如果单纯是为了任务而完成任务,那就是被系统控制了自己的人生,为了完成任务而失去了自己的本心。
不就是点积分么,老子丢得起。
何况当时范帮主确实只是去凑热闹的,他又是忠良之后,若是自己一味地去追杀他,实在有违自己一贯的原则。
当然,其他任务对象能处理掉还是要处理的。
反正这批人里,能称得上是好人的真不多。
田归农、范帮主都算和胡一刀有世仇,而其他那些人,不过都是些为了金银财宝而丧失人性的家伙。
这种人,多杀几个,就算是替天下除害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武功练好。
反正在现在这个小世界里,除了几个老变态,其他的人,徐阳对付起来真的不难。
剩下的那些有名有姓的一流高手,徐阳一个个的都分析过。
即使是现在的陈家洛,也还没出山,距离书剑后期他武功大成还早得很。
于万亭,与自己交情不错,而且按照历史,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这是常年的积劳成疾,不是自己目前这点医术能治好的。
何况自从他的青梅竹马过世后,他的心早已经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强留他在这世间,也不是什么好事。
文泰来欠自己好几个人情,只要自己不是变身反派,对付红花会,他不会和自己翻脸。
白振也是如此,只要自己别昏了头去刺杀乾隆,他结交自己还来不及呢。
无尘道人和自己从未晤面,谈不上什么恩怨,不过自己帮过红花会很多忙,应该不会来对自己不利。
恐怕只有张召重这滚刀肉,将来在江湖上碰上,或许可能会对自己出手。
不过这个人也有自己的弱点,过于讲究江湖规矩,武功虽高,只要自己避其锋芒,问题不大。
而且自己目前公开的身份是合法药商,帝都神医,当今皇帝乾隆的密友,他敢得罪自己?
算了一遍,徐阳的心放了下来。
自己如今安安稳稳地呆在帝都,绝对是安全无比。
不会有什么人敢来冒犯自己。
再说了,只要自己把胡家刀法再修炼上去,眼前这些原本可以作为自己对手的人,怕到时候也都不够看了吧。
只要多修炼一层,加上冷月宝刀的加成,自己妥妥地追上巅峰胡一刀和胡斐,加上内力远比这两位来得高……
嘿嘿,自己难得也能享受一次主角待遇了。
话说,到了这个世界不过三四个月,自己就差不多能赶上小说里主角修炼十几年的武功,自己这资质到底算是低呢?还是高呢?
想到此处,徐阳心中火热,刀法招数使得更为密集,一时间只见刀光不见人影。
一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徐阳瘫倒在太师椅上。
真的累,若不是有强横的内力支持,刚刚那种程度的修炼根本支持不了多久。
即使如此,一个多时辰下来,体内高达1000点的内力也消耗殆尽。
若不是现在有大量的珍贵药材支持,徐阳真不知道自己提升的速度会有多慢。
不过谁叫爷现在有钱呢?
嘿嘿,徐阳无耻地笑了。
真是拿钱砸啊,每天那些十几二十年的野山人参,不要钱一样的被徐阳炼制成各种药汤药丸,内力不够了,就喝一碗“人参归元汤”,精力不够了,就吃两粒“参茸精元丹”。
反正都是弱化版,那点药材虽然值钱,以徐阳现在的身家,还是吃得起的。
一切为了提升自己,如果技不如人,在江湖争斗中被人砍死,那身家再多也没用啊。
反正有药物的支持,徐阳从原本一天就早晚各修炼一次,变成了每天修炼五六次,每天不累瘫了,就根本不休息。
展彤那里还不断地给他送来收购的珍贵药材。
有了先前窘迫的经历,展彤也不再什么药材都收购了,最起码都是百年人参以上的级别,即使如此,每天的收购量也不少。
按展彤的说法,徐阳给他那二十多万两的银子,应该能撑到月底。
再加上把那些珠宝变卖,也能再凑十几二十万,不过只能支撑到下个月中了。
如果停止不再收购,徐阳又会有些遗憾。
毕竟这个时代的珍贵药材,放到后世都是天价,徐阳可舍不得那些高额的利润。
可惜只能往主世界带东西,而不能反过来把主世界的东西带到小世界来。
不然随便带点塑料、玻璃、钟表啥的,随便卖卖都是天价。
还会像现在这样缺钱?
不过系统估计也是怕影响平衡,如果宿主搞把机关枪啥的过来,那就别玩了,天山童姥过来也就一梭子的事,如果一梭子不够,就再加一梭子……
话说,啥时候把闯王宝藏给弄出来?
