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一九 逆转之初
“怎么回事?”就在三十二重天上,所有的至境圣尊,都把目光集中在‘谈秋’身上的时候,
中央剑台之上,代替宗守暂时执掌九宫剑阵的水凌波,同样是惊觉有异。
本是闭目待死,默诵苍生道经文。这时却睁开眼,诧异的向那苍生学宫正殿前看了过去。
“宗守?”
依然不能知究竟,只知那炼神剑前的宗守,此刻的气势,是惊人之至!
而后就听到那句话音传来——“孤虽非民选之君,却知水能覆舟亦能载舟之理。故此赋民以权,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贫富之别,有强弱之分,却绝无贵贱之分。以法治国,使强不欺弱,君与民同,枉法则斩!”
凄厉无比的剑鸣声,顿时震啸九天!整个穹境之内,都是宗守这句清冽淡然,却绝不乏执着坚持的话语。
原本在九位至境圣尊撕裂冲击之下,接近枯竭的万仙幻空三十三天阵,忽然间恢复了过来。
不但压力骤轻,更有一股雄厚磅礴,如海如涛一般的元力,突然贯入了进来。循着那些灵纹,那些气脉,流向了四面八方。
水凌波同样受益,干涸了的经脉内,重新涌动着旺盛无比的精气。效果甚至较之那林玄霜的甘霖之雨,还要更强上数倍!
她茫然四望,依稀知晓,这是因那消失了的天地威压,再次贯凌于穹境之故。使那九位至境圣尊,已无法肆无忌惮的,全力冲击大阵。
只是这元力,却来得诡异。细辨源头,依稀是那座虚幻的三十二层金塔。再追根究底,则是金塔之下,那个定立大殿之前的少年。
此时在少年身后,赫然也是一座金塔虚空悬浮。与那三十二重塔依稀相似,却只有九层。
此时却正散着无量辉光,与这三十三天阵,隐隐呼应共鸣。
“苍生剑阵,怎么好似又恢复了?这套剑阵,方才不是已经被那太始打散?”
“就连主剑都已经损毁,怎么还有剑阵?到底怎么回事?”
“还有这精元,难道是玄霜祖师?”
“不对——”
穹境震鸣不断,那六道冲起的剑势,更已是再次横贯于空。同样鸣响不绝,似乎在遥相呼应着什么。
无数本已陷入绝望中的苍生道修士,都宛如大梦初醒。
或是满含疑惑的面面相觑,或是四下扫望,试图追寻源头。
仅仅十分之一刹那之后,所有诧异茫然的目光,都纷纷集中在那学宫正殿之前。
而下一个须臾,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乎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是炼神!那口的炼神剑已经择主——”
“那是谈秋!苍天开眼,佑我苍生穹境!总算我苍生道气数未尽!”
整个穹境之内,瞬时一片哗然。而此时在那三十一重天境之上九位至境圣尊,则都是微微一怔,而后面色全是铁青一片。
星邪更直接一声冷哼,脚下重重一踏。就有成千上万的黑色轮刃,刺破了那一层层的天膜,往那‘谈秋’所在,冲击而去。
只是才刚靠近,就有一层厚实的光膜生成。黑色的刃轮斩击其上,却似泥牛入海,全不见了踪影,也不知去向。
星邪的眼神微变,只看这情形,就知自己怕是阻止不得。不止是他,其余诸人也是如此,
此时的宗守,分明是在这座三十三天阵护持之下.方才那一击,根本就未能损及宗守毫毛,而是与整个三十三大阵对撞了一记。
也就在这一刹那,那六道剑光,也已反应了过来。
似乎恼怒他方才的所为,将至少一小半的天地之威引导而至,强行凌压了过来。
即便是他踏世天君星邪,此刻也只能是咬着牙,苦苦的支撑,再无力顾及其余。
也唯有如此,才不至于重新跌落下去,一身神通被全面压制到不及七成。
“炼神剑主么?真是有趣。谈秋么?这个人我也听说过,云界六剑之一。”
清玄也嘿然冷笑,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却绝无半分笑意,反而满布阴翳,神情惊疑不定。
“不过看这口炼神剑,似乎还未完全认可这位剑主。秀观道友,不知我说的可对?”
秀观一笑,清玄所言确然是事情,无可辩驳,然而此人却不知,这炼神器灵,早已经在宗守的手中。
此剑已是认可了自己主人,却只欠了那唯一一步。
而此时宗守,既然已经堪破了迷障。那么这个世间,就再无人能阻他,执掌那口‘炼神’!
唯独意外的,却是那口九层金塔,
此物他认得,也同样是羲子所留之器。据说是为一国之君炼制,用途也简单。可镇压所有生灵邪祟,能大能小,大时可有九千九百九十九丈,重九千九百九十九座小须弥山;小时则可比芥子微尘,轻若鸿毛。
除此之外,更能镇压皇道之气对元魂的侵染。若以王道武学御使,则更显其威。
当时他也很是奇怪,羲子一身追求的,都是众民平等,为何要偏偏炼制这么一件王道法器?
就如那三十三层大罗天,需身具王气之人才能执掌一般的使人疑惑。
更奇怪的则是这九层金塔,一直都无人能够真正炼化。
即便强行祭炼了,所有的能力,也都全数封印,
唯一能用的,就是镇压王道之气的神通。可苍生道内,也没人能用得上。
直到今日,这层疑惑才总算解开了一些。
观这金塔,分明于这三十三天阵大有联系,隐隐竟似这三十三重天的核心!
此物当是魏旭赠与宗守,却恰是得人。也不知是当年的羲子已经看到,还是冥冥中的天意成全?
此刻的宗守,也绝不仅仅只是炼神剑主而已!
下方的噪杂之音,已渐渐平息,使整个穹境,再次转为至寂。
只因宗守的声音,正在继续。
血液已将整个炼神剑身的每一寸,都彻底染成了血红色。
手握着剑,已不止是血肉相连,而是身剑一体。
无名剑戾气积聚,一个个字符,继续冲击心灵。
‘誓!速、登、天、帝,三十三,斩!斩!斩!’
宗守却不曾理会,依然是不骄不躁。
“孤不能均贫富,不能衡权柄,然则孤若为炼神剑主,则必定继师尊遗愿,誓以平等待治下万民!誓佑此天下苍生!”
于是穹境内震荡更剧,大地开裂,一座黄金塔尖,赫然顶破了那学宫正殿,从下冲出!
一零二零 万仙之主
那金色巨塔突而拔起,使泥沙俱落。直径足有百丈有奇,全是不知名的紫金炼成,八角塔檐上又挂着各种样的异宝。灵光四溢,说不出的华贵大气。一直往上,直到突破到那第九重天境之时,这才停住。与那三十二层虚幻金塔,竟然完全重合。
此时不止那清玄几人,就连苍生境的几位一二位元老,也都是惊异错愕,
哪怕是秀观,眸中也闪过了一丝异色。
六口仙阶剑器,盘旋于空。那剑势聚一,循转回圜之时,明玉几人的意念,也在迅速交流。
“怎么这学宫正殿之下,还有这么一座紫金塔?”
“不记得羲子师尊有提及过。”
“说起来,这座三十三天阵,的确有一片空白。我却没多想,以为是大阵若要运转,必须如此——”
“真搞笑了!我等在殿中会谈论道,不下三百余次,却全然不知下方还有这么一座金塔。这八千多年。难道就没人想过,探探这学宫之下的根底?”
“苍生学宫,何等庄严之地?谁敢挖开来看看究竟?再有这三十三天阵阻隔,我等灵念也探不进去。此阵毕竟是我苍生道根基,一不小心挖坏了怎办?”
“却不知秀观师伯是否知晓?”
一阵沉默之后,就有人转过话题。
“师弟还在渡劫,不知此时怎样了?”
“应当是还无妨,光玄剑仍在运转。那人虽执掌血云刀,可魏旭师兄虽还未完劫,实力却也已突破了圣境界障。估计还能支撑一二,只是这次想要安渡至境之劫,却是千难万难!”
“我看魏旭师弟,最多还能强顶半刻时光。半刻之后,怕是连转世重生的机会都无有。可惜我等无法助他——”
“如此说来,此战的关键,就是看宗守师弟,能否在半刻之内,掌握炼神?”
“要令剑灵真正认可,怕是万分艰难——”
明玉仍不知那炼神剑的器灵,早已陪伴在宗守身旁。
所有既担心魏旭,又位这穹境安慰心忧。
“真若是万一撑不住,我等需得先合力,把宗师弟他送出苍生穹境才是。”
“这是自然!不过话说回来,师弟身后那座金塔,真有些古怪。以前你我,无一人降服此器。该不会此物,才是三十三阵真正总枢?”
“即便不中,估计也不远了。这一大一小之间,怕是大有干连。可曾感觉,这三十三阵正在增强?”
大地摇晃,宗守的眼神茫然。脚下踩在那金塔的顶端处,被一并带往天空,
直到塔尖刺破了第九重天障之时,那拔起之势这才停住。
宗守此时,颇有些哭笑不得之感。他方才的誓言,只是为拔出炼神。
然而这炼神剑仍未掌握,却反是一座九层金塔,从地下冲了出来。
更略有些发愁的,定定看着手中的剑。
正是炼神!
剑插于石中,本身其实无需多少力气,就可拔出。
真正艰难的,是让炼神剑认可,得以执掌剑器,运用神通。
所以当石层破裂,金塔崛起之后,这口剑同样随着他,到了第九重天境。
而此刻宗守尽管力观剑身,体力轮脉余剑内的气络,几乎合为一体。也仍不能使这剑,以及这剑中器阵,动摇分毫。
“还差了一些!”
“不过我身后这东西,魏旭师兄赠予我的这座塔,难道真是这三十三天阵的总枢核心。”
“果然如此,当初就觉此物,是某件宝物的一部分。”
“三十三天、大罗、执、天帝。原来如此——”
宗守深呼了一口气,把所有的杂念,都尽数排去。眼神再次专注于手中之剑,不再去理会这一大一小两座金塔。所有的魂识,都全数收束,不断冲刷着这炼神剑身。
没能够一举控剑,其实也算是早有所料了。早在最初之时,他就已料到了自己,这次付出的代价,必定非同小可
既然这口剑,在他誓以平等待治下万民,必佑此天下苍生之后,仍不能满足。
那么——
“孤执此剑,誓必为天帝!要成那三十三天之主,万民之皇!万仙之君!凡孤治下,无论种族,万民万仙,皆一视同仁!孤或者不能实现真正平等世界,却可给治下子民公平之世,公正之法——”
穹境之中寂静了刹那,宗守脚下就的轰然再震,那金塔继续拔起上冲,
那炼神剑,赫然气芒千丈。在宗守身侧,那口‘无名’居然片片瓦解,化作一缕缕的红光,汇入到宗守身前的紫金剑内。
浩瀚无俦的剑势,横贯长空,与其余六剑应和呼应。
使越来越多的天地之威,聚拢入穹境之内。
这一次,那苍生七剑甚至无人操纵,就已把整整六成之威,聚与三十二重金塔之上。
星邪首先就抵御不住,一声宛如野兽般的狂吼之后。身影就被一股无形巨力,猛地强行压落!跌下了这三十一重天境。一直下沉,直到栽落回二十三重,这才勉强稳住。
而其余诸人,此刻亦是面色凝重无比,都觉那沉重压力。
不止是那苍生七剑引来的天地意念,便连这三十三天阵也在增强,
本来已经在他们冲击之下,千疮百孔的大阵中枢,其实许多部分,都已经被这已拔出十八层的金塔取代。
而此物之坚,说是神宝也当得。
都隐隐感觉有不妙,若是这口炼神剑,真被这‘谈秋’祭炼。若是那不知到底有多少重的金塔,全数突出地面。
那么今日此战——
朱子的面色,是阴沉似水。清玄也更不再说话,,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那魏旭方向。
若是能早些解决了此人,那么这苍生七剑——
却觉胸中忽然寒意剧增,回望之时,却见证是秀观,冷冷的看来。
顿时知晓,这位云界至境第一人,已经恢复了部分余力,也已看穿了他的打算。
此时即便能挣脱这三十三阵的束缚,怕也逃不过这秀观的阻截。
旁边的太始魔君,也同样看了出来,却一声冷哼:“三十三天之主,万民之皇?万仙之君?狂妄——”
一零二一 为何放过?
“三十三天之主,万民之皇?万仙之君?狂妄——”那下方的金塔还在震荡崛起,那白骨巨锤就猛地从太始的手中脱手,就如一道白色雷光穿梭而下。
这一击蓦然爆发,却比那星邪的黑色轮刃,还要强横了千倍万倍!
