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强与大黄
吃过早饭后，老妈带着几个姐姐去帮村子里的孤寡老人插秧。农忙时节，农民们都会互相帮助。这种帮忙是不收工钱的，但需要管饭，如果家里种了瓜果啥的，还会赠送一些表达谢意。
由于中午家里人都不回来吃饭，因此午饭自然是不需要做的，牛小强变得清闲起来。老妈和几个姐姐出门后，他就拿出初一年级的课本，坐在桌子前补习功课。
每过一段时间，牛小强总会放下课本，跑到山上去看自己的陷阱有没有收获猎物。一整天下来，牛小强往山上跑了足足十来趟，结果全都一无所获。
落日的余晖中，牛小强站在陷阱边心有不甘的嘟哝道：“就算抓不到野猪，抓一只野兔打打牙祭也好啊，现在这样算是怎么回事嘛，他娘的，我偏就不信这个邪，晚上再来瞅瞅！”
晚上八点半，牛小强一边上山一边拉扯着手里的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套着大黄。
牛小强的胆子比较小，为了给自己找个伴，他在吃晚饭的时候特意给大黄喂食，得到了大黄不少的好感度。
吃过晚饭后，他端着一个空碗，用筷子敲了没几下，大黄就上当了，被他用早就准备好的绳套给套住。
大黄意识到自己上当的时候已经晚了，经过一番无用的挣扎，它最终放弃了抵抗。
虽然已经放弃了抵抗，但大黄对于牛小强的行动却极不配合。牛小强哄骗了好一会儿，大黄就是不愿意跟他一起上山。最后牛小强没有了办法，只能强拉壮丁不对，应该是强拉壮狗。
大黄是一条大公狗，长得很壮实，少说也有三四十斤。牛小强拖着它走了不到五十米，就累得直喘气。他只得停下脚步，跟大黄打起了商量：
“大黄，咱俩好歹也认识三年多了，你跟我咋就这么生分呢？配合我一下好不好？”
“汪！”
“哎，你咋的还诳我呀？我正在进行的伟大事业也有你的好处在里面，你晓得不？”
“汪汪！”
“哼，你要是再诳我，我抓到野猪后连一点骨头渣子都不分给你！欠死你！”
“汪汪汪！”
“他妈的！好话不听是吧？那就棍棒伺候！”
牛小强终于失去了耐心，对着大黄的狗头来了一棍子。刚刚还冲着他龇牙吠叫的大黄立马夹起尾巴，嗷呜嗷呜的求饶了。
牛小强没好气的挥舞着木棍：“真是生得贱，不打就不知道厉害，赶紧给老子在前头带路！”
大黄被木棍驱赶到了前面，当起了带路党。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估计它多半会把小强同学领进埋伏圈的。
一人一狗经过将近一刻钟的急行军，终于抵达了目的地。牛小强牵着狗绳走到陷阱跟前弯腰查看情况。
大黄是一条公狗，它见旁边有一颗大树，本能性的想要过去对着树根滋一泡尿，宣示自己的领地主权。
正在查看陷阱的小强同学被它这么一带，不由得手舞足蹈的哎哟起来。他努力的想要保持平衡，但最终还是没能保持住。哎哟了四五声后，小强同学妈呀一声，掉进了自己设置的陷阱里。
好在陷阱上面铺设了树枝和厚厚的杂草，小强同学并未摔伤。他爬起来之后冲着上头叫骂起来：“好你个大黄，居然敢报复我！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打断你的狗腿！”
大黄一看自己闯祸，尿也不滋了，夹着尾巴一溜烟的跑下山去。
“完蛋了，这么深的坑，我怎么才能出去啊？”
被自己的陷阱坑了的牛小强有点傻眼，昨晚牛小东等人在他的要挟之下，挖出了这个深达三米、长宽都超过两米的大坑。牛小强觉得用大一点的坑更易于困住掉进里面的猎物，没想到猎物没有入坑，反倒是他这个始作俑者先一步享受到了这个待遇。
面对着困境，牛小强首先施展出了轻功身法。他后退到坑壁边缘，然后猛冲几步，借着前冲的惯性沿着坑壁往上飞奔。
可惜他的轻功练得不到位，最终没能敌过地球的吸引力，只往上冲了三步，他就怪叫一声，自由落体掉在地上。
轻功可不止这一种，失败之后的牛小强立刻改变了方法。只见他双腿半蹲，然后膝盖弯突然发力，整个人朝上用力跳跃而起。
牛小强今年十五岁零八个月大，原本他这个年纪的男孩身高少说也有一米四。但山里的生活条件不怎么好，因此他的发育比较迟缓，如今都快十六岁了，身高却只有一米三。即便加上他手臂的长度，高度也只有两米三左右，剩下的七十公分距离无论他怎么使劲蹦，也碰不到大坑的边沿。
接连几次失败后，牛小强只能放弃轻功，使用别的法子。他捡起铺设陷阱的枯树枝，企图用撑杆跳的方式逃离困境。
“咔擦”，枯树枝没能承受住他的体重，直接断为两截，牛小强再一次失败了。
“妈的，真是气死我也！”
牛小强叫骂之后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思考着其他的办法。用脑子去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对于以前的他来说那是相当的困难，现在嘛
一分钟不到，牛小强猛地一拍大腿，“我真傻！”
他说完话捡起断掉的枯树枝，用力在坑壁上刨洞。不到十分钟，他就刨出了高度错落有致的好几个小洞。随后他扔掉树枝，小心翼翼的借助这几个小洞往上攀爬。
由于有了借力的支撑点，小强同学终于爬了出来。脱离困境后，他仍然没有忘记吃肉的执念，转身找来枯枝和杂草，又把陷阱给遮盖住了。
“脑袋瓜变聪明了就是好，这要是换成以前的那个我，肯定想不出逃脱的办法，只能在下面等待救援了。”
感叹过后，牛小强捡起掉在地上的打狗棍往山下走去，哼哼唧唧道：“该死的大黄，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牛小强最终没能完成复仇的目标，他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拖着绳子的大黄从厕所里钻出来。大黄正在美滋滋的舔舌头，一看就知道它刚才加过餐。
第17章 小人得志
“哼，这笔账留着以后再跟你算！”牛小强把棍子扔到墙角，带着一脸的嫌弃走进屋去。洗完澡后，他搬着一张小板凳来到了老支书家的门口。
九寸大的黑白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电影版《白毛女》，牛小强这样的男孩子最喜欢看的是战争类型的影视剧，对《白毛女》这种苦情戏不怎么感冒。当剧情发展到喜儿逃进大山这个阶段的时候，牛小强就搬起小板凳败退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牛小强起床后顾不上洗漱，拿着镰刀和筐子出门。
在门口洗衣服的孙梅见状忍不住问道：“幺娃，你这是要去干啥？”
牛小强打了个哈欠：“我去打点猪草回来。”
孙梅感慨万分道：“我们家的幺娃终于长大了啊……”
牛小强冲着老妈甜甜一笑，背起筐子朝后山走去。他并未第一时间去打猪草，而是来到了陷阱边，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收获。
结果陷阱里依旧是空无一物，牛小强只得唉声叹气的找了一块车前草长势茂盛的地方，挥舞镰刀收割起来。
没多大功夫，他带来的筐子就被车前草装满。牛小强收起镰刀，背着筐子哼起小曲回家。
早上七点，牛小强背起书包往学校走去。
这个书包是孙梅用几个女儿穿破的衣服布料缝制的，好几种颜色的布料混合在一起，看起来色彩缤纷，女孩子背着的话比较适合，背在牛小强这个半大小子的身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好在山里的家庭条件都很苦，比牛小强更穷的学生很是不少，因此并没有人觉得他背着这个花书包去上学有什么不对。
前方不远处，牛小东三人正在讨论着等会儿找谁抄作业的问题，牛小勇愁眉苦脸道：“我的英语填空题一题都没做，咱们走快点，等会儿找王小霜借作业本抄。”
牛小东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你小子别做梦了，王小霜能把作业借给你抄？她不向老师告你的状就不错了。”
牛小勇迟疑道：“那你说咋办？总不能把题目空着不做吧？”
牛小东转了转眼珠：“等会儿去了学校咱们直接找胖虎，看在同村人的份上，他不可能不帮忙的。”
胖虎今年读初三，成绩不好不坏，牛小东觉得他做初二的英语题应该没问题。
一直都没说话的牛鲜花忍不住插口：“找谁也不能找他啊，那家伙的嘴巴长着呢，要是找他做题，他肯定会传扬得全校都知道，甚至还有可能传到村子里呢。”
牛小东嘿嘿一笑：“这个好办，咱们可以提前警告他，只要他敢满嘴跑火车，咱们就把他偷看桃子姐洗澡的事情抖露出去，我就不信他不怕。”
牛鲜花闻听此言立马拉开跟牛小东和牛小勇之间的距离，一脸嫌弃的撇撇嘴：“你们两不也偷看过吗？还好意思拿这个要挟别人？万一人家被逼急了，跟你们来个鱼死网破那就有你好受的了。”
牛小东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嘎嘎笑道：“咱们三个是一伙的，只要咱们众口一词，胖虎说的话又有谁会相信？他要真敢来个鱼死网破，我敢保证他只会死得更惨！”
牛小勇竖起大拇指：“东哥，还是你厉害，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相信在你的带领下，咱们牛家村红领巾小队的将来必定会更加光明！”
牛小勇的吹捧声刚落，牛小强就不阴不阳道：“哟，这不是小偷三人组么，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
牛鲜花听到这话就来气：“牛小强，你说啥呢？谁是小偷三人组了？”
牛小强翻了个白眼：“牛鲜花同学，你确定你听不懂我的话？要不要找个外人评评理啊？”
牛鲜花无言以对，只能在一旁生闷气。
牛小强伸手做了个数钱的动作：“拿来吧。”
牛小东还想装糊涂：“拿啥啊？”
牛小强立马把双手拢到嘴巴跟前，扯着嗓子大喊道：“快来人啊这里有三个小偷啊”
三人赶忙手忙脚乱的把牛小强的嘴巴堵住，随后神色慌张的左顾右看。好在附近没有其他人，牛鲜花三人这才放下心来。
牛小强推开三人，再次把手掌伸了出来。
这一次三人没敢闹什么幺蛾子，乖乖的一人递给牛小强五分钱。
牛小强把三枚五分钱的硬币小心翼翼的放进口袋，得意洋洋的提醒道：“这是第一笔赔偿金，还剩下二十九笔，你们可别忘了。”
他说完话摇头晃脑的离开，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得三人牙根痒痒，三人恨不得围上去把小强同学暴揍一顿。可他们只能想想，不敢真的这样作。
“这傻东西，真是气死个人！”
“我呸！什么玩意！”
“真是坏得脚底流脓呢！”
牛小强不用回头就知道三人此刻的心情有多么郁闷，他才不管呢，只要钱到手就行了。当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教室的时候，李老师正端坐在讲台前看书。
李老师看的是今年一份月刚创刊的《读者文摘》。由于内容比较新颖，因此《读者文摘》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就名声大噪，成为众多读者最喜欢的杂志类读物。
牛小强对李老师深怀敬畏，他赶忙收回目光，低着脑袋走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然后掏出课本认真的研读起来。
牛小强的同桌是王小霜，这位王小霜同学个子比较高，长得很水灵，加上学习成绩很好，因此班上的男生都喜欢在背地里议论她。有的男生为了引起王小霜的注意，还会故意跑来扯她那两条粗粗的麻花辫。虽然每次都被王小霜追着打，但男生们却乐此不疲，颇有些死皮赖脸的精神。