到时候才真的叫不缺钱了。
现在闯王宝刀在手,就缺苗人凤手上的宝藏图了。
等哪天有空,去看看老苗?
是啊,也该去看看小胡斐了,想起这个身世悲惨的孩子,徐阳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胡家刀谱自己也翻烂了,跟印刻在脑子里一样,是该物归原主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侍卫处两位老大人也来找过徐阳几次,把先前那些任务的赏赐送了过来。
只是见他依然无意当官,也就怏怏而去。
和亲王果然没再来烦自己,只是派人来发了张请柬,请他月底去次和亲王府,参加宴会。
既然人家示好,徐阳没必要继续得罪他,毕竟人家是堂堂亲王,不能说多个朋友多条路,起码少个冤家少堵墙。
帝都的悠闲生活,就这么愉快的渡过着。
第一百零六章 混元功
只是这刀法越来越熟练,几乎到了随心所欲的地步,却还没能顺利提升。www.uuxs8.net徐阳知道,这是缺少了一个契机,只要再突破一次,自己就真的可以晋升到这个世界一流高手的地步了。
而这种突破的契机,无疑并非闭门造车,在家里修炼就可以达到的。
必须是生死大战,经过那种能激发每个武者潜力的战斗,才有可能达到。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量的积累就可以超越的境界,而必须是质的提高。
量变转化为质变,这需要一个机会,也需要相当的运气。
若是运气不佳,一场生死大战下来有死无生,还谈什么超越自我。
直接变成超度自我了。
思前想后,徐阳决定兑换《华山混元功秘籍》。
毕竟目前只有一门胡家刀法绝技的自己,短板还是太过于明显了。
《胡家刀法》里所附带的内功法门,也过于粗浅了一些。
多一门b级武功,非但可以提高自己内力的精纯度,还可以依靠这门功法,多修炼一门混元功的外练功夫“混元掌”,以及提高目前只有一级的“破玉拳”。
至于原本的另一项选择,《五毒秘传》,在自己拥有了半部《药王神篇》的情况下,已经不是太过于必要了。
虽然这半部《药王神篇》,讲的多半是以毒攻毒的解毒法门,但是对于徐阳来说,只要能解毒,那就已经足够了,用毒毕竟不是他最喜欢的法子。
相比较起来,他更喜欢阴人。
再说了,如果有必要,那些救人用的毒药,难道就不能反过来毒人吗?
徐阳并不是那种食古不化,一味拘泥于某种道德规范的君子。
若是如此,他恐怕也混不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系统商城里,用2000点积分兑换了《华山混元功秘籍》后,看着原本富裕的积分值,一夜回到解放前,只剩下262点了,徐阳欲哭无泪。
看来有钱并不是就能为所欲为,有积分才行。
翻开秘籍,徐阳开始学习“混元功”。
“混元功”是华山派独创的一门由外而内的功法。
和别派内功由内而外截然不同,并不讲究打坐修炼内力,而是先学“混元掌”,通过修习“混元掌”而进一步转化为内力,由外而内,修炼虽然费时间,根基却扎实无比,断无走火入魔的危险。
在这个小世界里,华山派已然式微,由于曾经的华山派高手归辛树刺杀康熙败亡,另一名顶尖高手袁承志也远走海外,导致整个华山派的精妙功夫后继无人。
加之朝廷对华山派一直抱着打压的态度,导致如今整个华山派,恐怕都拿不出什么好手来参与江湖争雄。
这“混元功”也绝迹江湖久矣。
除非是当年那些耄耋宿老,否则普通人恐怕连听都未必听说过“混元功”这门功法。
这也是徐阳可以放心修炼,而不怕被打成华山派余孽的原因。
“混元功”修炼,第一步就是修习“混元掌”。
这也是徐阳第一次修炼掌法。
这和拳法修炼的方法也是完全不同的。
拳法讲究以点带面,以刚猛激进为主,作为外功中重要的一门,拳法更注重招式的势,多半的拳法都是一往无前,修炼起来也经常会用到外物。
而掌法则不同,虽然也是外功的一种,然而即使最勇猛突进的掌法,其中也往往蕴含三分防御之力,非内力足够,不足以使出精妙的掌力。
没有内力辅助,拳法一样能伤人,而掌法则不然,没有精纯的内功,即使再厉害的掌法,打在那些高手身上,也只是隔靴搔痒般毫无用处。
当然,自然也会有例外,比如武当派张真人所创的“太极拳”,就是以拳法的外形,走掌法的内容,易学难精。
这“混元掌”就是一门讲究修炼内力远多过于招数的掌法。
招式只有普普通通的十二招,无论是“白云出岫” 还是“金玉满堂”,都是那种看起来很扎实,其实难度并不高的招式。
然而,每一招每一式,都是带着内力运作的,即使是最简单的招式,混合上徐阳如今满1000点的内力,其实威力都不小。
但是徐阳必须摒弃先前的那种内力运行方式,改用华山派的内功修行模式,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很费劲的。
可以说,现在的徐阳,那身内力大部分都是系统赋予的,而并不是依靠自己修行得来,虽然说如此,但是已经养成了内力运行的习惯,再想改过来,难免会障碍重重。
就好比你习惯了用右手吃饭,突然让你改换成左手,别扭不去说它,往往一个不注意,筷子已经转到了右手。
这是个习惯成自然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无疑是对徐阳的一种考验。
但是徐阳还是要坚持下去。
如果这一关都无法通过,再以后,若是能够得到更加高深、更加有效的内功修炼方式,难道也不换?