甫一落下之时,根本就已完全忽视了时空之隔。
只是在同时间,也有无数的灵光,从四面八方汇拢而至。萦绕在那巨锤之旁,使这件神宝之速骤降。
虽不能阻拦其势,却明显重构了时空之法,使那坠下的轨迹,肉眼可见。
而紧随其后,却是数道龙形剑气穿梭而至。连续九击,击斩在了那白骨巨之上。使锤落之势再降,瞬息之后,才重重轰落在了宗守的头顶。
不过被这连续阻截,那悬浮在宗守脑后的九重赤金小塔,也在这时候自发浮空而起,把一层光膜展开。
巨锤轰在其上,只是令这九重金塔微微晃动。张开的光膜,也裂开几道裂痕,却未能伤及到宗守的分毫。
而此时诸人,都又纷纷讶异的,看向了从二十三层虚幻金塔中步出的龙影。
即便到这时候,这个才突破至境不到十数年的龙影,居然还仍有余裕,能够拦下这太始半击之力。
对这位昔年曾在云荒末期,纵横数千年不曾一败的武道剑圣,不由都高看了一眼,
太始则嘿然而笑,浩瀚的神念,却在往那边劫云汇聚之所蔓延,
他的目标,自始至终都是魏旭,这个七剑之中最弱一点!秀观要护宗守,魏旭那边却未必就能照顾妥当——
也无需废多少力气,只需稍稍干扰,也或使那至境劫威加剧便可。
无论如何,他都要试上一试。
三枚黑针握在了他手里,只是还未来得及弹出,就突地异变再生。
赫然只见天空中,那气机最是暗弱的光玄剑,开始由若转强。那剑啸之声,强度渐渐也追上那五口剑器。此起彼伏,互相应和,就如一曲气势雄壮滂湃的乐章。
甚至远处那劫光汇聚的乱象,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依稀现出了那手持血月刀之人,正与魏旭近身肉搏的影像。
太始魔君的手不禁定住,三枚黑针也再未发出。此时魏旭的情形,远远好于他的意料,
虽是境况险恶,却明显能在渡劫之余,仍有不少余力,来抵御那口血月刀。
一人镜化三千,也使持刀之人,辨不出他的真身所在。
此时他的针出手,虽是可以让那魏旭吃亏不小。却也必定要将这份最后的这份余力用尽,到了那时,反而是他太始,再没有足够的气力应对变局。
这个魏旭,一身独战血月刀,应对至境之劫,还能分心操控‘光玄剑’,居然可有如此能为——
旋即就又觉不对,而后下一刻就听得无上元君李别雪,几乎从牙缝里蹦出的声音。
“这个竖子!那炼神虽还未真正认主,他却已能控剑!”
准确的说,是操控剑阵!
已在通过那炼神剑,操控剑阵循环。调节阴阳,梳理气脉。
使一整套苍生剑阵,都渐渐稳固了下来,有渐渐糅为一体之势,甚至更胜过那炼神伪剑之时!
更分明可感应,此时的宗守,正在引导气机。使剑阵之力,反过来回馈魏旭这个光玄剑主。
为其恢复气息,强项贯通他体内的堵塞淤积之处。
力量贯注之下,甚至能使魏旭在渡劫之时,还有着与血月刀抗衡之力!
那金塔再起九层,到了十八重天境,才再次稳固。
而此时那三十一重天境之上的诸人,心中却已沉入到了谷底。
金塔也还罢了,只是代替了虚幻金塔,成了万仙三十三天阵新的中枢而已。只是更牢固一些,封印之力更强而已。
以前是可镇压他们三成力量,现在则多增半成,还不足以使他们,感觉到威胁。
可那口已然可控御剑阵的‘炼神’,却不能不令他们心惊。
此剑未出,可整套苍生剑阵,却已有了自己的核心。
只是半套剑阵而已,就有如此神威。那么整套剑阵完成,又该如何?
清玄微微一叹,再次目视秀观,却已没了之前的志得意满,反而眼中全是晦涩难明之色。
“秀观道兄,不如你我两方,今日就此言和怎样?你我诸人之间,可定魂誓。只需你们苍生道,先收这三十三天阵。那么我等几人,也绝不再出手伤人,立时离去——”
此时只有最熟悉清玄之人,才可从其语中,听出那强烈的不甘遗憾之意。
数千载等待,诱使魏旭渡劫。又以形势逼迫秀观,不得不依靠三十三天阵正面抵抗。更付出无数心力,合纵连横,请来这诸多至境修士联手,
却在最后一刻,因这突然而生的变故,功亏一篑。
而不甘之后,则是无奈。
战至此时,双方已经是成了僵持之局,就如两位正在比拼内息,而偏又不相上下的武道强者。
任何一方先行松力,都会迎来不测后过,会被对方彻底撞成粉碎。
故此即便要退,也需先征得秀观的同意方可。
太始闻言,面色虽不变,可脖颈之上却青筋暴起。
朱子皱了皱眉头,默然无语,而元江则一声不满的冷哼。
然则诸人却都未说话,都看出今日这一战,即便那‘谈秋’,不能真正掌控炼神剑,也是势均力敌之局。
即便能胜,却也必定损伤惨重。
四方联手的实力,依旧远胜苍生道,实在没必要在此处拼死一搏。
仔细筹谋,日后未必就没有机会。在这苍生穹境之内,实在太不划算。
能够握手言和,那么哪怕今日灰头土脸,颜面大失的退出苍生穹境,他们也能接受。
秀观则一阵默然,目光扫视了整个穹境,最后又落在了宗守身上。
定定的看了片刻,而后秀观却是失声轻笑:“本想说清玄道友你是痴心妄想。后来仔细思量,觉得还是留些口得为好。言和不是不可,不过还请道友给我一个理由——今日既然有机会,在此留下你们中的三五人。那么我秀观为何要放过?”
一零二二 七剑晋阶
“本想说清玄道友你是痴心妄想。后来仔细思量,觉得还是留些口得为好。言和不是不可,不过还请道友给我一个理由——今日既然有机会,在此留下你们中的三五人。那么我秀观为何要放过?”整个三十一重天境之上,气氛是压抑到了极致。
所有人的默默无言,不曾出声,面色也都难看之至。
直到接连响起的两声闷响,打破了平静。却是那琨铭,终于抵不住那天地之威的碾压,从这三十一重天,猛地栽落了下去。
而紧随其后,则是董仲舒,也同样是再撑不下去。重又被那碾压之力,再次压落到了第二十八重天境。
“留下我等三五人,秀观兄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大言不惭的毛病?”
那清玄终是开口,神情淡然自若:“观你那位师侄,能否真正掌控炼神,还是两说。即便真正成炼神剑主,我等若拼死一搏,也当是两败俱伤——”
他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一个轻笑声,声如银铃,却满含着寒意嘲意:“拼死一搏?两败俱伤?那也要战过之后才知。若能留下你清玄道人,那么哪怕我苍生穹境今日全毁,也是心甘情愿。”
清玄眼神一凝,斜目看了过去,只见正是那元静散人林元静。
有了新的阵枢,此女也从那虚幻金塔中走出,而此刻目内也正是杀机满溢,冷冷地望了过来,
不仅无言以对,远有羲子当年被伏杀之恨,近有两次攻打苍生穹境之仇。
说如今苍生道上下,对他恨之入骨,也绝不为过。
若能有机会将他清玄,击杀封印,苍生道一多半,会肯付出任何代价。
拼死一搏,只怕首先死的就是他这道门之首。
见清玄道君哑然无语,元静不屑地一声嗤笑,而后又目视其余。
“不是说要修云界史书,今日之后,再无苍生道,再无羲子,再无秀观么?怎的就不说话了?”
这句话道出,更无人应声。而元静兀自是冷笑不绝,只觉胸中是前所未有的舒畅。
之前被这几位至境联手压迫,几乎到了宗灭人亡的边缘,胸中积郁的怒恨,已到了极致。
她本就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大家闺秀般的女子。小心眼儿,睚眦必报。即便是踏入至境之后,这性子也未改变多少。
这一刻有机会,自然要狠狠的宣泄一番。更何况这眼前诸人,足有一小半,都是苍生道的大仇!
“还有某位,不是说今日要打散我师兄元魂,将他封印来着?怎的也不出声了?”
那太始魔君的面皮发紫,却说不出反讽之言,最后一声冷哼:“牙尖嘴利!”
此时已过了足足六十息时光,那十八层紫金塔上,却再无其他的变故。
星邪与琨铭几人的心神顿时一松,若是那个‘谈秋’今日只能至此,那么今日顶多是受些伤创,仍能够全身而退。
元江居士的修为,仅在太始之下。此时更是目光一亮,唇含讥诮的摇了摇头:“你们苍生道,未免期冀太高。这口剑,他还拿不起来。或者几十上百年之后,你们这弟子或者真有可能,掌握这口炼神。”
朱子也是定定的看着,手捻着颔下胡须,陷入了沉吟:“似需王道之气洗练剑身——”
清玄的神情,也再次恢复平静,是笑而不语。
也看出来了,那口剑不止是需王道之气,数目更达海量。
云界之中,此时能达到要求的,除了大商帝君之外,估计就只有已经在外域各自开拓出数十世界的那两位——
却不知怎的,胸中这时却猛地漏跳了一拍。使清玄的眉头,又一次深深皱起,总感觉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
又望眼前,那秀观负手而立,杀机依然凝而不散。气机却更可怖,分明已聚力已久,只等爆发之时,
而那元静散人,此时也沉默了下来。一枚枚的银针,从其袖内飘出,飞散流动。
整个人似乎一张紧绷着的弓弦,同样是在蓄待待发。
而另两位,龙影与林玄霜,此时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似乎就等,个全力出手的时机到来。
清玄心悸之余,更觉茫然,也不知这几位的信心,到底是从何而来。
也就在穹境之中,所有的目光,所有的神念,都聚拢过来,汇于一身之时。宗守却在看着手中的剑,陷入了犹豫不决中。
朱子能感知到这炼魂剑,需要王道之气洗练,才能冲破最后封印。他身为这口剑的半个主人,自然也能感应的到。
——了真要这么做,那么谈秋的身份,就将彻底暴露。
而他宗守,也从此就与苍生道再扯不开关系。
已经回归到炼神剑内的无名剑灵,此刻又在不停催促。
宗守仔细思忖了片刻,而后心中微微一叹。
事到如今,其实这身份,实在没有隐瞒的必要,也不愿见此时几位长辈失望。
更重要的,是这斩落几位大敌至境的机会,他宗守绝不愿放手。
错过了今日,他与苍生道更不知要付出何等样的代价,才能将那几人斩落封印。
至境不死,有一位为敌,就可使人寝食难安。更何况是九位之多?
再不犹豫,宗守的神念,这一刻直接跨越了亿万里虚空,联系上了阿鼻皇座。也更疯狂散开,往天方世界的方向,蔓延而去。招引着千万计的王道气息,往此方汇聚。
而那第二元神,更已将那磅礴的‘王气’,强行灌冲入到了剑身之内。
霎时那金塔巍然再震,宗守握剑的手,也微微一紧。
“宗守今日,以大乾国君之位诺,必以此剑,护云界子民不受外族奴役之苦,不复上古云荒之时兵灾之难——”
那誓言未尽,天际就有一束束的金紫光虹,横贯而至。四面八方的,汇聚于宗守一身,刷入至炼神剑内。
那金塔塔身,也再次开始从地底拔起。
手掌炼神,宗守也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变化,他对整个苍生剑阵的掌控,似乎已变得更加的灵便起来。
那引来的天地之威,不曾增加多少。却更可控,若说先前,只能勉力引导控制其中的五成。而此刻,却已激增至七成左右,还在不断的增长。
没心思再顾其他,宗守未有迟疑,就已分出大半心力,再次尝试通过炼神,改善这苍生剑阵的结构.梳理调和着七位剑主气机,还有那充沛灵能。
而后就只觉手中的剑身再鸣,光芒万丈,与其余六口剑器同时震荡呼应。
“这是?难道已进阶了?”
宗守一阵错愕,整整一息之后,这才确证,此时他的手中的炼神剑,正在向神宝等级攀升。
也不独他手中这口,其余六口苍生剑器,也同样如是!
只是这炼神剑的过称,明显要远较其他六口剑轻松。几乎无有阻碍,就轻而易举的跨过了这道门槛。
而最直接的变化,则是那空中凝聚的天地意念,正在疯狂的扩增。
宗守顿时深呼了一口气,头一次确证,他手里的这口炼神剑,是真的有进阶神器的可能。而不是如今日这般,只是依赖着灵阵之力,
也心中笃定,知晓今日这一战,苍生道与他已然胜券在握!
心中渐渐恢复寂冷,宗守视线,开始眺望云空。
这剑阵成,必先诛道门三圣!
而此刻在穹境之下,却是再一次哗然。
“宗守,他是大乾国君宗守?”
“不是剑皇谈秋么?”
“难道说血剑妖君,剑皇谈秋,其实乃是一人?”