“喂，你过线了，赶紧把胳膊缩回去！”牛小强刚看了没一会儿，王小霜就一脸不耐烦的呵斥道。
对于老师把自己跟牛小强安排成同桌这件事，王小霜同学是很有意见的。她总觉得这是老师对自己的一种侮辱，王小霜宁愿单独坐，也不情愿跟一个傻子当同桌。
因此，她逮着机会就对着牛小强发脾气，希望老师能够看到自己的态度，把自己的座位挪走。
第18章 一天一个台阶的学习速度
桌子中央有一条被王小霜用铅笔刀画出来的“三八线”，还有不知是哪一届的前辈们刻的两个“早”字。由于是自己越线在先，牛小强理亏之下也就没有说啥，他哦了一声缩回胳膊，接着看书。
王小霜见牛小强看得很认真，不禁有点纳闷：这傻子平时不是只会对着课本发呆吗？今天怎么好像是真的在看书啊？
王小霜好奇之下侧头看了看牛小强手里拿着的书，只见封皮上印着大大的“数学”两个字，这两个字的后面还打着一个括号，括号内印着“初一上册”四个字。
王小霜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在心里乐呵道：这傻子装象都不会装了，居然把初一上学期的课本拿了出来，脑子跟以前相比退步了不少呢。
为什么王小霜会觉得牛小强的脑子比以前退步了不少？这个很好理解，因为牛小强以前总会把当学期的课本摆在面前装个样子，虽然他看不懂，但至少表现出了一种“刻苦钻研”的态度。现在牛小强却拿出初一上学期的数学课本，话说他的脑子不是退步难道还进步了不成？
“哼！无药可救的傻子！”
王小霜嘀咕一声，不再搭理牛小强，自顾自的温习起了功课。
下周就会举行初二下半学期的期末考试，王小霜可不想考砸，因此温习功课的时候非常认真，她很快就把牛小强的反常表现抛诸脑后，一心一意的扑在了学习上。
结果下午的时候，王小霜再次发现了这位傻子同桌的反常之举：牛小强下午看的是初一下半学期的数学书。
王小霜对此感到很疑惑，不知道牛小强这是唱的哪一出。
到了第二天早上，牛小强看的是初一上半学期的英语书，下午看的是初一下半学期的英语书。
王小霜隐隐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心中暗想：难不成这个傻子是在补习以前的功课？但……但这可能吗？他是个傻子啊，怎么可能看得懂嘛？
到了第三天的早上，牛小强翻看的是初二上半学期的数学课本，下午看的是初二上半学期的英语课本。第四天的上午他看的是物理书，下午看的是化学。
四天时间，牛小强可谓一天一个台阶，这让身为亲眼见证者的王小霜倍感诧异。她对于这位傻子同桌的一贯印象产生了动摇，觉得这个傻子好像真的开始学习了。
前面的知识融会贯通后，牛小强学习的速度明显加快，等到第五天的时候，王小霜发现他手里拿着的居然是初三上半学期的数学课本。这本书是牛小强的四姐用过的，上面还有四姐做的随堂笔记，因此，即便没有老师教导，牛小强也能琢磨明白。
他之所以提前学习高年级的知识，主要是因为他意识到了方东平老爷子传授给他的知识太深奥了，如果他不尽快掌握高年纪的基础知识，今后再去方东平那里上课，也一样像听天书似的。
方东平给牛小强上文化课的时候，教的都是高级物理机械工程学应该掌握的内容，比如弗雷德霍算子、希尔伯特空间、贝塞尔函数、勒贝格积分等内容。
这些都是大学的专业理论知识，牛小强以前是个傻子，连简单的代数都听不懂，更别提这些高级理论知识了。
方东平既然知道牛小强是个傻子，为什么还要教给他这么深奥的内容呢？说起来跟他以前在大学里培养出的严谨教学理念有关。
方东平觉得不管学生是什么态度，自己身为老师，就应该认真的、用心的去教。既然收了牛小强当弟子，自己就应该尽到自己应尽的义务，不然的话心里不安啊。
除此之外，方东平还存在着另一种心思他很享受给牛小强上课的过程，这让他有种回到过去、在大学的讲堂上给学生们上课的感觉。人的年纪大了，难免都有这样的怀旧情怀。
当然了，方东平后来被自己的学生给批斗了。那段记忆对于他来说是非常痛苦的，这使得他在平反后不愿意再回到学校任教，因为他很害怕自己的学生们会再次从温柔的绵羊变成凶狠的恶狼。只有在给牛小强上课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很安全、很踏实。
真要说起来，方东平这种做法很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通过角色扮演，来满足自己内心的某种缺憾。
牛小强正在努力学习初三年级的数学课程时，同桌王小霜终于坐不住了，她破天荒的第一次主动跟牛小强搭话：“这可是初三的课本，你能看懂吗？”
牛小强对王小霜的印象很不好，觉得这位同桌太过凶残，以前把自己欺负得够呛，也就懒得搭理她。
王小霜一看这个傻子把自己当成空气，不由皱起了眉头，没好气道：“喂，你没听见我的话吗？”
牛小强白了王小霜一眼：“你烦不烦啊？没看见我在认真学习吗喂，你过线了啊，赶紧把手缩回去！”
牛小强说到一半，忽然发现王小霜的胳膊压住了桌子中间的三八线，当即板着脸出言呵斥。
这一招一直都是王小霜的专利，以前总是她以这个理由欺负牛小强，没想到现在却被牛小强用在了自己身上，这让她一时间有点傻眼，愣了好半天她才伸手指着牛小强的鼻梁骨：“你、你”
眼看王小霜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牛小强感到无比的舒爽，他得意洋洋的扭过头去，嘴里小声哼哼道：“气死你，呕死你，打个屁，臭死你。”
王小霜气得小胸脯快速的起伏，恶狠狠地瞪着牛小强。牛小强一副没看见的表情，继续看自己的书。
王小霜从未吃过这种亏，但她又占不住理，气呼呼的瞪了牛小强半晌后，她只能心有不甘的收回了视线。
牛小强刚看了没一会儿，李老师就走进了教室。
她首先在教室里溜达了一圈，看看学生们是否在认真学习。走到牛小强身边的时候，李老师停下了脚步，小声道：“小强同学，请跟老师去一趟办公室。”
“啥？去……去办公室？？”
第19章 李老师很失望
牛小强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心里很是忐忑。他前几天刚把同学砸进医院，现在还处于留校查看阶段，如果在这个时候犯错误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开除的。一想到被开除后需要面对暴脾气的老爹，牛小强的腿肚子不禁有点发软。
李老师说完话转身就往外走，牛小强只得站起身，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一边走，他一边搜肠刮肚的回忆着自己最近几天的表现，想找出自己哪里犯了错。结果直到走进办公室，他也没有找出任何不妥之处。
李老师很优雅的坐在了椅子上。她今天穿着的确良衬衣，下半身是一条轻纱裙，她把衬衣的下摆扎进了裙子里，显得胸脯更加突兀挺拔。
牛小强老老实实的站在李老师跟前，低着脑袋瞅着地面。低下头之后，他这才发现李老师的脚趾头上涂抹了紫色的蔻丹，把一双玉足修饰得非常漂亮，只看得牛小强目不转睛。
李老师见他发傻，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作业本递了过去：“小强同学，这是你的数学作业本，老师今天无意中翻开看了看，发现你前面做的题目错误很多，可是越到后面，你错的就越少，你能告诉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吗？”
一直以来，牛小强上交的作业本从来都没有被老师批改过，老师们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在老师们的眼里，牛小强是个傻子，他们自然不会在一个傻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李老师也不是刻意的翻看牛小强的作业本，她是在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把课代表收上来的作业本划拉到了地上。在收捡作业本的过程中，李老师无意中看到了牛小强的作业内容。
随意扫了两眼，李老师就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才把牛小强叫到办公室进行询问。
说是询问，其实就跟审问差不多。李老师可不相信牛小强的作业是他真实成绩的体现，在她看来，牛小强的作业肯定是找同学抄的，因为这才比较符合逻辑嘛。
面对着李老师的问询，牛小强不知该如何回答。如果他说自己已经从一个傻子变成了聪明人，李老师肯定会问他为什么突然就变聪明了。即便牛小强说出真实的情况，李老师又如何能相信？话说哪有这么邪门的事情啊？中个暑然后被锄头砸一下，脑袋瓜就能变聪明吗？你该不会是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吧？
牛小强正在思考该如何回答问题的时候，李老师唉了一声：“小强同学，以前你虽然蠢笨一点，但好歹不会弄虚作假，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可现在呢，你居然学坏了，老师对你很失望，你知道吗？”
“呃……这个……”
“老师知道你能力有限，做作业对于你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但再怎么说，抄同学的答案是不对的，老师希望你今后能够努力改正，不要学习那些不好的习性，明白吗？”
“呃……老师，我”
“你放心，老师是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家长的，你爸爸是我见过脾气最坏的学生家长，我要是跟他说了，真不知道他会把你打成什么样。”
牛小强一看李老师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由急得满头大汗，赶忙解释道：“老师，我没有”
李老师根本不想听，她摆摆手，转身从桌子上拿起一本书，翻开到第三页，然后用幼儿园的老师给孩子们讲故事的语气说道：“老师给你读一篇小故事，希望你听了之后能够有所感悟，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名叫hsd，他是美国的第一任总统，hsd很小的时候……”
李老师绘声绘色的把hsd砍樱桃树的故事讲完，然后对着目瞪口呆的牛小强询问道：“听了这个故事之后，你有什么感想？”
牛小强之所以目瞪口呆，并不是因为这个故事让他深受触动，而是因为他从另一本书里看到这个故事的另类解读，根据那本书里的一篇文章所说，hsd砍樱桃树的故事是假的，原因在于hsd家里根本就没有种过樱桃树。
听到李老师的问题后，牛小强不确定把真相说出来是否妥当。对方毕竟是老师，如果自己说出真相，那岂不是相当于当面质疑老师的权威吗？如此一来李老师的面子肯定会挂不住。让老师丢面子的事情，牛小强不太敢做，不然万一老师恼羞成怒咋办？
李老师一看牛小强发呆，不由心说：天啊，这可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能听懂的故事，牛小强的智商难道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比不上吗？
为了纠正牛小强的错误，李老师很有耐心的找到了这篇故事。原本她以为自己想到的这种教育方法肯定管用，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己好像太天真了啊。