“混元功”才只是b级内功,之后自己肯定能获得a级,甚至是s级的内功,难道也不换,就靠胡家刀法里附带的那种可以说粗浅的内功来混迹江湖?
在这个世界,或许问题不大,到了其它小世界,这里的一流高手,可能就只是二流甚至三流的高手了,再想提高,那要比登天还难。
且不说“胡家刀法”只有七层,就算被自己修炼到顶了,恐怕碰到中武世界的高手,例如左冷禅、东方不败之类的,分分钟就被秒杀掉了。
习惯么,多练练就改过来了。
过程虽然艰难,但是想想为此花费出去的2000点系统积分,这点艰难算个毛线。
如此这般修炼了三天,果然就有了成绩,“混元掌”已经被徐阳学会了,一级“混元掌”的威力虽然不大,但是同时“混元功”却也达到了一级,而原本的一级“破玉拳”也已经提升到了二级。
这可以说是意外之喜了。
算算日子,明天应该就是和亲王府大宴的日子了。
在家里宅了十几天,也该是放松一下,出去见见场面的时候了。
第一百零七章 排队
和亲王府坐落于城东铁狮子胡同,胡同本身不宽,但是王府却占地甚广,巍峨高耸的府门和府内建筑,让人一见就不敢生轻视之念。www.uuxs8.net这处宅子,原本是参与康熙年间九子夺嫡的九爷允禟的贝子府,后来允禟夺嫡失败,被雍正寻了借口囚禁至死,府邸就被雍正赐给了五子弘昼,也就改名为和亲王府了。
事实上,这座宅子一直被保留到了后世,还发生了一件震惊中外的大事件,这是后话不提。
如今徐阳就站在这座充满了历史感的大宅子前,等待着。
不能不等,门口求见和亲王的人络绎不绝,无论是比起官爵还是财富,徐阳都远远比不上这些人,人家都在排队等待审核,自己有什么资格提出异议?
拳头大?
自己是来赴宴的,又不是专门来砸场子打脸的。
那种无时无刻不打人脸的恶趣味,徐阳可没有。
从众人的议论中徐阳才得知,今天王府摆宴一来是庆和亲王大寿,而来,年初和亲王被升为议政大臣,这可是众皇弟中的独一份,也是值得庆祝一番的。
双喜临门,自然排场也比往常的普通寿宴要大得多了。
非但是在京的诸位王公大臣齐齐来贺,就连诸位封疆大吏也是能来的就来,不能来的,贺礼也少不了一份。
一句话,或许和亲王未必记得谁送了礼,但绝对会记得谁没送礼。
要说他着实是不缺钱的主儿,非但是皇太后最宠爱的儿子,就连当今圣上,也极为看重这个亲弟弟,不仅是赐了“秉性纯诚。持躬端恪”八个字给他,还把当年雍正皇帝在潜邸雍亲王府时候的那些财物连同王府都赐给了他。
如今弘昼的地位,可以说是皇亲宗族中的第一人了。
越是这样圣眷日隆,旁人越是不敢得罪于他。
至于说前些日子风传圣上因为结交江湖匪类而面斥他的传闻,也都被认为不过是些不实的流言。
这些小道消息,排在人群中的徐阳听了个够。
旁人都没把他当回事,都以为他不过是奉命来送贺礼的一个仆役。
所谓人看衣装,徐阳如今不过是身穿着一身刚进京时候买的藏青色大褂,虽然浆洗得干干净净,但和其他那些穿锦着缎的富贵官身相比,看上去确实并不是一个层次的。
再加上原本阎基这个人,原本也不是什么体面人物,长相猥琐干瘦,也没什么气质,徐阳附身在这么个人身上,自然不被人看重。
就算是在排队的这些或大或小的官员,甚至于某些只算是管家之类的下人,他们穿戴都远比徐阳华丽。
自然而然,渐渐地徐阳就被当做没见识的乡下小官派出来送寿礼的仆从,压根就没人愿意搭理他,甚至有些聊天的家伙,看到他凑过来,都开始不假辞色地假装正经了。
徐阳未免有些尴尬。
不过就像大象不会在意一些蝼蚁一般,徐阳对这些路人甲乙丙丁也并不太过在意。
他是谁?