“荒唐!那个云界东南霸主,焚空陆氏第一储君,已在外域攻伐数十世界的大乾仙君,居然是我苍生道弟子?”
“天生异像,响应其誓。多半八九不离十,这种事情也做不得假——”
“若真是这一位,那可当真是我苍道之福。这位国君,几年之前,可是横行云界,无敌与世!”
“哈哈!我苍生道二代核心弟子,却能为乾天之君,东南霸者。誓引天兆,这分明是苍天,也在认可我苍生平等之道!”
那噪杂之声有如雷鸣,而在三十重天境之上的几人,却是再一次寂静如死。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只面面相觑,以目光交流。
朱子的面色尤其难看,血色尽褪,目光明晦不定,夹含着暴怒之意。
大乾国君宗守,怎么会是他?这个昏君,在国内倒行逆施不算。居然敢胆大至此,冒天下之大不韪,加入苍生道?就不惧诸儒逆反,为天下之人公敌?
意欲出言,却又住口。
若是在场几人能全力携手,拼死一搏。这一战还有机会,
只是此刻看周围几人眼神,却已分明连一丝战意也无。
而下一刻,就听那清玄蓦然开口:“诸位道友,来日方长,可以退了!”
这句话吐出,清玄的身影就已当先离开原地,没入到那一丝虚空裂缝之内。
是果决无比,毫不拖泥带水。
其余几人,动作也都不慢,心领神会。这时候不走,难道真等那七口剑器真正合璧,全数晋升之时?
朱子幽幽一叹,也同样紧随其后。
一零二三 剑阵终成
清玄声落之后,仅仅一个刹那,这穹境内的虚空,就同时被撕开了数道虚空裂隙。在三十三天阵封锁之下,此时穹境的界障壁垒,甚至可将那圣境强者,也阻拦在外。
可在这几位至境面前,却犹如薄纸一般,轻易就能撕裂。
而后九人,都身影一幻,纷纷以遁法尝试从这穹境之中脱离。
然而也就在同时,那元静的嗤笑之声,也同时响起:“既然已经入了我苍生道万仙大阵,那么岂是你等想走就能走得了的?苍生七剑阵成在即,好戏未绝,正是精彩之时,诸位就不留下来看看?”
曼妙的身影冲起,而后是无数的银针飞散天际,密密麻麻,遮天盖地般的往上方笼罩。
她眼中全无其他,就只有董仲舒与星邪两人。一个与苍生道素有仇怨,当初围杀羲子,就有此人。至于另一个,却是方才之言,实在辱苍生道太甚!
那龙影与林玄霜,亦同时出手。二人虽只初入至境,却一个是厚积薄发,一个抵挡至境之劫近六千载。故此甫一渡劫,就有雄厚根基,而此时更蓄力已久。
前者直接几道真龙剑气,就将那琨铭与太黄道君直接截住,把二人迫得身形一窒,遁法骤停。
林玄霜虽无有至境肉身,然而一道灵法展出,却也使那无上元魔李别雪身前的时空裂隙,直接封闭。
修为到了至境,平时轻易就可穿越千百世界。然而这时有大阵阻挠,几个同阶圣尊干涉,李别雪几人,便连脱离穹境也是显得艰难无比。
而此时那秀观身后,更是一波波光纹荡漾,
“清玄道友,这就准备离去了?秀观请道友稍留片刻。今日尔等厚礼,我苍生道还未偿过——”
随着那光纹散开的,赫然一股股巨大无匹的力量。
虚空抓摄,首先定住的,就是清玄道君。就在将要穿越过穹境壁障之时,被那光纹凝成了擎天大手抓摄。竟是硬生生,被强行扯拉在了的时空界域之间。
其余如太始魔君、朱子,元江居士,也无一例外,都被这强悍无匹的永恒之力,停滞了刹那。
而紧随而至的,则是对抗中积蓄了亿万山之力,却几乎彻底失去了目标的三十三天阵。几乎是洪流般的冲涌了过来。
如太始元江这些,还不觉的什么。可似琨铭星邪与这般,都只觉是压力更增。
巨力冲击之下,都是魂念间烦闷无比。
好在诸人对这种情形,也早就有预料。知晓一旦逃遁,秀观四人必定会阻截。对抗失横之后,这三十三天大阵之力彻底宣泄出来,也必定可怖可畏。
那星邪是首先出手,立时一点血光,从指尖弹出。
“你元静算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
那血光离体,立时爆裂开来,竟赫然是分化千万血针,与那些飞散而来的银针对撞冲击。
就在罡劲暴乱之间,星邪的手中,更取出了一件犹如舵轮般的仙宝,投射出数百上千道的星光,接连诸天星辰,
仅仅一个闪烁,就已将一层时光壁障强行打开。
飞是进入域外界河,而是直接打通了真正的时空之障。
只需穿越过去,就是数千个世界。
却也就在这刹那,一点银光也在那舵轮之中,忽然爆炸。无量的星力,排山倒海的四下冲击。
星邪首当其冲,立时连续后退,四五个闪烁之后才勉强规避了开来。
“子午宙光雷,元静,我要杀了你!”
目中是杀意喷薄,暴怒到了极限,
这种让人几乎无法防范的雷法,他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元静散人。
不止是使他丧失了一次安然离开云界之机,手中那件舵轮状的至宝,也是因此受创不浅。
这一刻,星邪甚至升起了暂留片刻,倾尽全力,将那元静斩灭的念头。
而也就在这时,星邪耳中,再次听到了宗守的轻吟声。
“孤执此剑,必定提百万军横扫六合,荡灭八方!掌千万世界,使群仙俯首!”
距离之前的七剑齐鸣晋阶,还不到三息。
那紫金色巨塔,顿时继续拔起。那本是辉光万丈的炼神剑,反而把那些刺目光辉,全数一收,恢复了紫金剑身。
星邪却倒吸了一口寒气,怔怔看着那已被紫金巨塔,送至三十二天境之上的宗守,
却仍在继续,直到又一层天膜,随之成形。那金塔这才停下,而此刻的宗守,已经立在了那连秀观都无法企及的三十三层大罗天之上!
看着那塔上执剑的少年人影,竟令星邪有种错觉。
仿佛此时望的,就是那至高无上的天帝,亿万群仙之主。有无尽神威,掌控生灵!
“该死!”
一声咒骂,星邪的心神猛醒过来。就心知那炼神剑,多半已经被那宗守彻底掌控,
而下一刻,就听一声‘嗤啦’的响声。星邪循声望去,赫然就见那执着血月刀的青色道人,被一股无形剑气,突兀地斩成粉碎,鲜血飞散。
那血月弯刀,也在嗡鸣之中,猛地抛飞而起。然后是光影纷散,近乎疯狂的往远处飞旋而去。
竟然是畏那空中七剑如虎,只求离开的越远越好。
而此时星邪的面上,已是青白一片。
执掌神兵,等同于大半个至境的圣境尊者,这也未免死的太轻易了些?
七剑合璧之威,竟至于斯?
他胸中最后一丝战意,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打消。然后浑身血雾,骤然爆开。
轰然声中,把时空之壁,再次撞出了一线裂痕。
接着欲不顾代价逃离的下一须臾,就听宗守那清朗之音再次响起。
“今日犯苍生穹境者,斩无赦!”
那磅礴的天道意念,瞬间聚合,在剑阵御控之下,竟然合为剑形,一剑横削了出去。
这一剑,却是直奔穹境之外,云界之内。
当那浩大的‘天道之剑’突兀横扫而下,此刻云界中,那数十万还在整齐列阵的道兵方阵,十万计的大商玄铁陷阵卒,数万神弓手,在这一息之间,都化为沙尘碎落。
仅仅一剑,就斩灭穹境外整整三十万道兵!
一零二四 先斩琨铭
云界之内,战场所在的数百里地域,整个时空陷入了停滞。数万苍生玄龙士,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自己战驹,定定的看着这一幕。
先是不敢置信,一息之后,才勉强回神。确认了眼前,非是幻觉。那近三十万人,足可相当于六七位巅峰圣境战力的道兵,是真真正正,在一剑之下,化为泥沙!
苍生玄龙士的军纪极严,诸人不能说话,只好面面相觑,以眼神交流。
“一剑,居然只一剑而已?”
“难道是苍生七剑已经合璧了不成?”
“那清玄道君,还有儒门朱圣,怎就没插手干涉?穹境之内,莫非已经胜了?”
“多半是如此,否则穹境之内,这时候哪里能有气力援助我等?”
“不是说至少七位至境,五位神尊么?就这么败了?”
“三十万道兵,大商那位元辰皇帝,只怕是要呕血三升——”
“何止吐血?怕是整个大商根基,都要摇动。我要是他,只怕几个月都难以安枕。”
无尽的狂喜愉悦及大难得脱的振奋之情,渐渐在诸人的心中发芽茁壮。
而就在一两息的死寂之后,就又是‘轰’的一声震响。
却是对面,那两百余万结阵而立的修士,在这一刻蓦地溃散。就仿佛是一道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毫无因由的就地瓦解崩溃开来,无比的干净彻底。
几乎所有人,都是在各展其能,施展遁法或往远方,或往虚空逃遁。
只要稍有些修为只人,都注意到方才那惊世一剑,根本就是碾压之势,使三十万精锐道兵,几无抗拒余地!
这一剑若再斩来,哪怕此间二百万修士,真正齐心协力。结阵抗拒,只怕也绝挡不住此剑三击。
就更何况,此间汇聚的二百万修士,本就来自同床异梦的道儒魔三教?
也不止是这些修士,其余侥幸未死的道兵,也纷纷调转过了方向,全速疾奔。
也就在这时,宗守的第二剑。也横空削出。
这次却比前次又要娴熟了些,一些要领诀窍,已然了悟。
以炼神剑引导操控,轻易便把那引聚而来的天地意志,在半空中凝为剑力。
而这一剑,依然是苍生穹境之外,云界之内!
浩大的剑罡,破开一切,追向那溃逃中的数百万三教修士。
这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那清玄道君,既然是渡劫中的魏旭,数万穹境弟子的性命,迫使秀观与苍生道不得不正面抗拒。
那么他宗守,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若不欲那近九十万的道门修士惨死剑下,那道门三位圣尊,就别无选择!只能硬接此剑!
那清玄似也是第一时间,就已知宗守用意。顿时目中微赤,须发硬直到冲冠而起。浑身衣袍,都是无风自动。
目里面杀机暴起,充斥着怒恨之色,此刻却更多的是无奈。
浑身一挣,就脱开了那三十三天阵的束缚,而后又是一尊凌珑宝塔丢出,拦住了秀观那永恒之力的抓摄。
终于安然脱身,彻底离开了苍生穹境,可清玄的口内,同时也一口紫金血液吐出。
却毫不敢耽误,一个闪身就到了云界之内,五面宝旗展动,分据上下左右中五方。
顿时一层厚实无比,满布符禁的灵障,骤然现出,拦在了那苍茫剑光之前,二百余万修士身后。立时是“嘶”的一声刺人耳膜,衣帛撕裂的声响。
那天道之剑,是义无返顾的冲撞在了那旗阵之上。先是稍稍僵持,而后是势若疯虎的猛地撞入了进去!
把那灵障强行洞穿!摧灭了所有的禁纹!
五面宝旗都在最后纷纷震飞,旗布之上,都隐现裂痕。
清玄整个人,亦是气机暗靡,面色近乎于死灰。
羲子所留这套苍生七剑,引聚的天道之力,近乎于修士天劫。
哪怕是他,也应付的格外艰难。
而此刻甚至可隐隐望见,已站在三十三层金塔,大罗天上的少年。正用血红的眸光,冷冷的朝这边望来。分明是不斩尽杀绝,绝不干休的眼神!
第三剑,已经在准备,发力在即。
而他这里,旗阵已散,又新力未生。身后数是万道门弟子,还远未能逃脱。
眼角余光,望见那太黄道君,正手持那面玄古幡,疾遁而至,似欲助他,然而一道银色的斧芒,也同时紧随而来。
“今日若能使清玄你在此归于寂灭,复当年师兄之仇。秀观必定遍邀好友,欢宴十日,以为庆贺!‘
正是秀观之声,那银色的斧芒,有如附骨之疽,使太黄全分心不得。
而清玄的胸中,则冰凉一片。这天道之剑,他能够轻易躲开,然而那九十余万道门弟子,却绝无幸理。
可若是硬接,又必定是重创。重创之后的结局,就定是秀观,那不死不休的追杀!结局也定是他清玄,最后被斩灭!
难道今日,真要‘死’在这里?
虽说不久之后,就可重聚魂体,可却变数太多,也太麻烦。更担忧自己,如羲子那般被封印。
一时是目光闪动,犹豫不决。
宗守却无思无想,知晓穹境之外那位,根本就没的选择。
那就九十余万,不但都是道门诸宗的精英弟子,更是根基。其中部分,执掌着成云界千上万的道观。
而这根基若散,则那两具供养的神尊,不出数年就必定掉落等阶。
要想恢复,不知需消耗多少精力。
苍生道死守于此,至少有三成是欲保全太乙青华帝君之因,
而神尊溃散的后果,道门同样也承担不起!