“小强同学，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害怕，就算说错了，老师也绝对不会责怪你。”
李老师仍旧没有放弃希望，还想再挽救一下眼前这个傻子学生，无论如何，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好人傻子变成一个坏蛋傻子嘛。
得到老师的鼓励后，牛小强终于鼓起了勇气：“老师，您刚才讲的这个故事好像是错的。”
李老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瞪着明亮的大眼睛，错愕道：“你、你说什么？”
牛小强硬着头皮解释起来：“老师，我从另一本书上面看到过对这个故事的解读，根据那位作者所说，hsd的家所在的地区根本就不适合栽种樱桃树，因此hsd砍樱桃树的故事不太合理，可能是别人虚构的……”
李老师还是头次听说这种论调，她好奇地问道：“你从哪本书里看到的？”
牛小强如实回答：“从《故事会》上面看到的。”
李老师眨巴了一下大眼睛：“这本《故事会》是不是你从图书角拿的？”
李老师所说的图书角其实就是一个微型图书架，这个图书架摆放在讲台旁边，上面的书都是李老师从大山外面带过来的。
其中既有《故事会》、《读者文摘》和《青年文摘》这类杂志期刊，也有《工人日报》、《文汇报》、《光明日报》这类著名报刊。
第20章 李老师很满意
牛小强平时根本就没有关注这个图书角，主要是因为他脑子不行，一看书就犯困。他看过的那本《故事会》还是在厕所蹲坑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同学，居然把这本《故事会》拿去擦屁股，牛小强发现之后翻看了几页，就是这几页内容当中，包含了那位作者对hsd砍樱桃树这个故事的质疑文章。
此刻一听李老师询问《故事会》是不是从图书角拿的，牛小强立马点头：“对，我是从图书角拿的，里面的文章和故事写得很精彩，让我深受触动。”
牛小强可不敢说实话，他要是说自己是在厕所看见的，指不定就会把用《故事会》擦屁股的罪名承揽到自己头上。这种傻事他以前可能会干，现在就绝对不会了。
李老师不由大喜过望，不仅一点也没对牛小强提出不同的意见感到恼怒，反而还娇笑起来：“好，非常好！总算是没有白费了老师的一番苦心啊！”
李老师之所以花费大把力气创建这个图书角，主要是想拓展自己这帮学生的眼界，从而改变他们的性格。
山里的孩子优点很多，比如说很能吃苦、非常淳朴、为人善良，但他们也存在着一些缺点，比如说思想很保守、非常腼腆自卑。
当然了，学生们自己相处的时候还是很活泼的，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放得很开。但只要面对外来人，他们就会变得很腼腆、很胆小，甚至会感到畏惧，说话的时候声音都不敢大一点。
李老师认为山里的孩子之所以会这样，主要是出于一种不自信的心理，或者可以说是自卑的心理。他们总认为外面的人比他们高级，外面的人什么都比他们好。
造成这个观念的主要原因有两点，首先是因为他们太贫穷了。
人要是穷得只能维持温饱，就会打心底不自信，跟人说话的时候都没有底气。这是国家层面客观存在的事实，李老师再有能力，也改变不了，但她觉得自己可以改变另一个方面的原因。
第二个造成孩子们不自信的原因就是他们不了解大山外面的世界。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感到疑惑甚至畏惧，这是不可否认的普遍心理。解决的办法相对简单一些，那就是让他们多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熟悉他们以前不熟悉的事物。
具体到实践，李老师想到了一个她自认为比较好的办法，那就是创办一个图书角，提供一些能让学生们开拓眼界的阅读物。这就是图书角的由来。
李老师觉得既然连牛小强这个傻子都能通过《故事会》增长思维能力，其他的学生就更不在话下了。
看看小强同学，人家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看了老师提供的课外读物后，思维能力明显有所提高嘛，他都知道质疑老师了，说起话来也不像以前那么结巴了呢。
对了，牛小强说话怎么不结巴了啊？难道这些课外读物真的这么厉害？不仅能开拓思维，还能治疗结巴的毛病？
牛小强看着笑面如花的李老师，脑海中不由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李老师真漂亮呢。
“小强同学，老师对于你的改变感到很满意、很欣慰！为了让你继续朝好的方向转变，老师决定给你布置一项很特别的暑假作业。”
牛小强好奇道：“什么很特别的暑假作业啊？”
李老师拉开办公桌最下面的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蛇皮袋，随后站起身，笑盈盈的拉着牛小强往教室走去：“这不是马上就要放暑假了吗，老师想把图书角的课外读物让你带回去，趁着有暑假期间你要多看多学，这样一来你的脑子你肯定会取得长足进步的。”
牛小强有点傻眼，他还想趁着放暑假的时候好好学习一下高年级的知识，为自己去方东平那里上课打好基础，哪里有时间看什么课外读物啊？
可是看见情绪高昂的李老师，牛小强又不好意思拒绝，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李老师轻快的步伐。
班上的学生一看李老师拽着牛小强回来，手里还拿着个蛇皮袋，不由都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当李老师忙着把图书角上的课外读物往蛇皮袋里装的时候，几乎所有的男学生都在偷看她柔美的身段，至于女学生，则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李老师对于自己能够把一个傻学生教育得头脑开窍感到很有成就感，开心之余她的动作十分麻利，很快就把书架上的杂志和报纸全部装好，然后扭过头，笑盈盈的对站在一旁的牛小强鼓励道：“小强同学，你一定要努力学习哦，老师看好你。”
牛小强还能说啥？他把蛇皮袋的封口抓在手心，尴尬的笑道：“老师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
李老师并未上高中，她初中毕业后读的是师范类的中专，因此年纪并不大，今年只有十八岁出头。由于担心自己太年轻会压不住自己的学生，李老师平时一直都故作沉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能够具有身为老师的威严。
此刻她的内心十分愉悦，免不了有点飘飘然，满脸都是如花的笑容，只看得学生们目瞪口呆。特别是男生，他们都感觉嗓子眼发干，呼吸都不顺畅了。
李老师丝毫都没察觉自己已经暴露了青春活泼的本性，她很俏皮的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然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了教室。
牛小强唉声叹气一番，拎着装满课外读物的蛇皮袋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心中暗想：这么多的书，我何时才能看得完啊？
“冰棍汽水冰棍汽水”
这个时候操场边的大树底下传来了学生们十分熟悉的叫卖声，心情有些郁闷的小强同学舔了舔嘴唇，心说：管他的，先来根冰棍消消暑再说。
贩卖冰棍汽水的是一个小老头，他骑着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的后座上绑着一个泡沫盒子。
牛小强径直走到跟前，在周围同学们羡慕的眼神中，从口袋里掏出一枚五分钱的硬币递给老头：“大爷，给我来一根绿豆冰棍。”
第21章 配种的问题
绿豆冰棍两分钱一根，小老头笑盈盈的把钱塞进钱包，从里面掏出一个两分和一个一分的硬币找给牛小强，随后打开泡沫盒子的盖子。泡沫盒子里铺着一床厚实的棉被，掀开棉被后，露出了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冰镇汽水和冰棍。
小老头拿出一根绿豆口味的冰棍递给牛小强，牛小强赶忙撕掉了冰棍外面的包装纸，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舔了一口。
俗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同样的，心急也吃不了冻冰棍。舌头是热的，冰棍是冷的，冷热交互作用下，牛小强的舌头一下子就被冰棍给死死的黏住了。
好在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对此早有经验。他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硬扯的，否则舌头上的皮肯定会被扯破，到时候免不了满嘴鲜血。
为了让自己的舌头安全脱离冰棍的束缚，牛小强张开嘴使劲的呼气，让口腔内外的气流快速的交换，并且还刻意把自己的唾液流到黏接处。没多大功夫，粘住舌头的冰棍就化开了，小强同学的舌头终于获得了自由。他张开嘴巴使劲的吸允着冰棍，看上去甭提多享受了。
操场边的大树底下比教室里凉快许多，许多学生都拿着课本跑到阴凉处学习，一些人看到牛小强吃冰棍的模样，欠得口水只流。
牛小强见此情景故意猛吸了一下，然后张开嘴巴做陶醉状，嗓子里还发出了啧啧声。同学们见状赶忙堵住嘴，不堵的话口水都要流到外面来了。
调戏了同学后，牛小强心满意足的来到了池塘边的柳树下坐好，他一边吃着冰棍，一边捡起小石子打水漂。
因为是个傻子，牛小强在学校里没有玩伴，平时除了牛小东三人，很少有人跟他主动说话。自从牛小强提出分批次赔偿的要求后，牛小东三人看到牛小强就来气，即便迎头遇上，他们也会装作没看见。
牛小强对此一点也不在乎，孤不孤独的无所谓，只要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啥叫好日子？比如说像现在这样，能够在酷暑的时候吃上冰棍就是好日子。
这是在学校里面，在家里面，牛小强觉得好日子的标准之一就是能吃上肉。
对于吃肉这个问题，牛小强感到有些沮丧，他设置陷阱已经快一个礼拜了，到现在也没有收成，这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方法是否真的可行。
“恩，回家之后我再去看看，如果仍旧一无所获，我必须得改变思路了。”
牛小强把最后一小截冰棍嚼碎，然后吞下肚子。一股冰爽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延伸到胃囊。他舒服的“啊”了一声，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全都张开，比吃了仙丹的孙猴子还要舒坦。
“好爽啊，再来一根吧。”
牛小强本来还想再体验一下这种冰爽的感觉，可他还没走到小贩跟前，上课铃声就响了起来。牛小强只得中途改道，往教室跑去。
下午放学后，牛小强背起书包，扛着装满课外读物的蛇皮袋回家。