他是徐阳啊。
能和当今皇帝,皇太后谈笑风生的,这些排队的人里,有一个超过三品的官员吗?
真正位高爵显的人物,根本不需要排什么队,亲王府自然专门有人招呼,从正门光明正大地进入。
在排队的这些所谓人物,阿大别说阿二,都是些混得不怎么样的。
自己如果不是个平头老百姓,但凡有个官职,也不至于在这儿排队。
再说了,也不是自己愿意来参加这次的寿宴的,还不是为了给和亲王一个面子,缓和一下互相之间糟糕的关系。
于是便不管这些无聊的人,低着头考虑昨日修炼中的几个问题。
队伍行进得很快,眼看就快要排到徐阳了,这时他身后已经又排了十好几个人。
一个穿着普通老百姓打扮的人,排在一群身着绫罗绸缎的官员的前面,未免有些引人注目。
这时,就有个来晚的家伙,不开眼的来找麻烦了。
他是苏州织造府上的管家,奉主家的命令,特地来送贺礼的。
论品级,织造不过就是个五品的员外郎,原本是没有资格参与这种等级的宴席。
奈何人家有钱啊,每年朝廷拨款几十万两来收购江南的绸缎,并且负责管理当地的织造行业,其中的油水不说自明。
这么多的油水,自然不能由这几位区区五品的织造独享,分润各方是潜规则。
作为当今朝廷最受重用的议政大臣,身份尊贵的和亲王,这一份绝对不会少。
今天是和亲王寿宴,平日里就算送礼不方便,今日是绝对不会有御史言官胆敢参奏的,正是好时机。
只是这位管家受命前来送寿礼,昨晚却喝多了,等到醒来,已经过了午后了,慌忙赶来,却只能排在最后。
看到一介平民模样的家伙,大摇大摆地排在最前面,他有些忍不住了。
反正最后一位,他也不怕位置被抢,于是走到徐阳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阳正低着头想心事呢,没来由有人拍他,抬头一看,不认得。
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老哥,您是?”
那位仗着背后是苏州织造,见徐阳态度客气,更认为他是个没啥地位的家伙了,鼻子眼儿都冲着太阳指过去了:“哼,你也是来送礼的?”
徐阳见他这态度,就不爱搭理他了,什么人啊这都是。
管家等了半天,见徐阳不回答,就有些生气:“我是苏州织造府的,来晚了,这钱给你,我跟你换个位置,大家方便。”
说罢就递了一小锭银子给徐阳。
徐阳看看,才五两银子。
要说这五两其实不算少了,够平常人家吃上好几年的。
但是徐阳是什么人?别的不说,随身空间里还躺着十几万两的金银呢,这点钱怎么可能看得上。
徐阳也怕麻烦,接过五两银子,再从怀里掏出十两来,一起硬塞到管家手里。
管家有些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徐阳头都懒得抬:“这钱给你,少来麻烦我,大家方便。”
之前旁边就有人围观了,听到这话,“噗嗤”声连连,个个儿都笑开花了。
江南三织造,都是土豪的底子,官位不高,钱是真不少。
他们府上的人自然也是行事张扬,早就有人看不惯他们了,今天看到他们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自然有得是起哄架秧子的人。
你不是有钱吗?
碰上个不把你的臭钱放眼里的,出手比你还大方,看你怎么办。
第一百零八章 冲突
管家自然是觉得丢人了。www.uuxs8.net原本他过来就是想找事儿的,但是人家徐阳并没有搭理他,他一腔怒气无处发泄。
自以为挥金如土,塞了五两银子过去,这种刚进京的土鳖,看到这么多钱,眼睛都该花了吧?还不妥妥地到后面排队去?