故而,即便那清玄最后避开,不愿应接,苍生道也同样不亏!
意念一起,那苍茫剑意,就再次呼啸着破开了虚空,浩浩荡荡的撞入了云界之内。锐意凌人,也气势恢宏。银白色的剑光,夹带着星星点点的流光,望之就如星河坠落,绚丽璀璨。
那清玄的瞳孔一缩,而后悠悠一叹,面色更显灰败。
可也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闯入,强行拦在了他的身前。
“这剑阵之威不可力当,请师尊速离!”
“琨铭?”
清玄道君明显怔了怔,以目望之,眼前正是琨铭。也不知付出了什么代价,居然早早就从苍穹境之内脱身了出来,强行拦在了他的身前。
而那天道之剑,也在此时斩至。
琨铭身前,先是一团团炸起,试图阻拦。初时也还能抵御,可随即就无能为力。那些灵光,一片片的爆散,寂灭!
最后那苍茫剑光,有如一道巨龙,冲撞在了琨铭的身上。
清玄眸中更怒,几乎目眦欲裂,几乎是睁眼看着琨铭的身躯,在这绝世无匹的天道之剑冲击下支离破碎,一片片的崩溃。
知晓此战琨铭,寂灭在此,已是定居。
也毫不敢耽搁,身形一闪,就到了数百万修士上空。袍袖再一卷,几乎所有的道门弟子,都被强行吸聚,被他全数笼入到了袖内。
至境修士,都有自造世界之能。袖里乾坤,可纳日月。这九十余道门弟子,只要到他袖内,才能有一线生机。
短短几瞬交锋,有如电光火石。此时在穹境之内,秀观微微皱起了眉。随后片刻,就一声轻叹,满含着遗憾苦笑之意。
“这清玄,还真是收了个好徒儿!”
错非琨铭,今日本是必杀之局。即便不能诛灭清玄,也能令此人在道门中的声望,跌落谷底。
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人逃遁。只斩杀了道门三位圣尊中,实力最弱的琨铭。
“嗯?”
目泽微动,琨铭的面上,再次显出几分讶色。
“自碎元魂么?这位好魄力——”
赫然是那琨铭,被苍生七剑彻底斩灭之前,先行就自爆了元魂。
此举虽是代价沉重,几乎所有一切都毁去。却也避开了被天地之威冲击,震伤本源之危。
苍生七剑,可斩至境,绝非是说笑而已——
剑阵引聚的天地之威,是世间少有的,可对至境不灭元魂,造成伤害之法。
一些实力较弱,初入至境的圣尊修士,更有被当场斩落之险。
而琨铭此举,就至少使他重聚元魂的时间,从一万三千年,缩短到了七千载时光。
不过这一次,却也算是赚了。不但赚到,更可说是令道门痛彻心肺!
道门有这琨铭,他们苍生道,却也有魏旭,有宗守——
目视穹境之外,那太黄道君已分出了部分余力,开始收取那琨铭残灭之魂。
冷声一笑,秀观也不去理会,转头看着独立在大罗天境之上的宗守。
心中好奇,自己这师侄,下一剑又将指向谁?
只见宗守此刻,竟而是如长鲸吞水般,正疯狂吸聚三十三阵之力。
一息之后,似乎蓄力完毕。然后那双眼瞳,猛地睁开。
便是强如秀观,也不禁胸内一悸。
是焚世血瞳!
瞬时间一朵朵无形之火,在穹境之内疯狂燃烧。蔓延开来,使所有的时空壁垒界障,都燃烧着苍白之焰。
这一刹那,被秀观龙影几人纠缠,尚还未来得及脱离穹境的董仲舒与星邪等人,都眼如死灰!
一零二五 阻你道途
此时整片空间,都是这种苍白之焰。对穹境之内的修士,却无什么伤害。然而一些对虚空之力敏感的,却感觉那时空壁障的坚固,至少激增了六倍有余!敖坤这一刻,也正从那破碎的学宫正殿之内走出。他以存在消亡之法,为元静修复道基,即便是有苍生道的各种珍药补益恢复,也依然损耗不轻。
一直躲藏着,此时大局已定,才现出身影,行至到敖怡身旁。依然是气息虚弱,真元黯淡。
不过当望着眼前之景,那敖坤那苍白的面上,却立时被体内涌起的血潮,染成了晕红色,目瞳里则全是骇然。
“是焚世之炎?”
“应该是!”
那敖怡淡淡应了一声,而后是目光复杂的,看了塔尖之上的宗守。
“你那义弟,今日看来是要大开杀戒了——”
陆家焚空神通她听说过,也见识过数次。却全不曾意想,这进化到顶峰层次的焚世之火,竟然有着如此神威。
陆家的焚世之炎,可以有焚毁世界之力,也同样有封锁虚空之能。
三十三天阵固然有着加固界障的神通,然而此时看来,却是拍马都及不上宗守血瞳神通。
敖坤同样颔首,掠过三十三天阵之力,展动开如此规模的焚世之火。宗守所谋,自然不会仅仅只是为阻拦那几位至境,顺利从穹境脱身。
“今次那星邪怕是有难——”
此时穹境之中,实力最弱的至境圣尊,便是星邪。
此人与苍生道恩怨已生,为人狂狷,行事狠辣,难以测度。
敖坤实在想不到,宗守有放过此人的理由。
只可惜元江那老头,实力太强,这一战怕是
留不下来。据他所知,这头老龙行事素来畏首畏尾,今日败退,只怕立刻就要远遁千里,绝无机会。
此时整个穹境,又在剧烈震晃。却非是如之前阵基摇动,苍生道十七万修士危如累卵的情形。
而是已经强闯出去的太始与朱子,正是联手那五大神尊,轰击穹境之外的壁障。试图将仍困在穹境里几人救出。
宗守却不曾如诸人意想那般,首先就把那苍茫
剑光,指向了星邪。
他目光所视,却是那头本已快遁出穹境,却又被宗守的焚空之言,强行拦下的那头黑麒麟。
这头变异神兽,已再无之前,震踏穹境的威势,满眼都是仓惶焦急之色。
害怕了?
宗守冷笑之时,袖内的啸日,已然冷静了下来。
不传过来过的心念,却更是兴奋喜悦。
难以对抗的强敌在主人剑下覆灭在即,与死在它手中,并无什么区别,也再没有比这更值得高兴之事。
宗守的心念,却又恢复到了至寂,无思无想。
把无量的王道之气,冲刷入炼神剑内,再惠及其余六口剑器。
真力魂能,则通过剑内符阵,在虚空中游走,形成了一个个蕴藏万千玄妙的符禁,
而后就御使着那再次聚结到巅峰的天道意念,凝剑飞落!
与此同时,太始魔君那暴怒的吼声,也同时震响整个穹境。
“竖子,你大胆!”
轰的一声,那黑麒麟附近的虚空壁障,终于被强行撞开。
那白骨巨锤也猛地轰入,与那星河倒挂般的苍茫剑气,猛烈地撞在了一处!
滂湃的劲力,使周围数十里,瞬时都糜烂一片,周围无一完好之物。
巨锤剑气,二者之间竟然相持不下,引得虚空中震荡不绝,
此时清玄倾尽全力,都无抵挡的天道剑意,此刻竟有被这白骨巨锤,强行击散之势!
秀观挑了挑眉,就欲出手想出。
只是那银色的光纹,才刚围绕着他的右手闪烁,秀观又轻咦了一声,现出意外神通。
“嗯?剑分终始,终始神通。原来如此,我这师侄,是又在故技重施?怪不得,那琨铭的血肉元气,似乎消失的快了一些——”
苍生剑阵虽强悍的不可思议,却极易避开。隔的远了,没有三十三天阵的束缚之力配合,其实对至境威胁有限。
然而宗守却以道门九十万弟子,迫使清玄硬接了一剑,又随即一剑,将琨铭斩落。
此刻也是同样,以这头黑麒麟,迫那太始正面抗击。
“可为何,是太始?”
最佳的目标,其实应当是朱子与董圣才是。
心念电转,只是一瞬,秀观就已有所悟,而后是哑然失笑。
“拖延太始合道成真之时么?终始神通,二人之间,确乃道敌,今日也是唯一机会。我这师侄。却原来也有自己私心——”
却并不以为意,苍生道本就认为,每一个人都是个体,有自己的自由。并不强求弟子,为宗门为他人牺牲。
今日宗守,已是为苍生道做的够多,他不能强求其他,
且这一剑斩下,对苍生道而言,也是颇有裨益。
浩大剑气中所蕴的天地意志,渐渐削薄。
可也就在这时,一团同样恢宏的元力,忽然再渡入剑阵之内。骤然勃发,使那天道剑威,须臾间再次疯狂攀增。
首当其冲的,就是那白骨巨锤,在哀鸣声中,终被强行强行震飞出穹境之外。
“吞天元化大法?不对——”
那太始一声闷哼,接着那声音,就异常的尖锐凄厉起来。
“无尽之光,无尽之暗,是无量终始!你是无量终始佛?要阻我终结之道?”
琨铭至境之躯,已无限接近不灭之体。哪怕是第十一等神通级别的吞天元化大法,也不可能吞其肉躯。
这个世间,唯一能尽吞至境元力,再完整爆发出来的,就只有这无量终始之法!
宗守面色冷漠,全不曾分心毫厘。那天道之剑强化至极处,就散出了无量之光,照的整个穹境,都无法视物。
击飞了白骨巨锤,就又穿入到了虚空之内。
旁人魂识暗弱,不能查知,即便宗守,也是同样。
可秀观龙影,却都能感觉到穹境之外,那位太始魔君的一只手臂,骤然断开。随之响起的,则是太始怒恨交加的痛呼。
这一剑,却是至少使这位魔君,踏入半步真境,甚至合真之期,延迟万载!
一零二六 强行镇压
整个穹境之内,都在一片尖啸声响。那是太始魔君,滔天的怨,无尽的恨,魂念强绝显化于世。使人头疼欲裂,修为弱些的,感觉自己的神魂都要爆开。
好在那三十三层紫金塔上,也及时一层金辉散出。虽未能将那异声压下,却使穹境中十七万苍生修士的都心境宁和了下来,不被这啸声影响。
“宗守,谈秋,好一个无量终始!居然敢算计老夫?我要杀了你,迟早有一日,定要让你痛不欲生!后悔生在这世上——”
那太始明显已怒恨到了极致,言语失措,歇斯底里,已全然无有半分至境圣尊修士风范,
宗守抿了抿唇,心中也觉微寒,估计已被这太始恨到了极致。
然而道途之争,最是凶险,也最是让不得。他**根基是‘道’,可这‘道’却毕竟存在与‘始’“终’之间。
前者为主,后二者为辅。只有如此,他的撼世灵决,才不会有半点破绽,
故此是万万容不得,这太始踏入半步真境,开始尝试合道成真,抢占道途。
今日能有重挫这太始的良机,自然是绝不肯放过。
他行事也一向果决,看到了机会,那么哪怕是暴露了无量终始**,自己身为无量终始佛的身份,也要将太始合道成真的时间,推迟万年!
宁愿日后麻烦缠身,也不愿见这机会从身边溜走。
一剑过后,从琨铭那里吞吸来的血肉力量,全数爆发殆尽。
那苍茫之剑继续向前,却被一股绝强之力,强行阻住,滞于半空,隐隐现出消散之势。
宗守心知这已是极限,果断的弃了那残余剑劲。只把部分力量撤回,仅余一成不到的天道之威,向那头黑麒麟裹挟而去。
竟是强行将这头代表着世间之恶的变异神兽,硬生生的拖拽了回来。
那黑麒麟依然是在狂吼挣扎着,满眼都是不甘心之色。
宗守冷冷一哂,直接心念一引,就把那幻心镜,现在了脑后。
“幻心定魂!”
无量终始法,再次吞噬三十三天阵之力,汇于那宝镜内。
庞大的元力灵能,一瞬间就突破了镜中一层层的禁制封纹。
一道青光照下,定在看了那黑麒麟身上,立时就使这头圣境巅峰的神兽,再无法动弹,
穹境再震,却是太始魔君,再次轰击着那虚空壁障。
恼恨心焦之下,力度强了之前近一倍不在。
宗守一时也懒得去理会,有三十三天阵,有秀观在。这苍生穹境,总不至于被外域界河中那几位至境打塌。
只需小心一些,不让这头几乎已经到手了的黑麒麟,被那太始救走就可。
自己的‘私事’办完,心满意足,接下来就是公事了。
而这一刻他的目光移转,终于落在的了那董仲舒与星邪二人之身。
二者依然没能从穹境之内脱身,此刻神情皆是煞白一片。
那董仲舒立定在空中,铁青着脸道:“昏君!你这是要与我儒门为敌?苍生道无君无父,平等之说,有违圣人礼法,教义等同于邪魔。你今日助纣为虐,迟早要有你苦头吃!你大乾基业得来不易,莫要落到二十载即亡——”
宗守目光一闪,而后轻笑着摇头:“宗守从不觉得自己,就比他人高贵。国需礼法,却不该等级深严,只为束缚那万民百姓。民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行愚民之策,视民为草芥,当真有用?被欺压了,活不下去,终究是将造反,要鼎革天地!”