蛇皮袋少说也有五六十斤，牛小强有把子蛮力，刚开始的时候走得还很轻松。可他家距离学校有好几里的山路，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就坚持不住了。牛小强喘着气把蛇皮袋放下，站在路边歇息。
这个时候一对牵着水牛的中年夫妇正好路过，女人绷着一张脸，埋怨道：“老张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吧，不过就是借他家的公牛配个种吗，他居然收了咱们三块钱！”
男人不耐烦的摆摆手：“你不要再叨叨了行不行啊？一路走到这里你叨叨了不下二十遍了，你不烦我都烦了。”
这女的颇为泼辣，听到这话像是打针的时候被打中了三叉神经一样，一下子就蹦了起来，唾沫横飞道：“还不是你没有本事！真不知道老娘当初是怎么看上你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不说，你还是个怂包，连讨价还价都不会，真是气死个人！哼，早知如此，老娘就该嫁给隔壁村的王胖子，人家当初是比你穷点，但比你有本事多了，这两年家里的砖瓦房都盖了好几间，不像咱们家，十来年了，还是住的土坯房！”
男人明显是个老实人，听了老婆的牢骚后也不敢生气，闭着嘴巴不发一言。
他老婆见状越发来气，指着他的鼻梁骨骂道：“真是一点用都没有！被人骂了都不知道还嘴！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嫁给了你这么个三棒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怂货！”
“够了！你要是再东拉西扯，小心我”
“你什么你？还敢揍我不成？来来来，有种你打我啊！”
牛小强被这个彪悍的女人吓得后退两步，心说：这婆娘的脾气跟王小霜有得一拼啊，不仅很泼辣，还很蛮不讲理呢，不过话说回来，借公牛配个种收人家三块钱确实有点多了，最多给一块五毛钱就已经顶天了。
山里人家中最值钱的财物就是耕牛，一般农忙季节过后，养着母牛的人家就会去找养着公牛的人家配种，如此一来母牛在不用干活的时节就能怀上牛崽，来年可以生下一头小牛，给家庭增加一笔不小的收入。这算是把母牛的价值发挥到了极限。
牛小强想到这里脑海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牛可以配种，猪也是可以的嘛，我要是把家里养的母猪牵到山里去，山上的野公猪有可能会被吸引过来，到时候我家的母猪就可以怀上野猪崽，然后母猪生小猪，小猪再生小小猪，这么一代一代的繁衍下来，我还能缺猪肉吃吗？
这个想法很具有诱惑力，看起来似乎也具有很强的可行性，比他之前挖坑设陷阱的法子好多了。牛小强越想越心动，很快就暗暗打定了主意，回家后一定要偷偷的尝试一下。
“我怎么这么聪明呢，哈哈！”
牛小强不由幻想起了小猪仔塞满整个猪圈的美好画面，忍不住自夸了一句，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第22章 势利的大哥
牛小强话音刚落，山路上就风云突变那对中年夫妇终于从说相声的变成了拍武打片的了。老实巴交的男人被自己的老婆彻底激怒，忍不住一巴掌扇了过去，把自己的老婆打成了圆规，在原地旋转着画个了圈。
他的老婆是牛小强见过的所有女人当中最彪悍的一个。如愿以偿的挑起战火、并且挨了一巴掌之后，这个女人不哭不喊，闷头闷脑的捡起一块石头，朝着自家男人狠狠扔了过去。
牛小强看她力道十足，不由心惊胆战：这哪是夫妻打架，分明就是在往死里整啊！
刚才的那一巴掌已经消耗掉了男人所有的勇气和怒火，他对自己的老婆十分了解，知道这下算是捅破天了，后果想想都可怕啊。惶恐之余男人立马撒丫子狂奔，女人扔出的石头很幸运的没有砸中他。
他老婆一看没打中，干脆连耕牛也不要了，扔掉牛绳嗷嗷叫唤着追了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快速远去，很快就跑得不见了踪影。
牛小强看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嘟哝道：“老师说过……不能打架……喂，你们家的耕牛”
山路上空荡荡，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牛小强叹了口气，他走到在路边吃草的耕牛前面，伸手把牛绳捡起，拴在了一棵大树底下。
换成以前，牛小强多半自顾自的回家，这头牛又不是他家的，就算跑丢了也跟他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自从脑子豁然开朗后，牛小强就明白了许多道理，比如说要乐于助人。
李老师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思想品德课上说过，当别人遇到困难的时候，就应该主动伸出援助之手，只有这样，才是一名合格的好学生嘛。
人家两口子的日子都过得这么惨了，自己要是直接回家，他们家的耕牛跑丢了咋办？那女的为了三块钱的配种费都能主动挑起战火，要是耕牛丢了，她会不会杀人、或者自杀啊？
做了好事的牛小强很有成就感，他觉得自己挽救了一条人命和一个处在破裂边缘的家庭。开心之余他扛起蛇皮袋，迈着轻快的步伐朝牛家村走去。
牛小强扛着蛇皮袋走进村口的时候，迎面看到了正在挑水的老妈。他赶忙把蛇皮袋放在地上，伸手接过了挑水的担子。
妈妈孙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一脸疑惑的看向了地上的蛇皮袋：“幺娃，袋子里装的是啥？”
“装的是课外读物，我今天表现非常好，班主任为了鼓励我取得更大的进步，特地把这些书拿给我，让我在暑假期间好好学习呢。”
孙梅闻听此言很是欣慰的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感叹道：“咱家幺娃是真的懂事了啊。”
“妈，你先把蛇皮袋放在这儿，我等会儿再来背回去。”
得到妈妈的夸奖后，牛小强可谓干劲十足，他说完话挑起水桶就走，速度甭提多快了。
家里的水缸有点大，牛小强一连挑了四担水，这才把水缸装满。随后他又马不停蹄的背起竹筐，去山上打猪草。
大半个钟头后，牛小强背着一筐猪草回家，他把猪草交给老妈，然后坐在家门口的大树底下，跟大姐牛春香一起掐菜。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下山，落日的余辉泼洒在天边，把天上的云彩烫染成了少女的胭脂红，山上的树林被蒙上了一层淡红色的轻纱，山坳间隐约可以看见升起的薄雾，看起来宛如人间仙境。
牛小强没空去欣赏山里的美景，他一边掐菜一边谋划着该如何给母猪配种的事情。
这件事不太好办，主要是他爹的脾气太火爆，只要他发现牛小强赶着母猪上山，肯定会先教训一番，然后再来询问缘由。
牛小强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如何不让自己的老爹发现自己的举动，这个问题要是不解决，一顿胖揍是跑不掉的，并且挨了揍之后他也很难说服自己的老爹，因为在大人们看来，他的做法纯属是在胡闹。
“小弟，你看那是谁？”
牛小强正在冥思苦想的时候，大姐牛春香忽然叫唤了一声。
牛小强抬头一看，只见自己的大哥牛小刚正在往家里走来。牛春香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笑盈盈的迎了上去。
牛小强却没动步，他深知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性格。牛小刚这人比较势利，虽然出生在农村家庭，却一直都看不起农村人。即便是对自家人，他也是不冷不热，一点也没有亲人间应有的情分。
牛春香离着老远就跟自己的大兄弟打招呼：“大弟，你今个怎么有空回家啊？”
牛小刚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一副懒得搭理的神情。
牛春香有些尴尬的放缓了自己的脚步，两人碰头后，她伸出手，想要帮牛小刚拎包。
牛小刚却一缩手，皱眉道：“包里装着厂里奖给我的三洋，这玩意可金贵了，还是我自己拿吧。”
牛春香的脸色涨得通红，极为尴尬的连连点头：“是是是，还是你自己拿吧，大姐粗手笨脚的，把收录机弄坏了就不好了。”
牛小强哼了一声，小声骂道：“什么玩意。”
牛小刚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看都没看牛小强一眼，直接抬腿屋里。屋内很快就传来了妈妈孙梅惊喜的声音：“刚子，你回来了啊，想吃啥跟娘说，娘这就去给你做！”
“妈，我都提醒你多少次了，不要总是娘啊娘的，听着真土气。”
“你瞧我这记性，居然给忘……忘了，今后我一定称呼自己为妈，你难得回来一趟，快跟妈说说，你想吃啥？”
“不要老是啥啊啥的，要把啥改成什么，这样才不会显得那么土里土气的。”
妈妈孙梅跟自己的大女儿牛春香一样遭遇了尴尬，身为母亲，却被自己的大儿子当面教育，这让她感到很不好意思。孙梅讪讪的站在一旁，两只手在围裙上擦来擦去，不知该如何接话。
牛小刚教育了自己的老妈后，丝毫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第23章 小弟比大弟强多了
老妈还在尴尬的时候，牛小刚伸手拉开了包包的拉链，把一台暂新的三洋拿了出来，“妈，这是厂领导为了表彰我工作努力尽责，特地奖给我的，我担心放在宿舍会被人偷了去，你帮我保管好，我准备留着结婚的时候用。”妈妈孙梅听到前半段乐开了花，她还以为大儿子要把这台收录机留给家里用，这样一来老牛家在村子里都有面子啊。后来听到大儿子说要把收录机留着结婚用，孙梅的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牛小刚浑若未觉的叮嘱道：“你找个尼龙袋子把它包起来，吊在房梁上，这样收录机既不会受潮，又不会被人给弄坏。”
“哦……哦……我这就去找尼龙袋子，刚子，你先歇会儿，你爹你爸在后山耙田，估摸着也该回来了，等会儿咱们一起吃晚饭。”
牛小刚把包包拎在手里，摆摆手道：“不用了，厂里食堂的伙食挺好的，我还是去厂里吃吧，妈，我走了啊。”
牛小刚似乎一刻也不想待在他曾经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里，说完话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再一次忽略掉了在门口掐菜的弟弟，仿佛这个弟弟是空气一样。
孙梅一直追到了门外，她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嘴唇蠕动了好几下，终究还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牛小强差点没被气死，他原本想给妈妈和姐姐打抱不平，可是一想到自己在家里的地位，他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全家一共八口人，地位最高的是爸爸牛大壮，其次就是哥哥牛小刚，然后才轮到妈妈孙梅。
并且爸爸牛大壮还对哥哥牛小刚十分的宠溺，只要是牛小刚提出的意见，他基本全都支持，就连孙梅都比不上。
牛小强算个啥？他只是个傻子而已，在家里根本就没有地位可言，勉强也就只能跟大黄耍耍横。