但凡换了个别家的,他就不敢如此操作了,但是这种一看就眼生的,又穿得破破烂烂,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的仆役。
搞不好就是那种捐官没捐到实职的,指望送笔钱能让和亲王帮着说说话,安排个好去处。
话说都穷成那样了,派个仆役来送礼,连件好衣服都买不起,又能送出什么好东西。
没想到,钱塞过去了,人家非但没要,还塞了十两回来。
怎么着?当我们织造府是要饭的?
他可没考虑过,先前他塞五两银子给徐阳的时候,他把人家当什么了?
人就是如此,常常只记得别人对自己的不好,完全不会考虑自己对别人的态度如何。
这管家本身就是个大胖子,受了徐阳的气,一时气急,又不是个耐得住性子的人,随手把那两锭银子往地下一扔,肩头一沉,冲着徐阳的前胸就硬撞了过去。
他仗着自己家有财有势,才不会去管后果如何。
徐阳是真没想到对方会借机发难,在他想来,自己的解决方式已经是很客气了。
给你钱还不好?别闹了。
然而看到那个胖子沉肩撞来,就知道这死胖子没安好心。
好在他并不是个练家子,只不过是仗着自己个子高,身体壮,想欺负自己而已。
徐阳苦笑了下,自己真的长了一副好欺负的面相吗?
说时迟那时快,胖子管家的肩头已经快要撞到徐阳的胸前了。
旁边围观的闲人们不由得发出一阵惊呼。
这胖子看上去壮实的很,整个人没两百斤也差不了多少。
而徐阳干干瘦瘦的,看上去撑死了一百斤出头,这卯足了力气的一撞,怕不要撞出人命来了?
看热闹是看热闹,瞧不上徐阳也是真瞧不上,但是不代表他们愿意看到有人在面前被活活撞死。
然而,此时去阻止,根本就来不及了。
“咦……”这时徐阳仿佛并没有注意到袭来的胖子,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他看到被扔在地上的那两锭银子了,低头就去捡。
他捡钱不要紧,胖子管家的身子却完全收不住了,整个人撞在空气里。
上半身撞空了,下半身也收不住势头,徐阳这蹲下的身子正好撞在胖子的腿上。
徐阳自然是没事,他是故意这么做的,整个人都有防备。
而管家就惨了,先是撞空,一腔力气带着他继续往前冲,下半身又如同被绊了一下一般,惯性太大了,整个人就这么飞了出去。
等到徐阳欢天喜地的捡了两锭银子,美滋滋地放进怀里时,那管家一头就撞上了旁边停靠着的一辆马车。
“咚”的一声,好多人都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这家伙,太惨了,脑袋装在车轴上,立刻就破了,门牙掉了好几个,人还没站起来,拉车的马就被惊了,马车随即启动,车轮又压到了管家的腿上。
“咔嚓”一声,这条腿基本就算废了,今天别说送礼了,这辈子能不能站起来还两说呢。
管家当场就痛晕了过去。
幸亏马车夫硬拉住了马,这才没造成更大的祸事。
不然这位管家大人还得赔别人损失。
这事只能怪他,根本没徐阳啥事,徐阳一没动手,二没动脚,就连重话都没说一句,在场所有人都能作证。
他的手下顾不得来找徐阳的麻烦,着急忙慌地抬他去找大夫了。
自作孽不可活,这是徐阳对这件事唯一的判断。
门口自有值守的侍卫过来维持秩序,顺便处理一下这桩纠纷。
两名侍卫过来,一眼就看到徐阳了。
还真是认得的。
“徐爷,今天怎么来了,排什么队啊,这不是打我们哥儿俩的脸吗?”
旁人一听,都愣了一下,这位爷什么来头啊?连堂堂大内侍卫都得给他说好话?
还不让排队?
有这么好的关系,您混在我们这帮人中间干什么啊?
徐阳笑笑,心中暗想:“老子都排到头了你们才过来,说这便宜话?”
当然他也知道,这两名侍卫不过是临时来帮忙维持秩序的,他们并不是和亲王府里的说得上话的,只不过是客气一下,又不算数。
“两位客气了,我眼看都排到了,就不劳驾二位了,下次有空,我请大家伙儿喝酒。”虽然如此,但是对自己客气的,徐阳会更客气,这就是他做人的原则。
两名侍卫推托了一下,说笑着就回自己的岗位去了。
旁边围观的那些人又误会了,还以为两位侍卫是从前拿过徐阳的银子,假客气呢。
估计这位的主子,想捐的是个武职?