又道:“孤心胸能容苍生道,能容百家学说,自然也能容得下儒家。只是以现下儒家所为,说不定有一日,孤会再行焚书坑儒之举。礼教害人之例,民间比比皆是,也真正是罄竹难书。亲亲相隐之教义,更有害国法,大乾定然是要禁绝的——”
“焚书坑儒?好,好,好!”
宗守言语未尽,那董仲舒就目眦欲裂。口中连道了数声好字,面色涨红。
“不意这云荒之末,居然又出了一个同那始秦皇帝一般的暴君。始秦之后,历朝历代,昏君以你宗守为最!你要焚书坑儒是么?我儒门就等着你!”
穹境之外,那朱子同样是气怒攻心,目中怒意狂涌。
却又本能的略觉不对。这宗守的身上,似乎有了某种变化,与天地应和。
既令他觉的恐惧,又莫名其妙的,居然有种‘亲近’之感。
“怎么回事?这感觉,怎如此怪异——”
儒门不通望气之术,可朱子成道之前,精研道儒法三家典籍,也算是略略通晓。
然而此刻当他聚灵于目,看到的却是一片空白。
可这非但是未令他安心,反而更有错愕怪异。
此时无能他望见什么,都不会感觉奇怪,却独独不可能是空无一物。
宗守为云界东南之霸,大乾仙君,七十六处世界之主!
此人王气,正应当是在鼎沸极胜之时!
是秀观?
几次试图破开那层人为障碍,却都无果。朱子目光,立时就看向了秀观,此刻只觉是无奈万分。
有这位世间至境第一人,出手遮蔽。那么此世之中,估计只有寥寥数人,才能真正洞察宗守命格。
可这一位,到底是意图隐瞒些什么?
秀观却笑而不言,浑未去理会。
宗守在世圣王,道合于天,岂能在这时令你儒家知晓?
昔年羲子被诸教联手算计,此时的他。也只是收些利息而已。
宗守那边则摇了摇头,这位董圣,真不可理喻。
也懒得再与这人争辩,直接肃然凝声道:“我持剑阵,稍后难以分心!请秀观师伯,龙影师尊,玄霜师尊,元静师伯助我!”
龙影四人闻言,也皆是面色一肃。知晓今日一战,已到了最后收官,也是最关键之时。决定最后,战果如何。
秀观目光微敛,似笑非笑:“敢不从命!”
银色的光圈,继续扩张。封锁穹境之余,也是死死的,把董仲舒与星邪二人,继续困在穹境之内。
龙影则神情不变,淡淡道:“自当全力以赴!”他周身虽无什么动作,可那剑意却更是纯粹,直透穹境之外。
元静散人却是娇笑之声不绝:“要封禁么?董仲舒,当年你与郑玄,一同围杀我师尊之时,可曾想到过自己也会有今日?对了,还有星邪道兄——”
林玄霜虽未说话,却真言念动,一点点白露光华,渐渐聚与宗守周身,
宗守直觉周身真元生机,当真是一瞬间就恢复到了鼎盛。
以仙境修为,借助王道武学强控剑阵造成的那些暗伤,顷刻就消除了大半。也彻底扫除了他的后顾之忧。
心中暗暗感激,宗守的意念,却更凝聚。
天空中灵能鼓荡,循环不休,更多的天地意志,被剑阵强行裹挟了过来,与那剑力结合。
仅仅一息之后,那空中七剑,就又是一声嗡鸣。
尤其炼神,鸣响的最是强烈,剑灵中传过来的意念,兴奋无比。
“就这么高兴?唔,仇敌么——”
羲子陨落,这炼神剑灵,自然视这董仲舒与星邪二人为愁。
故此哪怕是同为至境的‘琨铭’死去,也没令炼神剑感觉到高兴。
只唯独这两位,也它真正在意的人。
宗守毫不犹豫,就已操控着剑阵,锁定住了实力较弱些的星邪。
而后者面上,也微微发白。然后是毫不犹豫,就又开始全力挣扎。
宗守目光未变,却闪过了一丝不屑之色。
这时候拼命,有用么?
“斩!”
那庞大的天道之剑,再次急坠下来。沛然不可抵御之力,就在交击的刹那,就将星邪丢出的几件顶尖仙器,轰碎了开来。
这时星邪身侧,却又有一只擎天大手,同时倾向探入。
宗守目光微眯,未存神去望,就知这必定是那无上元魔李别雪。
当年的云界三位魔祖,自羲子身亡那一战后,只剩两位。
二人在云界,素来都是唇齿相依。这个时候,是不能不救。
宗守却全未在意,只把那天道剑意,作势稍稍偏斜,似乎要转而锁定住李别雪。
那位无上元魔明显一惊,探出的手,有如遇到烫手火焰一般,疾缩了下去。
将此人迫退,宗守也再不留手。把所有的剑力,都往那星邪宣泄而去。
“十天之前,数百位同门陨灭之仇,要向踏世天君你取还!”
声落的刹那,星邪的整个肉身,就猛然崩离,化作血粉碎散开来。
只是那元魂,依然不散不灭。不但坚凝不散,挣扎的力度,反而更是增强数倍。
宗守嘿然冷笑,手中印决一引,那身后的九重金塔,就带这至少两成的三十三天阵之力,飞凌了过去。
“给我镇压!”
那金塔见风即涨,须臾间扩开千丈,然后轰然坠落。
把那星邪的不灭之魂,硬生生强行镇压在了金塔追下。有整个三十三天阵加持,绝不愁此人逃脱。
此时那剑力已尽,宗守散去残余,苍生七剑,又一次开始蓄力。
不过就在此时,那董仲舒的周身血肉,轰然炸裂。
竟然是主动炸开肉身,强行把那穹境壁障轰开。
一零二四 至境之劫
龙影几人都略略惊异,现出了几分讶色。宗守先对星邪出手,他们深为赞许。怎么看,这位儒门董圣,都不像是不顾颜面,心狠到自爆自己肉胎,也要逃遁离去的人物,
反倒是星邪,出身魔教,更狠得下心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同样狠绝。
然而这董仲舒,真是果决到出人意料。
“逃了?果然不愧是八千载前诛灭万家学说,使儒门独尊云界的至境圣尊——”
宗守目中微光闪烁,却依然不曾停下那剑阵运转。
苍生七剑持续不断的提聚着那天道意志,使剑势渐渐攀升。
而那秀观,此时则摇头:“董兄好决断!只是今日若容你逃走,秀观就对不起师兄——”
数道半月型的银光,忽然从他袖内穿出。
自苍生穹境战起,却是他第二次动用兵刃。月刃穿梭,直击那在穹境之外接应的朱子。
“神兵?”
那朱熹面色微变,却并慌乱。口中一声轻吟,就见一只赤色的狼毫大笔飞出,在虚空绘画,铁画银钩般的书写出了四字——格物致知!
瞬时整个虚空,都被定格。一时间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规法,所有的法则,都仿佛从内到外,都梳理了一番。
那几道银色月刃,击在其上。却都灵光大消,被反弹而回。
不过这时,宗守御控的苍生剑阵,终于再次准备妥当。
“杀!”
意念一起,那广达万丈的苍色剑光,就再次带着点点星光,再次激斩而去,破入虚空之内。
那朱子挡过了月刃,便避不开这一击天道之剑。
轰!
当又一声使虚空都摇晃不休,几乎崩跨的震鸣过后。那苍生剑光,直接便把董仲舒残余的部分身躯,连带着那至境不灭之魂,彻底催跨冲散。
余力未尽,甚至将朱子那小半个手掌,也一并斩碎!
董仲舒被一剑魂灭,那朱子却反是神情一松,轻呼了一口气。
早在宗守展开那焚世之火时,就已知晓今日董仲舒绝无幸理。
而此时董仲舒虽亡,却终是不曾被镇压。至境不死,只需身亡之后,不被人动什么手脚。那么至多四五千年,就可复生。
董仲舒在身‘死’之前更已有准备,复生之时,当还可提前不少。
也没去在意那右手上的伤势,朱子目光寒绝,冷冷地再次注视着穹境之中的宗守。
“好一个大乾帝君,好一个无量终始佛,朱熹领教了!你既然定要自绝于我儒家,那也就怪不得我朱熹。今日一切,我儒门必然有报——”
说完之后,就已是直接跨越了虚空,直接离开了此处。
穹境之内被三十三阵与焚世之言封锁,在三十天阵穹境之外,却是无妨。
而那李别雪的声音,也同时响起。
“今日之后,云界之内,我必教你大乾镜内烽火连天,永不得安!”
那声如铁戟交击,宛如来自与九渊之下。
太始魔君却再未多言,只是一声冷哼,直接离去。目光坚凝,知晓今日之后,就是死敌。那宗守敢于出手,自然不会畏惧。再多说什么,也是无用。
来日方长,一个仙境蝼蚁,居然就感挑衅于他。与他争夺终结之道,甚至强夺去护驾麒麟——
不知死活!
双手捏紧,太始猛地一跨步,就离开了这片虚空界河。
今日痛彻心肺,也大丢颜面。他实在不愿多呆片刻。
再留在此间,被对手讥嘲么?
至于清玄太黄二人,却是早在琨铭死后,就已先一步离去,不见了声息。
而此时的穹境,也再次恢复寂静。直到数息之后,秀观才忽又冷声而笑。清朗之声,这一刻却传彻虚空。
甚至十数个世界之外,都可耳闻。
“元江!你今日犯我苍生穹境,却需给秀观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否则勿怪我出手,打碎你们龙族那四方龙宫!”
远处的元江,身形陡然定住。这一刻,他郁闷到几乎快要吐血。
却同时皱起了眉,真的开始发愁起来。
龙族与苍生道之间,本无恩怨。可今日之后,情形却是不同。
今日他为诛杀敖坤,闯入苍生穹境,这理由也说得过去。却千不该万不该,是在苍生道生死存亡之际。
若苍生穹境今日覆亡了,那还好说,可偏偏最后的结果,却是苍生道大胜!
反是儒道魔三家,损失惨重,
而他元江,却是将这苍生道几乎得罪至死!是拥有三位至境修士,已经重新站在了云界巅峰的苍生道——
忽然心中一动,元江回望身后。感觉那处本是萦绕不散的天地伟力,此时已消散了整整泰半有多。
“魏旭?”
元江的瞳孔,顿时微微一缩。观那劫光,分明只有最后一击之力。
不由是心中再悸!
魏旭此人,他有听闻。只以镜映他人的大日真法,就闯下了大日刀圣之名,在诸多圣境之中,位列翘楚,可见其积累之深。
此人无有了外扰,渡这至境雷劫,当是十拿九稳。
如此说来,今日之后,苍生道内,将拥有四位至境圣尊?
不禁是头疼万分,如此强横实力,即便是两万载之前,仍拥有云界,全盛时期的龙族也需正视。
今日赶来,只因道门允诺之物。可最后的结局,却是得不偿失。
“居士为何哑然无语,可是无言以对?”
秀观继续冷笑:“今日之事,你元江也已见证。你族敖坤,对我苍生道实有再造大恩。老夫我不管你龙族是何规矩,与他有何恩怨。今日之后,你龙族至境,一旦动他一指一发,我秀观也必定要斩你全族!那时无谓我秀观,言之不预!”
那元江面色涨红,目中怒意狂涌,却又强压了下来。
此时的秀观,的确有说这句话的资格。
云界至境第一人,一个以再寻常不过的玄黄大力决,就证道永恒的人物。一旦有了帮手,其一身神通,足可令龙宫戒惧。
也知晓此人之意,是想要敖坤与瞬空龙族的恩怨,由二者自己解决。
四方龙宫,皆不得插手此事。
如此倒也使得——
可难道真要向苍生道低头不成?
一零二七 麒麟之殇
苍生穹境之内,敖坤神情感激的,朝着秀观一礼。“前辈多谢了!”