牛小刚就不一样了，他可是老牛家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天之骄子，是老牛家改变三代贫农身份的最大依仗。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厂里的技术能手，就连陈厂长都对他十分看重，想把自己的闺女许配给他呢。这么有能耐的儿子，那个当爹的不喜欢？
牛小刚之所以这么目中无人，性情如此凉薄，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出在牛大壮的身上。
牛大壮生了四个闺女才等来了这么个儿子，重男轻女思想有点严重的他，自然而然的就对大儿子比较溺爱。一般农村家庭的孩子都是干农活的能手，但牛小刚却是个例外，他长这么大干过的最重的农活就是放牛，家里的锄头等农具跟他是绝缘的，他碰都没有碰过。
很小的时候，牛小刚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家里的特权地位，对自己的几个姐姐总是呼来唤去。后来连自己的妈妈也开始嫌弃起来，言语中总会流露出对妈妈的不满，觉得妈妈是个土里土气的山里人，太给他丢脸了。
等到他长大之后，优异的学习成绩让他的性格变得更加骄傲。当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厂子提前录用的时候，他的尾巴直接翘到天上去了，就连一向对他溺爱有加的父亲，他也不是那么瞧得上眼了。至于家里的其他人，那就更别提了。
比如说三姐牛秋香，她就在厂里的食堂工作，但牛小刚从来都不跟牛秋香说话，也从来都不跟别人提起自己跟牛秋香的关系，似乎这样会让他很没有面子一样。
对于自己的哥哥，牛小强是十分鄙夷的，但他目前也只能鄙夷一下，没办法，谁叫他在家里没地位呢？
“妈，菜已经掐好了，还有没有别的活要干？有的话您就直接吩咐，我保证没有二话。”
为了缓解妈妈的心情，牛小强以最快的速度把菜掐好，笑呵呵的问道。
孙梅看见小儿子这般表现，心里的难受劲缓解了许多，她展露出笑容：“娘妈没有什么事情要你去做了，你去学习吧。”
“妈，你不用听大哥的，我觉得娘这个称呼挺好，没必要改成妈。”
孙梅没有说话，她摇摇头叹了口气，拿着菜篮子走进了厨房。
大姐牛春香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小弟，还是你好。”
牛小强咧嘴笑了起来：“大姐，现在还早着呢，越往以后，你就会发现我会变得越来越好。”
“夸你两句你还飘起来了，傻小子，快去学习吧。”
“好勒。”
牛小强进屋后，牛春香自言自语道：“这个傻弟弟好像真的变了，变聪明了呢，就算没变聪明，也比大弟强多了。”
晚上七点半，一家人在自家门前的大树底下摆好碗筷桌椅，围在一起吃喝起来。
牛夏香和牛冬香已经回城里去了，三姐牛秋香去兵工厂的食堂帮工，只有周末才会回家，因此坐在餐桌前的只有牛大壮夫妇、牛春香和牛小强四人。
牛大壮已经听说了大儿子回家的事情，他一边喝酒一边埋怨自己的老婆：“你真是一点事情也办不好，连自个的儿子都留不住。”
孙梅默默地喝着稀饭，一句话也没说。
一看老婆懒得搭理自己，牛大壮越发的感到郁闷，一个劲的喝闷酒。
牛小强一看气氛不对，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由于担心殃及池鱼，无端挨老爸一顿揍，他以最快的速度吃完饭，然后打了声招呼，起身走进了屋子。
牛小强并未待在屋里，他直接从后门溜了出去，小跑着来到了牛鲜花家的柴房门口。
看了看四周无人，牛小强弯腰进入了别人家的柴房。没多大功夫，他拎着一个牛嚼子走了出来。
牛嚼子是专门套在牛的嘴巴上，防止牛吃庄稼的工具。
农村人收完稻谷后，会把稻穗铺在稻场上，然后把石磙套在牛身上，赶着牛在稻场上来回碾压稻穗。反复多次后，稻穗上的谷粒就会被碾压得掉落下来。
山里的田地比较少，粮食的产出很有限，为了防止耕牛在碾稻穗的时候偷吃粮食，一些村民就会把嚼子套在牛的嘴巴上。
第24章 我们要跟你绝交
牛小强家的嚼子被老鼠咬坏了，因此他只能从邻居家“暂借”一下。他觉得嚼子既然能堵住耕牛的嘴，那就能堵住母猪的嘴，如此一来母猪即便叫唤，声音也会小很多，自己赶着母猪上山的时候会大大减少被人发现的概率。
牛小强把嚼子偷偷藏在后门外的草丛里，然后像个没事人一样坐在桌子前学习。
屋外传来了牛大壮和乡亲们的谈笑声：
“大壮，我听说你们家刚子拿了一台三洋回来，他可真有本事啊，不愧是咱们村的骄傲！”
“哈哈哈哈，瞧你说的，咱们家刚子确实是有那么点本事，但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嘛。”
“我可一点都没有夸张，一台三洋值一百好十几块呢，都快赶上半个电视机的价钱了，刚子没花一分钱，就得到了这么贵重的奖励，他不能干谁能干啊？”
“这个嘛，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刚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哈哈哈哈！”
“大壮哥，你就别谦虚了，那啥，能不能把三洋拿出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啊？”
牛大壮听到这话，原本满面红光的脸色微微呆了一下。不过他掩饰得很好，很快就转过头去，大大咧咧的对自己的老婆吩咐道：“堂客（老婆），去把刚子那台三洋拿出来，让乡亲们瞅瞅。”
孙梅早就把情况跟牛大壮说了，听到这话她为难道：“大壮，刚子他”
牛大壮自然不愿在乡亲们面前丢脸，他一瞪眼：“让你拿你就拿，哪那么多废话？”
孙梅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哪怕吃暗亏，明面上他也绝对不会掉价，如果自己不答应，搞不好他就要大发雷霆。
“好吧，我这就去拿。”
孙梅暗暗叹了口气，进屋把掉在房梁上的三洋解了下来，小心翼翼的抱到了门外的饭桌上。
牛春香早就在老爹的指示下把餐桌清理出了一块地方，等到孙梅把三洋放置好，牛大壮冲着乡亲们一摆手，很豪爽的笑道：“这就是刚子拿回来的三洋，大家伙随便瞅！”
乡亲们的赞叹声不绝于耳，牛大壮听到赞叹声感觉倍有面子，笑得脸都抽筋了。
“大壮，光看着多没劲啊，能不能打开，让乡亲们听听声啊？”
“呃……这个嘛……”
牛大壮刚一犹豫，就有人哎了一声：“我说大壮，只是听听声，又不会掉你一块肉，你可不能小气啊。”
牛大壮被逼到了墙角，只得硬着头皮嗯了一声：“大丫，你把尼龙袋取下来，让乡亲们听听声吧。”
牛春香一想到大弟得知此事后的表情，就准备提醒一下自己的老爹，可是乡亲们围拢在一旁，她又不好开口。
犹豫片刻后，牛春香还是老爸更可怕，她答应一声，小心翼翼的解开了尼龙袋。
“这玩意咋弄啊？你们有谁知道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三洋，哪能知道？”
“我听说这玩意好像需要电池才能用。”
“几号电池啊？”
“就是手电筒用的电池。”
“这个简单，我这就回去把手电筒拿来。”
没多大功夫，一位村民就拿着自己家的手电筒跑了过来，众人一番探索，总算是找到了安放电池的地方。装好电池后，又经过一番探索，大家伙终于打开了电源开关，三洋的两个小喇叭里立马传出了杂乱无序的滋滋声。
牛小强全程都没有参与进去，其实他对三洋还是有些熟悉的，曾经在李老师的办公桌上亲眼看到过使用的方法，知道这台三洋除了可以用电池当能源外，还能直接插电源线使用。牛小强之所以全程都没参与，主要是因为他不想动大哥的东西，省得大哥今后找接口拿自己撒气，那种滋味想想都别扭。
乡亲们也就是图个新鲜，闹腾了没多久，大家就各自回家，搬着小板凳去老支书家看电视去了。
牛小强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看乡亲们散去，他立马跑了出来，拉住了正抱着小板凳往老支书家走的牛鲜花，“小花，你先等会儿。”
牛鲜花对牛小强很有意见，她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拉着我干啥？”
牛小强嘿嘿一笑：“我找你绝对是好事，你去把小东和小勇叫过来，咱们在村口的大槐树下碰头。”
牛鲜花还想问问具体是什么好事，牛小强却一溜烟的跑远了，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选择相信牛小强。
片刻之后，小偷三人组来到了集合地点，刚一见面，牛小东就皱着眉头道：“小强，本来我早就想跟你说道说道了，但一直都没找着机会，今天你既然把我们叫来，那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今后咱们绝交，各玩各的，至于欠你的钱，咱们一定会尽快还给你。”
牛小强撇撇嘴：“瞧你那小气样儿，动不动就要绝交，我原本还想跟你们减免债务呢，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你们三个就赶紧滚吧，哼，谁稀罕跟你们一块儿玩啊！”
牛小东愣了一下，随即迟疑道：“你说啥，要给咱们减免债务？”
牛小强一看牛小东上钩，心理就是一乐，表面上却故意绷着脸，不耐烦的摆摆手：“你都跟我绝交了，还问那么多干嘛？”
牛小东变脸的速度比他吃西瓜还快，他立马笑嘻嘻的凑到跟前，很亲热的说道：“强哥，我刚才那是在跟你开玩笑呢，你可千万别当真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够意思的好哥们，一直以来对咱们三个都挺不错的，哪能跟你绝交呢？”
牛小强心说：刚才还叫我小强，一听有好处，立马就改口叫我强哥，这个牛小东，果然是大大的狡猾啊。
“你确定刚才是在开玩笑？”
“是是是，绝对是。”
“那好，咱们来谈谈减免债务的事情吧，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只要你们三个帮我个小忙就行。”
牛小东迟疑道：“帮忙？帮啥忙啊？”
三分钟后，牛小强家的猪圈门口，牛小东捂着鼻孔道：“强哥，你有没有搞错啊，这么臭、这么脏的猪，你居然让咱们帮你把它捆起来？这得花多少力气啊。”
第25章 美猪计
牛小强呵呵一笑：“不把它捆起来也行，但你们必须要把它摁住，坚持到我给它带上嚼子，就算是成功了。”牛小东原本想拒绝，只听牛小强接着说道：“只要你们帮我办成这件事，你们欠我的债务就减免三分之一，我记得你们一共欠我四块五毛钱，迄今为止只还了四毛五分钱，余下的欠款减免三分之一的话，你们就只欠我两块七毛钱了，相当于减免了一块三毛五，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哦。”
一块三毛五分钱对于山里的孩子来说确实不是小数目，这年头加了绿豆的冰棍才卖两分钱一根，合算下来这笔钱可以购买六十七点五根绿豆冰棍了。要是换成一分钱一根的糖水冰棍，可以买一百三十五根呢。
牛小东有些惊讶的看着牛小强，他倒不是因为牛小强大方的减免债务而吃惊，而是对牛小强超强的运算能力感到吃惊。换成是他，绝对做不到牛小强这么快的运算速度。
“同意的话就说句话，不同意就算了。”
“这个……我们答应了。”
“那好，你们在这里等会儿，我去把嚼子拿来。”
没一会儿，牛小强就拎着牛嚼子跑了回来。他观察了一下自己老爹的动向，发现老爹正跟乡亲们挤在一起看电视，这才转回身，对三人吩咐道：“你们一定要吃住劲，可不能让猪挣脱，否则的话它可能会咬人的。”