心底下更看不上徐阳了。
要知道有钱的人,怎么也要捐个道台、府台啥的文官实职,实在不行,捐个县令也是可以的。
这些都是方便捞钱的好去处。
若是再有钱,就得想办法去捐盐官、漕运方面的实职了。
去捐武官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属于没什么钱又想当官想疯了的人才会走的路。
主人有钱有本事,手下的也会被人尊敬。
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就是这个道理。
徐阳被人误会成是仆役,而且还是个没钱没本事想捐武官职位的人的仆役。
自然不会有人看得起他。
之前苏州织造的管家只不过是这些人中,比较奇葩的一个。
并不代表其他人会比这位管家更好说话一些。
还有几个比较无聊的,在猜测徐阳会代表他家主人,送什么“重礼”?
“别是什么家乡特产吧?”有人不无恶意地揣测到。
一阵阵猥琐的笑声传了出来。
作为耳听八方的高手,这些人的窃窃私语,自然瞒不过徐阳的耳朵。
然而嘴长在别人身上,徐阳也管不了。
不过说回来,被这些人说中了,礼物,还真没准备……
还是后世的思想作祟,原本想过来就吃顿饭,大家和解一下,就完事儿了。
谁想到,可怕的封建社会啊,还特么要送贺礼……
人都到了,难道还跑去买?
别说一时未必能买到合适的,就算买到了,不用钱的吗?
看看人家排在前面的人,送的那些礼单,听起来都唬人。
什么玉璧十对,金寿星一尊,什么福禄寿玉像一组,西洋大自鸣钟一座,什么玛瑙十串,珊瑚山一座,就没一个价格低于万两纹银的,稍微大一些的官员,贺礼起码都是五六万两银子一送。
而且还不能送金子银票之类太直接的,低俗,太低俗了。
徐阳内心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用这些低俗的东西,砸死我吧!
只是他不敢喊出来……
第一百零九章 如意
思前想后,再翻了翻随身空间里带的那些东西,徐阳很遗憾地决定。www.uuxs8.net只能将刚刚到手的白玉如意送出去了。
虽然白玉如意价值不菲,带到后世里也能卖个好价钱,但这也是徐阳目前唯一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了。
一来彩头好,取万事如意的口彩,二来,这怎么都算是宫内出来的物件,送回去也算是借花献佛了。
既然都决定同弘昼和缓关系了,下点本也是应当应份的。
至于弘昼手下那几个任务对象,徐阳自然有办法处理掉。
何况,徐阳还有事要弘昼帮忙才行。
不下点血本,人家根本就没理由来搭理你。
也不是说弘昼就在乎这点贺礼了,只是,尊重是互相的,你都不尊重人家,又要求人家办事儿,怎么可能说得过去。
徐阳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至于随身空间里的其它东西,要不就是价值太低,就是不适合今天这样的场合。
之前胡一刀铁盒里的那些财宝,都被徐阳给卖了,不然拿出几样出来倒也不失礼。
田归农在天龙门里的藏宝,除了银票外,价值都太低了,做工也粗糙,不适合送给身份尊贵的和亲王。
送宝刀?别说徐阳舍不得,就算是舍得,人家过寿辰,你送把凶器?合适吗?
送药?咒人家呢?
送毒药?咳咳。
好吧,看来看去也就一柄玉如意,意头好,价值高,不大不小个头正合适。
轮到徐阳了,他拿起笔,在礼单上写下了恭奉白玉如意一柄,签下自己的大名。
脸微红,这字实在是……太有性格了。
现代人,有几个人会写一手好毛笔字啊?
收礼的王府管家看到徐阳的字,差点没乐出声来,好在亲王府的管教甚严,总算保留了徐阳所剩不多的脸面。
大声叫出:“江南徐公子,恭奉白玉如意一柄,谢礼!”
排在后面的那些家伙,听到贺礼只是一柄玉如意,纷纷嗤之以鼻。
玉如意是烂大街的货,谁家没个百八十柄的?
就连穷人家娶亲,有时候彩礼里也会有一两柄玉如意,当然,是那种便宜的地摊货。
看来这家伙的主家真是穷。
搞不好就是几两银子一柄的地摊货。
这种破烂,居然还敢拿出来送给和亲王当贺礼,这也算是个极有勇气的家伙了。
不知道会不会因此被惦记上。
然而当徐阳把随随便便就从怀里拿出来那柄玉如意,递给王府管家的时候,他们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圆了。
刚刚谁说这是地摊货来的?站出来,我们保证绝对不打死你!