有这位云界至境第一人之言,龙宫要对他有什么动作,就不得不仔细考量一二。
至境圣尊若不出手,至境之下,他与敖怡已可无视。
秀观却觉受之有愧,摇了摇头,苦笑道:“是我苍生道欠你,为元静师妹再造至境道基的大恩,哪怕助你了断当年之仇,也是应当。不过眼下,以我苍生道之力,也只能做到如此了。”
这一战虽是了结,打灭了三位至境圣尊。将其中一人封印,其中琨铭董仲舒,亦需五千载才可恢复,可谓是重创。
然而苍生道满世皆敌的处境,依然未改。
且若他所料不错,这一战应该还不算终结。
在安定下来之前,苍生道的确是抽不出多少余力,去助敖坤。
敖坤倒是神情淡然,并不以为意,心下已足够感激了。
他能脱困而出,从龙影与清玄的赌约中脱身,是因魏旭将宗守引来。
而悟得存在消亡之法,也因宗守之故。
欠的太多,今日也不过只偿还部分而已。
此时这场大战,已然尘埃落定。穹境之内,是狼藉一片,满目疮痍。
除了五座剑台,那重金塔之外,无一处完好的建筑。
三十三天阵虽是强力,却不可能真正把所有的外力力量,都导引入虚空。
至境修士渡劫,更需以毁灭一个世界为代价。虽是羲子才华无双,其中大部分溢散出的劫力,都被三十三天阵转为己用,化为护持穹境之力。却也有不少,依然在穹境中四处冲击破灭
在最危急的那段时间,大阵就只能全力庇护穹境内十七万修士。于是这些学宫,就彻底遭了秧。
不过当南面天际,那最后的劫云消散。七彩色的霞光四溢,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强横意念,从那处方向,舒展了开来。整个穹境中,依然是欢声雷动。
“成了!座尊已然完劫,从此之后,长生久视——”
“我苍生道今日先有玄霜祖师回归,再有元静祖师补全道基。魏旭又渡劫成功,踏入至境。实是三喜临门!”
“四喜才是,琨铭星邪还有那儒门董圣,我苍生道三位大敌,都被斩落。不足为喜么?”
“自然是喜!至今都不敢相信,我苍生道,居然胜了——”
“多亏了羲子祖师留下的苍生七剑,我苍生道的万仙幻空三十三天阵,也不愧是云界内第一守护大阵。只是若无那人,今日多半是要落到宗灭人亡。”
“是谈秋师祖么?不对,该说是宗祖师才是!”
方才在众多至境之前,秀观亲口承认了宗守乃他师侄。众人自然也明悟,这一位在苍生道的身份,必然是二代嫡传弟子之一。
也确实当得起,今日这一战。宗守先坐镇九宫剑阵,后执掌炼神,操控苍生剑阵,无不完美。
剑道上的惊人天资,可谓是展露无疑。
“那就是血剑妖君,乾天国主?”
“是我苍生道的救世之主!”
“炼神剑也只有他这样的人物,才配得上——”
“当初就觉大乾治国之法,与我苍生道相合。原来宗师祖,真是我苍生道弟子。”
“这一战,妖君他才是居功至伟!灭杀三十万道兵,斩杀星邪琨铭,当真爽快!”
“那董仲舒说要修史,抹杀我苍生道,可现下如何?”
“方才诸位,可听到了其誓其言?孤虽非民选之君,却知水能覆舟亦能载舟之理。故此赋民以权,垂拱而治。在孤治下,有贫富之别,有强弱之分,却绝无贵贱之分。以法治国,使强不欺弱,君与民同,枉法则斩——”
“誓以平等待治下万民!誓佑此天下苍生!”
一些弟子,是眉飞色舞,复述着这些言语。眸中异辉闪动,再想及当时千钧一发的险况,都只觉是荡气回肠,心中舒畅。
“宗守从不觉得自己,就比他人高贵。国需礼法,却不该等级深严,只为束缚那万民百姓——此言真深得我心。”
“宗师祖自然是好的,只是此言与我苍生道教义,略有些不合。”
“什么不合?没见连炼神剑,也认可了么?传说炼神剑灵,乃羲子祖师当年以自己一点分魂,铸造而成,几乎等同羲子祖师的分身。既然认了宗师祖为剑主,自然也是认可其道——”
“我苍生道要长存于世,终须妥协。”
“以法治国,无论种族,万民万仙,皆一视同仁!不能实现真正平等世界,却可使治下子民,公平之世,公正之法。能做到这一点,已是不错!”
几乎所有的视线,都在看向了宗守。目中神情各异,有热切,有感激,有兴奋,也有期盼。
宗守此时,却暂时无心思理会。此时是全心全意,在将那头黑色麒麟压制,做着公器私用的事前。
这头半步至境的变异神兽,实力太强,境界也超出多日,
也只有今日,他同时操控三十三天阵与苍生七剑,才可将其全面的压制下来。过了这一次,便只有请秀观相助。
云界第一至境,自然不可能奈何不得这头麒麟。
然而终究不及他这个啸日的主人出手来的名正言顺。其实也是一种自我安慰,让啸日稍后吞食其本源之时,可以无心理负担,
此时整个三十三天阵之力,都加持在了这头黑麒麟之上,一层层的挤压捆锁,不断的消磨。
而苍生七剑,则导引着天地之威,一寸寸的碾压那麒麟元魂。
宗守小心翼翼,生恐自己引来的力量过重,使这头圣境神兽,当场就瓦解了。
而此时啸日,也从他袖内冲了出来。仍旧是一条小土狗的模样,用鼻子猛地一吸。
就有一团团旁人肉眼难见的气息,被它强摄了过去。
麒麟食气而生,正统的圣兽麒麟,食的是世间之‘善’,是祥瑞的象征,
而黑麒麟则食的是世界之‘恶’,是灾难预兆,所至之处,大地干涸,战乱频生。
然而二者的本源,却是差相仿佛,甚至可互相转化。
宗守对麒麟一族的秘辛,不甚了了。却只见这黑麒麟不断的嚎叫,无比的愤怒恼恨,哀凉不甘。那本来澎湃的力量与修为,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在衰减。
那本源兽丹,被啸日摄取,竟然化作一丝丝气液,流涌了出来,被啸日无情吞噬、
而后者的气息,则在疯狂增长。本来是出入仙境中期不久,可只这短短的一瞬,就冲入到了仙境巅峰,几乎要闯入神境的境界。
“这土狗儿,若真是把这头黑麒麟全吞掉了,该不会一路冲入到圣境去?”
宗守暗暗惊异,忖道若有一头圣境麒麟护身,那可就真不错。
这次回来,是真正赚到了。
只是就在他臆想之时,身后一个异常熟悉的声音传来。
“黑白麒麟间互相吞噬,我还是第一次得见。本源转换,几无瑕疵。有此机缘,你这头麒麟,怕是只需短短几日,就可踏入圣境。不过若依我见,师弟你还是悠着点为妙。你这麒麟,毕竟肉胎元魂还有缺陷,太过弱小。过早冲击圣阶,不是什么好事。最好是压上一压,到神境为止。待百年之后,又或别有机缘,肉身稳固,就可一步到位——”
说话之人,正是魏旭。浑身衣饰破烂,几乎无法蔽体,可以想见方才渡劫时的凶险艰难。
不过此时的魏旭,却是神采奕奕。气度慑人,哪怕是穿着乞丐装,也依然风度翩翩。
宗守疑惑的看了魏旭一眼,然后又用询问的目光,看向秀观。
听起来似是有些道理,不过还是要询问后者,这为云界第一至境的话更靠谱些。
“此言倒是不错!”
秀观轻笑,行至宗守身旁,待得啸日的一身气机,堪堪踏入神境之时,就伸出一指,在它的头上一点。
立时一道纹印,出现在了啸日的眉心处。
那黑麒麟的本源之气,虽还在源源不断的被啸日吞噬,却已不再强化其气机兽丹,明显已是被封印住,存于眉心之内。
啸日却不去管这些,明显还是轻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继续疯狂的吞吸。
宗守的神情,却是怔住。这个小家伙,进入神境之后,居然没有天劫?
“它的天劫也被我暂时压下,拖延百日。那个时候,它应已能将这次收获,消化部分。此处才经历至境大战,更残余无数至境大道碎片,魏旭又才在此地完劫。已非是渡劫佳所,在此悟道倒是不错。”
十余位至境在此交手,使这苍生穹境之内,残留有无数的‘大道之痕’。
更有三位至境的血肉,碎散在这附近,对修者而言,更是莫大机缘。
琨铭方才身陨,虽说大半肉躯,都被宗守的无量终始法吞噬。
可仍有部分,四下散开。宗守方才,就亲眼看着那片荒漠之地,在顷刻间化为了沃土。
然而此处,也真真正正,不是渡劫的所在。此战之后,这苍生穹境内,必定被无量的天地意志关注。
一零二八 黑白麒麟
然而也算是因祸得福,穹境之内虽是残破。可两千载之内,这苍生穹境中,都将是一处修行圣地。至境之血浸染,碎落无数大道碎片,至境意念的残留,圣尊交手所遗的‘道痕’。对修士而言,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更难得的是,这些都在三十三天阵的控制之内,发生意外的可能小之又小。
而今日有缘在此观战的十七万苍生道修士,不出意外的话,定然会有大量的人,在短时间内进阶更高层次。
“不过,这头黑麒麟,却也未必就要全数由这小家伙吞噬了。”
宗守一楞,望着秀观,颇有些讶然。
听这位师伯的意思,是要将这黑麒麟留下?可是此兽,却是灾难化生,世人恶念所聚。所过之处,都将有不祥之事。
世间之人,是避之唯恐不及。
“说的不错,这个世间,至善至恶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如你的始终之道一般,光暗交织一体,彼中有我,我中有彼,哪里分得清?哪怕是日当正午,也有阳光照不到的所在。即便午夜之中,亦有光明存在—。”
说这句话的,却是龙影,此时也踱步过来。许是这次大劫已过,又偿还了魏旭的人情。这老头的脸上,正是笑意盈盈,一脸的轻松。
“这头黑麒麟,别人都养不起,除非是十恶不赦之人,又或如太始那般盖世强者。可在你而言,却是得天独厚?对你与啸日而言,也有莫大好处——”
宗守一怔,得天独厚?莫大好处?龙影这言,到底何意?
说来他宗守一声,坏事也做了不少。然而大抵是光明磊落,无愧于人。
可没那么多的恶气,滋养黑麒麟这种食气为生的恶灵——
那啸日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继续大口的吞吸黑麒麟的气息本源,储存在眉心中的印痕内。
“是人心,王道之气中再怎么纯净,也有污秽之物。世间之事,都有黑白两面。否则这黑麒麟,又因何而生?宗守你若有这头黑麒麟在,引为护驾,那么至少可以抵得十件九霄塔——”
秀观直接点醒,然后就在那头黑麒麟,神情渐渐萎靡,一身真元已跌落到圣境之下时。
蓦地又是一指探出,同样点在了这头变异神兽的眉心上。
顿时一生生异常的爆响,从黑麒麟的体内传出。
这头异兽的神情,则更是痛苦不堪,满眼都是失落愤怒之色。
宗守不用看,就知这是秀观,已经毁去了太始在这头黑麒麟身上种下的神念印记。
他心中依然在为秀观方才之言震撼,有如狂澜骤起。
十件九霄塔?那几乎就可抵得两座阿鼻皇座了。
所谓的九霄塔,就是魏旭给他,那尊九层金塔之名。是一件王道法器,也是三十三天阵的控阵中枢之一。
在得到阿鼻皇座与幻心镜之前,宗守一直是依靠此物,镇压那王道之气的侵染。
若真如秀观所言,那么这所谓王道之气对他的影响,就真正将是微乎其微。
只是此兽,又该如何制服?这黑麒麟跟随太始,应该已至少三五千年以上,
不可能只是下一些禁制,就可轻易降服。
麒麟高傲,黑麒麟也同样如此。
啸日是因其父托孤,被他那什么劳什子的圣王之气吸引,又当他是父母一般,这才降服于他。
而这黑麒麟,却分明已是存了死志。哪怕是以秘术禁制了,待他一旦松开控制,也必定要立时自绝。
“拙!”
一声道吟,打断了宗守的思绪。回过神时,只见秀观竟是一把抓住了黑麒麟之头,银色的光纹,猛地渗透了过去。辉煌浩大,在黑麒麟的身躯之上来回扫荡。
随着一阵阵嗡然声响之后,那黑麒麟眸中的抗拒憎恨之色,终是冰消瓦解。眸子里,渐渐全是茫然的神色。
那本来透着黑暗疯狂意味的目中,竟是隐含着几分纯净无暇。
宗守剑眉一挑,意外不已。终是知晓了秀观的打算,竟赫然是以其举世无匹之力,强行洗去了这头黑麒麟的每一点记忆,使其元魂之内,彻底的纯白如纸。
大约半刻之后,秀观的手中,又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那黑麒麟的身躯,随之收束,化成了一个黑色的暗球。
然后就在宗守,正茫然不解其意时。秀观的手,就又猛地点在了宗守的眉心之间。
瞬时滔天之力,涌入他的神霄泥丸,最后直接撞入到的元魂之中。
一束黑光投入,直接就撞入到那黑洞法相之中。
宗守吃了一惊,满眼都是错愕之色。第一时间,就体内元魂。
法相并无什么不妥,那黑洞法相,也仍是稳固。
不对,应该说是更稳固了一些——
内中似有一生物,正是孕育托生于内。
“此兽元神记忆,都已清洗一空,所有意识,一片空白。有如初生。本源被吸走大半,已然重创。在你那暗黑大日法相中修养沉湎,最是合适不过。”
秀观也觉出宗守,有了几分恼意。却淡淡笑道:“此兽一旦蕴养复苏,再复灵识,就必定会是你的天生护驾。依托你的无量终始法而生,对黑暗终结之道,根基更将纯粹许多——”
宗守半信半疑,不过既然是第一至境之言,定然不会有假。如此判断,也必有其依据。
心中却觉有些别扭,毕竟自己的元魂里面,多了一头凶兽。
若是某一日发起飙来,会不会让他神魂俱灭?