牛小东三人纷纷点头，卷起袖子跳进了猪圈。
山里孩子的力气普遍都很大，加上牛小强家的母猪长得并不太强壮，因此三人使出全力之后，这头母猪愣是挣脱不开。
牛小强尝试了几下，最终把牛嚼子套在了母猪的嘴巴里，然后使劲一拉，母猪的嘴巴就被紧紧的捆住，叫唤的声音瞬时间减小了许多。
牛小东三人一看成功，立马起身跳出猪圈。这里实在太脏太臭，他们可不愿意多待。
临走之前牛小东还提醒牛小强，不要忘了之前承诺过的事情。牛小强点点头，示意自己绝不会忘，三人这才捏着鼻子离开。
牛小强观察了一下动静，确认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打开猪圈的门，把自家母猪往后山拖拽。
这头母猪的体重可比大黄大多了，牛小强走了没多远就累得直喘气。他干脆退到母猪的后面，捡起木棍在后面驱赶。一人一猪紧走慢走，半个钟头后终于走到了陷阱边上。
牛校枪对这个地方很有执念，觉得自己在哪里跌倒，就应该在哪里爬起来。到达目的地后，他把套绳栓在了大树上，然后手脚并用，爬到树上偷偷的观察情况。
夜晚的树林里虫鸣声不绝于耳，田野中的蛙鸣声远远传来，共同交汇成了一曲生机勃勃的农村交响乐。牛小强忍受着蚊虫的叮咬，在大树上埋伏了大半个钟头，别说野猪了，连一只野兔都没看见，他忍不住发起了牢骚：“这到底是咋回事嘛，挖陷阱之前明明在这里看到了许多猪蹄印，这说明野猪经常从这里经过，为什么挖了陷阱之后，它们就不从这里走了呢？”
人们形容一个人蠢，总会说他蠢得跟头猪一样，实际上不管是家猪还是野猪，智商都挺高的，比一般的动物要聪明许多。
野猪为了在泥土底下寻找可以食用的植物根茎，逐渐进化出了很灵敏的嗅觉，对于泥土的味道十分敏感。牛小强搞了这么大的一个土木工程，要想瞒住野猪的鼻子那根本就不可能。智商很高的野猪嗅到大量泥散发出的气味，察觉到情况不对劲，所以不再从这里走了。
当然了，牛小强并不知道这些原因，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造成的。他一巴掌拍死趴在自己胳膊上吸血的蚊子，小声嘀咕道：“如果这个办法不行，我只能另谋出路了。”
又等了十几分钟，树林里依旧没有动静，大树底下却传来了哗哗声。牛小强低头一看，只见自家的母猪正撅着屁股尿尿。尿液拉出来一大滩，骚味在夜风的吹拂下飘出去老远。
牛小强没好气道：“吃喝拉撒倒是不耽误，让你勾引一头野猪你却给我掉链子，真是憨吃憨睡的蠢货！”
骂归骂，牛小强却拿这头母猪毫无办法。这可是他们家养着过年的年猪，要是被他撒气的时候打坏了，他爹肯定会把他吊起来打。
又耐着性子静等了半个小时，远处的树林中忽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牛小强原本有点打瞌睡，听到响动后不由得一惊，立马扭头看了过去。
树林里枝叶繁茂，虽然皓月当空，但十米开外的地方就全都看不见了。牛小强只得竖起耳朵，细细的聆听响动。
没多大功夫，动静越来越大，与此同时被他拴在大树底下的母猪也显得有些躁动不安，牛小强心说：该不会真的来了一头野公猪吧？
他只是在回家的路上听到了母牛配种的事情，这才想到给自己家的母猪配种的，并不是那么确定野猪和家猪之间能否结合到一起。如果失败，那就相当于白干一场，除了耗费一番力气，损失也并不太大。但如果成功了的话……牛小强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吃猪肉吃得发腻的一幕。
“吭哧吭哧”
十多米开外的树林里忽然响起了两声野猪亢奋的叫唤声，牛小强浑身一个机灵，差点没从树杈上掉下来。他在心里狂呼道：他娘的！美猪计奏效了！我以后会有许多许多的猪肉吃啦！
雄性动物对于雌性动物的气味十分敏感，特别是尿液的味道，对于它们来说就是最佳的催、、、情、、、剂。随着距离的接近，树林中那头野猪的叫唤声越来越大，拴在树底下的母猪也跟着叫唤了几声，似乎在作出回应。
牛小强紧紧抱住树杈，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绝对不能在这个关头被野猪发现，否则的话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第26章 给个理由是吧？
双手紧紧抱住树杈的同时，牛小强把自己的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密切的注视着响动传来的方向。片刻之后，那头野猪终于经不住诱惑，朝拴着母猪的大树靠了过来。每走几步，它都会停下脚步，扬起鼻子使劲的吸气，似乎在查探周围是否存在着危险。
在月光的映照下，牛小强看得分明，这头野猪身形庞大，嘴巴里长出的两颗獠牙十分锋利，它浑身的黑毛油光锃亮，看起来很是威武雄壮。
牛小强根据自己的经验快速的估算了一下，他觉得这头野猪大概有两百斤左右的体重，如果配种成功，那么母猪生下的小猪仔肯定会长得很大很壮实，产出的猪肉指定不少。
这头野猪并未急着寻欢作乐，它绕着母猪转圈圈，似乎在考虑这头母猪是否值得自己一亲猪泽一样。
野猪的迟疑差点没把牛小强给急死，他不敢说话，只能干瞪眼，不停地在心里催促：快点干活啊，都走到跟前了，还犹豫个啥啊？你长得这么丑，有什么资格瞧不起咱家的母猪嘛！
可能是饥渴的时间太久，这头野公猪转了几圈后，终于忍不住展开了行动。
牛小强是个半大小子，正处于青春期，对于配种方面的事情很是好奇。此刻亲眼看到野猪挺枪跃马，他不由觉得很是新鲜有趣，眼睛一眨不眨的观瞧起来。
看了没多久，牛小强心说：这头野猪此刻正在做的事情跟大黄欺负村里的母狗差不多，不知人跟人是怎么样的……呸呸呸，我瞎想啥呢？
乐极比较容易生悲，牛小强胡思乱想之下不免有些走神，他脚底一滑，身子一栽歪，嘴里妈呀一声，从大树上掉了下来，砸在了正在干坏事的野猪背上。
大树底下的两头猪被吓了一跳，特别是野猪，长期的野外生活经历让它警惕性十足，发现自己遭受袭击后，它嚎了一嗓子，慌不择路的扭头就跑。
说来也巧，这头野猪恰好冲向了牛小强设置的陷阱，一下子就把牛小强铺设在陷阱上的枯枝杂草给踩踏，掉进了深坑里。
牛小强揉了揉摔得生疼的后背，庆幸道：“还好有头猪当垫子，不然只怕要受伤。”
他说完话顾不上疼痛，快步跑到陷阱边一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这还真是意外之喜啊！爸、妈，我抓到野猪啦！咱家有肉吃了！”
牛小强狂喜之余扭头就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声音在山林间回荡，惊起了好多滩鸥鹭呢。
村民们正在津津有味的看着电视，听到后山的喊叫声后，大家被吓了一跳，牛大平迟疑道：“这谁啊？大晚上的在山上鬼叫个啥？”
另一位村民忽的站起身：“该不会是哪家的娃子跑到山上去玩，遇到野猪了吧？”
众人听到这话再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回家拿家伙事。没多大功夫，一支由扁担和锄头组成的护卫队就汇聚起来，四十多名成年男子在村支书牛大壮的带领下，朝着后山狂奔而去。
还没跑到半山腰，众人就跟牛小强打上了照面。牛小强一看来了这么多的人，不由有些错愕的挠挠头：“爸，你们这是……？”
牛大壮一看始作俑者居然是自己的傻儿子，立即怒火中烧，挥舞巴掌就要动手，“你小子晚上不在家好好呆着，居然跑到后山瞎胡闹，看我不打死你！”
牛小强吓得连连后退，惊呼道：“爸，你先等会儿！让我说明情况好不好？”
牛大壮有些意外的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心说：这几天媳妇总跟我说这个傻儿子变得聪明懂事了，我一直都不相信，现在看来，他好像真的变了，换做以前，他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来？既然他要说明情况，那就让他说说呗。
“有屁快放！别跟老子打马虎眼！”
牛小强如蒙大赦，赶忙解释：“爸，我可没有干坏事，之所以跑到后山，那是因为……”
当着爸爸和乡亲们的面，牛小强把自己使用美猪计的绝妙主意说了一遍，说到最后他一脸亢奋的指着身后：“那头野猪掉到陷阱里去了，就在前面不远处！”
原本牛小强以为自己如此优异的表现，肯定能得到老爹和乡亲们的一致夸赞，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老爸和乡亲们听了他讲述的光辉事迹后，不仅没有表扬他，反而全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
过了没多久，牛大平首先按耐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真厉害，居然知道配种呢！”
其他人也跟着哄笑起来，似乎觉得牛小强的做法很有趣一样。
人群当中只有牛大壮脸色铁青，他低吼道：“给老子滚过来！”
牛小强嚅嚅道：“咋、咋了嘛这是……我哪里做错了吗？就、就算要揍我，也该给个理由吧？？”
牛大壮气冲冲的走到跟前，抓住牛小强的衣领子就打，一边打他还一边叫骂：“给个理由是吧？好！老子就给你个理由！让你不学好让你去配种小小年纪就知道配种了你可真有能耐哈！”
在中国，凡是跟性有关的事情，都蒙上了一层羞于启齿的色彩。似乎只要提起这个，那就是下流胚子，很不要脸一样。特别是家长，在这方面对自己的孩子绝对是防范甚严，有种“防孩子胜于防川”的思想观念。
正因为如此，以至于许多孩子小时候问自己的爸爸妈妈自己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爸爸妈妈们要么支支吾吾，要么就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据说使用最多的搪塞理由是“你是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许多孩子听到这个答案都会伤心的流泪，直到长大成家以后，他们才明白，原来跟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嘛。可是等到他们有了孩子，他们仍然会以同样的理由进行搪塞，这似乎是一个轮回，或者叫死循环。
没办法，这是多年以来的文化沉淀造成的，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第27章 败家的爹
像牛小强这种年纪的孩子，正是最容易出事情的时候，不管是哪个家长，只要听到自家孩子提到跟性有关的话题，那绝对会好好的教育一番。如果自己的孩子敢搞早恋那一套，不把他们拆散就决不罢休，并且还要给他一个堪称刻骨铭心的教训才行。
牛小强不仅提到了配种的问题，并且还付诸实施，这在大人们看来当然很出格了。虽然牛小强是给猪配种，但猪跟人在传宗接代方面完全就是一回事嘛，他爹不好好修理他还行？
牛大壮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没想到这个傻儿子居然走入了歧途，并且还陷得这么深，这是多么丢人的事情啊，传扬出去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啊？
“大壮哥，别打了，再打就把孩子打坏了。”
在牛大平等人的劝说下，牛大壮这才停手。