正午的骄阳正照在这柄白玉如意之上,散发出一种透亮的光,几乎能隔着玉如意,看到如意下徐阳的手掌。
晶莹剔透的玉质,精妙的雕工,这柄玉如意就算是称一句价值连城也不为过。
整体形质优美,隐隐透着宝光,就连亲王府那位见多识广的管家,在看过之后,也不由得呆滞了半晌。
这一柄白玉如意,立刻就把之前那些所谓“重礼”比下去了。
而这么贵重的礼物,居然就被徐阳随随便便的放在怀里。
万一磕了碰了,把你卖一万遍都赔不起。
尤其是刚刚那位,万幸是没撞上啊,撞上这就算是碰瓷。
都够苏州织造府赔半年入息的了。
当然徐阳不会告诉他,这柄白玉如意是刚刚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从怀里掏出来,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而已。
管家瞪了徐阳一眼,他也并不认为这是徐阳本人,还以为只是一位下人。
“你家主人何在?可以进府赴宴了。”
徐阳也懒得离他,转身就进了和亲王府。
门口两位侍卫还对他挺客气。
此时如果王府管家还不明白这位就是正主,也就算瞎了。
只是,明明那么有钱,换一身好衣服那么费劲吗?
或者说,这就是有钱人的恶趣味?
门外众人惊叹不已先不提,只说徐阳进了王府,自然有专人带路去宴席。
和亲王府很大,徐阳估算了一下,占地不下百亩。
若是没人带路,以徐阳路痴的属性,估计人家都吃完了他都未必能找到地方。
带到宴席所在的和庆楼之后,领路人指点了一下徐阳的座位,便躬身告辞,出门去了。
徐阳谢过对方后,便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位置还不错,虽然并不在离主座最近的地方,起码也是前三排了。
作为一介白丁,无任何官职在身的徐阳表示很满意了。
然而他满意,不代表别人也会满意。
好多送了重礼,官阶也不低的官员,对于有个一看就是黔首的家伙,居然坐在比自己更好的位置,十分不解,更加不满。
官场是最注重位阶和资历的地方。
别说一个老百姓,就是同朝为官,位置坐错了一点,也是不小的罪过。
轻则被人杯葛弹劾,重则都可能丢官去职,甚至丢了小命也有可能。
因此当徐阳大大咧咧地坐在明显不应该是他坐的位置,周围的议论声就开始渐渐响起。
要知道,在这座王府中,这座专门负责酒宴招待的和庆楼,未必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踏进来的。
一些同来送礼的富商,由于没有官位,按惯例,也只能在次一等的余庆楼里用宴。
何况这个看上去极为穷酸,也并无半点气质的家伙。
或许是安排座位的王府下人搞错了?
应该是如此没错了。
许是这家伙本身应该在别的地方饮宴,领路的下人把他错引到和庆楼来了?
这种事如何使得?
自有好管闲事的官员站了起来,走到徐阳身边。
“这位,这位朋友,你怕是坐错了位置吧?”一脸倨傲的三品京官于敏中如是道。
于敏中,乾隆二年状元及第,时任内阁学士,上书房行走。
他有倨傲的本钱,本身就是乾隆朝第一次开科取士的状元,十六年来兢兢业业,做事小心,这才累迁至内阁学士。
而今看到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平头老百姓,居然位置在自己之前,如何令他不气恼?
叫他一声朋友,于敏中都感觉自己有些脸红。
这种连自己位置都不清楚的家伙,就该直接一脚踢出去。
第一百一十章 位置
听到耳边的呱燥,徐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www.uuxs8.net什么人啊,莫名其妙就敢出来赶人?
别说自己是按着安排,并没有坐错位置,就算是自己真的坐错了,哪儿轮到你过来管闲事?
“未请教,您是哪位啊?”
听到一声懒洋洋的回话,从那个穿着旧衣的人嘴里吐出来,连头都没抬起来看自己一眼,于敏中感觉自己心底的怒气眼看就要炸了。
但是却有不能不答,最基本的礼仪,别人可以不遵守,自己身为内阁学士,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下,实在是不够自由。
于敏中神色中略有些得意,向天拱了拱手,说道“下官于敏中,蒙圣上错爱,如今忝任学士一职……”
还没等于敏中说完,徐阳就打断他的话头:“原来是朝廷命官大人,看您过来替我换位置,我还以为是亲王府的哪位公公呢。”
和亲王府自然也是有太监的,之前为徐阳领路的那位就是。
这种端茶倒水,安排位置的活,原本就应该是太监或者身份更低的小厮来做的,于敏中如此行为,确实是有些不甚妥当。
但是不妥当归不妥当,被人当面直斥,而且还是这种近似于侮辱的话语,于敏中顿时就面红耳赤,手指着徐阳:“你……你……你……”你个不停,气得说不出话来。
徐阳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狗拿耗子,就该当猫来骂。
你都踩我头上了,我还需要温良恭谦让?