还有啸日,自那黑麒麟钻入他的黑洞法相之内,就神态焦急的,围绕着他转,发出一声声不满的嗷叫。
宗守初时不明其意,慢慢的明白了过来。这个小家伙,居然也想闯入到他元魂里面去。
居然是在那头如今已无意识的黑麒麟——
这个小家伙,难道当自己的魂海,是兽笼巢穴之类的东西么?真是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也无妨的!”
龙影在旁,似笑非笑:“你的终始法相,最讲究的就是平衡之道。那无量黑日里,既然有一头黑麒麟镇压。那么与之对应,无量白日中,自然也需一只圣麒麟坐镇。”
一零二九 小金福缘
“只是你需谨记,即便有黑麒麟为护驾,也绝不可多行恶事。治国更需慎而又慎。若是有一日,被这头恶兽反过来,压制善面,必有大祸临身——”秀观神情肃然,言中带着警告之意。“那时即便是我,估计也只能护你一人。这两头神兽,怕是多半保不住。”
宗守摇了摇头,对是否将啸日也收入到魂海,仍旧心存犹豫。
他心性如此,太恶的事情,是决然做不出来的。
不过却不能管住人心,王道之气是人心所聚。也是治下百姓,对他的期冀与观感。
若然国内政治清明,国泰民安,子民自然是善念居多。可若是倒行逆施,民不聊生,就会有恶念凝聚。
偏偏他自己,不能感觉得到。史上许多明君就是如此,晚年不知不觉,就做了许多糊涂事情。
虽供养着司天监,太常令这一干祭祀。其中本事强些的,更可观望王气。却限于天地所制,不能提醒。
收服这黑麒麟,好处是不少,可后患也大。
可却知晓秀观与龙影此举,是以这两头神兽,代祸之意。
今日他所作所为,似乎得到天地认可,甚至还被说成是在世圣王。
可谁能保证,他一应所位,就永远正确?
这个世间,绝无真正完美无缺圣人——
所以要放权于下,把一切之事,都推于公断。这既是逃避责任之举,却也是避免自己犯错。
之所以不愿把啸日,也收入白洞法相之内,也是因不愿把这头小土狗儿,当成替罪羔羊。
有黑麒麟在,二者既是彼此为敌,也有了伴生的关系。
若真有一人,他做下那些人神公愤之事。那么这个小家伙,想要离开他都不可得,要一同衰亡。
“麒麟食气而生,离不得你,师弟即便不情愿,可等到一段时日过后,它依然是脱身不得。此法也只是暂时有些风险,待得他日师弟入了至境,就可无忧——”
魏旭也笑着劝了两句,不过却未有继续在此事上纠结之意,转而询问:“师弟那只万象可曾带在身?可否取出一观?”
宗守心中更是疑惑,却还是把小金招了出来。本就缠绕在他手臂上,宛如护臂。
此时团聚在他手中,仿佛一个金色的果冻。居然有两只大眼睁开,水汪汪的看着在场几人。
“世间排名前五的绝顶神兽,果然使人惊奇!”
魏旭一笑,接着那手指间处,就忽然裂开。连续三滴金色的血液弹出,打在了小金的身躯之上。
“今次你师兄我能渡劫,师弟你居功至伟。我身无长物,无以为谢,只能以这三滴精血,助你这只灵宠,再上层楼。”
“师兄——”
宗守悚然动容,魏旭说的是轻描淡写。可那三滴赤金血液,却生元旺盛。内中更包含着无比玄妙深奥,又浩大无俦的气机。
分明是魏旭的本命精血,内中包好着他这师兄,对镜字一道的领悟。
说是精血,却等同是一本无上道经,以及三枚仙品灵丹的结合体。
而似这等样的精血消耗,哪怕魏旭身为至境圣尊,也需至少三五百年才可修复。
那小金却也是机灵,不等宗守开口拒绝,就飞速的把这三滴精血,吸收了进去。
原本就已突破了仙境,此时却也如之前的啸日般,真元疯狂的增长。身躯则慢慢软化,渐渐陷入沉睡中。
宗守张了张口,只好把推拒的言语收回来。
他这次本来是想谋求祖师堂里的几件镇宗之器,被魏旭这么一来,却是没法开口了。
心中腹诽不已,宗守却又生出了几分期待。万象拥有的是拟化神通,与魏旭的镜映,虽不是同一种道,却有相同之处。
吞噬了无相神魔的元晶,又经魏旭传镜映之法,未来不知会成长到怎样地步?
心中却仍可惜,那祖师堂里的那些镇宗仙宝,颇有几件是出自羲子手笔,也至今无主。若能拿出来,说不定也有晋升神宝的可能,
这个魏旭师兄,多半是看出了他的企图,提前封他之口。
实在是老狐狸一只——
暗暗咒骂,宗守面上却假惺惺的道:“师兄何需如此?真教师弟愧疚难安。师兄渡劫,正是稳固根基之时——”
魏旭笑着摆了摆手,示意宗守打住。然后神情凝然:“师弟你可知这一战,还未结束?”
宗守眉目一凛,眸中现出了冷厉之色。
确实还不算是结束,道魔儒三家今日狼狈败退,岂会善罢甘休?
也绝不会愿意,苍生道就此崛起。
今日虽有三位至境修士陨落,然而整体实力,依然稳压数筹。
这苍生穹境,他们无奈其何,却大可从外着手。
——苍生道的矿脉,各处的附庸势力,三宗六门,甚至还有他的大乾。
前几家也还罢了,并非不可弃,最多双方四教之间互毁。
唯独大乾,乾天山,他放弃不了,必要要拼死一战,也是苍生道的必救。
道儒二教因他而受挫,损失惨重。在大乾上报复回来,也非是什么不可想象之事。
“清玄轻伤,太黄脱身之时,亦元气大亏。二人忌惮焚空陆家,多半不会对你直接出手。朱子需先护董仲舒元灵,使之能够在几千载后,成功复生。几人都不会直接出手。太始断去一臂,也同样需一段时日疗伤。唯可虑者,只有无上元魔一人。然而这一位,也独木难支。”
元静散人这时也是步空而来,冷笑着道:“今日诸人都损伤非小,便连那五具神尊,也耗去不少神力。以我观之,至境之间,暂时不会再生大战。这三教要找回颜面,就必定要从人世之争着手。你虽一剑,斩去了云界三十万道兵。可大商仍有千万大军,而道门也依然有五万以上的紫麟焰枪骑全身而退。一旦合力,一齐向西,足可粉碎一切!”
人世兵争么?
宗守忽的心中一动,看向身前仍旧在转着圈的啸日。
这只小土狗儿,似也觉不对。抬头上望,只见周围几人,都是似笑非笑注视着自己。
一零三零 道门之劫
几乎同一时间,在距离足有数万里远的道灵穹境之内,气氛却是一片的凄凉压抑,黯淡沉闷之极。“败了,三教联手,居然也还是败了——”
“怎么可能?”
“九位至境圣尊,还有五位神尊联手。居然也还是打不破一个苍生穹境?”
“可怖的三十三天阵,可怖的苍生七剑!“
“万年前半步真境留下的后手,居然如此之强。”
“若无那大乾妖君宗守,这七剑又怎可能何必,那三十三天阵也无法完成——”
“这个暴君,实在是罪魁祸首!当年我就觉奇怪,大乾与苍生道走的太近了些。”
“琨铭祖师都陨落了。”
“肉身碎灭,好在还可重聚元魂。”
“若然慈悲道君还在,这一战未必就会如此结局——”
“胡言乱语,这句话岂是你能说的?”
道宫之内,晴明立在一座云桥。颊旁两行清泪流下,一双玉手紧紧的捏着,银牙咯嘣作响。
又是宗守,那个昏恶之君!
前次几乎将她斩杀,这一次,却又是她的至亲——
虽说至境不死,几千年后就可重聚元魂。然而一当想起,这五千载都不能见面,却依然的痛彻心肺!
若然她晴明夭折,若然不能得到,说不定这次之后,就是天人永隔!
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
扫视着整个穹境,只见四处都是盘坐调息养伤的修士,大多数人都是神情灰败。
除了此战大败之因,使诸人心绪低落,更因宗守那一剑。
虽有清玄阻拦,未能将道门八十万弟子真正斩杀。
然而也有许多道门弟子,被天道意志波及冲击,神魂受创。
若渡不过这一关,这部分人一生都难再晋阶。许多本来颇有天资的弟子,可能就这样荒废。
此是道门之殇!道门大劫!
晴明的眼中,顿时现出了茫然之色。便连紧握的拳头,也微微松开。
此时的道灵穹境,三千道门,都已然衰弱到了极点。
琨铭身亡,两位道君教主亦受伤不浅。
与魔门联手,本就有诸多弟子反感。此时的教内宿老,三千道门,对穹境与道君怕也不乏怨意。
若是度不过这一关,就是教派衰亡之始,还谈何复仇?
霍然起身,晴明飞临至那万灯窟室外。
她为道灵宫之主,出入此处,本就无碍。此时踏入进去,全不受禁制隔绝。
那些道童,也无阻拦之意。
琨铭虽亡,然而却是为救清玄脱困而死。晴明在道门中的身份地位,非但不会下降,反而只会更受重视。
而方一入门,就听太黄道君的声音响起:“此番确然损伤惨重,不过好在我道门根基未损。紫麟焰枪骑撤回大半,真武剑士,亦几乎全数保全,清玄师兄何需心忧如此?只可惜了琨铭——”
晴明的面上,再次显出了黯然之色。
唇角旁更浮起了苦涩之意,紫麟焰枪骑与真武剑士确然泰半保全了不错。
然而道门真正的根基,却并不在此。而在于道门之内,这些有望更高层次的真正修者。
毕竟哪怕有亿万道兵,都及不上一位真正的至境可贵。
苍生道的苍生七剑,毕竟只是特例。若是离了苍生穹境,离开了三十三天阵的束缚之力,作用就微乎其微。
需五位至境才可破阵,然而若只是牵制,任意一位至境就可。
偏如今不但门中小半修士前途尽毁,更是人心失散,先有宗守以一人之力,屠绝道门三十七宗。后有今日之战,数十万人神魂受创。
前后两次,受挫如此之重。道灵穹境乃至两位道祖,都无可奈何,怎能不让人离心?
“虽是如此,近二十万弟子,受苍生七剑冲击,岂不令人心忧?”