牛小强挨了一顿巴掌，脑袋有点晕，他还没恢复过来，牛大壮就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赶紧带路！要是把咱家年猪弄丢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在强权的压迫下，牛小强只得在前头带路。没多大功夫，一行人走到了陷阱边。虽然大家觉得牛小强搞配种的事情很出格，但对于这个陷阱，却纷纷点头称赞：
“大壮，你家幺娃可不得了，居然能想到这个法子呢。”
“他比咱们你这些大人还厉害。”
“这娃真聪明。”
大家一边夸赞，一边在心里纳闷：这孩子不是个傻子吗？怎么忽然就变聪明了呢？奇怪，当真是奇怪啊。
牛大壮听了夸赞后这才一扫刚才的郁闷，觉得脸上倍有光彩，他看向牛小强的目光变得不那么凶恶了，笑呵呵的冲着众人摆摆手：“大家伙先消停消停，咱们合计一下，该怎么把这头野猪弄回村子去，然后嘛，自然是人人都有份嘛。”
众人一听要平分这么大的一头野猪，立马情绪高涨，纷纷挤到跟前建言献策。
牛小强差点没被挤进深坑里去跟野猪作伴，他赶忙退开几步，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老爹，心说：这可是我费劲千辛万苦才抓住的野猪，你这个败家的爹，居然要分了它？！
不满归不满，牛小强可不敢发表反对意见，否则他得罪的人可就多了，相当于跟整个村子里的人为敌。
众人七嘴八舌的商议了好几分钟，终于有了结果。大家决定直接用石头把野猪砸死，然后抬回村子里屠宰。至于牛小强家的母猪，顺路牵回去就行了。
由于都有分润，因此大家伙的工作热情那是相当的高，众人分头去找石头，合力抬到陷阱边，没多大功夫就抬来了二十几块巨石。
牛大壮身为村里的一把手，站在坑边负责指挥。他一看石头足够用了，立马一挥手，“开砸！”
“砰砰砰”
重达几十上百斤的石头被大家纷纷朝着野猪扔了过去，野猪再怎么皮糙肉厚，也经不起这顿石头雨，挨了七八下就倒地抽搐起来。
牛小强转过脸去，心里颇觉遗憾：大黑啊，强哥对不住你了，本来只是想让你帮忙配个种，现在倒好，不仅没有配种成功，还害得你搭上一条性命，你真是命苦啊。
村里的壮劳力一看野猪倒下，纷纷跳进坑里，合力把野猪拖了出来。本来高度是不够的，但由于刚才扔了很多大石头，把坑底给垫高了，算是帮大家解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半个钟头后，男人们抬着野猪走进了村子，整个村子就像过年一样，彻底沸腾起来：
“大丫，快点去烧开水！等会儿刨猪皮要用！”
“娃他娘，快去把咱们家祖传的那把杀猪刀拿来，我要亲自动手宰猪！”
“二姥爷，把您家那个大铁钩借来用用，等会儿要把野猪吊起来剖内脏。”
“胖虎，去把家里的长条板凳搬和门板搬过来搭个台子！不然不好开工！”
乡亲们很快就准备好了一切应用之物，在等待烧开水的时间里，男女老少围着这头壮硕的野猪指指点点，部分人还不停的吞咽口水。
看到这一幕的牛小强气得不行，走进屋里生闷气。
大姐牛春香走进屋里，伸手摸了摸牛小强被打肿的脸颊：“唉，爹也真是的，下手那么重，看把你给打的，怎么样，还疼不疼啊？”
“疼不疼的无所谓，我生气可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啥？”
牛小强撅着嘴巴道：“姐，等会儿你一定要多抢点肉，这头野猪可是我抓住的，就算要分，咱们家也应该分到最大的那一份。”
牛春香娇笑道：“原来是因为这个啊，你放心好了，猪肉我肯定会拿最大份的，猪血、猪肝、猪肠子也要拿最大份的。”
牛春香说到这里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一下才问道：“小弟，我听说你学会给母猪配种了，是不是真的啊？”
牛小强脸上有点挂不住，把大姐往外面推：“好啦好啦，你就别叨叨了，快去外面帮忙吧。”
牛春香一边往外退一边娇笑：“好好好，姐不说就是，你身上挺脏的，姐给你打洗澡水去。”
大姐离开后，牛小强小声嘀咕道：“现在回想起来，配种这种事确实挺丢人的，好在老爹先入为主的认为我是个傻子，没有揪住不放，不然我今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刚刚挨打的时候牛小强还觉得自己很委屈，明明做了对的事情，却被老爹教训。后来他仔细一想，终于明白了这样一个道理：有些时候，对的事情并不就一定就能得到众人的一致肯定，因为还有某些约定俗成的思想观念在起着制约作用，至于该如何平衡两者之间的关系，牛小强目前还未想清楚。
洗完澡后，牛小强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到临时搭建的杀猪台跟前，想看看杀猪的全过程，顺便还想在分猪肉的时候帮着大姐抢几块大的。
牛小东等人早就观看多时，似乎少年人对这个都挺感兴趣的。
第28章 从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
开水已经烧好，牛大壮正在用葫芦瓢舀着开水往猪身上淋，牛大平则拿着刮猪毛用的铁刨子，在淋过开水的猪皮上使劲的刮着。黑色的猪毛连同最外面的角质层被他刮了下来，露出了光滑的下皮层，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一百年没有洗澡的人正在搓泥一样。牛小强看得正带劲的时候，小偷三人组靠了过来，牛小东压低声音道：“强哥，可真有你的，原来你让咱们帮的那个忙，是为了抓捕野猪啊。”
这是牛小强今天晚上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他挺了挺胸：“现在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牛小东以前对牛小强有些看不上眼，总觉得对方是个傻子，要比自己低一等，即便牛小强已经发生了变化，他形成的惯性思维还是没能跟着扭转过来。听说了牛小强抓捕野猪的情况后，他这才确定以前的那个傻子是真的变聪明了，自己要是还以傻子的眼光看待他，那是要不得的。
山里的孩子性格比较质朴爽直，该是怎样就是怎样，牛小东现在已经把牛小强当成对等的存在看待，他竖起大拇指道：“那是当然，你比我厉害多了，换成是我，可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牛小强担心他扯到配种的问题上去，赶忙干咳两声，谦虚的笑道：“一般一般，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牛小勇舔了舔嘴唇：“已经很厉害了，要不是你，咱们只怕要等到过年的时候才能吃到猪肉呢。”
牛鲜花没有说话，她看向牛小强的眼神有些异样。牛小强对此颇为纳闷：小花这是咋了？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啊？
牛鲜花此刻的想法是这样子的：小强好像转性子了，我爹该不会真的让我嫁给他吧？
杀猪越往后越血腥恐怖，当猪头被剁下来的时候，牛小强还并不是太害怕，当野猪被开膛破肚，露出里面的内脏和肠子的时候，他顿时觉得恶心畏惧，不敢再看，转身走进了里屋。进屋之前牛小强还悄悄的叮嘱大姐，一定要多抢点肉。
“现在还不到十点半，我看会儿书再睡吧。”
牛小强从蛇皮袋里拿出一张报纸，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翻看起来。
牛家村借了兵工厂的光，这才通上电的。但一般情况下，村民们还是比较喜欢使用煤油灯来照明。这并不是说村民不接受电灯，而是想要节约电费。
这是一份《工人日报》，牛小强把报纸铺平后，上面一个加粗加大的黑色标题立即映入眼帘：“从小渔村到经济桥头堡的蜕变”，标题的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深圳的经济发展带给我们的启示”。
这篇文章主要讲的是深圳特区成立将近两年以来取得的惊人成就，特别是在招商引资方面，无论是规模还是实际外资利用率，都是十分惊人的。
深圳距离牛小强太过遥远，他对这座城市没有一丁点的直观印象，因此只是粗略的浏览了一遍，牛小强就翻到了第二页。
第二页瞬间就吸引了他的浓厚兴趣，上面有一副照片，拍的是整个sz市区的全景图，牛小强盯着照片上那为数不多的高楼，呆了好一会儿才感叹道：“好气派啊……”
年轻人都比较喜欢幻想，牛小强很快就幻想着自己要是能住在这么气派的高楼里，那该多拉风啊。
“深圳特区的快速蜕变告诉我们抱残守旧是不行的，只有坚持走改革开放的道路，中国人民才有未来，我们既然可以把一个小渔村变成繁华的大都市，那就能让全国的其他地区发生同样的改变！”
牛小强看了看照片下方的这一段小字，心说：牛家村完全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像深圳这样大力发展经济建设？
接着往后看，另一篇通讯引起了牛小强的关注。这篇通讯的标题是这样的：“该如何化解国内企业遇到的困境？”
由于前段时间兵工厂遇到了经营困境，因此牛小强对这篇报道很是上心，他仔细的研读起来。
1981年的中国虽然已经搞了两年多的改革开放，但实际上仍旧处于很落后的阶段，改革开放的成果并未对众多国内企业形成多么大的正面引导作用，许多大型国有企业仍然抱着旧思想经营，他们对于市场经济根本就没有一个全新的认知。
由于历史原因，中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实行定额配给制，也就是所谓的计划经济。每位公民每个月的各类消耗品都有着明确的规定，比如说粮食、猪肉、做衣服的布匹、食用油等等，都是凭票供应，没有供给票就算手里有钱，你也很难买到这些东西。
那个时候的国有企业完全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由于原材料的短缺，他们生产的各类商品可谓供不应求，根本就不愁没有销路，基本是生产多少就能卖出去多少。在这种情况下，产品的质量和服务态度很自然的形成了滞后。
随着经济体制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逐步转变，国内的情况已经发生了改变。一些有闯劲、有干劲、有眼光的人，通过自己的打拼，一步一步的从家庭作坊干到小型工厂，悄悄的蚕食着国有企业的阵地。
还有一些人则另辟蹊径，他们不参与具体的生产事物，而是通过商品批发的方式，从国外进口民众急需的紧俏物资到国内倒卖，牛小刚拿回家的那台三洋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进入国内的。商贩们只是转一道手，就能赚到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利润！
这些正在发生的变化不可避免的对国内企业造成了影响，可惜的是这种负面影响却被绝大多数的企业给忽视掉了。长期抱着铁饭碗的他们还活在计划经济的美梦中，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铁饭碗已经生锈，很快就不能拿来吃饭了。
生产民用产品的企业遇到的问题目前还并不是太严重，因为国内民众对于日用商品的需求量仍然很大，暂时还看不出太大的颓势。真正受影响比较严重的是那些重工业企业，比如说距离牛家村不太远的那家兵工厂，它就是一个缩影。