然后徐阳就没心思再理他了,毕竟也没啥深仇大恨不是?
但是一旁原本站着看热闹的几位文官,此时看到于敏中吃亏,却有些看不下去了。
不管于敏中平日里做人多么恃才傲物,说到底,终究还是他们文官清流一脉的,正正经经的两榜会试出身,状元之才,如今被一个不明身份的平民攻击,虽然只是言语上的龃龉,却着实令人不爽。
何况徐阳能坐到宴席的前三排,这事本身就让他们颇为不快。
这些人虽然不像于敏中这般可以进上书房行走,入内阁当学士,却也都是些清贵的官员,熬资历熬了至少也得有个十几二十年了,才堪堪兼了三、四品的职位,勉强才能进这和庆楼饮宴。
而眼前这个穿着普通破旧的中年男子,一看就不是官面上的人,撑死了不过就是有点钱还不舍得花的那种,连件好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他凭什么能坐那么前面?
就凭他脸大?
因此一下子又站出来三、四位文官,不是翰林院的翰林就是一省的学政,纷纷上来指责徐阳有辱斯文的行径。
徐阳也懒得和他们啰嗦,喝着茶水看着四周的景致,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权当身边的是野狗乱吠一般。
这事真怪不得徐阳,位置是别人安排的,他想换,换哪儿去?
随便换,坐了别人的位置,那才是自己没事找事呢。
或者不吃这顿饭了,直接拔腿就走?
没必要啊,好歹那么贵重的白玉如意都送了,不吃回点本钱怎么行?
况且自己是来缓和关系的,礼送了,照例和亲王得出面和自己见个面,表示一下态度,如果这时候自己跑了,这不是打弘昼的脸么?
徐阳也有些纳闷,自己长得就这么拉仇恨吗?
门口那些没见识的小官,或者可以理解,这几位文官大人,一个两个的,看上去都像是个文化人,怎么就这么针对自己呢?
实在还是时代的隔阂,在主世界里,人人平等的概念早就普及天下了,就算是国家领导去了饮食店,不也和普通老百姓一起吃饭的么?也没见有人下跪行礼的。
然而几百年前的封建时代,别说普通老百姓,只要你不是读书人出身,就算你是富甲天下的大商人,见到有官身的那些老爷,哪怕只是个小小的七品县令,你也得老老实实地磕头行礼。
也就是徐阳,起步太高了,一开始就怼亲王级别的人物,后来又和皇帝谈笑风生,前些天还和皇太后应答自如。
何况和文官阶层不同,那些同样是三、四品的武官侍卫,他也没少见,大家一个个的都很好说话,就算是滚刀肉张召重,看到自己那块御赐的玉佩,还不是得老老实实、恭恭敬敬地送自己离开?
曾经沧海难为水。
他了以上的经历,徐阳自然不会把眼前这些三、四品的所谓“大”官们放在眼里了。
然而在这些大老爷的眼里,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一个没见识的平头百姓,居然见官不拜,还大模大样地坐在原位,甚至还敢随口侮辱一位学士。
这简直是要造反了!
所以即使徐阳并没有任何搭理他们的意思,这几位依然不依不饶,喋喋不休地指着徐阳在斥责。
吵架,徐阳一直都是不怕的,魔都吵架王的称号并非浪得虚名。
然而爷现在是谁?
和这些听都没听到过的阿猫阿狗们去争个对错,有必要吗?
午宴的时辰差不多要到了,参与宴席的那些官员和皇族们,前前后后都进了和庆楼。
人一多,那几位文官就算火气再大,也不想再如此引人注目了,纷纷劝慰着于敏中,扶着他回到了原属于自己的位置。
徐阳冷笑,有本事继续啊,骂人都不会,开口就是之乎者也,根本听不懂,很影响用户体验的你们知道不?
一声罄响,和亲王弘昼驾到。
行过参见之礼后,弘昼微笑示意,众人落座。
一眼扫过之后,弘昼忽然眼神一亮,急急离席行至徐阳身边,大笑道:“君来也晚,弘昼可是恭候多时了。”
堂前一片惊讶之声,和亲王何等身份,就是朝堂上那些一品功臣耋老,又有几人曾得到过如此礼遇?
于敏中等几个刚刚给徐阳找过麻烦的文官,下巴都快掉到桌子上去了。
什么情况?这货到底是什么人物,值得和亲王亲自接待?还礼遇甚恭?
满朝的皇族他们没有不认得的啊,难道是大福晋娘家的长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