居于室内正中的清玄神色铁青,难看之至。见得晴明入内,才稍稍分心,和颜悦色的一点头,眼现出怜惜之色。
“此事终须有个交代,不能让教内弟子,心存怨恨。今日之后我会闭关,炼制二百枚九转识元丹,全数分赐下去。门中不分内外,只要确证有伤,都可领取。”
太黄眼皮微抬,透出了几分讶意。九转识元丹乃是上品仙丹,是神境修士用以锻炼神识之物。
可要炼制此丹,却也需消耗极多灵材。炼制之时,更需炼丹者的心血真元。
即便是至境祭炼,损耗也是不小。故此世间并不常见,神境修士得一,都会欣喜若狂。
如真能把二百枚的九转识元丹化开分食,倒的确是能化解那二十万弟子的神识之创。
这万灯窟内,还坐着道门内近二十位圣境修士,以及诸宗之主。
此时闻言,多数人都是身躯移送,眼中现出了感激之意。
炼制这二百枚九转识元丹,清玄必定二十载之内,都不能与人动手。
炼成之后,亦会元气亏损,甚至修为下降,代价不浅。
“若门下弟子得悉,必定会感激师兄这拳拳爱护之心。”
太黄道君讶然之后,就又一笑:“太黄却也不能让师兄你专美于前,你既打算赐下九转识元丹。那我这里,也拿出六百黄芽丹好了。”
晴明神情再动,回归穹境之内,就始终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黄芽丹亦是中品仙丹,是太黄道君专有独门之丹,炼制同样不易。
九转识元可复人神识,而黄芽丹则可增人修为。
显然两位道君,对道门中的现况,都有认知。拿出这许多仙丹,是存了安抚之意。
清玄太黄几句言语落下,这万魂灯窟内压抑的气氛,就是一变。
“教内弟子元魂受损是其一,我心忧之二,却还是宗守此子!即便如今苍生道有四位至境存在,也不及这人使我忌惮。”
那清玄依然是眼神不虞,郁郁寡欢:“此子掌大乾一国,剑道修为,更已通天。如今除了圣境修者可以匹敌之外。在云界之中,近乎无敌。此子回归云界,我道门该如何应对?要诛灭此子不难,却可能得罪焚空陆家。然而若任由他这般成长下去,迟早是遮天大数,再难摇动。也会危急我道门百年大计——”
一零三一 儒门之敌
说到宗守,万魂窟室之内,又是一阵沉寂。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是神情狰狞,显出了愤恨之色。对于这人,道门实在毫无办法。血剑妖君之名,是以三十七宗数十万弟子血债铸就。
而今日琨铭,更是直接就死于其手。几十万教内修士因其而伤,恨之入骨。
“若是抹杀不了,其实可选择合作。”
太黄道君面无表情的接口:“不过因之前诸事,此子已深恨我道门。我道门之中,更有一位至境陨落其手,欲生食其肉者,不乏其人。此仇不可解,这条路算是堵住了。”
说完之后,却是颇有深意的,看了晴明一眼。
晴明一窒,心中发冷,知晓这是太黄对她,不着痕迹的指责。
说到底,道门与宗守的恩怨,其实只限于道灵穹境与玉清一家。
穹境之内,也早有种说法。道门修者追求的是清净无为,乃是出世人。
其实真无有必要,与苍生道死磕。
众民平等,与道家何干?
这上清一脉,难道是想抽身事外不成?
“自宗守拜入苍生道起,此怨就不可解。两脚恩怨,源自云荒之末,羲子欲取那件开天至宝之时。那时就已注定,道门与苍生道,只能存一——”
清玄同样淡淡说着,却使室内气氛,微显尴尬。
这是提醒围杀羲子的仇怨,绝不可解。
太黄笑了笑,也不在意:“宗守此子,我二人投鼠忌器,然而却自有不畏之人。太始与无上元君,都恨之入骨。后者罢了,前者却绝不会畏惧陆家。只是如今需远避秀观,疗养伤势,一时不能下手而已。再就陆家,想要此子性命的,亦大有人在。真至不得已之时,你我二人亲自动手,也不是不可。故而我教真正需在意的是眼下,此子既然是仗王道武学横行,那么就釜底抽薪便是。这也是我道门,唯一能翻转大势之机——”
“所见略同!”
清玄也笑了起来,悠然道:“无论是苍生七剑也好,还是那三十三天阵也罢,都需王道之气支撑。故此这大乾,也是苍生道必救之处。”
晴明静静听着,胸中渐渐浮起一丝喜意。
已然猜知清玄太黄之意,三教联手,实力依然远在苍生道之上。
避开苍生穹境三十三阵,在云界之内决战,道门依然有着极大胜机。
这次与苍生道之间的大战,还远未结束!
宗守的大乾王朝,也的确是此时苍生道,唯一的弱点。
不止是她,这万魂窟室内的诸人,一时也都是眉飞色舞,神情振奋。
“你我二人看到了,以朱子李别学之智,定然也能想到。这两位,岂是肯善罢甘休之人?”
正这么说着,那清玄忽的心中一动,目光透彻了许多,看向穹境之外。
只见东面方向,一张伸展开万丈余长的金色卷帛,正在横荡空际,遥遥飞向了皇京城的方向。
“是来自白鹿洞——”
正是儒家根本重地,圣人传道授业之所。
此间诸人,也多有目照虚空之能,亦纷纷望去。
而后就只能一个宏大刚正的雄浑之声,遥遥传至。
“今告天下儒生,有大乾妖王宗守,汝我名教,杀我教董圣先师。此人信奉苍生教义,崇信妖理邪说。在位十载,每每倒行逆施,行种种荒唐之事,穷兵黩武,使民不得安。更欲效始皇焚书坑儒,灭我名教,是为我儒门之敌!”
那声音赫然弥漫数万里之巨,甚至直接传入到穹境之内。
太黄眉头一挑,而后笑声不绝。
“儒敌么?这是号召天下儒生,以大商为敌。这昏暴之君的名声,此子估计是坐定了。难得,朱熹道友此时,必定是怒发冲冠,打算与这这大乾死磕——”
即便是大乾国内,此时子民富庶,政治清明。
却也及不上儒家之人,笔定春秋。
“如何能不怒?儒门董圣死于宗守剑下,几乎连复生都不可得。这一位,与朱子可是有伴师之谊!”
清玄面色冷漠,眼神阴翳难测。他最疼爱的弟子,同样死于宗守之手。需要五千载时光,才能复生。
怎能不恨,怎能不恼?修行多年,古井不波的心境,此时也是再无法维持。
“然则今次那大商国君,辛苦经营的三十万道兵,一日尽毁。只怕此时,正是痛彻肺腑,未必就能应朱子所请。”
要攻灭大乾,必须依赖大商朝之力。
道门之中,二十万弟子元魂重创,其余不少也需养伤。
而此时大乾,虽是行精兵之测,也已有三阶战卒三百万有奇。血云骑的数目,更达三万。
而国内武风极盛,尤其是宗守新政之后。最近高手强者,可谓层出不穷。
危急之时,再召两百万大军,也非难事。
若是至境不出手,而圣境尊者,又因云界意志的排斥之力,境界被压制。
那么此战的主力,就只能依赖大商。
“元辰皇帝么?他无选择余地。若是不肯,就换一个皇帝便是,太灵宗一直扶植辽王。以这一位替代,想来那朱熹也会仔细考虑一二。”
清玄讥讽的一哂,这是他为弟子的复仇之战,故此是容不得任何障碍。
或者一时还奈何不得那宗守小儿,却可斩去此人根基。
日后一步步削其国势,夺其气运。自可将之彻底扼杀!
“再说他那三十万道兵,尽皆葬于宗守剑下。又岂能不怒?如此妖君,岂能不惧?”
※※※※
大商皇京城内,风华宫听政阁,殷御蓦地一口鲜血吐出,
猩红的鲜血,洒在御案中的一张白纸上,显得是刺目之极。
殷御却仍觉胸中血气翻腾,苦闷难当也烦恶之极。脑内一阵阵昏沉,方才那一刹那,几乎当场失去了意识。
而到至今,他仍旧不敢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言语,乃是真实。
也不自禁的,是声色俱厉,目眦欲裂。
“果真是全灭了?我大商十五万玄铁陷阵卒,八万绝箭神弓,五万元辰血魁骑,全都葬生在苍生穹境之外。被那大乾妖王宗守,以苍生剑阵一剑而斩?”
一零三二 亲征大乾
巨大的压迫力,顿时笼罩在殿阁之内,内侍少监高若身躯颤栗,知晓此时的元辰皇帝,已然怒极,甚至有迁怒之意。
伴君如伴虎,此时即便亲信如他,也觉心胆俱裂。
不敢答言,高若是小心翼翼的,将一枚玉简递到了御案之前。
殷御冷冷看了他一眼,一把抢过。仅片刻之后,就是一声虎吼。将手中之物,握成了粉碎!
这玉简之中,正是那三十万道兵,被天道之剑一击粉碎之景。
这一刻的殷御,脖颈几乎涨粗了近倍有余。王者之风荡然无存,却仿佛是个受了伤的雄狮。
许久之后,才稍稍平复下来,殷御深呼了口气,怒瞪着翰林院直学士左信。
“几日前,卿曾说此战,万无一失?”
那左信面如死灰,脸上冷汗涔涔。沉吟良久,直到殷御不耐,这才再次开口道:“我教先圣董子,此战中亦被那苍生道的苍生七剑弑杀。此是八千年之后,我名教又一大劫。事前谁都不曾想到,三十三天阵完整之后,有那般神威。也绝不曾料到,那苍生七剑真如传言,可以斩杀至境——”
大战之前,谁都不曾真正在意过,那羲子所留的七口剑器。
也确实没有人料到,苍生七剑配合三十三阵,会近乎完美无缺。
甚至连太始那般强横的人物,也无可奈何。
殷御冷哼了一声,接着又看重玄:“事前国师曾言,此战若无变数,则必胜无疑?”
那重玄苦笑,他一世英名,可谓一朝丧尽。
几年前与孔睿的赌约输了,料错了孔瑶。使这位云界首屈一指的帅才,未来的擎天之柱,背离了大商。成就大乾东南霸业。
这一次仍是料错,这一错则是葬送了大商辛苦培育的三十万精锐道兵。
“这次是臣之过错!应该是有高明术师出手,阻我衍算天际,不能测度凶吉。没料到宗守这一变数——”
术算之道,即便至境修士,也不可能擅长。
妄窥天机,自然也被天所忌。走了这条路,基本就是绝了长生之望。
即便是九千载之前,曾经在凌云宗各处道场留下了‘命’字天符,天赋之高,惊动诸界的那人。此时也仍在沉浮挣扎,不能得望大道根本。
故此凡是至境圣尊,虽偶尔也能窥得天机,料算过去未来。可对此道,多是避之唯恐不及。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不愿!
其实战起之前,他也察觉异样。可那时又怎会想到,合九位至境圣尊,五位神尊,一件神器之力,也依然落到惨败之局?
“高明术师?没听说过苍生道内,有这等人物。”
殷御皱眉,忽然想到一人:“可是那孔睿?”
重玄嘴里发苦,艰难的唯一颔首。
云界之内,站在宗守身边的高明术师,也只可能是这一位了!
短短数年而已,不意此人在术算方面的道行,居然进展如此神速。能在不知不觉间,就瞒过他术算之法。
以他估算,此人倒未必是料到苍生道必胜无疑,只是把未来一切搅乱,打成了混沌。
可即便只做到这一点,也是极其高明了。
这等修为进境,简直就是如天助一般——
天助?
重玄心中微动,他是借大商国运来修行,消解灾劫。这孔睿身为大乾司天监正,宗守最信赖的术师,同样也能做到。
却也不可能似这般快法——
到底是因何故?
“逆臣贼子!”
殷御一声冷哼,重重的一拍桌角。使身前御案,几乎崩跨。
“传旨!凡孔氏一族,全数剥夺官身,下入死狱。十岁以下,则给我流配北荒军中,任其自生自灭。不得朕赦,不得返回!”
对孔家可谓恨极,这般处置,既是为泄恨。也是为惩罚孔氏上下,压制孔睿之过。
有这等惊世之才,却不能为他所知,不能为他所用!
还有一个孔瑶,什么灾星临世,不详之人。他若能有这一员虎帅,如今还有何忧?可为一方柱臣!
即便是血戮之灾又如何?那是他国之灾,大商之幸。
可恶!可恼!也可杀!
旁边的高若如蒙大赦,匆匆唤来候在殿外的中书舍人拟旨。
殷御却仍觉是气恨难平,只是此时,更多的是恐惧之意,浑身发凉。
那三十万道兵,乃是他权柄所在,也是牵制国内诸多世家,最大的底牌。
此时全军覆没,他该如何镇压国内?
如今的中央云陆,虽是表面安宁。却有无数人,无数的宗派,在为新出现的灵石矿脉,虎视眈眈。甚至为此,故意挑动愚民生乱。
而几大世家,还有那些执掌一方的权臣,也莫不居心叵测,暗中窥测着这大商皇位。
此刻的大商,分明已风雨飘摇,他到底该如何是好?
脑内愈发的昏沉,殷御只觉是血液倒流,浑身冰凉。
却听那左信,躬身言道:“陛下其实无需忧心!此番虽败,我儒门朱子先圣对君上之诺,却仍有效。陛下是万古明君,此番却因我等之过,损兵折将。我儒门上下,都感激自惭——”
殷御精神略振,对于左信之言,却不置可否。
儒门可为大商支柱,却不能任之由之。
若真正全赖其力,受其挟制,大商多半离亡国不远。
也就在这时,殷御与殿内几人,都抬起头。望见一道浩大的金光,冲卷而来。
“——今告天下儒生,有大乾妖王宗守,汝我名教,在位十载,每每倒行逆施,行种种荒唐之事,穷兵黩武——焚书坑儒,灭我名教,是为我儒门之敌!”
儒敌?
正愕然间,殷御就见那道金光冲断而下,到了他这殿堂之内。
万丈文书,缩成了二尺,浮在了他的身前。
内中之文,又与方才声中所言不同。
“出兵大乾?”
殷御直觉头皮发胀,胸中一股恶气积郁。
这个时候,他哪还有心思征伐大乾?即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这国内的乱局,就不理会了么?
左信看了那金色文书一眼,却是微微一喜:“此是喜事,臣请陛下征召各藩兵马,亲征大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