第29章 一扇通往外面世界的门
国家为了节省更多的资金搞活经济，对于军事领域的投入大幅度缩减，许多原本旱涝保收的军工企业立马就陷入了困境。他们的订单本来就是国家下发的，失去了国家这颗大树的庇护后，日子能好过才怪。军工企业遇到的困境还能说跟他们自身无关，其他不属于军工领域的重工业企业遇到的困境就比较复杂了。
牛小强在这篇通讯中看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点，首先是产品缺乏竞争力。
国内的工业体系相对完善，这是跟苏联人学来的经验，但由于缺乏高科技技术作为支撑，国内企业生产制造的工业产品都很落后，也就只能跟国内的同行比一比，拿到国际市场上完全就成为了西方国家高大形象的陪衬。
其次是同类产品的产能过剩。这年头只要是有能力的省或者市，基本都把自己能创办的工业企业都创办出来了。小到生产农具的锻造厂，大到冶炼钢铁的炼钢厂，再到化肥厂，各省基本都有着自己的一整套工业体系。
这样做的好处是在战争时期各个省份可以实现自给自足，坏处是由于重复性建设太多，大大的浪费了社会资源，并且由此产生的地方保护主义现象十分严重。
再然后就是国外同类企业的冲击。这年头，说到工业产品，民众的普遍印象都是国外的比国内的好。这也是事实，不怪民众崇洋媚外。不管是电视机还是电冰箱，国外的产品确实要好于国内。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国内目前的大环境。国家需要大笔资金搞改革，自然不会对这些落后的产业再进行扶持，跟兵工厂的遭遇相类似，这些工业企业接不到订单，日子当然不好过了。
这还是牛小强第一次看到如此深入的分析，他虽然不懂工业，但也能从这篇通讯当中感受到浓浓的危机感，特别是最后的一句话，让他感触颇深：“咱们国家有一句古话，叫做‘树挪死，人挪活’，对于我们来说，首先需要解放的是思想观念，在变革当中要勇于思变，如果仍然抱着‘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的心态，那么等待这些企业的必将是死亡。”
“好精辟啊，这个作者还是挺有眼光的，说得很在理呢。”
牛小强不住的点头，对这位作者的论调很是认同，他心中暗想：上次听方爷爷说兵工厂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万一撑不下去了，他该咋办啊？
还有我那个势利眼大哥，他要是失去了这份工作，还能娶得上媳妇吗？就算娶了，今后怎么过日子呢？
最后还有我，我爸想把我送到技校去学习，将来好加入兵工厂吃公粮，万一我还没从技校毕业厂子就垮了，我岂不是太悲催了吗？
有生以来第一次，牛小强对于社会的变革有了危机感，这让他产生了一丝不那么真切的感觉。他只不过是一个深山里的穷小子，却感受到了整个社会变革带来的触动，说起来确实有些不太真实。
牛小强受到的触动不仅要得益于当年备战备荒时期整体搬迁到深山里的这家兵工厂，也要得益于李老师让他学习的这些课外读物。
如果没有兵工厂的存在，即便牛小强看到了这篇通讯，他也不会有什么切身的感受；如果他没看到这篇通讯，即便他的大哥和师父下岗了，他也不会如此深刻的了解造成这一切的具体原因。真要说起来，这两者是相辅相成的。
牛小强静坐片刻后摇了摇头：“就算知道了大形势又能如何？凭借我的力量，又能改变什么呢？”
牛小强对于自己的人生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规划，他的见识还是太少，从小在山里长大的他，目前并不具备多么高的眼界和雄心。
他说完话继续翻看报纸，后面的内容可谓喜忧参半，既有改革形势喜人的好消息，也有那些困难企业的哀鸿遍野。牛小强越看越入迷，他感觉自己好像打开了一扇门，这扇门连接着大山和外面的世界，许多对于他来说一无所知的事物，他正在逐步的深入了解。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小弟，你怎么还没睡啊？”
毫无防备的牛小强被吓了一大跳，他拍了拍心口：“姐，你进来之前怎么不打个招呼啊，一惊一乍的，差点没吓死我呢。”
牛春香溺爱的拍了拍牛小强的脑袋：“是你太用功了，没听见大姐的脚步声，小弟，你明天还要上学，早点去睡吧。”
牛小强摇摇头：“我精神头好着呢，等会儿再休息。”
牛春香坚持道：“现在都转钟了，你再不休息明天起得来吗？”
牛小强吃惊道：“啥？转钟了？”
“是啊，竹床都给你铺好了，你去休息吧。”
牛春香说完话吹灭了煤油灯，牛小强只得摸黑把还没看完的报纸装进蛇皮袋。
外面的人群已经散去，牛小强走到竹床前躺下，睡觉之前向大姐询问道：“姐，咱们家分了多少猪肉啊？”
牛春香搬了张凳子坐在床边，用芭蕉扇给牛小强扇着风：“分的时候都用称称重过，本来大家伙都说这头野猪是你抓住的，应该给咱们家多分点，可是爹不同意，他坚持要公平分配，所以咱家只分到了三斤猪肉，跟其他家一样多。”
牛小强气得不行，埋怨道：“咱爸不仅败家，还很傻呢！别人都说了要给咱们多分一点，他倒好，非要推辞不要，真是气死我了！对了，怎么没看见爸妈啊？他们去哪儿了？”
“他们骑着自行车去给方爷爷送猪肉了，方爷爷先是把刚子培养成才，现在又在培养你，他们说不表示一下过意不去。”
牛小强听到这话一骨碌坐了起来，紧张的问道：“他们送给方爷爷的肉是从哪里弄的？
牛春香苦笑着摇摇头：“咱们家只分到了一块肉，你说他们能从哪里弄？”
第30章 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天才
牛小强闻听此言，说话结巴的毛病又犯了：“那块肉还、还剩下多、多少啊？”“全都被爹娘拿走了，一丁点也没剩下小弟，你怎么了？”
牛春香的话还没说完，牛小强就咣的一声摔倒在竹床上，眼泪哗哗的在竹床上滚来滚去，两条腿不停地扑腾：“我的猪肉啊……我珍贵的猪肉啊……我连一丁点油星子都没尝到，你就离我而去了……呜呜……我不管，我要吃肉，我就要吃肉……呜呜……”
牛春香刚开始的时候被吓了一跳，听了小弟的哭嚎后，她忍不住掩嘴大笑起来：“小弟，你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撒泼打滚，不就是一顿肉吗，下次你二姐回来肯定会给你买的，乖，别闹了啊。”
牛小强不依不饶的继续撒泼：“二姐买的都是边角料，能有野猪肉好吃？我不管！我就要吃野猪肉！”
牛春香耐着性子解释道：“除了猪肉之外，家里还分到了一盘猪血、一盘猪大肠和半块猪肝，此外还有两斤多重的排骨，这些足够你吃了吧？快，赶紧停下，被人听到了多丢人啊。”
牛小强这才停止闹腾，他伸手擦着眼泪，“姐，你把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了？天气这么热，该不会放坏了吧？”
牛春香用手指头在牛小强的脑门上戳了一下：“真是个好吃佬，放心吧，这些东西都被我吊在井里头了，不会坏的。”
这年头，大城市里配备了电冰箱的家庭都很少见，更别提牛家村这个地处偏远的贫困山区了。为了保存比较容易变质的食物，村民们一般都会把食物装在脸盆里，然后放在家里的水缸里面漂着。如果是比较金贵的食物，会保护得更加周密，一般都是吊在深井里面。井下的温度相对较低，食物更加不容易**变质。
牛小强哦了一声，随即问道：“万一被人偷走了咋办？”
牛春香给了他一记脑瓜崩：“瞎说啥啊？村里人有你想得那么坏吗？这要是被别人听见，指不定会在背后说啥闲话呢，赶紧睡觉，再嗦姐就不帮你扇扇子了。”
被大姐教育后，牛小强彻底老实了，他嘿嘿傻笑两声，平躺着闭上了双眼，没过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这天晚上牛小强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大快朵颐的吃着红烧野猪肉，家里的大黄狗在一旁欠得口水直流……
第二天一大清早，牛小强就被一股迷人的肉香唤醒。他睁开双眼扭头一看，只见自家厨房的烟囱正在往外冒烟，迷人的香气就是从厨房的窗户飘来的。
牛小强立马瞌睡全无，一骨碌爬了起来，他连凉鞋都没穿，直接光着脚跑进了厨房。
大姐牛春香正在灶台前忙活，看到小弟进来，她拿起脸盆舀了两瓢水递过去：“小弟你醒啦，先去洗脸刷牙，姐正在给你下猪肝面，等会儿就能出锅了。”
牛小强一脸惊喜的端着脸盆冲了出去，没到两分钟他就端着空脸盆跑回到厨房，把鼻子凑在灶台前使劲的吸气，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好香啊……”
牛春香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瞧你这熊样，快去把你的碗拿来吧。”
牛小强喜笑颜开的拿过自己的大瓷碗递给大姐，等到牛春香把瓷碗装满，他立马迫不及待的伸出舌头去尝味道。刚出锅的面汤非常烫，牛小强被烫得哎哟了一声，随后张大嘴巴，不停地吸着凉气。
牛春香把剩下的面汤分成三份盛好，然后笑呵呵的去把在后屋劈柴的爸妈叫了过来，一家人坐在厨房里吃喝起来。
牛小强的舌头被烫出了一个大水泡，他把面汤端在手里摊凉。看到父母和大姐吃猪肝面的幸福模样，他不由心说：我今后一定要好好努力，让家里人顿顿都有肉吃。
早上七点一刻，牛小强背着花书包走进了教室。往日总比他早到学校的同桌王小霜居然没来，牛小强稍稍诧异了一下，随后掏出初三上半学期的英语书，开始背单词。
经过这几天的学习，牛小强发现了一个很奇特的地方：自己的脑袋瓜变得越来越灵活了。刚开始补习初中一年级功课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吃力，一些比较复杂的问题需要进行反复的思考才能弄明白，但是现在他学习初三的课程却觉得容易了很多。
这很像是一个大脑逐步开发的过程，越往后脑袋瓜就被锻炼得越聪明。比如说现在，他背诵英语单词一点也不吃力，一个单词朗诵七八遍后，基本就能记住了。
不到一刻钟，牛小强就记住了三十多个单词。他把英语书放下，闭上眼睛仔细地回忆自己刚刚背诵的单词，发现除了几个太长的单词没记清楚，其他的都能默背出来。
“以前的我实在是太愚蠢了，蠢得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让我出现了智力方面的反弹，以前有多蠢，以后就能反弹得多么聪明，照这么下去，我可能会变成一个天才吧？”
牛小强刚嘀咕到这里，身边的空位上出现了一个身穿补丁衣裳的熟悉身影。
今天的王小霜跟往日相比变化非常大，最大的变化就是她那张脸。她本来很好看的瓜子脸上居然出现了几道淤痕，左眼的眼眶也是一片淤青。长期挨打的牛小强经验丰富，一看就知道王小霜肯定挨揍了。
牛小强跟同桌的关系一向都不太友好，看到王小霜挨了揍，他不仅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反而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王小霜性格泼辣，她见牛小强眼角带着笑意，立马就猜到对方是在乐啥，忍不住出言呵斥：“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还不是跟我一样挨了打！”
牛小强这才想起自己昨天夜里被老爹打肿了脸，他赶忙伸手捂住脸，悻悻的转过头，不再搭理这个暴脾气的同桌。
没成想他刚刚转过脑袋，王小霜就一下子趴在课桌上，埋头痛哭起来。